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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_2 楼雨晴(当代)
  “两脚。”
  “那麻烦你先伸右脚。”
  “哦。”我不太淑女地将脚跨上床,他挪近椅子,开始揉揉按按,问我痛不痛之类的。
  我顺势抬头,这才发现,这个林什么的,长得还乱好看一把的咧。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很年轻,这算是我到这“蛮荒边疆”之后,遇到第一个算帅的男生了。
  浑蛋婷还拐我,说屏东只有莲雾和槟榔,没有帅哥,眼下不就有一个?回去要跟她炫耀,这世上的帅哥可不是只有她男朋友──虽然她男朋友是我弟。
  但是下一秒,我欣赏“美色”的兴致,立刻消失殆尽。
  “啊啊啊──”
  “忍耐一下,你扭到了,脚踝很肿,这要乔一下。”
  “可是──等一下──”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力道快、狠、准,拿我的脚踝当面团扭过来揉过去。那种痛的感觉直冲脑际,绷断脑神经,我惨叫一声,下意识里脚往前一蹬──
  “啊!”很短促的惊叫声,但我确定这不是出自我口中……
  等等!我踢到了什么?等到我意识过来,这画面、这画面……
  我发誓,真的,我发誓,这一刻我真的情愿妈妈没生我来这世上,好丢脸、好丢脸!我居然……踢到人家的……那个!
  哪个?就……“那个”嘛!男人宁可不要命也要保住的那个嘛!
  还不懂?都说成这样了,再问我打人了!
  有没有地洞?好想死……
  气氛持续尴尬……诡异地尴尬。
  “那个……你结婚了没?”我脑子糊成一团,胡乱抓了个问句。
  “……还没。”
  “那,有小孩了没?”
  “……理论上,当然没有。”
  “那那那……你不是独子吧?”要是他以后不能人道,我罪过就大了。
  “抱歉,我是。”
  “啊,那……你还能生吧?”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嫌气氛不够僵吗?
  没想到,他居然笑了出来。
  “可以。你不用担心。”
  “哦。”我呆呆点完头,才想到,我哦什么啊,白痴!
  “那个……林先生,刚刚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顿了顿。“我姓李。”
  “我来不及告诉你,我真的很怕痛。”而且会痛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好,现在我知道了。你希望我速战速决,还是慢慢来、慢慢痛?”
  “……慢慢来,请温柔地对待我。”
  “OK。脚给我。”
  他这次学聪明了,脚踝抓得死紧,一点偷袭的机会都不给我……或者,他其实也考量到,他还没结婚、没有小孩,而且是独子吧?
  他一边推揉,一边皱眉头。“你之前给哪个推拿师看的?”
  “吕姊。”
  “咦?那不太可能啊……”他低下头,看到床下曾被争议到底有几吋高的凉鞋,叹了口气。“沈小姐,你很皮哦。”
  我心虚,很心虚。“因为我穿不惯平底鞋啊,每次跌倒都是穿球鞋耶,高跟鞋都不会……”我跟平底鞋犯冲啦!
  “噢,原来是你!那个很爱穿高跟鞋,又老是跌倒,每次都被吕姊念的小女生……”
  啧,什么小女生,我成年了好吗?
  “吕姊有告诉你哦?”不会吧,那么丢脸的事。
  “不是,因为那天我刚好在隔壁。”
  不不不……不会吧?我回想那天的对话,什么前面来后面来、粗暴温柔的……尴尬!我的形象……
  像嫌我不够丢脸似的,他又补上一句。“你叫得很暧昧,我以为我走错地方了。”
  啊啊啊……那是我和吕姊在闹着玩的啊……
  “……”我说不出话来,一句都说不出。
  下次不来了,真的,我下次再也不找这个推拿师了。唉,泄死泄症!
  “这没十五吋吧?”居然亏我!
  因为上次吕姊说:“这次是六吋,下次你可以穿十五吋的鞋子来没关系。”虽然我觉得它穿起来感觉明明不到六吋……
  “那个……林先生,你来评评理,它有六吋那么高吗?”
