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六,p.3543。
② White Paper, p.323;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七,1948年12月13日,p.3551。
美国联合参谋本部和麦克阿瑟现在明白,蒋在中国某地守住与中共分治的微小可能性,已不复存在。在华府,这并不是完全不受欢迎的消息;假设国军在长江守住,意谓国会会出现强烈声音,要求美国大规模军事干预。麦克阿瑟提出警告说,苏联的攻势已由欧洲转到远东,但是他对美国应如何处理中国问题仍含糊其辞。不过他也明白表示,任何人主张美国应派地面部队到中国的领土作战,“应该去检査脑袋是否正常”①。即使最亲蒋的共和党人也不主张动用美军部队去拯救国民党。
① Borg and Heinrichs, Uncertain Years, p.76.
12月14日,解放军包围北平,守将傅作义统辖24万沙场老将,却派人洽降,展开漫长的秘密谈判。傅要求蒋准他辞职,但蒋拒绝了,告诉傅别把胜负看得太严重。他说,输可以给我们教训、使我们更坚强,“亦不为革命历史之羞”①。傅回头继续和毛泽东秘密谈判。太原方面,老军阀阎锡山和10万部队深沟高垒,固守在36公尺厚的城墙里②。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December 12 and 31, box 47, folder 7.
② Hooten, Greatest Tumult, pp.112, 113,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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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底在北平遭解放军围城的傅作义向蒋介石辞官不成,与毛泽东展开秘密谈判
同样是12月中旬,杜聿明所部仅剩13万人,被包围在安徽、河南交界处。杜的其他兵团还有10万之众被切割成小股兵力、遭到歼灭或投降。出乎意料的是,指挥这个战场的邓小平并没有猛攻杜聿明已被包围的部队;这些国军部队住在帐篷或露宿于零度以下的天候中,靠空投补给存活。委员长要求杜聿明别试图突围南奔长江,而是要往北进攻,进行最后决战。他说,别想避开敌人,要摧毁敌人。他又说,这个攻击将是一举扭转情势使之有利于我的关键①。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December 6, 1948, box 47, folder 7.
蒋晓得杜聿明部队,甚至傅作义、阎锡山部队的命运已定,但是基于军人的使命,以及退往台湾需要更多准备时间,蒋需要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蒋可能也不希望在历史上留下隔江分治中国的骂名。此外,他不肯全面退守长江可能也是因为不想让大军落入副总统李宗仁手中。蒋一旦下台,李必将继位,或许会期待能争取到美援。无论如何,蒋明白排除了在中国大陆某地划界固守的方案。圣诞节时杜聿明报告说,他的部属“吃树皮、草根,为了取暖只好烧房子、衣服和家具”。可是,这13万忠贞部队,只有1万人降敌①。
① Hooten, Greatest Tumult, p.148; Chiang Diaries, Hoover, December 26, 1948, box 47, folder 7.
白崇喜从武汉行辕致电委员长,指出长江以北军事作战已经全面溃散;他又派出密使,要求蒋下野。副总统李宗仁也提出同样的计划,公开谈论委员长的辞职。自从抗日以来,蒋、白即发展出亲密关系;因此由白提出此议,肯定令蒋愕然。12月31日他在日记写下:“桂白逆谋之毕露,内外几乎皆受其买空卖空虚伪煽惑之影响。”①但是就在同一天晚上,即新年除夕,他发表声明宣称:“对当前国是,能共商合理合法之解决,则中正决无他求,即个人之进退出处,均惟全国人民与全体袍泽之公意是从”②。同时,蒋夫人努力奔走、试图争取美援,却一事无成。蒋承认大陆局势已“成不可收拾之势”,但仍“泰然处之”。在他儒家克己复礼的思绪下,他甚至认为在这场大灾祸能不忧惧,“不可谓修养之无进步也。”也就是说,他变成更好的人了③。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December 31, 1948, box 47, folder 7.
② New York Times, January 1, 1949.
③ Chiang Diaries, Hoover, December 31, 1948, box 47, folder 7.
至于美国方面的解决方案,司徒雷登现在主张以中共为主成立国共联合政府,他认为中共有“无可争议的进步、改革元素”。此时驻华使馆外交官的观点和他们过去同事的看法截然不同,司徒报告说,他们“真心”认为中国共产党和任何其他国家的共产党,基本上并无不同;中国若出现共产党为主的政府,将会与美国的利益作对①。但是不论是哪个建议,华府都相信美国的干预即便规模再大,终究还是会失败。
① Stuart, Forgotten Ambassador, p.294.
