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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台湾这些年

_2 廖信忠(当代)
说到台湾的民主运动,也不可不提到长老教会。因为这个教团经过一百多年,已经跟台湾社会紧密结合在一起了,简直就是台湾历史的一部分。而且,早期许多台籍精英人士都是长老教会出身。而长老教会这种加尔文(法国著名的宗教改革家、神学家)改革宗教的思想本身就有一定的自由意识,因此,当长老教会见到社会上有很多“不公义的现象”,就不断地声援党外运动。这样一个拥有大批信徒资产、好几间学校及医院的庞大教团,自然会成为国民党的眼中钉。
所以国民党当时也无所不用其极地来渗透、分化长老会内部,不停丑化长老教会——因为教会有海外背景,所以被扣上了“国际阴谋集团”这个高帽子。不过国民党的一些手段,如烧毁罗马字圣经及没收教会通讯报纸的行为,也的确引起国际的关注,而不得不停手。
因为这些原因,那几年长老教会流失的人也不少,留下的人除了老信徒外,年轻一点儿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反骨性格。
我就是在这种教会里成长的。当然啦,现在教会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激情了。
爷爷去世的“基督教葬礼”及乡下的回忆
1982年,令幼小年纪的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外星人《ET》的上映。那一句“ET要回家……”也几乎成为那一年的流行语。后来约二十年后,《ET》数码版上映,我又去看了一次,重温旧梦。
也是在这一年,我第一次看了《星际大战》(STARWAR,大陆译为《星球大战》),第一次看到X战机和钛战机在死星上的追逐,看得我目瞪口呆。两部电影影响我爱上了科幻片。
但我有记忆以后第一部看的电影却是《大白鲨》,而且看了好几次。再加上那时电视播了《泰坦尼克号沉没记》(大陆译为《冰海沉船》),让我对海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至今我到海边玩都还不敢到超过肚子以上的地方。
这一年台湾电影界的最大变化就是,几个年轻导演的新浪潮运动,影响了后来电影的发展。不过那时我年纪还小,要等到几年后才知道它的意义。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爷爷去世了,全家都赶回云林的老家,一整个大家族挤在那间日式榻榻米的房子里。最初,全家只有爸爸信了基督教。后来爸爸又传了福音(基督教一般叫传教为传福音)给爷爷,爷爷在老年也信了教。所以整个出殡前的晚上,整个家族还有一些爸爸的朋友,都挤在摆了爷爷棺材的房间里,几乎是爸爸主导了整个以基督教仪式守灵的过程。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个民间宗教信仰气氛浓厚的乡下,爸爸这样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去坚持的。
那时候我还很小,顽皮得坐不住,动不动就攀上去看爷爷的遗体。第一次如此面对死亡这件事,没什么概念,所以我也不觉得可怕。当晚,整家子就睡在那个房间里。
第二天,整个殡葬的队伍由乐队前导,再来是灵车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到了教会。在乡下,这样的出殡仪式算是很常见的。说是乐队,其实也就是几个中老年人穿着不怎么整齐笔挺的军装,吹着不怎么样的音乐。关于这种送葬乐队,闽南语有个俗称“西索米”,因为他们几乎都是滥竽充数,大概也只会吹SiSoMi三个音而已。
而有些更重排场的家庭,在灵车队伍后面还会请电子琴花车。这是一种台湾的特殊文化,即那辆车装饰得华丽无比,后面有个小舞台,可能还会有艳舞女郎配合着电子琴声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所以出殡队伍常常前面是不整齐的乐队声,中间是请来的孝女哭声,后面跟着而来的是热热闹闹的电子琴花车歌声,最后面可能跟着一群看艳舞女郎的民众。
总之,这场丧礼在教会举行,称为告别式。爸爸的兄弟姐妹们全部披麻戴孝,站在一旁,而年幼的我还是没什么概念,站在另一边乱看。在教会告别式结束后,人马又到了墓地。印象很深刻的是,爷爷的棺材被降到那个坑中,然后被沙石填了起来。
后来几年,每逢跟着父母去扫墓,因为那墓地是如一个个水泥高台般葬着一个个人,所以我跟妹妹都喜欢在那些墓上跳来跳去,也免不了招来父母一阵骂。
虽然爸爸的兄弟姐妹不一定在同一时间回老家,也不一定会跟彼此说已经回去过,但只要在爷爷的墓上看到那里的花新换过,就会因有人来过而感到安慰。我更大一点儿的时候,才了解那些花的意义。
以前小时候每当寒暑假,爸爸总把我跟妹妹带到云林乡下去住几天,过几天再来,又带我们继续南下到台南的妈妈娘家住几天,这几乎是每年的例行功课。在台湾的云林嘉义一带是传统的农业县,散布了几个日据时代留下的糖厂。爷爷以前就是糖厂员工,所以这宅算是员工宿舍,以前是住日本员工的,后来换台湾员工住。
爷爷死后,那间房就只剩奶奶一个人住。她的儿女们几乎都跑到台北来,只有她坚持不走,每天就在后院养些鸭子。后来她终于也来到台北,而过了十几年后我再去看那间房子,已经几乎是融化般被埋在荒烟蔓草间。
小的时候,牙齿也不断在汰旧换新,等到新牙蠢蠢欲动要长出,旧牙摇摇欲坠时,就该拔牙了。不知道为什么,拔牙的事情总是在过年回到这宅子时发生,于是,总是在众亲戚的鼓励起哄下,爸爸就拿一条缝衣线,绑成一个圈套在牙齿上,然后喊“1,2,3!”手一用力拉,牙齿就这样掉下来了。他还以为是牛仔在套牛啊?不过还挺有效的。
应该说,很多20世纪70年代在台北出生的年轻人,几乎都有这样寒、暑假回中南部乡下的回忆。
1983 “六义士”劫
