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走进空气稀薄地带(Into Thin Air)

_4 乔恩•克拉考尔(美)
费希尔离开顶峰后不久,马卡鲁和他带领的夏尔巴 人也离开了,江布最后也下山了,只留下霍尔一个人在顶峰 子上,帮助这位疲倦的队员走完到达最高点的最后40英 尺。他们只在峰顶停留了一二分钟,然后就转身开始了漫 长的下山之旅。
当江布看到汉森瞒珊的脚步,他将自己的下山时间推 迟了一会儿,以保证道格和罗布两个人能安全地通过顶峰 下一段布满了雪檐的危险区域。然而,由于急于想赶上已 领先自己3O分钟的费希尔,这个夏尔巴人继续向山下走 去,将汉森和霍尔留在了希拉里台阶的上面。就在江布在 希拉里台阶下消失的时候,汉森显然用尽了氧气,一头摔倒 在地上。他耗尽了全部的力量登上了顶峰,现在,他再也 没有力气下山了。这和1995年发生在道格身上的情况非 常相似,爱德·韦斯特斯说道。他和科特一样,在那一年也 是霍尔队的向导,他上山的时候还不错,可刚开始下山,他 的精神和身体就挺不住了,成了~个木油呆板的人,好像用 尽了全部力量。
在下午4时30分和4时41分,霍尔通过无线电说,他 和汉森在顶峰山脊上遇到麻烦,急需氧气。当时,南峰顶上 有满满两瓶氧气在等着他们,如果霍尔知道的话,就会很快 下山取了氧气,然后再爬上去给汉森一个新氧气瓶。但是, 仍在氧气隐藏处的安迪·哈里斯此时正经历着缺氧症的折 磨。当听到这些无线电通话时,他插了进去,错误地告诉霍 尔--正如他以前告诉我和麦克·格鲁姆的那样--南峰 顶的所有氧气瓶都是空的。 格鲁姆通过他的电台听到了哈里斯和霍尔之间的对 话,此时他和南比正从东南山脊下山,快到平台了。他试着 呼叫霍尔纠正这个错误信息,告诉他在南峰顶仍有充满氧 气的氧气瓶在等着他们。但是,格鲁姆解释说:我的电台 工作失常。我能够接收许多呼叫,但我发送的信号别人根 上等着汉森。江市开始下山后不久,大约在下午4时,汉森 终于出现了。他痛苦而缓慢地爬过山脊上最后一段隆起。 霍尔一看见汉森,就急忙下去接他。
此时距霍尔所规定的必须返回的时间已整整晚了2个 小时。鉴于这位向导所具有的保守且极富教条的本性,他 的许多同事都对这个偶然的判断失误感到难以理解。他们 很奇怪,当这个美国登山者明显地表现出力不从心的时候, 霍尔为什么不在更低的地方让汉森返回呢?
一年前的同一天,霍尔曾于下午2时则分在南峰顶让 汉森折返下山。如此之近却无法登顶对汉森来说是无法忍 受的失望。他多次对我说,他1996年重返珠穆朗玛峰的主 要原因是由于霍尔的鼓动。他说,罗布从新西兰给他打了 十几次电话,要求他再试一次。这一次,道格决心一定要 登上峰顶。我要完成这件事,然后退出,3天前,他曾在2 号营地对我说,我不想再回到这儿来了。我的年龄越来越 不适合这玩艺儿了。
这样推想并不是太牵强:因为霍尔以前说服汉森重返 珠峰,他因而无法再次拒绝汉森登上峰顶。在那样高的山 上,很难劝人折返下山,盖伊·科特警告说,这位新西兰向 导曾于1992年和霍尔~起登临珠峰。1995年汉森第~次 尝试登顶时是由他引导的,如果队员看见山峰近在飓尺并 且执意要登上去,他们会公开对你表示蔑视,继续向上攀登 的。正如资深的美国向导彼得·列夫在珠峰灾难之后对《登 山》杂志所说:我们以为人们掏钱是为了让我们做出正确 的决定,但事实上,人们花钱是为了登上山顶。 不管发生了什么,霍尔在下午2点时没有让汉森折返 下山,或者说,正因为这样,下午4时他正好在峰顶下面碰 上了他的队员。据江布说,霍尔让汉森的胳膊搂在他的脖 本听不到。有几次,我的呼叫被罗布接收到了,但当我正准 备告诉他满满的氧气瓶放在哪儿的时候,就被安迪突然打 断了,说在南峰顶没有氧气了。在无法确认是否有氧气瓶 可用的情况下,霍尔决定,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和汉森在一 起,并且尽量在无氧气的情况下把他的几乎无助的队友带 下山去。但是,当他们到达希拉里台阶时,霍尔无法将汉森 带下垂直物英尺高的山崖,他们的进程不得不停滞下来。 快到5点的时候,格鲁姆终于成功地和霍尔取得了联 系,并告诉他,在南峰顶上还有氧气瓶。15分钟后,江布从 顶峰上下至南峰顶,遇上了哈里斯。据江布说,哈里斯此时 一定是知道了至少还有两个被隐藏起来的氧气瓶是满的, 因为他曾恳求这位夏尔巴人帮他将维持生命的氧气带给在 希拉里台阶的霍尔和汉森。江布回忆说:安迪说他给我 500美元让我把氧气给罗布和道格两人送上去。但我应该 照顾好自己的登山队。我要照顾斯科特。所以我对安迪 说,不,我很快就下山去了。
5时30分,当江布离开南峰顶继续下山时,正好看到 哈里斯--他当时身体已非常虚弱,正拖着沉重的步伐向 顶峰山脊攀登去帮助霍尔和汉森。这种英雄主义的行为让 哈里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几百英尺的下方,斯科特·费希尔正努力从东南山脊 往下走,身体越来越虚弱。在快到达海拔28,400英尺处的 岩石台阶的地方,下山用的短绳顺着山脊不停地乱转。此 时,精疲力竭的费希尔已无法应付复杂的绕绳工作,于是就 屁股着地地直接滑落到附近的雪坡上。这个办法比绕绳下 降来得容易,可一旦他滑到了石阶下面,就不得不再艰苦地 向上爬330英尺,横穿深及膝盖的雪层,才能重新找到出 路。和贝德曼小组一起下山的蒂姆·马德森此时碰巧正在 平台上向上看了一眼,发现费希尔正在横穿深雪。马德森 后来回忆说:他看起来非常疲惫,每走10步,就要坐下来 歇一会儿,然后再走几步,再休息。他移动的速度很慢很 慢。但我看见江布在他的上万,正从山脊上爬下来,我想, 晦,有江布照顾他,斯科特没问题。
据江布的回忆,这位夏尔巴人大约下午6点在快到平 台的地方追上了费希尔:斯科特没有用氧气,我把面具给 他戴上。他说:'我病得很重,太厉害了,我下不去了。我真 想跳下去。'这些话他说了许多遍,像发了疯似的,我赶紧把 他系在绳子上,要不他会一下跳进西藏。
用一根长75英尺的绳子保护好费希尔后,江市劝说他 的朋友木要跳山,然后帮他缓慢地向南山口挪动。当时风 暴非常猛烈,江市回忆道,轰隆轰隆的,有两次听起来像 枪声,那是一声巨雷。有两次闪电击在我和斯科特很近的 地方,声音非常大,真吓人呀!