蒋在年终检讨写下:“各地败战消息如雪片飞来,华北和关内岌岌可危。”得知开封、郑州之间铁路已断,蒋下结论说:“国家已亡。”可是,他仍说自己“须臾不敢放松”。自励即使时局动荡,仍能重建浙江到江西的铁路,以及若干座水坝。他说:“我们必须完成一些东西,不论环境多么恶劣……我不觉有过,我已尽了全力。”①虽然他考虑退守台湾的想法已逾2年多,这一年来也认为退守台湾是最可能的结果,但自从兵败东北,其实退守台湾早已成定局。
① Chiang Diaries, January 1, 8, and 11, 1949, box 47, folder 7.
即使如此,蒋在新年元旦日记中正式检视他留任的理由,以及他应该下野的理由。留,只有模糊、不确定之得;走,则是因为——“甲,痛恶现在党政军积重难近,非退无法改造,不得整顿;乙,打破半死不活之环境;丙,另起炉灶,重定革命基础。”他告诉白崇喜,任何和平方案一定要中共保障是江以南仍能继续维持中华民国的法理架构和生活方式。他说,为达成此一目的,任何牺牲——包括把你、我当“战犯待戮”,都不碍事。当然,他晓得这情况发生的机率等于零。1月中旬,他已把海、空军总部移到台湾;到了6月,国民政府空军在1月仍剩下的千架左右飞机,已有5/6进驻台湾①。上海及江南若干工厂和兵器厂,也已开始把最好的设备拆卸、运往台湾②。
① “战犯待戮”,见秦孝仪,《大事长编》卷七,1949年1月11日,p.3581;海、空军总部迁移,见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 (CIA), "Probable Developments in China, ORE45-49, June 16, 1949," in Tracking the Dragon: National Intelligence Estimates on China during the Era of Mao, 1948-1976 (Pittsburgh: U.S.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2004), p.15;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七,1949年1月4日,p.3571。
② Stuart, Forgotten Ambassador, pp.297-298.
这些动作根本无从隐瞒,但遵循《孙子兵法》的蒋兵不厌诈,仍需部署欺敌之计。目标是混淆视听,让毛认为固然台湾是蒋最后的避难所,但是他还有其他选择,包括在华南或西南若干地方坚守待变。毛的确担心,一旦蒋下台、李宗仁继位,美国会以大量援助支持新政府,甚至出动战机和部队试图在长江以南维持一个非共的中国。毛焦虑地传话给斯大林,据情报,美国有意动用原子弹和日本部队对付解放军①。斯大林可不担心。透过他的英国间谍菲比(Kim Philby)和其他管道,他颇能掌握英、美对华政策的可能范围——华府方面根本没人提到这样的军事干预,即使最支持委员长的“中国游说团”也没出现这种声音。
① Michael M.Sheng(盛慕真),Battling Western Imperialism: Mao, Stalin, and the United States (Princeton, 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7), p.164.
从上海往南的大陆各港口已经兵荒马乱。政府官员、商人及其眷属挤上货轮、渡轮、拖船等各式船只,跨越台湾海峡。大批部队带着武器装备也挤在码头候船。台湾的基隆、高雄港塞爆了。委员长下令少帅张学良和爱妾赵一荻也收拾行囊迁到台湾①。许多有钱人则觉得台湾前途未卜,没逃去台湾,而是逃到香港或其他地方(主要是美国)。蒋经国一度考量把太太、小孩送到香港或英国,但是他没有钱,而且不肯接受宋家的援助②。
① 一位和张学良亲近的华裔美籍友人告诉我这件事。
② 1996年5月22日,夏功权(蒋介石的飞机驾驶和侍从武官)在台北受访;1996年5月22日,蒋经国的媳妇蒋徐乃锦在台北受访。
蒋经国的青年军干部,现在已以政工人员之姿回到军中复设的政治部工作。他们负责査察、过滤数十万前往台湾的老百姓。蒋经国还有其他特殊任务。1月中旬某天夜里,他持父亲手谕,率领一群武装政工人员带着卡车队来到上海中央银行。蒋经国先去载了央行总裁俞鸿钧,俞恭敬地打开金库,看着士兵把金块、银币、外国钞券一箱箱搬上卡车。不久,海军一艘舰艇载着大笔财物沿黄浦江而下,驶往厦门——不是台湾。这是中国财物运往台湾两船次的第一批。经过厦门再转台湾,是委员长要让毛泽东搞不清他要退守何地的策略之一①。
① 1996年5月22日,夏功权在台北受访。
1948年底,经国也负责把第一批为数上千的北平故宫博物院藏品,用两艘海军船舰运到台湾。1931年日本占领东北之后,蒋介石下令将19000多箱故宫珍藏,先运到上海、转南京,再溯长江、过三峡而至重庆,藏在四川山区。1946年,它们回到南京,但迄未开箱。1949年1月,经国又督导另外两次运载任务,连同这批藏品的典藏人员一起送到基隆港。总计约有3800箱运到台湾,占全部藏品的22%,不过它们是故宫收藏的精华①。
① 同上注,参见故宫博物院网站http://www.npm.gov.tw/。
二
1月6日,解放军终于对困守在安徽青龙集、又冷又饿的杜聿明部队发动攻击。杜聿明拍电报给委员长说,他已尽了全力,准备做最后的反攻。他提到因为最近捐了一颗肾给他的兄弟,导致肾脏疼痛。蒋答复说他身边没有其他具备作战经验和斗志的高阶将领可以替换杜①。接下来几天,杜聿明部队在共产党征集民伕所挖的同心圆壕沟中,和共军进行激烈的白刃战。1月9日,杜以电报报告,他的精锐部队已全部摧毁,他和残部只能“战斗到底”。蒋告诉杜,次晨会派一架飞机去接他出来。可是,次日黎明,蒋获悉解放军已犁庭扫穴、围捕杜及其残部。在第二次缅甸之役告捷的这位Y部队名将,证明他英勇、忠诚直到最后一刻:接下来25年,杜的身分都是战俘。由于认为对杜聿明及其部属应负责任,蒋自我安慰,庆幸没有早早下野交出总统大权。他在日记写下:“我问心无愧。”②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January 8, 1949, box 47, folder 9.