1983年5月,一架大陆的民航机,从沈阳飞往上海的途中,被劫持到了“南韩”。参与这次劫机的六名青年降落“南韩”后,立刻表示要投奔台湾。当时台湾当局在反共意识形态挂帅之下,并未依国际反劫机公约将他们视为“劫机犯”,反而称他们为“夺机六义士”。本来劫机者是要受到“南韩”政府审判的,台湾当局却动员一切力量声援他们(包括在“南韩”聘请律师为他们辩护等)。
经过“南韩”拘留、起诉、判刑确定,并羁押了一年三个月后,在1984年8月,利用洛杉矶奥运的喧腾,劫机者被悄悄遣送到台湾。他们来到台湾的第二天,立即被蒋经国接见而成为“反共英雄”。当时的国民党当局颁发给他们约1700万台币的奖金作为生活费,还安排他们就业与就学,可谓风光一时。
这件事很快就被人淡忘掉,随着时代的改变,英雄的光环也已不在。再之后的劫机者也改由人机分离的方式处理,飞机先送回去,人则当做劫机犯先在台湾关个几年,然后遣送回大陆。
再听到“六义士”这个词,已经是1992年了。“六义士”
1984 上小学
1984年的3月,发生了一件“萤桥小学学生被泼洒硫酸事件”,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可怜的同学叫官声彦。
上一年级前的暑假,我又回到乡下老家去,在乡下那台收讯不是很清晰的破电视上一次又一次看着菲律宾反对派领袖艾奎诺·科拉蓉回国在机场被刺的画面。在那个炎热的夏天里,风扇一边嘎嘎地吹,大家一边坐在榻榻米上讨论这件事。台湾会特别注意这件事,是因为艾奎诺当时就是从台北乘中华航空的班机回菲,在机舱门口下楼梯时就被打了一枪。他倒下的那画面,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一直忘不了。
没想到两年以后马科斯就下台了,我又在同一台电视机上看到艾奎诺·科拉蓉夫人上台。
这一年,我上了小学。其实像我这种11月生的,应该是在来年9月才进小学才对,但关心孩子者如我妈,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点上”,所以当年就把我弄进小学。方法是,找个认识的小学校长,先把我弄进去读三天,然后再转到我家旁边的小学。因为那间学校在阳明山上,所以,我还记得那三天我妈每天都带着我坐公交车上山的情景。
上小学后,我开始学钢琴,一直弹到我上中学为止。学钢琴是个很痛苦的回忆,因为那个老师特别严格,一发现我弹错,一块小木板马上就向手背打了下去,也不管弹完了没!
当时台湾生活水平开始提高了,父母喜欢把小孩送去学各种才艺:英文、音乐、画图是基本的,可能还有什么心算、珠算、功文、数学的。很大的一个原因是,父母在弥补自己以前无法学这些东西的缺憾,就是所谓“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点上”。可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一开始冲太快又有什么用?
上小学,我开始接受正式的教育,乖乖的,进到学校里见到蒋介石铜像都要鞠个躬才继续走,而且不能走过之后朝着蒋介石的屁股敬礼,否则会被骂。
学校也开始规定上学要讲国语,如果被发现讲闽南语要被罚。所以,小孩为了向大人争宠而暗生的劣根性也在这时出现了,各种打小报告的人纷纷出现。但小孩子就是笨,老师听了其实也不会太在意,只是笑笑而已。
一般小学的班级里,会有一些干部,除了班长副班长外,还有如——
风纪股长:就是抓你不守规矩,是大人的党羽。
学艺股长:其实就是帮老师收簿子。
卫生股长:检查每天早晚扫地有没有扫干净,并分配打扫区域的。
总务股长:收班费的。
……
除此之外还有值日生,一天两名,也就是下课擦黑板,提水桶,帮老师倒茶等杂事。
每节课就在老师走上讲台,然后大家喊“老师好”,老师说“各位小朋友好”的仪式后开始,然后下课前也会重 复敬礼一次:“谢谢老师!”其实小学一年级的老师,人都还不错,也不会跟小朋友计较太多。
那时候,老师说的话简直就跟圣旨没什么两样,小朋友开口闭口就是“老师说”。老师总是说“小朋友不可以穿越马路哦,有斑马线要走斑马线……”后来大一点儿时,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老师穿越马路,幼小纯真的心灵顿时受到极大的冲击。
到了每天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下课时班长会喊“起立!立正!敬礼!”这时候大家就会同声说:“老师再见,小朋友再见,大家明天见!”不过比较顽皮的小朋友就会故意说成“大家明天都不见”。
小学的运动会场
台湾第一间麦当劳开业、海山煤矿爆炸案
台湾第一间麦当劳在1984年开张了。对小孩子来说,这可能比其他事情都重要。那场开张仪式办得热闹非凡,结果第一周营业额就达到140万元,打破了当时的全球最高纪录。“健康欢乐又明亮”的麦当劳,渐渐成为死小孩心目中的圣地,纷纷吵着父母带他们去吃。结果这一间麦当劳,在当时会有老阿公老阿妈从中南部包车北上参观,成为一个另类的观光景点。还有主妇联盟也来凑热闹抗议,说汉堡卖得太贵、垃圾食品之类的,不管怎么说,当时的那家店真是热闹非凡,风光无限。
而麦当劳的快速展店,每展一处,均带动当地的房价飙涨。当然有另一个说法是,当时台湾土地到处都在涨,麦当劳地点又选得好,所以麦当劳跟地价有种鱼帮水水帮鱼的关系。反正,短短的时间内,我家旁边的马路两边,当初的国外快餐巨头——麦当劳、肯德基、温蒂汉堡均相连而开,一场快餐业大战就活生生地在我家附近上演。当然,那整个地段的地价都狂飙起来。
所以当初别人问我住在哪里,我总是回答“麦当劳旁边”,无形中还会有种虚荣感。
很快,小学生的休闲活动开始变成去快餐店了,这三家店也开始抢占小学的午餐市场。每天中午,麦当劳的工作人员把大批食物拿到学校传达室门口分时,总会引起很多小朋友羡慕的眼神。麦当劳在当时的价格的确也是偏贵一点儿,似乎吃麦当劳的就高人一等,是种非常享受的事。等我开始能自己打工赚钱时,可能是小时候的欲求不满,有一阵子我简直就是狂吃麦当劳的各种食品,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那一阵子吃了那么多垃圾食物,怪不得特别胖。
每次经过那条路,都会看到三家店标志性的人偶以亲切的微笑立在店门前。小朋友坐公车经过那条路时,都会大声喊:哇!麦当劳叔叔!肯德基爷爷!温蒂姐姐耶!