自平台再往下300英尺的地方,他们刚才小心翼翼走 过的柔软的雪谷让位于露出地面的不太坚固而又陡直的页 岩地带,重病在身的费希尔无力处置这种富于挑战的地形。 江市说:斯科特当时走不动了。我碰上了大难题,我试着 拉他,但我也特别疲惫,斯科特身体很大,我身体很小,他对 我说:'江布,你自己下去吧。你下山吧。'我对他说:'不,我 要和你在一起。'
大约在晚上8点钟,当江市挟着费希尔正走在冰雪覆 盖的山脊时,马卡鲁和他雇佣的两个夏尔巴人在猛烈的 暴风雪中出现了。马卡鲁几乎和费希尔一样虚弱,而且 也不能从难度较大的页岩地带下山,他手下的夏尔巴人把 这位台湾登山人扔在江市和费希尔旁边,然后独自下山去了。 江布说:我陪斯科特、'马卡鲁'大约呆了一个小时,可 能还不止,我非常冷,也非常累。斯科特对我说:'你下去, 让阿那托列上来。'于是我给斯科特弄好藏身的地方就下山 去了。
江布在南山口以上1,200英尺的山脊上离开了费希尔 和马卡鲁,艰难地冲破风雪向山下走去。由于看不清方 向,他向西偏离了路线。当发现自己的错误时,他已到了南 山口以下的地方。他被迫再往回爬上霍泽的北部边缘,终 于找到了4号营地。午夜时分,他终于安全脱险了。江布 叙述说:我找到阿那托列的帐篷,我告诉阿那托列,请他上 去一趟,斯科特病得很重,他走不动了,然后我回到自己的 帐篷中倒头就睡,像个死人似的。
盖伊·科特是与霍尔和哈里斯交往很久的朋友。他在 5月10日下午正在距离珠穆朗玛峰大本营几英里远的地 方引导一支登山队攀登帕默里峰。他一整天都在监听着霍 尔的无线电通讯。在下午2时15分,他和顶峰上的霍尔通 了话,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在4时30分A时41分,霍 尔向下呼叫说道格的氧气用光了,走不动了,科特变得非常 警觉起来。4时53分,他打开无线电,强烈敦促霍尔下至 南峰顶。科特说:这样呼叫就是要说服他下来找些氧气。 因为我明白,没有氧气他对道格是无能为力的。罗布当时 说他自己可以安全下山,但带道格一起就不可能了。 40分钟以后,霍尔仍然和汉森一起呆在希拉里台阶上 面,寸步未行。在霍尔于5时36分和5时对分两次通过 无线电呼叫时,科特恳求他的朋友放弃汉森,自己下山。 我清楚让罗布丢下他的顾客不管,听起来像是畜生的行 为。科特坦言道,但当时很明显,离开道格是他惟一的选 择。然而,霍尔没有考虑这样做。
直到那天深夜,再也没有收到霍尔的一丝消息。第二 天凌晨2时46分,科特从位于帕默里脚下的帐篷中起床 后,听到一声悠长、不连贯的信号声。这也许并不是有意安 排的:霍尔在背包的肩带上戴了一只遥控麦克风,它被无意 中打开了。在这种情况下,科特说:我怀疑罗布根本不知 道他在传送信号。我能听到喊叫声--可能是罗布的声 音,但我不能确认,因为风声特别大。但那个人好像说什么 '走啊!走啊',大概是冲道格喊,激励他继续前进。 如果真是如此,这就是说,在凌晨的几个小时的时间 里,霍尔和汉森--也许哈里斯也跟着--仍在风雪中从 希拉里台阶拼命努力地向南峰顶挺进。而且果真如此的 话,这也说明,这段在一般情况下不到半小时即可走完的一 小段山脊整整耗去了他们10个小时的时间。
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推测出来的。惟一确定的是, 霍尔在下午5时57分曾向下面呼叫。此时,他和汉森仍然 在台阶上面。 5月 11日凌晨 4时 43分,他第二次与大本营 通话时,已经下至南峰顶。而此时,他身边既没有汉森,也 没有了哈里斯。
在后来2个小时的信号传递中,罗布听起来有些神志 不清和逻辑混乱。在凌晨4时43分的呼叫中,他对我们的 大本营医生卡罗琳·麦肯齐说,他的双腿不能再动了,他一 步也挪不动了。罗布用刺耳的但几乎听不到的嘶哑声音 说:赫罗德昨天还和我在一起,但他现在可能不在我附近 了。他病得很厉害。然后,显然是有些糊涂了,他问道:赫 罗德跟我在一起吗?你能告诉我吗?
到这个时刻,霍尔还有满满的氧气瓶,但是面罩上的通 气阀门被冰堵塞了,他无法吸入氧气。但他表示,他正准备 除去氧气登上的冰。科特说,这使我们感觉稍好一些。这 是我们听到的第一件让人乐观的事情。
早晨5时,大本营临时通过卫星电话接通了远在新西 兰的霍尔的妻子简·阿诺得。她曾在1993年和霍尔一起登 上过珠穆朗玛峰。她对关于自己丈夫的严峻的预测设抱丝 毫的幻想。她回忆说:我听到他的声音时也吃了一惊,很 明显,他说话口齿不清,听起来像是梅杰·汤姆。他好像正 在飘向远方。我到过那地方。我知道环天气意味着什么。 罗布和我曾经谈论过在顶峰脊上被救助是不可能的。他曾 经这样说过:'你好像是在月球上。'
5时引分,霍尔服用了四毫克的口服地塞米松,这表 明他可能仍在试图清除氧气罩上的冻冰。
在和大本营的对话中,他不断询问马卡鲁、费希尔。 贝克·韦瑟斯、南比和其他队员的情况。他似乎对安迪·哈 里斯尤为关心,不停询问他所处的位置。
科特说他们试着把话题从哈里斯身上引开,因为哈里 斯棋有可能已经死了,我们不想让罗布再找到一个继续留 在山上的理由。在那种情况下,位于2号营地的爱德·韦斯 特斯插了进来并撤了个小谎:'别担心安迪,他在下面和我 们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麦肯齐问罗布关于汉森的情况,道格, 霍尔回答说,失踪了。说完就沉默了,这是他最后一次说 起汉森。
5月23日,当大卫·布里歇尔斯和爱德·韦斯特斯到达 顶峰时,他们没有发现汉森的尸体,倒是发现在高出南峰顶 大约50英尺的地方插立着一把冰镐。这一段是山脊最为 裸露的部分,固定绳索在这儿到了尽头。霍尔和(或者)哈 里斯很可能尽力帮助汉森顺绳子下降至这个地方,然后汉 森还是掉下了绳索,摔到了7,000英尺高的西南坡下去了, 而在他滑落的地方只留下了钉人山脊之中的冰镐。但这也 仅仅是推测。
哈里斯的情况更是难以分辨。通过江布的证词、霍尔 的无线电呼叫以及在南峰顶发现的另一把被确认为是安迪 的冰斧,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在5月10日晚上是和霍尔在 南峰顶上的。但除此之外,人们对这位年轻向导是如何走 完生命尽头的仍一无所知。
科特在清晨6时曾问霍尔阳光是否已照到了他。快 了,罗布回答说。这很好。因为他刚才还说他在严寒中冻 得发抖。但他曾说过的他不能再走的话让山下的人感到不 安。不过,不同寻常的忍耐力居然使霍尔在没有遮蔽和氧 气的情况下在狂风呼号、气温达华氏零下100度的海拔 28,200英尺的地方度过了一夜之后还活着。
在同上一次无线电呼叫中一样,霍尔再一次追问哈里 斯的情况:除了我,还有谁昨天晚上见过赫罗德?3个小 时以后,罗布仍然惦念着安迪的下落。上午8时43分,他 对着无线电通话机哺哺自语起来:安迪的东西还在这儿。 我想他肯定在晚上先走了。听着,你们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呢?威尔顿正想回避这个问题,罗布继续问了起来:好吧。 我是说他的冰镐在这儿,还有他的外衣和别的一些东西。 罗布,韦斯特斯在2号营地回答道,你能穿上那件 夹克,就穿上吧。继续下山吧,替你自己想想。其他人都有 人照顾,你自己赶紧下来吧。
霍尔用了4个小时才除去面罩上的冰,终于开始行动 了。到上午9点钟,他第一次用上了备用氧气。直到此时, 在海拔28,200英尺的地方,他在无氧状态下已停留了历 个小时之多。
在下面几千英尺的地方,霍尔的一群朋友们更加努力 地劝导他开始下山。威尔顿一再要求他下山,声音听上去 像是要哭了:罗布,我是大本营的海伦,你想想你的孩子 吧。再过二三个月,你就能看到他的脸蛋儿了,继续下山 吧。
霍尔说了好几遍他准备下山,这时我们都相信,他终于 离开了南峰顶。位于4号营地的我和吉里站在帐篷外面的 寒风中打着哆噱,仰头看见一个小黑点儿正慢慢地在东南 山脊上向下移动。
当确信罗布正向山下移动时,我和吉里互相拍打着对 方的后背为罗布加油。但一个小时过后,当我发现那个小 点仍在同一个地方时,我的乐观情绪被无情地扑灭了:那实 际上只是一块石头--仅仅是高度引发的幻视。实际上, 罗市根本就没有离开南峰顶。