② Chiang Diaries, Hoover, January 10, 1949, box 47, folder 9.
1月中旬,毛泽东发表和谈8条件:包括惩处战犯(除了宋庆龄之外,蒋、宋家族统统在列);废除“伪宪法”;“依据民主原则改编一切反动军队”。换句话说,国民党要无条件投降。若情势反过来,蒋也会有同样的要求。
4天后,蒋主持最后一次会议。当出席人士多数主张停火、和谈时,蒋表示他预备放弃总统职位。1月21日,他非正式地“引退”,交出中华民国总统和三军统帅的权力,但他不是“退休”或“辞职”。副总统李宗仁明白此语意的重要性,因此李只是“代总统”。蒋还留着国民党总裁的身分,还保有多数国民党残存将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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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月,蒋介石“引退”前谒见南京中山陵
次晨,蒋再次伏案写下他简短但十分坦诚的分析,检讨一度强大的政府何以溃败。这一次,他没有责怪马歇尔或美国。他说:“此次失败之最大原因,乃在于新制度未能适合现在之国情与需要,而且并未成熟与建立,而旧制度已放弃崩溃,在此新旧交接紧要危急之一刻,而所恃以建国救民之基本条件完全失去。”他再度暗示致命之失是他领导的党、军不团结、分裂、无纪律,还有他本身未能建立一个现代化、有效率的组织。他的结论是“今后立国建军,以确立制度为最重要”①。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January 22, 1949, box 47, folder 9.
蒋从来没从国家偷钱,也没有私有的金库。为了支应他迁到台湾之前的开销,他向陈立夫主持的中国农民银行办贷款,借了100万元快速贬值中的金圆券(依那时的官方汇率为1万美元)①。同一天,委员长和长子蒋经国坐一辆黑色大轿车,在维安车队的陪同下前往紫金山。经过20分钟的车程,父子俩来到孙中山陵寝。中山陵的拱门镌刻着很可能是蒋亲选的两个字:“博爱”。下了车,父子俩缓缓走上八段的陡石梯,偶尔佇足休息。他们把保镖留在外头,两人独自走进陵寝,在中国现代革命之父的雕像前,直直站着、低头不语。
① Brian Crozier(柯如齐),The Man Who Lost China (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1976), p.330.
两蒋和他们的随扈旋即驱车前往南京机场,搭乘“美龄号”专机离开①。他们先停在杭州,与从台北飞来的陈诚会合,也接了住在杭州的蒋方良和四个子女。当天夜里,浙江省主席、执行二二八大屠杀的陈仪设宴款待委员长等一行人。这是一场冷清的筵席。不仅是因为现场没有暖气,更因为两蒋打算不久后就要逮捕、枪毙陈仪——陈涉嫌与中共进行秘密谈判。另一方面,两蒋或许也希望藉由杀陈仪,以缓解台湾人对二二八事件的怨恨。
① 1996年5月22日,夏功权在台北受访。
次晨,专机从杭州飞到溪口镇附近象山一处机场。一行人抵达镇上时,所有的居民都很紧张。蒋家亲友当然已听过东北军事失利,以及仅有数百英里之隔的徐蚌会战惨败,甚至总统“引退”的消息。许多人很快地收拾行囊。消息传开来:想走的人应该到宁波,等候进一步指示①。
① 同上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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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1949年1月下野后,搭乘专机美龄号回到老家溪口
翌日,蒋接获报告,傅作义以解救古都不遭兵燹为名义,与解放军达成保有情面的“非投降”协议;傅一直拖到蒋引退才敢公开它①。傅作义手下20多个师和数个炮兵旅被编入解放军,保有原番号和单位的完整。有些将领甚至保住指挥权,至少暂时是如此②。在中共新政府里,傅作义这不战而降的最资深国军将领,先出任水利部长,后转任国防委员会副主任③。
① 2002年11月20日,王冀在华盛顿受访。Boorman,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vol.2, p.51.