麦当劳叔叔的造型是他的一只手伸开,做欢迎状;肯德基老头的造型大家都知道,诡异得慈祥,呵呵地笑,手挂着拐杖;温蒂姐姐的造型是双手做向人扑来拥抱状。
有一天我很早起来上学,看到这么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麦当劳叔叔像是打了肯德基老头一巴掌,温蒂夹在中间好像在劝架似的把两人推开。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干的。
过了几年,温蒂汉堡因代理商经营不善,黯然退出台湾市场。而在1992年时,就在那第一间麦当劳,发生了炸弹爆炸案,炸死一个拆弹警察,成为当年的热门新闻。
这一年年底的海山一坑煤矿灾变,也是当年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这两年绝对是台湾煤矿最黑暗的两年,发生了好几次的灾变,每次都死了将近一百人。
但是这些底层的工人跟小市民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何成为热烈讨论的话题?因为有位叫周宗鲁的工人奇迹般活了下来。
周宗鲁也是个外省老兵,是个经历大小战役的幸存者。据他口述,在战争中曾经两次,全连就只有他和两三个人活下来,也算是命大的家伙。跟其他外省老兵一样,周宗鲁退伍后没什么谋生技能,就去挖煤矿。
海山一坑爆炸灾变后,他被封在坑里约五天才被救出,是唯一的生还者。在那个高温40度的坑里,没有食物和水分进补,他只好喝自己的尿才活下来,可说是奇迹。
他觉得是上帝救了他,所以后来当牧师去了。前几年在街上看到他在传福音发单张,没什么人理他。谁晓得他就是当年轰动全台的人物呢!到现在,每提到台湾的矿业历史,都不得不提到他。但从这几次灾变之后,台湾的矿业也没落了。
1984 “竹联帮”帮主陈启礼与“江南案”
蒋经国上台后,给人一种特别亲民的形象,常常穿着夹克便装走访“民间”,结交许多“民间友人”,给人的印象越来越良好,也让许多民众对这位原来的“蒋太子”印象不错,开始对蒋家的印象改观。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民间友人”,那相对的,蒋经国应该就是在“宫廷”,高高在上的喽?那个时候,报纸就常常会看到“民间”这类字眼,可见过去封建的思想余孽仍然占据着人们的思想阵地而不自知,简单地说,就是奴性。当局施点儿小惠就叫“德政”,其实,这些还不都是当局本来就应该做的吗?
无论如何,蒋经国在位的这几年,民众对当局在情感上有那么一些稍微改观。但是这年发生的“江南案”,又让大家彻底失望了一次。
2007.11月8日台湾竹联帮前帮主举行出殡仪式五千黑衣
江南本名刘宜良,是台湾报社的驻美特派记者,有一个说法是,其实他也负有收集情报的特工身份。江南在美国期间写了《蒋经国传》,并于美国报上连载。这本传记,详细地记载了蒋家内部许多不为人知的八卦以及国民党内部派系的争权斗争历史。当时,当局认为他是为污蔑蒋家而心生不满。
因此,由当时的情报局长汪希苓经人介绍认识“竹联帮”帮主陈启礼,派竹联帮帮众赴美国“锄奸”,在旧金山暗杀了江南。
结果这件事干得不够干净利落,加上聪明的陈启礼已经先行录了一卷自保录音带给别人保管,因此马上被查出来跟台湾当局有关。美国政府大怒,因为,台湾情报机构公然派杀手到美国本土刺杀了已经是美国公民的江南。但又有一说,江南原来也是FBI的线民,是三面间谍,所以美国才那么积极侦查。
当然,当事人后来都作鸟兽散,四处逃亡,陈启礼也逃回台湾。这件事除了让民众对当局有非常非常负面的印象外,也让民众深深感到黑社会之恐怖——当局原来与黑社会有这样的挂钩!