  “有,而且不止。”停了一下。“我姓李。”
  “乱讲,明明没有。”算了,他不是女人,我可以原谅他的估计错误。
  “另一只脚呢?”
  我放下被纱布一层层捆住的右脚,换上左脚。
  “又是跌倒?”
  “呵、呵呵!对呀。”干笑。
  老实说,他温柔多了,虽然有时候还是痛得我唉唉叫,但还不至于到飙泪踢蛋蛋的地步。
  “有点筋骨发炎和瘀血哦,回去洗澡时多用热水热敷。”包好左膝盖,他不忘交代几句。
  “谢谢,你真的比吕姊温柔多了,林先生。”
  “不用客气,还有,我真的姓李。”
  “啊?”这次我听进去了。奇怪,如果他姓李,那为什么我老是记成林?
  临走前,他又补上一句:“真的,沈小姐,拜托你不要再穿高跟鞋了,我未来的老婆小孩会感谢你的。”
  “……”掀帘,走人!
  再一次发誓,我再也不会指定这个林什么还是李什么的推拿师了!
之二
  套一句我家小弟的话:“学校是政府立案、合法的诈骗集团。”我们缴的学费和上课时数,完全不成正比。
  星期四,结束了一个礼拜的课,我赶着回高雄的家。
  原本,四点五十分下课,要赶五点三十三分的火车时间已经很紧迫了,那个猪头徐圣文还耽误本姑娘的青春,结结巴巴讲了半天,结果只是别人送了他一束花和一盒金莎巧克力,他对花粉过敏,也不吃巧克力,所以转送给我。
  妈的,一点小事扯半天,男孩子这么不干不脆,我差点一拳扁过去,要是害我坐不到车,他就死定了!
  宁夏看到那束花,表情暧昧兮兮地直笑。
  她一直觉得徐圣文暗恋我,只不过腼觍男羞于表白。关于这一点,我不表任何意见,至少他没对我表示过什么,只不过是比较照顾我们的学长罢了,他哪回送来的消夜,宁夏和靖阳没份?
  果然,一路狂飙到屏东火车站,错过了车班,路上为了护住那束花,几次还差点撞到安全岛。
  等了半天,电联车又给我误点再误点,眼看天色已晚,世上又刚好有这么该死的巧合,我手机在踏进月台的那一秒没电。想到家人还在等我吃饭,我瞥了眼手中的电联车票,也没想那么多,直接跳进最近一班的自强号!(姊姊是万不得已,绝非存心逃票,小朋友千万别乱学。)
  车上人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非假日,害我手里抱着那束碍事的玫瑰,右手提着家中阿娘指定要买的四盒生水饺,肩上再背着姑娘我的随身家当,随着火车颠颠晃晃,摇得我头都快昏了,数度踩到旁人的脚,遭来好几个白眼。
  晃了约莫三分钟,在我预估撑不了多久就会跌得狗吃屎时,旁边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姐,我看你站得那么辛苦,要不要到后面去坐?我旁边位子的人刚刚下车了。”
  我回头,看到的是一个年约四、五十几岁的妇人,警戒心稍稍降下。起码不是无聊的搭讪分子。
  “好啊。”再站下去,我的淑女形象早晚会跌得一干二净,我两只脚已经包得很精彩了,真的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一番。
  一路上,我们聊了些话题,包括就读的学校啦、科系啦、家住哪里等等。直到火车在高雄靠站,我下车时,她突然冒出一句:“老实告诉你啦,其实刚刚我旁边的座位是有人的。”
  “咦?”换月台转车的我顿住脚。“怎么会?”
  “是一个帅帅的少年家,他很好心,看你撞来撞去,叫我过去这样跟你说的。”
  真的吗?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为善不欲人知的好心人啊?
  老实说,心里有点小小感动了下。
  “在那边、在那边,看到没有?就是他啦,帅帅的那个……”妇人兴冲冲地指给我看,我顺着她比的方向往人群看去,他正好转身走出月台。
  只是瞬间的惊鸿一瞥,但是我发誓,我真的见过他,感觉很眼熟啊……
  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小弟,问他:“如果是你,会让座吗?”