在大约上午9时30分,汪多吉和吉里带着一暖壶热茶 和两只氧气瓶从4号营地出发,准备前往南峰顶营救霍尔。 他们面临着难以完成的任务。如同前一天晚上营救桑迪· 皮特曼和夏洛特·福克斯的举动一样,他们的勇气令人振 奋。但这一次的救援,要比前一天的救助任务困难多了:上 一次救援皮特曼和福克斯是位于从营地出发沿相对平直的 路段行进20分钟的地方;而霍尔现在位于4号营地以上3, 000英尺的高空--这段路程即使是在最佳状态下也需要 竭尽全力地攀登sygg个小时。
但此时绝非最佳状态:风以础节的速度吹动着,汪多 吉和吉里在攀登过程中都受了冻伤,而且体力消耗很大,前 一天才从峰顶返回。即使他们真能靠近霍尔,在他们到达 时也将是傍晚时分,只剩下一二个小时的阳光供他们完成 把罗布带下山的艰巨任务。但出于对霍尔的忠诚,两个人 已忘记了巨大的困难,向着南峰顶尽可能快地攀登起来。 不久,疯狂山峰队的两个夏尔巴人还有那支台湾登山队 的夏尔巴人一起上山去营救斯科特·费希尔和马卡鲁。 在南山谷上面1,200英尺的地方万名夏尔巴人找到了江 布丢下的已无法动弹的两位登山者。他们给费希尔吸上了 氧气,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虽然斯科特还在呼吸,但很微 弱,眼睛在眼窝里一动也不动,牙关紧紧地咬着。人们觉得 他没有希望了,便把他留在了山脊上,带着马卡鲁~起下 了山。马卡鲁在喝了热茶、吸了氧气以后,在3个夏尔巴 人的极力帮助下,可以靠自己的气力向帐篷方向挪动了。 那天早晨虽然阳光明媚,可风还是非常强劲。快到中 午时,山峰的上部汇集了厚厚的云层。2号营地的IMAX登 山队报告说,顶峰上的风甚至在山下7,000英尺的地方听 起来都像是飞机的轰鸣。与此同时,在高高的东南山脊上, 汪多吉和吉里顽强地穿过不断加剧的狂风向霍尔的方向继 续推进。下午3时,在到达距南峰顶700英尺的地方时,由 于再也承受不了巨风和酷寒的折磨,2名夏尔巴人放弃了 继续攀登。他们付出了顽强的努力,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当他们转身下山时,霍尔生存的希望就彻底地破灭了。 在5月11日的整整~天当中,霍尔的许多朋友和队友 不停地请求他努力凭自己的力量下山。霍尔有好几次说他 准备下山了,结果又改变了主意,在南峰顶上停了下来。下 午3时20分,刚从帕默里脚下的帐篷赶到珠穆朗玛峰大本 营的科特对着无线电通话机叫骂起来:罗布,快从山脊上 下来呀介
霍尔好像生了气,大吼着:听着,如果我认为凭自己被 冻坏的双手可以应付固定绳索上的绳结的话,6个小时前 我就下去了,朋友!派几个人上来,带一大瓶热玩意儿-- 我就没事了。
可情况是,老朋友,今天上去的几个家伙遇上了大风, 不得不返回来,科特答道,想尽可能恰当地表述出营救活 动被搁浅了,我想你最好试着再向下走走。 如果你能派几个年轻人给我送些夏尔巴茶,我还可以 再坚持一个晚上,但要在9点半或10点以前。罗布回答说。 你是个强壮的人,大个子!科特说,声音颤抖着,我 早晨派人上去救你。
晚上6时20分,科特联系上了霍尔,告诉他阿诺德正 在新西兰守着卫星电话,等着和他通话。罗布说:给我一 分钟时间。我嘴都干了。我得吃点雪才能和她说话。过了 一会儿,他又说话了,声音很慢,严重地变音,晦,亲爱的。 我希望你已躺在温暖的床上了。你还好吗?我不知该怎 么对你说,我是多么地想你!阿诺德回答道,你听起来要 比我想象的好……你感到暖和吗,亲爱的? 在这种高度上,我还算比较舒服。霍尔说,尽力不让 她担心。
你的脚怎么样? 我没有脱鞋看,但我想可能有些冻伤…… 等你回家,我会让你感到特别舒服,阿诺德说,我知 道你就要得救了。别觉着自己是一个人。我正在把我的力 量传递给你!
在挂断电话之前,霍尔对自己的妻子说:我爱你。睡 个好觉,宝贝。别太担心了! 这是所有人听到的霍尔的最后几句话。
那天晚上和次日进行的几次联络霍尔的努力都没有得 到回应。12天后,当布里歇尔斯和韦斯特斯攀登峰顶途经 南峰顶时,他们发现霍尔右侧着身体躺在一个冰洞中,上半 身掩埋在雪堆的下面。
走进空气稀薄地带(Into Thin Air)第十八章
珠穆朗玛峰是世界上所有力量的象征。征服它,就是用 人类精神与之进行较量。可以想象出他的成功会给攀登伙伴 带来的兴奋,为英格兰赢得的荣耀。这将让全世界瞩目,为他 带来名气,使他产生一种经久不衰的满足感,使他的生活变得 富有意义……或许,他不能确切地表达这一切,但他心中一定 植根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在转身退下和从容倒下这两 种选择中,后者对马洛里可能更容易些,而前者带来的莫大痛 苦会令他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登山者和艺术家无法承受。
弗兰西斯·杨哈斯本 --摘自《珠穆朗玛峰文诗,1926)
5 月10日下午4时,受伤的道格·汉森扶着罗布·霍尔的 一肩膀到达了峰顶,几乎在同一时刻,来自印度北部拉塔 克省的3位登山者通过无线电向他们的队长报告说他们已 登上了世界之巅。由3名印度边境警察泽旺、帕杰和多杰 组织的6个拉塔克人的小分队直至早晨5时45分时还没 有离开海拔刀,230英尺的帐篷。中午时分,他们还在距顶 峰垂直距离为1000英尺的地方,此时,我们在山的另一侧 遭遇的风暴同样也将他们吞没了。他们当中有3个人望而 却步,并在大约下午2点时开始返回,但3位警察不顾渐趋 恶化的天气继续向上推进。他们受登上顶峰的狂热的想 法驱使。辛格说。辛格是3名下山者中的一员。
另外3个人下午4时到达了他们所误认为的最高峰。 此时,云层愈积愈厚,能见度不到100英尺。他们向位于溶 布冰)!I的大本营报告说他们到达了顶峰。这支登山队的队 长莫辛多·辛格拉奥通过在这里树起的一个卫星电话自豪 地向印度总理报告了这一胜利。为庆祝成功,3名攀登者 在所谓的最高点上留下了诸如祈祷旗帜、哈达以及登山用 的钢锥等物品,然后转身下山,进入到疾速加剧的暴风雪 中。
事实是,当这几个拉塔克人在28,550英尺处转身下山 时,这一高度距真正的顶峰还有2小时的路程,而山脉此时 正好凸露在最高的云团之上。他们在距离目的地还差500 英尺的地方停滞不前的事实恰恰解释了为什么他们没有在 山顶看到汉森、霍尔以及江布。
后来,天刚转黑时,在东北山脊低处的一些登山者报告 说,他们看见在海拔28,300英尺附近有两盏帽灯,而此地 正好是险象环生的第2台阶的上面。那晚,3位拉塔克 人都没有回到自己的帐篷,也没有再和大本营进行过无线 电联络。
第二天凌晨,即5月五五日凌晨6时45分,当阿那托列 ·布克瑞夫在南山口正发狂一般地寻找着桑迪·皮特曼、夏 洛特·福克斯以及蒂姆·马德森时,两名日本登山者和3名 夏尔巴人正在肆虐的狂风中从拉塔克人住的帐篷开始向顶 峰进发。早晨6时,当他们沿被称作第1台阶的悬崖边 缘绕行时,两位日本登山者吃惊地看到一名拉塔克登山者, 也许是帕杰,横卧在雪地里。他身上满是惨不忍睹的冻疮。 他在没有遮蔽物和氧气的情况下度过了一夜之后仍然活 着,此时正神志不清地呻吟着。为了避免因救护而耽误了 登山计划,日本登山队继续向山顶爬去。
在早晨7时15分,他们到达了第2台阶的基部。这是 碎屑的片岩向前突起的垂直前端。这一段通常要靠铝制梯 子进行攀登,然而此时,令日本登山者感到惊恐的是梯子已 断裂开来,并且部分脱离了岩石。他们需要付出叨分钟的 艰苦攀登才能越过这个20英尺高的悬崖。
就在刚刚越过第2台阶的顶部之后,他们遇到了另两 名拉塔克人泽旺和多杰。根据曾在海拔刀,000英尺处采 访过他们的英国记者里查德·考琅为《金融时报》撰写的文 章,其中一名拉塔克人已接近死亡,而另一名则蹲在雪地 里、日本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给他们水、食物或氧气。日本 人继续前进。在走出160英尺以后,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并 更换了氧气瓶。