② Boorman,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vol.2, p.51; Chiang Diaries, Hoover, January 24, 1949, box 47, folder 9.
③ Boorman,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vol.2, p.51.
蒋抵达老家后不久,拍发电报给太太宋美龄,建议她别再在美国发表推销他的言论。他说,他预备“以两三年时间实实在在建党”。事实上他的乐观已近乎幻觉。他写下:“兄以为在此20年之内,无论中国与世界,如要真正和平,兄实为不可或缺之一人,故何必急急求人?”①
① 周宏涛口述,汪士淳著,《蒋公与我》(台北:天下文化,2003),p.90。
1月31日,北平市民在冷冽的北风中,像3年前上街欢迎蒋介石一样,夹道欢迎新的解放者。毛泽东的大肖像取代了紫禁城门上的蒋的肖像。可是,毛没进城,而是在旧夏宫建立总部。他和朱德、周恩来等人在此抽烟、喝茶,讨论蒋委员长的下一个根据地、最适合跨越长江的时机和地点,以及美国是否仍有可能干预等等。当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米高扬(Anastas Mikoyan)到访时,毛表示他要暂缓建立共产党新政府,因为如此才有足够时间清除掉“反革命分子”①。可是,奉斯大林之命令,米高扬坚持中共要尽快进占上海、南京和其他城市,并成立一个革命政府,一个苏联可以公开支持的革命政府②。
① "Memorandum of A.I.Mikoyan to the Presidium on His January and February Visit to China," doc.P2375, 引用Andrei Ledovsky, "Mikoyan's Secret Mission to China in January and February 1949," Far Eastern Affairs, vol.2: Moscow (1995): 73-93; Goncharov, Lewis, and Xue Litai(薛理泰), Uncertain Partners, pp.40-44; Sheng(盛慕真), Battling Western Imperialism, p.166.
② 米高扬(A.I.Mikoyan)给苏联常务委员会的1、2月中国访问备忘录。
根据李宗仁的说法,国军还有350万人,至少半数有武器可作战。共产党至少有200万名战士。但是李缺乏弹药和汽油,华府也坦白告诉他,他们根本不考虑提供更多军事补给及财务协助。2月间在南京举行的一场作战计划会议,汤恩伯一口就拒绝与李宗仁配合,不肯把其所部40万大军调去防守长江;汤坚持集中兵力防卫上海周边。他说,这是蒋介石的计划①。当司徒雷登大使告诉李代总统美国将不援助国民政府之际,满载苏联补给和特种器械的车厢,正沿着已经修复的铁路线定期南下,从苏联边境一路开抵接近长江的车站。
① 同上注;Te-kong Tong(唐德刚)and Li Tsung-jen(李宗仁), Memoirs, pp.502-503, 508, 512.
华府人士恐怕比多疑的毛泽东更清楚,委员长在大陆只企图做短暂的防守,好把他信赖的部队和选定的非军事人员及其眷属迁移到台湾。基于麦克阿瑟所推动的战略因素、国内政治的考量,以及美国领导人的道德责任感,美国政府和国会开始觉得,否认台湾属于毛的共产党和蒋的国民党,或许对台湾、美国都是最好的结果。杜鲁门批准了一份秘密的政策文件,宣示这是美方所偏好的结果。艾奇逊在国家安全会议的一次会议中强调,小心隐藏“我们将岛屿(台湾)从大陆的掌控中分离之愿景”是非常重要的。文件指出,交由联合国托管。但是,这份文件的结论表示,要达成台湾非共产化的政策目标,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小心地推动台湾独立或自治运动①。
① Borg and Heinrichs, Uncertain Years, p.79; David Finkelstein(冯徳威),Washington's Taiwan Dilemma, 1949-1950 (Fairfax, Va.: George Mason University Press, 1993), p.126.