蒋经国到底知不知情,到现在还是众说纷纭,但执行策划者是他的儿子蒋孝武。后者本来应该是最有希望成为接班人的,后来虽然他没事,但也从此被外放到岛外冷冻着。
后来当局为了转移话题,拾回形象,在当年年底也展开了台湾史上最大的一次扫黑行动“一清专案”,许多大哥不管有事没事通通落网。在过去,“绿岛”本来是专门关政治犯的地方,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成了“大哥的故乡”,号称“绿岛大学”——要成为大哥,都要先去那里“进修”一下。
那时我年纪小,记得电视上总是有扫黑的宣导短片,一堆明星穿着警察的制服,拿着扫把在扫着地上一堆堆黑黑的纸屑,在“扫黑”。
几十年后,电视再访问当时的当事人,他们还是认为那时所做的是为了台湾为了当局,一点儿错也没有。看看台湾后来的社会发展,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仍然觉得一点儿错都没有,只是他们认同的对象错了而已。
那几年的流行语是:“他被江南了……”
1984 20世纪80年代初的综艺节目
台湾的娱乐工业,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有了个爆发式的成长。可以说,大家有了钱,就开始爱听靡靡之音。
电视台三台都有许多的综艺节目出现,尤其是星期六及星期天晚上,是综艺节目的主战场。当时的许多主持人或跑龙套的,现在都已经是综艺界的大佬。不过当时的综艺节目,在一阵欢乐过后,主持人及来宾们一定都会合唱几首“净化歌曲”——不外就是那些“观念正确、意识健康”,鼓吹乐观向上人生观的歌曲,就是怕大家听太多靡靡之音导致风气败坏。于是每当节目结束前,我们就会看到所有参与这次节目的艺人排排站,在各无线电视台大乐队的伴奏下,一起双手打拍子,随着伴奏摇摆,一起高声齐唱“净化歌曲”。间奏时,主持人还会顺便感谢一下所有来宾,以及由×××指挥所领导的×视大乐队。
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人,印象最深刻的80年代初的综艺节目,一定是张小燕在华视主持的“综艺一百”。那时候,美国电影《第三类接触》的影响很大,尤其是那五个音符。因此,张小燕也打扮成科幻状,化名“易百拉”来主持其中一个单元,口号就是“达啦哩达啦”那五个音符。
“综艺一百”可能是台湾最早的“娱乐新闻”。其中有个单元叫做“流行歌曲畅销排行榜”,是非常受到大家欢迎的。以全台湾各地唱片行的专辑唱片销售量为依据统计,于每周日的节目中发表排行概况,并在隔天的星期一,在《民生报》刊登榜单及介绍。这是台湾第一个流行歌曲的排行榜,每个礼拜天,牵动着万千歌迷的心。
华视的“综艺王国”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确立下来的,尤其是星期天晚上的节目,都是倾电视台之力打造的。
另一个节目是凤飞飞主持的中视的“一道彩虹”。凤飞飞在当时是台湾的平民天后,亲和力又够强,受到基层百姓的喜欢,她的许多歌曲如《飞上彩虹》、《掌声响起》、《祝你幸福》,到现在大家都还能朗朗上口。
等到凤飞飞离开台湾后,接替她的节目就是“黄金拍档”。这是台湾第一个大型综艺节目,每个礼拜录制节目都把整个艺文表演会馆包下来,让千余名观众进场观看现场节目。这个节目大受欢迎,几位主持人张菲、倪敏然、检场、罗江、徐枫,合称“黄金五宝”。其实这个节目有点儿模仿当时日本的“志村加藤大爆笑”、“八点,全员集合”等节目,但这也是后来看到“志村加藤大爆笑”的录像带才知道的。
这个节目编排大概也就是一堆戏谑的短剧、唱歌、观众游戏等,但都因为没有剧本及固定台词,一切都是靠五位主持人及特别来宾的临场发挥,所以也出现了不少超爆笑的突发状况。
因为舞台大,所以一切看起来都超豪华。他们也曾经把军舰或者747客机的机翼当做舞台来表演,在当时的综艺节目来说,简直就是超大手笔。
“黄金拍档”不仅捧红了张菲、倪敏然等人,也捧红了短剧里的几个人,如张菲演的“董娘”、倪敏然演的“七先生”等。还有比如互砸蛋糕面粉等桥段也是那时开始的。每次的短剧一播出,有什么新的花招,到了礼拜一,一定都是小朋友们模仿的项目,比如说那时候大家特别喜欢夸张地笑倒在地,就是从“黄金拍档”里学来的。那时候大家都想去参加“黄金拍档”的现场录制,如果谁去了,别人一定羡慕得半死。
当时当局也很喜欢办一些大型的综艺晚会,不过都带有些政治目的。比如一些名目如“三民主义”艺演晚会、“团结自强”晚会、“双十”晚会等,而且一定会三台联播,比如说每年“双十节”晚上一定都是“四海同心”晚会。一开头不免就是蛙兵表演蛙操、仪仗队来表演个操枪分列式,然后歌星唱唱歌。每年必唱的是“净化歌曲”,而舞台背后一定都动员学生,将练了很久的排字秀展现出来。其实这些内容都大同小异,不过在那只有三台节目的时代,大家也都喜欢看。
1984 20世纪80年代初的流行音乐界
20世纪80年代初的台湾流行歌坛刚脱离民歌的年代,但又受到“民歌世纪”的影响,所以多少还是有点儿清新的感觉。而且,那是一个“玉女”当道的时代。
林慧萍、金瑞瑶及杨林等人就是这个时代出现的。玉女们总是以清纯的形象出现,有一点儿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多是“东洋风”。许多玉女偶像都参考日本的歌手来定位,如当时的金瑞瑶,以一曲翻唱自日本歌曲的《飞向你飞向我》迅速走红,搭配歌曲的手势与迷人的长腿,风靡于青少年间。而有点儿走忧郁路线的林慧萍,很明显的就是模仿中森明菜。至于杨林呢,以一首《玻璃心》而大红,她的标准动作就是左手握拳,轻拍着脸嘟嘴微笑。那时候的少女们,都疯狂地学着这样笑,硬是把前两位挤了下来。现在看来,当今“90后”们自拍时的“招牌”动作,早在30年前就流行过了。