他们告诉考拍:我们不认识他们。我们没有给他们一 点水。我们没有和他们说话。他们的高山反应很严重。他 们看起来处境很危险。我们已疲惫得无法帮助别人。在海 拔28,000英尺以上,人们无法苛求道德的尺码。 无视泽旺和多杰的危险继续攀登。日本人越过了祈祷 的旗帜和拉塔克人在海拔28,550英尺处丢落的钢锥,以惊 人的毅力在呼啸的狂风中于上午 11时 45分到达了山顶。 当时罗布·霍尔正挤在距他们只有半小时攀登路程的东南 脊的南山口为生存面抗争。
在沿东北脊返回他们海拔很高的营地时,日本人在第 2台阶的上面又一次碰到了泽旺和多杰。这一次多杰看 起来已经死了;泽旺虽然仍有一口气,但无助地悬挂在一根 固定绳索上。日本队里的夏尔巴人卡米将泽旺从绳子上放 下来,然后沿山脊继续下行。当他们下到在上山时遇到在 雪中扭动和呻吟的帕杰的第1台阶时,日本人没有看到第 3位拉塔克人的踪迹。
7天以后,印度边界警察探险队又一次向山顶进发。 在5月17日凌晨1时15分离开他们的营地后,两名拉塔 克人和3名夏尔巴人很快遇到了3名队友被冻僵的尸体。 他们描述说,有一个人在临死的剧痛中几乎扯下了所有的 衣服。泽旺、帕杰和多吉被留在了他们倒下的地方。5名 登山者继续向山顶前进。他们在清晨7时40分到达了顶 峰。
走进空气稀薄地带(Into Thin Air)第十九章
在不断增大的旋涡中不停地旋转 猎鹰听不到主人的声音 一切都分崩离析、失去了平衡 世界上充斥着无政府状态 血色的海潮蔓延开来 所有关于纯真的庆典都淹没在其中
威廉姆·巴特勒·耶茨 - -摘自《重归》
1月11日,星期六上午7时30分,当我摇摇晃晃地回到4号营地时,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情开始以前人心魄的力量潜入我的内心。经过1个小时在南山口疾速寻找安迪·哈里斯之后,我的身心均遭到打击。这次寻找过后,我相信他已经死了。根据队友斯徒尔特·哈钦森监听到的罗布·霍尔在南峰顶上的无线电通话,事情非常明朗,我们的队长已陷于绝望的境地,而道格·汉森已经死亡。斯科特·费希尔登山队中那些昨晚迷失在南山口的队员报告说,南比和贝克·韦瑟斯也已死亡。而且大家都相信,斯科特·费希尔和马卡鲁死了,或者正在高于营地1,200英尺的地方做垂死的挣扎。
一想到这些伤亡记录,我的脑子就陷于停滞,沉浸于一种奇怪的、几乎是机器人似的麻木状态。虽然我的感情麻木,但思维却非常清醒,仿佛逃进了自己脑壳深处的空洞中,正从狭小细长的裂口处窥视着身边发生的惨剧。我茫然凝视着天空,天空似乎变成了异乎寻常的浅蓝色,像是漂白后残存的色彩。参差不齐的天际被描画成了一道光环,在我眼前不断地闪耀,不断地跳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坠入恶梦般疯狂的境地。
在海拔26,000英尺的山上度过了没有氧气瓶的一夜之后,我的身体比前天晚上从顶峰下来后的状态还要虚弱。 还要精疲力竭。我知道,除非我们能搞到更多的氧气,或者 下降到海拔较低的营地,否则,我和队友们的身体状况会继 续迅速地恶化。
霍尔以及其它大多数现代珠峰探险队所采取的适应环境的速成法确实行之有效。这一方法使登山者仅需在海拔 17,000英尺以上的空间度过比较短暂的4周后即可向顶峰挺进--这包括一次在24,000英尺高度的夜间适应性短程攀登。但这一方案的前提条件是每个人在24,000英尺以上的高度都将有持续的瓶装氧气供应。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将功亏一签。
在寻找队友的过程中,我发现福兰克、洛·卡西希克躺在附近的一个帐篷中。洛此时神志昏迷而且得了雪盲症,完全失明了,所以无法照料自己。他在昏迷中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福兰克看起来好像处在严重的惊恐状态之中,但却尽力照顾着洛。约翰·塔斯基和麦克·格鲁姆在另一间帐篷中,两人都像是睡熟了,或者是已失去了知觉。我自己站立不稳,非常虚弱。显然滁斯徒尔特·哈钦森之外,所有人的情况都是越来越糟。
我一边从一个帐篷走到另一个帐篷,一边试着寻找些氧气瓶,但我找到的氧气瓶全是空的。缺氧状态加重了我的疲劳,也加剧了混乱和绝望的感觉。尼龙绳在风中不停发出的声响使帐篷与帐篷之间的联络都无法进行。我们仅存的一台无线电的电池濒临耗尽。宇宙中能量与物质即将熄灭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营地。更可悲的是,我们这支登山队在过去6周中一直被告知要完全依赖我们的向导--然而此时,我们突然地并且是完全地丧失了领头人:罗布和安迪死了,格鲁姆虽在,但前天晚上的严峻考验使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的冻伤很严重,此时正无声无息地躺在自己的帐篷中,至少目前连话都说不出来。
由于我们的向导丧失了领导登山队的能力,哈钦森临危受命填补了领导真空。这位来自蒙特利尔上层社会的年轻人精力充沛、为人严谨,是一位出色的医学研究人员。除了每二三年参加一次大型攀登探险活动以外,他真正能爬山的时间很少。在4号营地危机四起之际,哈钦森尽全力做到了应付自如。
当我还没有从寻找哈里斯的失败中恢复过来时,哈钦森组织了一个由4名夏尔巴人组成的小队去寻找韦瑟斯和南比的尸体。当安那托列·布克瑞夫将夏洛特·福克斯、桑迪·皮特曼以及蒂姆·马德森护送回营地时,他俩被留在了山口最边缘的地方。夏尔巴人搜寻队由吉里领队,先于哈钦森出发了,而后者因为极度疲惫和糊涂不清在离开帐篷时竟然忘记穿上靴子,而只穿了又轻又滑的衬里。在吉里指出这个错误后,哈钦森才返回去穿上靴子。顺着布克瑞夫指示的方向,4位夏尔巴人很快就在江顺附近散落着一些大圆石和被灰色冰雪覆盖的山坡上发现了两具尸体。和很多爱尔巴人一样,由于对死人的迷信,他们在六七十英尺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等待着哈钦森。
两具尸体都被部分掩埋着,哈钦森回忆说,他们的背包在距他们大概100英尺的山坡上。脸上和上半身盖满了雪,只有双手、双脚伸在外边。风呼啸着吹过山口。他发现的第一具尸体后来证明是南比,但哈钦森一开始无法看清楚,直到他跪下去把3英寸厚的冰壳从她的脸上凿下来时,才吃惊地发现她还有呼吸。她的手套不见了,裸露的双手被冻得很坚硬,两只眼睛鼓胀出来,面色犹如白色瓷器一般。可怕死了,哈钦森回忆说,我被吓呆了。她离死亡如此之近,我不知所措。
他随后转向躺在20英尺远的贝克。贝克的头部也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壳。葡萄般大小的冰球挂在他的头发和眼皮上。在把冻结的碎石从贝克脸上清除以后,哈钦森发现这位德克萨斯州人也还活着。贝克嘟嚷着什么,但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右手上的手套没有了。他的冻伤很严重。我努力扶他坐起来,但不行。他和死人差不多,只是仍在呼吸。
深受震惊的哈钦森走到夏尔巴人身边,请教吉里。吉里是位经验丰富的珠峰攀登者,深受夏尔巴人的尊崇。他敦促哈钦森把贝克和南比留在原地,因为即使他们能被活着拖回4号营地,也肯定会在被抬下山之前死掉;而且,进行这种救援将对山上其他攀登者的生命造成伤害,而且对大多数人来说,能否安全下山也还是个问题。
哈钦森认为吉里的话是正确的,只有一种选择,非常困难的选择:让贝克和南比听天由命,将搜寻队的力量保存下来,以供真正能被救助的人所需。这犹如对伤员的鉴别分类。哈钦森回到营地时,眼里含着泪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他的要求下,我们唤醒了塔斯基和格鲁姆,然后挤进他们的帐篷,讨论如何处理贝克和南比的事情。讨论是痛苦的,也是犹豫不决的。我们尽量不看对方的眼睛。但是,5分钟后,我们4人达成一致意见:哈钦森将贝克和南比留在原处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们还讨论到下午下降到2号营地的可能性,但是塔斯基坚持认为,当霍尔在南峰顶上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们不能下山。放下他不管,我连想都不想。他坚定地说。无论如何,这一点悬而未决:卡西希克和格鲁姆身体状况很差,他们目前是不可能去任何地方的。