可是,台湾已经挤满数十万名国民党军人和情治安全人员。这一大批军警特务,加上1947年二二八残暴镇压的阴影,甚至岛屿地理上的隔绝性,都使得台湾人造反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中央情报局和美国驻台北总领事克伦兹(Kenneth Krentz)都很清楚。美方最担心的是或许蒋在台湾的将领,会像其大陆的许多同僚那样和共产党达成协议。这份文件没有直接讲出来,不过美方认为在本省人起事之外比较可行的替代方案,是由岛上“自由、有效率”的军事指挥官接管台湾。艾奇逊指派驻南京美国大使馆参事莫成德(Livingston T.Merchant)研究岛上政治情势。莫成德在台湾逗留几天,也没和省主席陈诚接触,就向国务卿呈报说,陈诚无法提供美国人希望的“自由、有效率”的治理。他反而建议华府正式要求李宗仁免掉陈诚的省主席职位,改派孙立人出任省主席。孙此时以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司令身分在台湾练兵。当司徒雷登大使在南京向李宗仁提出此一建议时,没料到李代总统声称只有蒋介石才能决定此一人事任命案①。
① Finkelstein(冯徳威),Washington's Taiwan Dilemma, 1949-1950, pp.120-146.
同时,孙立人接到麦克阿瑟的邀请函,请他到东京晤谈。孙立人透过陈诚呈请委员长准他接受邀请。蒋很生气,但不为这位驻日盟军最高统帅没邀请他本人感到意外。他晓得美国政府希望他不要管事。即使如此,他从溪口传讯表示同意,随后麦克阿瑟便派机到台湾接孙立人。孙立人在东京停留3天。有一项报导说,麦克阿瑟告诉孙立人,国民政府已经稳输。据说,麦克阿瑟表示,如果孙负起台湾安全的责任,美国将会支持他。孙答说,他效忠委员长①。
① 《联合报》(台北,1988年3月22日)。据朱浤源教授说,麦克阿瑟的行事历有这个会议的记录,但是没有记载谈话内容。
后来,孙立人写信给华府一位他所认识的美国官员,提到麦克阿瑟讨论到成立台湾“自由省”的可能性。孙立人没向蒋报告他写了这封信。但是,华府一位中央情报局高级官员召见中国大使馆的情报官员,提醒他台湾当局应该小心孙立人。孙回到台北,把麦克阿瑟的提议向陈诚报告,陈诚又呈报给蒋介石。接下来,孙前往溪口谒见蒋,蒋要他“回台湾继续练兵”①。
① 2003年10月21日,朱浤源在台北受访。朱是台湾研究孙立人的一位学者,曾经访问过孙的儿媳。参见上注。
在溪口,蒋指示他儿子指挥空军在浙江外海的舟山岛兴建机场。委员长正在规划一场阶段式撤退,汤恩伯部队及华中沿海地区部队不会马上退到台湾①。蒋经国旋即回到上海。2月10日晚上,他再次奉委员长之命,率领另一群青年军干部来到上海两家国营银行。他们把两家银行剩下的黄金和其他资产搬上卡车,然后迅速开往黄浦江畔的海军码头。一艘海军舰艇载着这笔钱财直接驶往台湾②。根据美国国会的一项陈述,运到台湾的两批资产总值依1949年币值估计为3亿美元③。蒋存了好多年才积攒这笔巨款,以备逃往台湾之急需④。
① 蒋经国,《蒋经国先生全集》(台北:行政院新闻局,1991),第二册,pp.216-217。
② 同上注,pp.380-399。
③ Tang Tsou, America's Failure in China, 1941-1950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63), p.497; 康纳利(Tom Connally)参议员1949年9月9日在参议院辩论时说是3亿美元。李宗仁说,中国政府1949年8月保存在上海的黄金、美钞总值3亿5千万美元(见Te-kong Tong(唐德刚)and Li Tsung-jen(李宗仁), Memoirs, pp.506-507)。根据莫成徳(Livington T.Merchant)的说法,1949年4月岛上的黄金库藏,“据信约莫200盎司”(Finlelstain(冯徳威), Taiwan Dilemma, p.150)。但是担任蒋秘书的周宏涛说,有20万两(即1000万公克)的黄金留在上海,不及运出(周宏涛,《蒋公与我》)。
④ 蒋经国,《蒋经国先生全集》,第二册,p.221。
穿着黑色长袍的蒋介石,在母亲王太夫人坟墓上方的小屋住了很多天。蒋经国陪他在山间小径散步,有时候则在雪中漫步。委员长的幕僚相信他一直在沉思大计①。不过,他并没遗世独居。访客川流不息地来到这个小镇上,焦虑的将领、部长、省主席及高级党工,全都来寻求指示和鼓励。他们的事业、身家性命似乎都在灭亡边缘。蒋对将领下达详细的军事命令,关于如何进行大规模、多阵线的撤退到沿海以及华南、西南省分。其他人则奉命要确保官署尽可能维持正常运作。固然难免服务中断,但各地火车多少还能跑、飞机也能飞,许多船只照常往来大陆与台湾。国民党文武官员听命坚守岗位继续工作者,多数被丢在大陆,善尽职守到最后一分钟。或许有数十万人想方设法来到政府控制的港口,却发现无路可逃。台湾能收容的人毕竟有限。
① 1996年5月22日,夏功权在台北受访。
话说回南京,有些原本强烈支持蒋介石的高级官员,告诉司徒雷登大使,蒋同时阻挠和谈与固守长江的军事准备。3月25日,李宗仁任命邵力子、张治中等人率领谈判团队到北平。蒋在幕后要求南京政府停止和谈。他怀疑邵力子,预言他会“彻底背叛我们”(后来果然证实,邵自1922年起就是中共的秘密党员)①。另一位谈判代表刘斐,是国防部次次长,据传替中共秘密工作多年②。张治中、刘斐、邵力子等人一到北平,立刻投共。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March 25, 1949, box 47, folder 11; April 22, 1949, box 47, folder 12.