而转入幕后,刘文正组“飞鹰唱片”,推出了伊能静、方文琳、裘海正三位新人组成“飞鹰三姐妹”:日本漫画美少女般的伊能静,气质路线的方文琳,运动健美型的裘海正。后来,方文琳紧追在杨林后面抢夺玉女宝座。这些玉女歌手们,大多数是受到男性歌迷的喜欢,以现在的术语来说,都是走“疗伤系”的路线。在摩托车众多的台湾,当时要看够不够红,其实就是观察照片有没有登上摩托车的挡泥板。当时,方文琳、林慧萍、杨林并列为摩托车后挡泥板最热门的三大玉女偶像。
当然,那个时候在歌坛,罗大佑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尤其是对知识分子而言。他当时一身离经叛道的造型,加上又是那么才华洋溢,尤其《恋曲1980》和《童年》等歌,无论是词曲还是演唱方式,都跟以往的音乐有着耳目一新的不同。接下来,他又推出《之乎者也》与《鹿港小镇》等更含深层意义的歌曲,虽然有抗议精神,却也引起更多年轻人共鸣,马上造成极大轰动。而费玉清当时也越来越受欢迎。早期国语歌分为两大主流,一个是有官定意识的“净化歌曲”,另一个就是所谓的“靡靡之音”。早期费玉清就属于前者,到后来才开始唱些民谣小调的。另外,充满了书生忧郁气息的姜育恒也是这个时候出道的。
而对小朋友来说,以上几位影响都不大。一方面歌词太深,是“大哥哥大姐姐”们喜欢的;另一方面,唱的歌又太古板,妈妈应该会喜欢。对小孩子来说,歌词和音乐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歌手够不够吸引人,特不特别。所以,当初的“蚱蜢王子”李恕权那动来动去好像跳个不停、随性不羁的演唱风格,真的是抓住了大家的目光。
李恕权的成名是突如其来的。在某一天,本来名不见经传的李恕权,首张专辑《回》静悄悄地上了各唱片行的版面,只不过三个星期的光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综艺一百”国语流行畅销榜的亚军位置,硬是把当时正红的林慧萍、郑怡等歌手挤了下去。李恕权也真的是个人才,在NASA当工程师当烦了就改行玩音乐,居然在美国也能拿了个“格莱美奖新人奖”入围。李恕权回到台湾后,他那种美式的表演风格及曲风——夸张的奇装异服,动感的跳舞风格简直让青少年们为之疯狂而争相模仿,因此横扫了当时的排行榜。
另外还有齐秦、薛越等人也是同时期出道的,因为那时候的印象不深,在此就不提了。
女艺人方面,1983年的电影《搭错车》获得极大成功,因此大家都会唱上一两句苏芮的“酒干啊倘卖无,酒干啊倘卖无……”不过小朋友们也仅仅只会唱这一句而已。另外一个对小朋友影响比较大的女歌手应该是“娃娃”金智娟,她那时候还在“丘丘合唱团”里。大家也都会唱那一句“就在今夜……就在今夜!”(越唱越高亢状),不过唱到后面基本上也都开始胡乱唱了。
而同时,最红的西洋歌曲可能就是《WEARETHEWORLD》。同样,每天下午扫地时常放这首歌,小朋友们也是只会唱这一句而已。到了1985年,台湾的众唱片公司及歌星,也来了一次大联合的“群星为公益而唱(BandAid)”,由罗大佑等人作词,写出了《明天会更好》这首歌,可以说是华语流行乐坛史上最成功的公益单曲。不过后来这首歌被国民党拿去当竞选主题曲,气得罗大佑不想回台湾。
20世纪80年代初小学生喜欢的电影明星
20世纪80年代初,有四位电影演员不只是小朋友喜欢,而且应该算是当时在影坛上最火爆的电影明星了,尤其是电视节目贫乏、电影有更多声光效果的年代。台湾电影市场简直就是整个蓬勃起来,主要是以娱乐片为主。
这四个人分别是陶大伟、孙越、方正、许不了。在大家的印象里,前两个人是一组的,后两个人是一组的,但是他们四个人也一起拍了好几部喜剧片。再加上当时这几部戏像林青霞、张菲、胡瓜、张小燕等人都有参与演出,可说是大牌云集。
许不了可以说是当时台湾的喜剧泰斗,他的出身非常草根,一步步刻苦努力爬上来的,因为扎实的演艺训练,说学逗唱样样都会。那时候台湾流行“秀场”,即一边吃饭喝茶一边看艺人表演的地方。其他大牌艺人可能都要唱歌跳舞加上乐队才能撑完全场,但许不了光凭说笑话就能撑完全场。他的形象非常滑稽,电影《小丑》的形象深植在当时台湾人的心里,这部笑中带泪的电影可说是他的代表作。现在回头来看这部影片,会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喜剧天才,周星驰可能还差他远了。他的人生也跟小丑一样,在人前尽量表现欢乐给大家看,但背后有各种如工作、黑道等的压力,只能借酒消愁。那几年他每年至少都有九部以上的电影,可见压力之大。就在事业如日中天之时他得了肝硬化,最后酒精中毒而死,只有34岁。让人不胜欷歔,也结束了那几年的“许不了时代”。
方正跟许不了是同期的人物,当初大家都叫他“大馒头”,他跟许不了的配合默契简直已经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但他在许不了过世后,也慢慢淡出影坛,后来做生意不太顺利,近几年出现在台湾是2005年的倪敏然过世的场合上,听说他现在在美国当牧师了。
孙越和陶大伟这对活宝兄弟,对那时的小朋友影响更大。
孙越也是个外省老兵,加入军队里的话剧队后正式开始他的演艺生涯。在早期的台湾电影里,他都是以大反派的角色出现,后来参与电视演出后,开始转型为谐星路线。1981年他跟陶大伟合作的《朋友歌》,可是当时大家都会唱的歌,后来一直到我上了中学为止,办什么活动都一定会放这首歌,影响很大。