那时,我非常担心我们正在面临重蹈1986年乔尤甲峰的覆辙。哈钦森说。那年的7月4日,7位喜玛拉雅老登山者,包括传奇人物、澳大利亚人库尔特·戴姆伯格,向世界第2高峰进发。7人中有6人到达了顶峰,但在下山途中遭遇了强烈的暴风雪,被困在海拔26,250英尺的营地。 暴风雪持续了5天,他们越来越虚弱,当风暴终于停息时,只有戴姆伯格和另外~人活着下了山。
星期六上午,当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处置南比和韦瑟斯以及如何下山时,尼尔·贝德曼将费希尔的队员召集到帐篷外面,并且威胁他们必须开始由山口下山。每个人都因为经过了那样一个夜晚而变得神慌意乱。让队员起来并走出帐篷非常困难。我几乎要靠捶打一些人才能让他们起来穿上靴子,贝德曼说,但我很固执,坚持立即动身。在我看来,在26,000英尺高的地方多停留一会儿,就等于找死。当我看到营救斯科特和罗布的工作正在进行中,我便将注意力转向如何将队员带离山口,带到下面较低的营地。
当布克瑞夫留在4号营地等候费希尔时,贝德曼已带领他的队伍缓慢地从山口往下走了。在25,000英尺的地方,他们停下来又给皮特曼注射了~支地塞米松,然后所有人在3号营地休息了很长时间,补充了水。我看见这群人时,大卫·布里歇尔斯说,当贝德曼的队员到达时他正在3号营地,我吃了一惊。他们像是经历了5个月的战争。桑迪垮了下来--她放声大哭。'太可怕了!我想放弃,躺在地上死去!'所有的人看起来都被吓得不轻。
在天黑前,当贝德曼登山队的最后一人由陡峭的霍泽之脸向下走时,在距固定绳索的末端还差500英尺的地方,他们遇到了一支尼泊尔登山队里的几名夏尔巴人。这些人正要上山帮助他们。当这一群人继续下山时,一阵葡萄般大小的石头咬咬地从山顶飞下来。一块石头砸在了一名夏尔巴人的后脑勺上。石头正好击中他。贝德曼说,他在短距离内目睹了整个事件。
真令人不寒而栗,克利夫·舍恩宁回忆说,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被棒球棍击中一样。巨大的力量削去了这个夏尔巴人一块硬币大小的头皮,把他打昏了。他的心脏也暂时停止了跳动。当他开始身体翻转顺山坡下滑时,舍恩宁~个箭步跳到他前面,将他挡住。过了~会儿,就在舍思宁双臂搂着这位夏尔巴人时,第二块石头砸了下来,又击中了夏尔巴人,这次石头还是砸在了他的后脑壳上。
尽管遭到如此打击,过了几分钟,这名夏尔巴人在一阵急促的喘息后又开始呼吸了。贝德曼把他带至较低的霍泽冰面的底部,在那里碰到了这位受伤的夏尔巴人的队友。他们把他抬到了2号营地。贝德曼说:当时,克利夫和我悲伤地盯着对方,好像在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做了些什么让这座山发了这么大的火?'4月初到5月初这段时间里,罗布·霍尔一直都在担心,由于一支或几支能力略差的登山队陷入困境,我们的队员会因为救援他们而破坏了整个攀登珠峰的计划。而现在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恰恰是霍尔自己的探险队遇到了严重的困难,而其它登山队都来救助我们。有3支登山队无私地伸出了援助之手,它们是由托德·伯尔利森带队的阿尔卑斯国际攀登探险队;大卫·布里歇尔斯的IMAX探险队;以及默尔·道夫率领的一支商业登山队。他们立即推迟了各自的攀登顶峰的行动以帮助受伤的登山者。
前一天,也就是5月10日星期五,当霍尔和费希尔的登山队从4号营地向顶峰挺进时,由伯尔利森和彼特·阿萨斯率领的高山国际攀登探险队刚刚抵达3号营地。星期六上午,当刚一得知山上正在发生的灾难时,伯尔利森和阿萨斯便让队员停留在海拔24,000英尺的地方由第3位向导吉姆·威廉姆斯照管,然后急忙向南峰顶攀登以提供帮助。
那时,布里歇尔斯、埃德·维斯特斯以及IMAX登山队的其他成员正好在2号营地。布里歇尔斯当即中止了拍摄活动,把他们所有的登山设备投入到救援工作中。首先,他给我传来消息,IMAX探险队在山口的一个帐篷下面还藏有备用电池。我在下午三四点钟找到了这些电池,这使得霍尔的队伍和下面的营地重新建立了无线电联系。接着,布里歇尔斯贡献出了他的探险队的所有氧气供应,包括费尽力气才运上海拔26,000英尺的55个氧气瓶。这些氧气瓶被分送给那些生病的登山者以及在山口上将要展开营救工作的人员。尽管他的这一举动可能使耗资550万美元的拍摄计划遭受失败,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至关重要的氧气。
阿萨斯和伯尔利森于上午到达4号营地后,就立刻把IMAX登山队的氧气瓶分发给我们这些急需氧气的人。然后他们等候夏尔巴人营救霍尔、费希尔和马卡鲁的结果。下午4时35分,站在帐篷外边的伯尔利森看见有人缓慢地向营地走来,步伐很特别,膝盖发僵。过来,彼特!他冲阿萨斯喊道,你过来看看!有人向营地过来了!那人暴露的右手在刺骨的寒风中毫无遮挡,满是冻疮。他的手以一种古怪而僵硬的敬礼姿态伸在外边。那人的样子让阿萨斯想起了一部低制作成本的恐怖电影里的木乃伊。当这具活木乃伊瞒册地走进营地时,伯尔利森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死里逃生的贝克·韦瑟斯。
前一天晚上,当韦瑟斯和格鲁姆、贝德曼、南比以及其他队员挤在一起时,他感到自己越来越冷。我的手套早就丢了。脸被冻伤了,双手也冻伤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麻木,难以集中精力。后来,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从那晚到第二天几乎全天时间里,贝克一直躺在冰雪中,完全暴露在酷寒里。他全身僵硬,奄奄一息。他记不起有关布克瑞夫帮助皮特曼、福克斯及马德森的情节,也记不起哈钦森在早晨找到他,把冰从他脸上剥下来的情节。他至少昏迷了24个小时。后来,星期六傍晚时分,一丝光亮鬼使神差般地爬进贝克~片沉寂的大脑。接着,他的生命重新浮现,恢复了知觉。
开始,我想我是在梦中,韦瑟斯回忆说,我以为自己躺在床上,不觉得寒冷或者不舒服。后来我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发现右手就在我的眼前。接着,我看清它被冻得非常可怕,这一来我就回到了现实中。后来,我完全清醒了,发现自己躺在雪里,救兵役来,所以我想最好自己做些什么。
尽管贝克双眼几乎失明,只能用左眼看清半径为三四英尺的地方,但他仍顶风向前走,正确地推断出营地的方向。如果他当时推断错误的话,他会突然跌到江顺冰面下面去,因为江顺冰面的边缘就在相反方向上大约30英尺的地方。大约叨分钟后,他碰上了一些光滑得很不自然的蓝色岩石,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四号营地的帐篷。
哈钦森和我正在帐篷中监听罗布·霍尔在南峰顶上的无线电通话,伯尔利森冲了进来。大夫!我们需要你!他在门外就冲斯徒尔特喊起来,快拿上家伙!贝克回来了!他的状况很糟!得知贝克奇迹般地生还了,哈钦森深感意外。他不顾疲惫,应声冲出门外。
他和阿萨斯、伯尔利森一起把贝克安置在~间空帐篷里,把他装进塞满数个热水瓶子的两个睡袋中,还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那个时候,哈钦森坦白地说,我们谁也不相信贝克能挺过那个晚上。我连他的颈动脉都模不着,而这是人临死时最后消失的脉跳。他病得非常厉害。而且,即便他真能活到第二天早晨,我也无法想象如何才能把他送下山去。