② Crozier(柯如齐),Man Who Lost China, p.332.
委员长、蒋经国等人在溪口某小学观赏平剧时听到这个消息。李宗仁率僚属赶到杭州,会见蒋介石。根据蒋的说法,李说和谈已经失败,蒋应该回来领导政府。蒋略过此一要求,表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①李一时还不敢相信蒋的回应。后来他的政府发表公开声明,表示北平和谈失败,政府中枢将迁往广州,继续和共产党作战②。
① Te-kong Tong(唐德刚)and Li Tsung-jen(李宗仁),Memoirs, p.515; Chiang Diaries, Hoover, April 22, 1949, box 47, folder 12.
② 同上注。
当李宗仁政府南迁时,苏联大使馆也跟着从南京迁到广州,可是美国却让司徒雷登大使留在南京——这是华府想和共产党政府和解的善意讯号。中共方面的反应却不热切。毛泽东告诉苏联,中共在对外关系上将采取“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的策略①。当解放军进入南京时,共军前往司徒大使官邸,甚至排挞直入卧房去见卧病在床的司徒。毛泽东还强占北平的美国总领事馆馆舍,并逮捕驻生养的美国总领事。
① Chen Jian(陈兼),Mao's China and the Cold War (Chapel Hill: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2001), p.70.
但是,毛泽东对南京的美国人就客气多了。一方面受到斯大林施压,一方面是他本人担心美国会在最后一分钟跳出来支持李宗仁,毛授权一些举动,好让司徒雷登相信中共其实有意争取美国的承认和经济援助①。周恩来遂将此一讯息传递给自去年11月起就建议华府争取此种可能性的司徒。5月30日,周恩来甚至透过一个中间人,传递口信给杜鲁门总统,声称周在中共党内代表“自由派”,和刘少奇亲苏联的“激进派”不同②。许多年之后,一位中共高阶领导人告诉一位美国学者,毛、周唯一的目的是阻止美国在最后关头改变心意、派兵介入③。
① Sheng(盛慕真),Battling Western Imperialism, p.166.
② FRUS(1949), vol.8: The Far East: China, pp.357-360.
③ Warren Cohen(孔华润),"Coversations with Chinese Friends: Zhou Enlai's Associates Reflect on Chinese-American Relation in the 1940s and the Korean War," Diplomatic History 2, no.3 (1978): 288.
四月底,阎锡山的太原古城终于沦陷。阎已先搭机离开,据说是去争取援兵,不过他可没忘记带走山西省库存的黄金。受阎托付守城的日本司令官今村方策以及500名公务员集合在省主席公馆,集体服毒自杀①。
① Dreyer, China at War, p.345;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七,1949年4月25日,p.3633。
离开溪口的时间终究到了。蒋经国先让方良带4个子女飞往台北,他和父亲分别到各自的母亲坟前告别。然后,他们由少数随扈陪同,驱车前往象山小码头,登上海军军舰。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蒋下令驶往上海①。一行人在次日抵达,并于金神父路的一家旅馆建立总部②。蒋发表谈话,要誓言要上海做另一个“斯大林格勒”。甚至还演出准备进行决死巷战的热血戏码。美国总领事预言一场浴血战将使全城玉石俱焚。同时,汤恩伯的部队大部分已搭机、坐船前往舟山岛,或直接前往台湾。
① 1996年5月22日,夏功权在台北受访。
② 同上注。
5月3日,李宗仁从广西致电蒋介石,要求蒋赋与全权做一切军事及人事决定,并要求把最近送到台湾去的政府资产全都交还。他甚至建议蒋出国、寻求外援。蒋回答说:“以余剿共之志,如国内有寸土可为我革命立足之地,则余不敢放弃此责任也。”①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May 2 and 3, 1949, box 47, folder 12.