他后来受陶大伟影响,也接受了基督教。1983年的《搭错车》是他演艺生涯的巅峰,得了当年的金马奖最佳男主角。这部片很多都是在讨论当时台北的眷村改造以及老兵的问题,但剧情很感人,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看。自此之后,孙越开始献身公益活动,现在在台湾虽然已经息影,但形象仍然十分良好正面,大家都叫他“孙叔叔”。
陶大伟就是陶喆的爸爸,在当时他是个绝无仅有全能型的天才艺人,不管是词曲创作、画图、演戏等才艺都全包了,可说是那个时代的代表艺人之一。他那个娃娃脸,其实大家看了都会觉得轻松。在他的电影或音乐作品里,总是诙谐逗趣,又有点儿童心未泯,很多都是小人物为主角,鼓吹着一种乐天、知足、存善的励志人生观。所以,民众对他的印象总是轻松、欢乐、有朝气。
当时的小朋友最喜欢的可能就是陶大伟,都叫他“陶叔叔”。主要原因就是他在演艺生涯达到最高峰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去做儿童节目,并担任主持人。那个节目叫“嘎嘎呜啦啦”。节目里陶大伟用孙越的形象做了一个小布偶叫“孙小毛”,跟他一起主持。这个节目大受小朋友欢迎,可说是影响了台湾所有20世纪70年代后半段出生的小朋友,家长也鼓励小朋友看。所以说,在这四个人里面,陶大伟对我们这群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人影响是最大的。
说到这四个人的合作,就不得不提到朱延平这位导演。他在台湾是专拍商业喜剧片的,近几年的作品,可说是毁誉参半,2008年的《功夫灌篮》就是他的作品。现在回头看他几十年前拍的那些,会发现以前拍的水准怎么那么高,现在就拍成这样子了啊!
此外,1984年,香港导演麦当雄的电影《省港旗兵》也在台湾上映,是妈妈带我去看的。现在想起来,妈妈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类型的电影才带我去看的。片子里大圈仔的凶狠让我看得呆掉了,在滑冰场的那场枪战戏到现在一直忘不了。最后一幕,警察朝着阁楼扫射,全部死光光的画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痛苦。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总觉得香港的治安很差,就是看了这部片的原因。
1985 十信案
我家的电话号码很好记,选得很好。在我小的时候,每年总是在特定日子里有人打电话来骚扰,后来也习惯了。这一件小事,让我家与“十信案”稍微扯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十信案”为台湾史上最重大的经济犯罪案件。“十信”即“台北第十信用合作社”。信用合作社除了不能做外汇外,已经有点儿类似银行的功能了。而十信长期以来都是由国泰集团的蔡万春家族控制的。在1960年,蔡万春因需大量资金投资土地,想从十信调集资金,故在十信发起“一元开户”的方案,使得短短时间内台北十信存款就突破一亿元,成为当时台湾数一数二的信用合作社。
早期的台湾人,习惯把赚的钱通通藏在家里。改变这个观念的重大原因是20世纪50年代末期的“八七水灾”,这次台风造成的水灾使得中部灾情惨重,到现在为止,都还算台湾史上最严重的水灾。这次水灾,使藏钱在家里的百姓损失惨重,因此有了将钱存在金融机构的观念。相较于银行的高高在上,加入手续简单的信用合作社就成为一般民众存钱的首选。
到了20世纪80年代,蔡万春的儿子蔡辰州当选“立法委员”,并开始将大量资金投入房地产事业。大家都知道,投资房地产总要打通许多关节,所以其中的内幕可想而知了。但后来,当局开始发现十信有不正常放款及库存现金偏低的现象,经过多次警告,仍无改善。一直到后来,放款总额已经超过存款总额而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导致崩溃。
“十信案”的爆发,严重伤害了台湾投资人的信心,弊案金额超过一百亿元,数千存款户一生的积蓄也血本无归。这件事也导致一堆大小官员辞职或下台,牵扯到的人数达到两百多人,最高的已经涉及当时的国民党秘书长蒋彦士。蔡辰州本人被捕后,在判刑前夕也挂掉了。
“十信案”让台湾民众看清了国民党与财政金融间盘根错节的腐败关系。蒋经国非常之震怒,在过去党政不分的时代,蒋经国下属的应该有三个秘书长:“总统府”,“中央党部”,“国安会”。本来蒋经国都很放心将事情交给他们做的,“十信案”以后,蒋经国开始变得事必躬亲,身体状况也因此越来越差。
有人说,“陈文成案”、“江南案”让蒋经国看清了情治单位的摆烂以及流氓心态,那么,“十信案”让蒋经国看到的就是整个国民党权力核心以及中层党工极度腐败的真相。
蒋经国决定重振党风,革新体制,组成严家淦领导的十二人小组研议政治革新问题,这十二人小组的成员在“十信案”中涉案成分最少。而且蒋经国也借此机会安排李登辉和其他大佬们互动,在很多决策上,他会当面指示李登辉,以便于李在十二人会议上发挥影响力。而严家淦中风后,李登辉也就顺理成章出任召集人。
李登辉在党内的地位,从此又更上了一层楼。
至于我家的电话,当初是跟某位“十信案”的重要关系人买来的,而这个家伙在“十信案”后就被暗杀了。所以每年一到他被干掉那几天,总是有骚扰电话打来,一直到好几年后才慢慢消失。
原台北十信总社,现为合作金库城内分行
这些人这几年都在干吗