此时,3位上山救助斯科特、费希尔和马卡鲁的夏尔巴人将马卡鲁抬回了营地;他们由于断定费希尔已无生还的希望,就把他留在了海拔刀,200英尺处的一个岩石架上。但是,当看到被遗弃等死的贝克走进营地后,安那托利·布克瑞夫不想就此承认费希尔的死亡命运。下午5点钟,风暴又猛烈了些,这位俄罗斯人只身上山,准备营救费希尔。
我7点钟找到了斯科特,可能是在7点半或者8点钟时,布克瑞夫说,那时天已经黑了。风暴非常猛烈。他的氧气罩挂在脸上,氧气瓶是空的。他没有戴手套,双手完全露在外面。羽绒服解开着,从肩膀上脱落了下来,一支胳膊露在衣服外面。我已无力回天,斯科特死了。怀着沉重的心倩,布克瑞夫把费舍尔的背包盖在他的脸上,像盖裹尸布一样将它紧紧扎牢,然后让他呆在原来的地方。他把斯科特背的相机、冰绩和他心爱的小刀塞进背包里--然后转身消失在风雪之中。后来,贝德曼把这些东西移交给了住在西雅图的斯科特的九岁的儿子。 星期六傍晚的风暴比起前一天晚上横扫山口的那一场还要凶猛得多。等布克瑞夫回到4号营地时,能见度已下降到几码。他险些没找到帐篷。
30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吸上瓶装氧气(这要感谢IMAX登山队)的我在风拍打帐篷发出的呼啸声中陷入了痛苦的。时断时续的梦境中。午夜刚过,我做了一个关于安迪的恶梦--他正从霍泽之脸上顺着绳子掉了下来,要求我回答为什么不抓紧绳子的另一端--哈钦森叫醒了我。乔恩,他用力压过风暴的咆哮,喊道:我担心这个帐篷。你觉得它不会出事吧广 我东倒西歪地从可怕的梦想中挣脱出来,像个快被淹死的人浮出水面一样。我用了好几分钟才弄清斯徒尔特在为什么担忧。狂风把我们一半的隐避所吹塌了。塌陷的部分随着阵阵狂风剧烈地摇晃起来。有几个支撑的柱子被吹弯了。借着帽灯的亮光,我看到有两个大裂缝濒于被风扯成碎片的巨大危险。随风吹进来的细微雪粒弥漫了整个帐篷,给所有的东西都罩上了~层冰霜。这风比我在其它任何地方,甚至比以地球上风力最猛烈而著称的巴塔哥尼亚高原冰冠上的风还要强劲。假如这顶帐篷在明天早晨之前被吹散的话,我们就身临绝境了。
斯徒尔特和我穿上皮靴子和所有的衣服,然后抵靠在顶风方向的帐篷一侧。我们用后背和肩膀用力抵住受损的支柱。在后来的3个小时中,我们不顾精疲力竭,逆着狂风,全力支持着变形的尼龙圆顶--我们的性命就维系在上面。我当时木断地想着罗布正在海拔28,700英尺的山上,在没有氧气和任何遮挡的情况下暴露在这肆虐的风暴之中--但不去想这些事情,我感到更加不安。
在5月12日星期天黎明即将到来前,斯徒尔特的氧气用完了。没有氧气,我感到非常冷,体温很低很低,司徒尔特说,我的手脚渐渐失去了知觉。我害怕自己会滑向悬 崖边,再也不能从山口下到山下了。我把自己的氧气瓶给了斯徒尔特,然后又在帐篷里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个还有些氧气的瓶子。然后,我们两人都开始准备下山的东西。
我冒险走出帐篷,看见一个没人住的帐篷被整个儿吹到了山下。接着,我又发现汪多吉孤零零地站在咆哮的风中,因失去罗布而伤心地哭着。探险活动结束后,当我把江多吉的悲伤讲给他的加拿大朋友马里恩·博伊德听时,她解释说:汪多吉把保证他人的安全视作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角色--我和他就此谈过很多。就他所信仰的宗教和转世轮回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虽然罗布是登山队的领队,但汪多吉仍把确保罗布和道格·汉森以及其他人的安全当作自己的责任。所以,他们死后,他一直不能停止自责。 哈钦森担心汪多吉会因为伤心而拒绝下山,因而恳求他立即从山口下山。这样,早上8点半,--相信至此,罗布、安迪、道格、斯科特、南比以及贝克确已死亡之后--冻伤严重的麦克·格鲁姆强迫自己走出帐篷,勇敢地加入到哈钦森、塔斯基和卡西希克的队伍中,带领他们朝山下走去。
由于没有其他向导,我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断后的任务。当我们这支沮丧的队伍缓慢地由4号营地向日内瓦山嘴移动时,我做了最后看上贝克一眼的准备。我猜想他在昨天夜里已经死亡。我找到他住的帐篷,它早被旋风冲垮了,两扇门敞开着。当我朝里面看时,我震惊地发现贝克仍然活着。
他脸朝上横躺在坍塌下来的帐篷上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的脸肿胀得令人害怕,深黑色的冻斑布满了他的鼻子和面颊。风暴卷走了他的两层睡袋,把他暴露在零度以下的寒风中。由于双手被冻伤,他无力把睡袋拉到身上,也无法拉上帐篷门的拉链。上帝呀!他一看见我就尖声叫起来,面部因愤怒和绝望而被扭曲了。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不来这儿帮帮我?他已经高声求救了二三个小时,但是风暴却压倒了他的声音。
贝克半夜醒来时发现:风暴摧垮了帐篷。风压着帐篷壁贴在我的脸上,使我难以呼吸。有时风小一些,但不久又再次撞击着我的脸和胸部,我已无招架之力。最糟糕的是,我的右臂正在肿起,而我戴着该死的腕式手表。当我的胳臂肿得越来越大时,手表也变得越来越紧以至于阻断了大部分流往右手的血流。但由于我的手已无缚鸡之力,我无法将那该死的东西摘下。我呼救,但没有人来。这是恐怖的夜晚。伙计,看到你从门外探进头来我真高兴。
当我在帐篷中第~眼见到贝克的时候,他丑陋不堪的样子使我震惊了。当我以令人难忘的方式让他再次躺下的时候,我几乎热泪盈眶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说谎道,当我将睡袋盖在贝克的头上时,我努力抑制住硬咽。我将帐篷门的拉链拉紧,竭尽全力将被损坏的避护所重新竖起。别担心,伙计,一切已恢复控制。
当我把贝克尽量舒适地安顿好之后,我立刻通过无线电同大本营的麦肯齐医生联系。卡罗琳,我用歇斯底里的声音恳求道:我该怎样照料贝克?他还活着,但我想时间不会太长了。他的情况实在不妙。
保持冷静,乔恩,她回答说,你应该和麦克及其他的人一同下来。皮特和托迪在哪儿?让他们照顾贝克,你们下山。我狂喊地唤起安森斯和勃利森。他们带着一壶热茶水飞奔到贝克的帐篷。当我冲出帐篷与队友会合时,安森斯正准备往这个垂死的德克萨斯人的臀部上注射4毫克的地塞米松。这些举动都是值得称道的,但很难想象这些措施会给贝克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走进空气稀薄地带(Into Thin Air)第二十章
新手比登山家所具有的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他不困于传 统和先例的束缚。对他而言,任何事情都是简简单单的,他选 择最直接的方法解决所遇到的困难。当然,这也经常使他得 不到他所寻找的成功;有时竟导致悲剧性的结局。但当他开 始探险时却没有意识到这些。莫里斯·威尔逊、厄尔·丹曼、克 莱弗斯、贝克·拉尔森--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对攀登有足够 的了解,否则的话他们不会开始无望的探索,但由于没有受到 技巧的束缚.信念使他们走出很远、很远。
沃尔特·昂斯沃思 --摘自《珠穆朗玛峰》
5 月 12日星期日早晨,在我离开南山口 15分钟后, 我赶上了正准备从日内瓦山嘴顶部下山的队友们。这是令 人悲哀的场面:我们都如此虚弱以至于整个小组用了很长 一段时间才下行了几百英尺到达了一个雪坡。前两天我们 向上攀登这个雪坡时,我们共有11人,而现在只剩下6个。 当我赶上的时候,位于队伍尾部的斯捷尔特·哈钦森仍在山 嘴的顶部准备沿固定绳索下降。我注意到他没戴护目镜。 虽然当时是阴天,但在这个海拔高度上的强烈的紫外线可 以很快使他失明。斯徒尔特,我在风中喊道,并指着自己 的眼睛,你的护目镜!