5月6日这个春寒料峭的早晨,“江静号”沿黄浦江缓缓开动,经过恶臭的苏州河、一排无尽的工厂、船坞、舢舨和房舍。两蒋倚栏而望,可以听见远处的炮声隆隆。军舰没有开往台湾,却在离开长江口140英里之后,泊靠舟山岛。舟山岛位于甬江河口,离奉化县不远①。委员长在舟山岛“校阅”汤恩伯从上海调来的12万5千名部队②。舟山岛有82座寺庙尼庵、4000名僧侣,号称“海上仙宫、佛徒王国”。蒋又令人费解地在岛上逗留数星期,沉思、散步,寻访观音庙。但是他命令儿子再飞到上海,对留守城内的将领传达最后的指示③。
① 美国总领事馆根据第二手资讯报告说,蒋委员长父子5月18日仍在上海。见1949年5月19日致函国务院的电文,FRUS(1949), vol.8: The Far East: China, p.334.
② Tang Tsou, America's Failure in China, p.451.
③ 《蒋经国日记》(长沙:华南人民出版社,1988),p.126。
此时,每天约有5000名难民抵达台湾,陈诚已经再度宣布戒严,这个所谓的紧急措施在台湾维持了将近50年①。5月22日,蒋纬国在上海海军码头把最后一批美制坦克运上一艘征召来的船只,然后才偕同妻子前往台湾。在民用码头上,数万人争抢着要搭上前往台湾最后的船班。许多人以身上携带的黄金交换船票。多年之后,在台湾的一位知名外省人回忆说,他和母亲、兄弟姊妹坐的那艘船人数之多,才一开航就差点因不堪吃重而沉船。船长不肯开船,坚持要乘客们把黄金丢到河里或岸上,好让船可以安全离港。想起去年有一艘船要离开东北时,因不堪负荷导致6000名难民一起葬身海底,乘客们于是从命②。
① 1996年5月22日,夏功权在台北受访。
② 2003年,毛高文在台北受访。
蒋经国到舟山岛和父亲会合,才终于登船赴台湾。解放军5月25日进到上海时,发现它已经有秩序地撤退净空。孙立人在台湾告诉驻台北的美国官员,他认为台湾若是沦陷,会是因为内斗和缺乏组织,不是因为解放军大举进攻。他说,他只有少量弹药,也没有重型机关枪或大炮。当委员长座舰在高雄海军基地靠岸时,孙就在码头迎接统帅①。
① American Consulate General Taipei radiogram to Secretary of State, May 18, 1949, National Archives, RG 59, box 7387.
第四部:岛屿
第十章:荒漠甘泉
抵达台湾高雄之后,蒋介石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派10位忠心耿耿的部属成立小组,研究党的改造事宜。7月6日,在此一国民党改造委员会会议上,蒋指示,国民党必须是个革命民主政党,而非纯粹的民主政党。这理论令和蒋对改造工作的6点指示重新确认国民党是列宁主义、非民主的结构,也就是在社会上下保持一个开明专制的领导体系①。这一次,蒋决心在“训政”下看到有效率、全面的独裁,以及良善的治理。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July 6, 1949, box 47, folder 15; Huang-mao Tien(田弘茂), The Great Transition: Political and Social Change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Stanford, Calif.: Hoover Institution Press, 1989), pp.66-67.
蒋介石持续他的悠闲步调,在南台湾逗留了近1个月。6月25日,才偕同儿子从高雄飞往台北。他们透过飞机的窗户往东看,眼前是几乎占了全岛1/3面积的48座山峰;往西看,是一片无尽、平坦的水稻田。当他们降落在又小由炎热的台北松山机场时,一辆黑色日本轿车——载着蒋氏父子沿着蜿蜒陡路,前往一间位在凉爽草山顶上的朴素房子(出于对哲学家王阳明的崇敬,草山在不久后被更名为阳明山)。这栋房子原本属于日本国营的台湾制糖株式会社,可以尽览山谷美景①。蒋经国则在城里长安东路租了一栋普通的房子。
① 1997年5月22、29日,夏功权在台北受访。
自从1月间离开南京以来,蒋介石和蒋经国花很多时间密商他们和中华民国的存活大计。他们深信巩固政府在岛上的权力是第一优先,这代表着肃清匪谍和台湾异议分子。蒋氏赋予他儿子大权,掌控内部安全、情报和准军事组织。蒋经国仍在高雄时就成立一个政治行动委员会,统筹调度从大陆涌入台湾的各路情报和秘密警察机关。这一年,内部安全人员逮捕了约1万名台湾人予以侦讯,并杀死1千多人以“杀鸡儆猴”。鉴于当时岛内并无有组织(更谈不上暴力)的台湾地下反对势力存在,这样的杀戮和中共不久之后为了震慑全民、逼他们接受新秩序而在大陆展开的屠杀,一样残暴。另一项攸关国民党在台湾安全的关键是,加强对来台所有高阶将领的监视工作,不论他们多么受信赖,连陈诚、孙立人也不例外。
蒋氏父子的第二优先是加强战备,以便抵抗中共必然的犯台攻势;蒋介石估计人民解放军至少需要1年的时间做好准备。防守海南、舟山、金门和若干大小外岛的优先程度,则取决于国军坚守的可行性,以及坚守的收获何在。为防守台湾所做的军事准备不仅涉及训练,还包含努力消泯国军部队 长期来的各种弊端。蒋氏父子决定立刻集中管理一切军队财务事项,尤其是军饷。一声令下,贪污和“吃空缺”的怪现象立刻扫除一空①。
① 同上注,秦孝仪,《大事长编》卷七,p.3661。
第三个优先是稳定货币。台湾1945年光复以来单独发行台币,使它大致上没受到大陆通货膨胀风暴的冲击。甚且,1945年战后第一个台湾省政府已从日本政府和日商公司接收大批土地、不动产、企业和财务资产;它们成为立即的巨额岁入来源,供应中央的开销并支撑货币。1948年10月,台湾省主席魏道明在蒋介石的同意下,曾下令禁止从台湾销售或转移粮食和其他产品至大陆,进一步阻绝台湾经济受到对岸困境的拖累①。蒋氏父子抵达南台湾不久,就发现执行台湾金融改革所必须的黄金和硬币已经全部到位。6月15日,台湾省政府发行新制货币——新台币。
① Denny Roy, Taiwan: A Political History (Ithaca, N.Y.: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2003), p.76.