离“解严”就只剩几年了,一切都已蓄势待发,就等冲破的那一刻。党外人士也开始越来越有组织,虽然美丽岛事件相关人物大部分都还在牢里,但年轻一代的人已经纷纷投入这波浪潮之中。而蒋经国在晚年也已看得很清楚,蒋家接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未来国民党的政权不可能重返大陆,所以必须为国民党在台长久执政埋下基础。打根基的步骤有二,其一为改造党的体制,其二为拔擢台籍精英以及国民党青壮的第三代,以本土化与反对分子对抗。
所以,不管是国民党党内还是党外,青壮一代都陆续在这几年出头了。
1981年,大家最熟悉的陈水扁和谢长廷,在担任“美丽岛”辩护律师后,同时都当选了台北市议员,并且都是在同一选区。往后十几年,从市议员一直到“立法委员”,他们两人都一直在号称全台第一战区的台北市第一选区竞选,每次两人也都高票当选。也许第一选区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两位“巨星”,所以才特别令人瞩目。
我家刚好就是在第一选区,旁边有间小学的操场及广场,常常都是候选人发表政见的地方。从小,我就见识到这两人十几年来亦敌亦友、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说也奇怪,国民党籍的候选人很少办政见发表会,看到的都是党外候选人,而党外候选人的场子永远都比国民党的热闹,也许是国民党人都已经习惯那种笃定当选的情况了,所以不太积极。常常都是晚饭吃饱后,全家扶老携幼,到政见会场去听演讲,吃着民主香肠,逛逛小书摊。大人们都在前面听,小朋友就在后面玩起来了,那种感觉反而让人不觉得有什么政治气氛,像是种家常便饭后的娱乐活动一样。
虽然陈水扁当选了市议员,但他的政治生涯也不是从此就一帆风顺。到了1985年,陈水扁辞去议员职务,回台南故乡代表党外人士竞选台南县县长,但是落选。他老婆吴淑珍在后来陪同谢票行程中,遭到车祸,并导致终身残废,到现在,这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一直都说不清。但也因为这一件事,陈水扁得到不少人的同情。
1986年,陈水扁担任社长的《蓬莱岛》杂志社因报道国民党籍“立法委员”冯沪祥论文抄袭他人著作,而被判刑一年。这件事有很明显的政治力介入,为“蓬莱岛案”。同一年,吴淑珍代夫出征当选“立法委员”。后来陈水扁出狱担任她的助理,可是大家都知道实际上是陈水扁在出主意的,所以那时陈水扁有个绰号叫“影子立委”。
谢长廷的从政历程跟陈水扁差不多,不过那几年他都在台北市担任市议员。跟陈水扁大刀阔斧的形象不同,谢长廷一直都给人细腻的形象,就是那种会把法案及弊案慢慢地、细细地一点一点切开,再慢慢地一点一点推翻的那种个性,一直就是给人细心又机智的形象。所以那几年总有人说,陈水扁是把关刀,揭弊时一刀让人毙命;谢长廷是把沙西米刀,可以慢慢解剖敌人。
他们两个人不仅是同辈、同期,又在同一个选区出身的,要叫谁服谁,都不会服气,但在后来为了大局,也常常会有自我牺牲的情况出现。
至于那时候刚开始崛起的国民党新生代人物,大部分都是循“党国体制”下的官僚升迁管道在进行,也就是可能在当局部门里担任过职务后,又在党里担任一些职务,但大部分都是政务及党主席同时担任的。
如马英九,他在留学回台后,因为家世清白,又是“忠党爱国”世家,因此被推选为蒋经国的英文秘书,从事翻译工作。当时小马哥可真是年轻帅气啊!每次蒋经国接见外宾,就见到马英九坐在中间翻译,新闻一放出来,不知道当时让多少女人为之注目。这几年间,马英九也担任国民党内的第三副秘书长。国民党设有好几个副秘书长,各有不同的职务,而马英九担任的这个第三副秘书长,其实就是专门针对大陆的。接下来,他也通过了进入官僚系统的甲等特考,正式开始官员的生涯。
宋楚瑜的经历也是差不多,但他比马英九早了一个梯队。他在20世纪70年代末从国外留学回来时,蒋经国还在担任“行政院长”。他也是经过推荐担任蒋的英文秘书,后来一路青云直上,成为政治红人的。后来他担任新闻局局长,尤其在台湾当局与美国断交时,他在记者会上宣布当局立场的“正气凛然”之貌,一夕之间吸引了不少了女性Fans。到了1984年,他在国民党中央担任副秘书长,当时算是小马哥的老板。
他们两位在二十几年前都非常帅气,又在党内有非常光明的前途,谁都知道他们以后的仕途是一片大好。
至于连战,他的经历也跟上述两位差不多。但当时他实在太过低调,大家也没什么拿来好说的了,只知道国民党内有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物而已。
在这里,我无意把现在所有在台面上的人物拿出来点评一番。不过,这二十年来党里派系的分分合合、恩怨情仇,以及党与党之间的合纵连横、亦敌亦友实在太过精彩,可说是直追《三国演义》,只不过武器从刀剑变成言语及宣传策略,攻略从土地变成人心。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查些资料,我在这里说的只不过是我所看到的侧面,一家之言而已。
1985 第四台
早期台湾无线电视台只有三台而已,三台编排的内容也都大同小异。早上,开始晨间的新闻节目。后来有一段时间为了鼓励小朋友早起,早上起床时间也放些卡通影片。
到了中午,会有些小型综艺节目和新闻。一般说来,中午新闻都是闽南语的,待播完后,电视节目就停止了,到了下午四点才又开始播。下午四点后可能就是些主妇节目或卡通影片(因为小朋友都下课了);晚上七点则是新闻节目;新闻后是连续剧,从八点到十点这段时间称为“黄金时段”,八点播出的连续剧则称为“八点档”;十点后则播一些音乐节目,比起现在,算是很早就收播了。