嗅,是的,他用疲惫的声音说,谢谢你的提醒。晦, 你在这儿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检查一下我的装备?我太累 了,我思维有些不清楚了。如果你能帮我检查~下,我将不 胜感激。当我检查他的装备时,我立刻发现他的安全扣只 系了一半。如果他将系链固定在绳索上,系链会在体重的 压力下打开,使他从霍泽之脸上滚落下去。当我指出这 点时,他说:是的,这正是我想到的,但我的手太冷了,我现 在无能为力了。我在刺骨的寒风中拽下自己的手套,为他 束紧腰间的皮带,然后在众人下去之后将他送下山嘴。 当他将安全链系于固定绳索时,他将雪斧抛在了岩石 上,然后着手下第~个绳索。斯徒尔特!我喊道,你的雪 斧!
我带着它太累了,他喊道,别管它。由于我自己也 是精疲力竭,便没再与他争论此事。我系住绳索,跟随斯徒 尔特沿陡峭的日内瓦山嘴向下滑去。
一小时以后,我们到达了黄色地带的顶部,紧接其后 的是一段狭窄路段,每个登山者都要在陡峭的石灰石崖面 上小心翼翼地下行。当我在队伍的后面等待时,几名费希 尔队的夏尔巴人赶上了我们。他们当中有因为悲痛和疲惫 而变得疯疯癫癫的江市。我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告诉 他我对斯科特的死表示遗憾。江市拍打着他的胸口,涕泅 横流地喊道:我们的运气很坏,运气很坏。斯科特死了,这 是我的错。我们的运气很坏,这是我的错。我的运气很 坏。
我在中午12时30分时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2号营 地。虽然我们仍在海拔刀,300英尺的高度,但我感觉此地 与南山口已截然不同了。致命的狂风已堰旗息鼓。在灼热 的目光下我已大汗淋漓,与刚才颤抖着为冻疮提心吊胆的 我判若两人。无论如何,我现在的生命已不再是系于被磨 损的绳索之上了。
我看到我们的大帐篷已成了一间由默尔·道夫的丹麦 队医亨里克·杰森·汉森和托迪·伯尔利森探险队的美国医 生顾客肯·卡姆勒主持的临时医院。下午3点,当我饮茶的 时候,六名夏尔巴人拥着一脸茫然的马卡鲁走进帐篷。 医生们急忙行动起来。他们立刻将他放倒,脱掉他的衣服, 在他的胳膊上进行静脉注射。当卡姆勒检查冻僵的手脚 时,马卡鲁的手脚呈现出像肮脏的洗澡盆一样的暗淡的 白色。卡姆勒满脸愁云地观察着,这是我见到的最糟糕的 冻疮。当他询问马卡鲁是否同意为他的四肢照相以便做 医疗记录时,这位台湾登山者以开心的笑容表示同意,像战 士展示在战场上所受的伤一样。马卡鲁看起来对他惨重 的伤势感到几分骄傲。
叨分钟后,当医生们仍在为马卡鲁忙碌时,无线电 里传来大卫·布里歇尔斯的声音:我们正在送贝克下山。 我们将在天黑前将他送到2号营地。
我意识到布里歇尔斯不是谈论将一具尸体运下来,我 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和他的同伴们将贝克活着运下山 来了。我无法相信这一事实。当我7小时前在南山口离开 他的时候,我一直担心他不会活过今天早晨。
逃脱了死亡的贝克拒绝投降。我后来从皮特·艾森斯 那里了解到,在他给贝克注射了地塞米松后不久,这位德克 萨斯人表现出惊人的恢复能力。大约10点半的时候,我 们给他穿好衣服,带上甲胄。我们发现他竟然能站起来走 路了。我们都很吃惊。
他们从南山口开始下山。艾森斯紧靠在贝克的前面, 告诉他着脚点。贝克用一只胳膊搭在艾森斯的肩膀上,伯 利森从后面紧紧地抓住德克萨斯人的登山甲胄。他们慢慢 地向下移动。有时我们要费很大的劲儿帮助他,艾森斯 说,但他真的移动得非常好。
当他们到达黄色地带的石灰石悬崖上约25 000英尺 处时,他们遇到了埃德·维斯特斯和罗伯特·肖尔。他们俩 人帮助将贝克送下陡峭的岩石。在3号营地,护送的队伍 又得到了布里歇尔斯、吉姆·威廉姆斯、维卡·古斯塔夫森和 阿拉斯科·西格拉的帮助。这8名健壮的登山者以我和我 的队友们在同~天早晨所不及的速度将严重破脚的贝克送 下霍泽。
当我听说贝克正在下山的路上,我走到自己的帐篷,疲 惫地穿上登山靴,然后缓慢地向下迎接救护的队伍,希望能 在霍泽的下部与他们会合。就在我离开2号营地叨分钟 后,我惊奇地遇到了救助的队伍。虽然贝克被一根短绳子 牵着,他还是在凭借自身的力量行走着。布里歇尔斯和他 的伙伴以如此快的速度将他送下冰河,以至于精疲力竭的 我几乎赶不上他们的步伐。
在医院的帐篷里,贝克被放在马卡鲁的身边。医生 们开始为他脱衣服。我的上帝!当卡姆勒医生看到贝克 的右手时不由得惊呼起来。
他的冻疮比'马卡鲁'的还糟。3小时后,当我钻进睡 袋时,医生们借助着帽灯的灯光在一盆温水中小心翼翼地 融化着贝克被冻僵的四肢。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5月13日星期一,我踏着第一道 曙光离开了帐篷。我在西谷的深深的裂谷中走了2.5英 里,到达了冰布的边缘。按照无线电里从大本营传来的盖 伊·科特的指示,我要在这里寻找一片适合直升飞机降落的 平坦地面。
在过去的几天中,科特一直在不懈地通过卫星电话安 排在西谷下部起点进行直升飞机救护的事宜。如果这~计 划得以实现,贝克就无需从冰布上摇摇欲坠的绳索和梯子 上下山,这种做法对手部严重受伤的贝克来说是十分困难 且危险的。直升飞机曾在1973年在西谷降落,当时意大利 人用了两架直升飞机从大本营运送行李,但这是异常危险 的飞行,几乎达到了飞机飞行的极限。其中一架意大利飞 机撞到了冰河上。在以后的23年当中,没有人再敢尝试在 冰布以上降落。
然而,在科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美国使馆终于说服尼 泊尔军队在西谷进行直升飞机救援。星期一早晨8点钟左 右,当我在冰塔林立的冰布边缘茫然地寻找飞机降落点时, 我的无线电对讲机里响起科特的声音:直升飞机已经上 路,乔恩。它随时可能到达。你最好尽快为它找好降落 点。当我试图在冰河上部找到一块平地时,我恰好遇到了 被维斯特斯用一根短绳系住的贝克及IMAX的其他队员。 曾在拍摄电影过程中多次与直升飞机打交道的布里歇尔斯 很快在海拔19,860英尺处的两个裂缝之间找到了一处降 落点。我将丝质哈达系在竹杆上做风向标,而布里歇尔斯 则用一瓶红色的Kool-An做染料,在降落地区的中心雪 地上画下了一个巨大的X 。几分钟以后,马卡鲁出现 了。他是被6名夏尔巴人用一块塑料布拖下山来的。稍 后,我们听到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在稀薄的空气中隆隆作响 的声音。
由尼泊尔陆军中校麻丹·卡特瑞·查特瑞驾驶的已卸掉 一切多余燃料和装备的草绿色的BZ松鼠式直升机进行了 两次降落尝试,但每一次都在最后关头流产了。然而在麻 丹的第三次尝试中,他终于将松鼠摇摇摆摆地停在了冰 河上,将直升飞机的尾部悬在了无底的深渊之上。麻丹让 螺旋桨以最大马力旋转着,眼睛始终盯着控制板。他举起 一个手指,示意他只能运载一名乘客。在这个高度,任何额 外的重量都会使飞机在起飞时坠毁。
因为马卡鲁的冻脚曾在2号营地被解冻,他已不能 行走,甚至是站立,所以我、布里歇尔斯和艾森斯同意台湾 登山者应该先行一步。对不起,我在直升飞机的轰鸣声 中对贝克喊道:他可能会进行第二次飞行。贝克冷静地点 了点头。
我们将马卡鲁抬到直升飞机的尾部。飞机吃力地进 人空中。当麻丹将起落橇从冰河上升起之后,他小心翼翼 地驾着飞机向前行进。飞机看上去像一块沿冰布坠落的石 头消失在了阴影里。沉默吞噬了西谷。