  “要看她漂不漂亮。”
  “如果是我呢?”
  “我会继续睡死,当成没看到。”
  我就知道!
  色狼!现实的色狼!而且是现实又不懂得欣赏的色狼!
  我当场赏他一个飞天抱枕。“喂,我那么糟糕哦?”
  “坦白讲,真的有点碍眼。”在我拿起脚上的拖鞋时,他急忙又补上一句:“那是我个人的审美观啦,起码你污得到一束花,还有人肯让座给你,可见别人看起来还没那么碍眼……”嘴里咿咿唔唔吃着我的金莎巧克力,声音愈来愈小。“虽然我怀疑那是同情票……”
  @井$f……
  算了,不想跟他讲,免得气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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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礼拜,与我感情最好的表妹开了个小刀,在医院度过,我正好借花献佛,将那束花送到病房给她。
  表妹感动归感动,嘴里还念着:“神经哦,干吗浪费钱……”
  我发誓,我真的看到婷要笑不笑的表情。
  直到现在,我亲爱的表妹都还沉醉在她的感动中,不知道真相。
  回到学校,知道这件事的宁夏,直骂我不解风情。
  对不起,我处女座的,很实际,只知道什么叫经济效益,不懂什么叫浪漫啦。花留在家里没有用处,探病送人还可美化病房耶,比起不切实际的浪漫,这用途实质多了,不是吗?
  宁夏听完,直接装死瘫在床上,一副完全被我打败的表情!虽然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分析得有错。
  “算了算了,你没救了。我只要求你,别让徐圣文知道,他的玻璃心会碎得捡不完。”
  “拜托,人家学长才没那么小气咧。”反正也是人家送他的,他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才不会和我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大的事。
  “不和你扯了啦,我要去看脚伤,你要不要去?”
  “不要,猪头王会来载我。”她依然赖在床上装死,我只好披上外套,千山独行。
  天气很冷,套句我家小弟的强调用词:“真他妈冷得干干叫。”但我是淑女,淑女是不说脏话的,这句话只能吞回肚子里,抖着几乎握不住机车手把的双手,唯一的任务只求不要KISS安全岛。
  在我停好车,进诊所前,心里都还在默念上个礼拜发的狠誓──我再也不要指定那个推拿师,我再也不要指定那个推拿师……
  “小姐,挂号。”我不会选那个推拿师,绝对不会……
  坐在等候看诊的长椅,我呆呆瞪着手中的看诊单。
  原来他叫李柏琛啊……
  “请问有要特别指定哪个推拿师吗?”
  “上次那个。”
  “李医师啊,那你可能要等一下哦!”
  “没关系。”
  我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一定是天气太冷的关系,把我脑袋都冻糊涂了,一定是!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就在我快睡着时──“沈静雨!”
  “啊!老师,什么──”不对,这不是课堂!
  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要笑不笑的脸孔。“上课很累厚?”
  @井$%……丢脸、丢脸、好丢脸!
  我怎么能解释,昨天熬夜看书到三点半,早上不小心打瞌睡被行销老头叫起来问问题,那是本能反应啊……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进来吧!”
  从头到尾,我头都抬不起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老是会做一些丢人现眼的行为呢?形象全没了……(虽然平时也不见得多有形象啦)如果可以杀人灭口,我想我第一个想宰掉的人一定是他。
  “今天有好一点了吗?这里会不会痛?那这样呢……”
  我埋头嗯嗯啊啊的,暂时没脸抬头见客。
  “你今天很安静哦!说实在话,我还是比较习惯你的惨叫声。”
  够了哦,你一定要这样亏我吗?
  我抬头正要反驳……咦咦咦?这人好生眼熟啊……
  对不起,我这人是出了名的眼拙,除非你让我见五次以上,那张脸在我的记忆库中才会有具体资料,而目前,我正在资料库搜寻中……
  “很好,每根筋骨都乖乖待在该待的地方,你终于改掉爱穿高跟鞋的──”
  “啊啊啊──”一阵痛觉打断了我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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