前面说过,三台分属于党(中视)、政(台视)、军(华视),存在着一种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在某些特殊时刻也会进行联播。在我们那个年代,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双十节”三台主播十几个人坐成好几排,轮流播报新闻的盛况。当然,在早期只有三台,并且新闻只有早、中、晚各报一次的时代下,新闻中所呈现的台湾都是一幅国泰民安、公平正义的美丽画卷。
但三台节目大同小异,又大多陈腔滥调,民众看了也无聊。因此,20世纪70年代中期后,有些商人开始自行在大街小巷间拉有线电视线,播放一些不具版权的录像带节目,这样,频道一下就多了十几个。当时这是不合法的,所以警察不定期都要来拆线一次。民众称这些节目为“第四台”,其实就是有线电视节目。
初期的“第四台”主要播放邻近国家(尤其日本)的卫星节目,还有一些电影的录像带、股市信息、摔角①等,甚至还有色情节目,反正影像品质普遍都不怎么好。后来有一段时间,第四台为了顺应民意,还会放一些候选人的政见发表、“立法院”的开会过程、街头运动实况等。
在小学课文里学习“蒋公的故事”
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出生的人,都是在80年代初纷纷进入小学的。小学共分低、中、高三个年级,又各有两个年级。一二年级的时候都觉得五六年级好大呀,心中充满了敬畏感以及期待感。但现在来看,不管是一年级还是六年级,还不都是死小孩!
台湾小学教育的课程,以传统又官方的说法,是“德智体群美”五育并重。因此,当时的课程设计,一学年分上、下两学期,除了主科——国语、数学、社会、自然、生活与伦理以外,还有体育、唱游、美劳、书法、珠算等课程,另外还有一个很有时代性的“保密防谍”教材。
我想大陆的朋友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年代台湾小朋友政治社会化的过程,而过去当局也一直将政治思想及意识形态在教材里灌输给我们,所以就简单说一下吧!这些观念主要是在国语、社会、生活伦理以及保密防谍课程里出现。
台湾国语课本中描写蒋介石小时候,看见小鱼逆流而上而感动的故事
在国语课本里,每一课都有些小文章,下面会有几个生字让大家练习。可能那一代小朋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蒋介石看小鱼逆流而上的故事了:
蒋公从小就不怕劳苦。他每天都要洒水扫地,帮着母亲到园里去种菜。母亲织布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读书。
有一天,他到河边去玩,看见河里有许多小鱼,向水的上游游。因为水太急,几次都被冲下来,但是小鱼还是用力向上游。
蒋公看了,心里想:“小鱼都有这样大的勇气,我们做人,能不如小鱼吗?”
蒋公小的时候,不怕劳苦,又很有勇气,所以长大了,能为国家做许多事。
(以上源自小学二年级上学期第十二课)
一般死小孩看到鱼,大概就只会想抓来玩或吃掉吧。当年,老师们都喜欢拿这个故事来鼓励小朋友要努力向上。听到激动处,一些感性的小女生已经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是很典型的关于蒋介石的小故事。而政治教育也体现在儿歌里,以前有首大家都会唱的儿歌叫《哥哥爸爸真伟大》,是这样写的:
哥哥爸爸真伟大,名誉照我家,
为国去打仗,当兵笑哈哈,
走吧走吧哥哥爸爸,家事不用你牵挂,
只要我长大,只要我长大。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首儿歌还有后面三段,一段比一段激昂,一段比一段杀红了眼。到了最后一段已经是:
革命军人真伟大,四海把名夸,
拼命去杀敌,牺牲为国家,
杀吧杀吧革命军呀,我也要把奸匪杀,
只要我长大,只要我长大。
很儿童不宜吧!可能当时的教育工作者都还有点儿默契,觉得这最后一段儿童太难理解,索性不教了。
抗日歌曲的歌词也是课本里面的内容之一,最具代表性的是《旗正飘飘》。而且,这一定是老师指定要背并默写的课文之一,到现在我都还会背。“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我上到五六年级的时候,随着时代的开放,这些课程也慢慢地消失了。
至于生活与伦理,按照出版纲要,即介绍给小朋友做人做事的道理。那时,课本总是强调蒋介石如何在台湾复兴中华文化,以中华文化教导小朋友学习做人做事的道理——因为,蒋介石继承了中华文化的复兴使命。不知道听过多少老师陶醉地说,中国五百年出一次圣人,所以蒋介石继承了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朱熹……中山先生之中华文化五千年的道统,尤有甚者,一激动把蒋经国也给加进去了。
而保防教育,光是看名称就知道是什么内容,就一本小书,里面有许多的小故事,不外乎受不了美色诱惑、食物诱惑或金钱诱惑就出卖了机密和情报等。小朋友哪懂得那么多大人的世界啊!只有每次在保密防谍的演讲比赛上,最后总是要加一句“小心匪谍(音拉长),就在你身边(加重语气)”,然后再重复一次。
社会课主要就是介绍简单的社群及社会观念,比较城市与乡村的发展形态。到高一点儿的年级,就开始上些简略的历史及地理课程,以及台湾发展、社会现状的介绍,里面一切有关台湾社会的内容都是那么和谐美好、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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