30分钟后,当我们站在降落地附近讨论着如何将贝克 送下山去时,山谷下传来隐隐约约的隆隆声。慢慢地声音 变得越来越大。小小的绿色直升机最终闯入我们的视野。 麻丹在掉头之前在西谷上进行了短距离飞行,所以直升机 的尾部指向山底。他毫不迟疑地又一次将松鼠停落在Kool -An标画出的阴影上。布里歇尔斯和艾森斯将贝克扶上 飞机。几秒钟后,直升飞机腾空而起,像一只任性的金属蜡 蜒掠过珠穆朗玛峰的西肩。一小时以后,贝克和马卡鲁 在加德满都的~家医院开始接受治疗。
救护队伍散去之后,我独自在雪地上坐了良久。我盯 着自己的登山靴,试图理清在过去的72小时里所发生的一 切。情况怎么会如此地失去控制?安迪、罗布、斯科特、道 格和南比怎么真的就死了呢?但尽管我苦思冥想,却仍找 不出答案。惨痛的悲剧超过了我所能想象的范畴。我的大 脑已经短路,变成了漆黑一片。我最终放弃了希望理解所 发生的一切的想法。我背上背包向冰布所展现的巫术走 去。我如一只小心翼翼的猫开始了穿越摇摇欲坠的冰塔的 最后一次旅程。
走进空气稀薄地带(Into Thin Air)第二十一章
我最终要对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探险做出成熟的评价 …… 一方面,阿蒙森向那里径直走去,率先到达,并且未损一 人地返回,也未给自己和队员增加更大的压力。而在另一方 面,我们的探险队冒着巨大的危险,付出了超人的忍耐,获取 了不朽的名誉,被人们在庄严的布道和纪念碑上歌颂,然而, 在到达南极后却发现我们可怕的旅程其实是多此一举,而我 们最出色的队员却倒在了冰雪之上。无视这样的对比是可笑 的:去写一部不将此称为浪费时间的书。
阿普斯利·彻里一加勒德 --摘自《世上最糟的旅程》
5月13日,星期一上午到达库巴冰布脚下晚我走下最 后一段斜坡,看见库巴、盖伊·科特以及卡罗琳·麦肯齐 正在冰J;I的边上等着我。盖伊递给我一瓶啤酒,卡罗琳与 我拥抱。接下来我双手捧着脸坐在冰上,眼泪顺着面颊飞 快地流淌下来。我嚎陶大哭起来,好像从小就没有哭泣过 似的。现在安全了。前几天压人欲摧的紧张终于从肩头卸 下。我为失去同伴而哭泣,为活着而激动地哭泣。我哭泣, 因为我为我的幸免于难和其他队友的梦断珠峰而感到伤 心。
星期二下午,尼尔·贝德曼在疯狂山峰的营地主持了 悼念仪式。洛桑江市的父亲和一位被委任的喇嘛--点燃 了刺相的香技,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念诵着经文。尼尔简短 陈辞,盖伊也讲了话,安那托列·布克瑞夫哀悼失去了斯科 特·费希尔。我也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讲了些道格·汉森 的事情。皮特·舍恩宁为鼓舞士气,号召大家向前看,而不 是沉溺于回忆。但当仪式结束后我们各自散去时,葬礼的 阴郁气氛仍笼罩在大本营的上空。
第二天一大早,一架直升机来接夏洛特·福克斯和麦克 ·格鲁姆。他们两个人都被冻坏了双脚,需要接受紧急医疗 救护。身为医生的约翰·塔斯基也将~同随行,以便路上给 夏洛特和麦克一些照顾。在将近中午时分,海伦·威尔顿和 盖伊·科特留下来监督拆毁探险咨询公司大本营的工作。 我和洛·卡希西克、斯徒尔特·哈钦森、福兰克·菲施贝克和 卡罗琳离开大本营,启程回家。
5月10日星期四,我们被直升飞机从菲舍送到纳姆 城。当我们穿过脏乱的飞机跑道,准备等下一班飞往加德 满都的飞机时,3个面色灰白的日本人朝我、斯徒尔特和卡 罗琳走来。走在前面的那人,是一位老道的喜马拉雅登山 者,曾两度到达珠穆朗玛峰峰顶。他礼貌地解释说,他是为 另外两人做向导和翻译的,并介绍说那两人分别是南比的 丈夫和哥哥。在接下来的45分钟里,他们提出了很多问 题,我几乎都无法回答。
那时候,南比的遇难早已成为全日本的头条新闻。事 实上,在5月12日--她在南山口消失之后不到24小时 --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大本营中,两个头戴氧气罩的日 本人跳了出来。他们拦住遇到的第一个人--一位名叫斯 科特·达尔斯尼的美国登山者--询问关于南比的消息。 而4天后的今天,成群的以捕捉新闻为生的文字和电视记 者正在加德满都恭候着我们。
那天下午较晚的时候,我们挤上一架大型米格一门直 升飞机。飞机穿过云层的空隙向远方飞去。l小时后,直 升机在机场降落。我们走出舱门,陷入麦克风和电视摄像 机的包围之中。身为记者,我发现充当另一种角色令我获 益非浅。拥挤的记者大多是日本人。他们希望得到对这场 灾难的真实描述--一个充满恶人与英雄的故事。
但是,我所目睹的混乱和令人痛苦的场面尚未转化成 语言的利刃。站在飞机场的柏油碎石路上被盘问了叨分 钟后,我被美国驻尼泊尔使馆的领事救了出来。他送我住 进加拉都饭店。
更令人头痛的采访接题而来。先是一些记者,接着是 旅游部满带怒容的官员们。星期五晚上,我漫无目的地在 加德满都的街上走着,试图从越来越强的压抑感中寻求解 脱。我递给一个很瘦的尼泊尔男孩一把卢比,换回一个印 着咆哮的老虎的小纸包。回到旅馆后,我把纸包打开,把里 面的东西倒在烟纸上。浅绿色的小烟叶粘着树脂,散发着 腐烂水果的气味。我卷上一支含大麻的烟,抽得一干二净, 又卷了一支更粗的烟,刚吸到一半,就感觉房间开始旋转起 来,我于是捻灭了剩余的部分。
我光着身子横躺在床上,听见夜的声音穿过打开的窗 子飘了进来:清脆的铃声夹杂着汽车喇叭声气小商贩的沿街 叫卖声、女人的欢笑声以及附近酒吧里传出的音乐声。我 痛苦地躺着,一动也不想动。我闭上眼睛,任凭潮湿的热气 如香脂一样覆盖在我身上。我觉得我融入了床垫中。这个 过程如刻制纸风车般复杂。在霓虹的艳影里,长着大鼻子 的卡通人物从我的眼皮下溜了过去。
我把头转向一侧,耳朵碰到一小块湿乎乎的东西。我 意识到,眼泪已从面颊上流淌下来,浸湿了床单。我感到从 身体的深处沿脊柱滋生出一股源源不断的、迅速膨胀的受 伤感和屈辱感。它们在鼻子和嘴里进发出来。一声抽噎接 着一声抽噎,然后就接连不断了。
5月19日,我带着两件道格·汉森的野营装备飞回到 美国,准备把它们归还给爱他的人们。我在西雅图机场遇 到了他的孩子--安吉和杰米,以及其他的朋友和家人。 面对他们的眼泪,我感到不知所措和无能为力。
呼吸着带着潮水气息的海风,我惊讶地发现西雅图的 春天竟如此丰腴。陶醉在前所未有的潮湿、苔前般的迷人 魁力之中,我和琳达开始慢慢地、试探性地重新熟悉对方。 在尼泊尔瘦下的25磅肉迅速地长了回来。家庭中通常会 有的快乐--和妻子共进早餐、目送太阳西下、在半夜爬起 来光脚走进温暖的浴室--给我带来近乎发狂的快乐。但 这些时刻常常与珠穆朗玛峰投下的阴影混杂在一起,而那 阴影仿佛并未随时间消逝而有所消退。
因为承受着巨大的内疚感,我推迟了与安迪·哈里斯的 女友菲奥那、罗布·霍尔的妻子简·阿诺德的会面。因为推 迟的时间太久,她们终于从新西兰给我打来电话。当电话 打来时,我竟无力讲出能平息菲奥那愤怒和困惑的词语。 在我和简的电话交谈中,她安慰我的时间要多于我安慰她 的时间。
我一直都明白,登山是非常危险的运动。我相信,风险 是这项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危险,登山就无法同其它 100多种娱乐活动区分开来。挑战生死的奥秘和窥视它禁 闭的边界令人情感兴奋。我坚信登山是伟大壮丽的运动, 不是在排除了它固有的危险之后,而恰恰是因为它所具有 的危险。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