6月间,美国中央情报局评估国民党在大陆和台湾控制地区的情势,认为国民政府“实质上已破产”,“分裂和崩溃的过程目前已进展到几乎不可能建立可运作的政府”①。美国驻台北领事馆和中央情报局预测台湾不仅经济会崩溃,也会出现粮食和住宅的严重短缺、重大公共卫生问题,以及社会的骚乱、分裂和崩溃。可是,在陈诚麾下省政府财政厅长严家淦,以及中央银行总裁俞鸿钧(在上海打开金库的就是他)的指导下,台湾3月分零售物价只比2月分上升35%——以多数标准而言,这个数字已经高得令人乍舌了,但是和大陆的天文数字相比实在不算什么;中国大陆的通货膨胀率可在1天内上升百分之25%至50%!②
① U.S.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 "Probable Developments in China," ORE 45-49, June 16, 1949, in Tracking the Dragon: National Intelligence Estimates on China during the Era of Mao, 1948-1976 (Pittsburge: U.S.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2004), p.37.S
② FEER 6, no.16 (April 20, 1949): 495.
蒋委员长6月初抵达台湾之后不久,自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的技术官僚严家淦,把新台币汇率盯紧黄金价格连动,并准许自由换汇,就一个被认为即将崩溃的政府而言,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政策。1950年初期,在蒋介石的坚持下,政府开始对每个月有多少新台币可兑换成黄金订出上限。可是,经过6个月没有限制的流通,新台币已获得信任①。
① FEER 8, no.4 (January 26, 1950): 116; FEER 9, no.11 (September 14, 1950): 307; FEER 7, no.21 (November 1950): 665; Boorman,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vol.4, p.41.
经过强化的台湾防卫司令部依然颇有纪律,而城里头几乎每天都会就地枪毙抢劫者,包括流氓士兵和其他破坏公共秩序者①。和美方的预测相反,人口大量涌入并没有爆发重大公共卫生问题。住在临时拼凑的地方数个月后,难民和军队已经被安置到新的住所,其中大部分是日本人留下的住宅、学校,军事营房和其他建筑物。
① David Finkelstein(冯徳威),Washington's Taiwan Dilemma, 1949-1950 (Fairfax, Va.: George Mason University Press, 1993), p.170.
1949年夏季收成期间,陈诚藉美方支持的中国农村复兴联合委员会(JCRR)之助,展开大规模土地改革。国共内战结束时,日本政府机关、个人和企业拥有高达百分之66.7%的台湾土地,其中包括没人居住的山区土地。陈诚把接收来的大部分日产土地(占全岛可耕地面积的21%),以低价卖给台湾贫农;同时政府亦实施“三七五减租”,规定农村土地佃租大幅降低到年获量的37.5%①。
① FEER 6, no.18 (May 4, 1949): 545; Hung-mao Tien(田弘茂), Great Transition, pp.22-23.
有一些政治因素使这项改革能够立即成功,一方面因为国民党此时分配的是数十年来都不在台湾人手中的土地,另一方面也因为新来的外省人基本上没参加分配。很快的,这些初步改革替国民党争取到台湾农民真正的政治支持,也替下一阶段的加强工作奠定了基础。绝大多数台湾专业人士、知识分子和城市人仍本能地反国民党,这是国民党首次在农村地区立下群众支持的基础。蒋介石强力支持陈诚的改革,后来终于赢得美国人和全世界农村改革人士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