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作者:梅子黄时雨

_6 梅子黄时雨(当代)
蒋正楠望着她的侧脸,心头微动,就怕她吐出他不想听到的字眼。他慢慢俯低了下去,含住了她的耳垂:“嗯……我是谁?”
许连臻隐约只觉得有人在跟她说话,炙热的呼吸撩拨她敏感的耳畔,可是不知在说什么,她努力捕捉,传入她耳中的却只是茫然一片。
下颚被人轻轻握住了,下一秒,好像有什么东西探了进来,带着湿软的凉意。她本来就觉得口干,此刻便下意识地张口,舌尖与某个软湿灵巧地东西相互纠缠,吮吸了起来……可是一点也不解渴,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了起来……
她在昏昏沉沉中,只觉得他从未有过的细致,一寸寸地向下,轻抚撩拨,令她发出猫咪般的呜咽之声……他进入了她,不过片刻,她便无法自已的被他带到了极致,然后又被他拽回了那无边无际的沉沦之地,再一点点地攀升至顶端……
可那一刻他偏偏停了下来,俯在她头上,全然不顾她的战栗摇头,低沉沙哑地问她:“说,我是谁?”
她无奈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可他不管不顾,执意要她的答案……最后她呜呜咽咽地唤他的名字:“蒋正楠……嗯……蒋正楠。”
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下午,是许连臻雷打不动去看父亲的日子。父亲不想她去见他,那么她就偷偷地去,不让父亲知道。每个月能这么远远地看着父亲,知道他一切都好,那么她便一切也都好。
是的,只要父亲一切安好,她便一切都好。
一开始的时候,都由贺君陪同她去的。后来,她熟了,再加上贺君也实在太忙了。所以渐渐的,贺君也就只安排司机送她过去。
这日,许连臻一上车便怔住了。来接她的车里,蒋正楠居然也在,大大咧咧地坐在后面。她也不便多问什么,以为他有其他的事情。
可是车子一路驶去,越来越荒凉,而他端坐着一动不动。一直到监狱大门口,临下车的时候,许连臻不由得抬头,诧异地看了蒋正楠一眼。而他也静静地望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许连臻的手搭在车门上,只见蒋正楠一把推开了自己那侧的车门,出了车子。那一瞬,她听到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还不下车?”
许连臻石化般地僵在车子后座,犹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要陪她一起去吗?
这些日子以来,蒋正楠对她似乎正一点一滴地在改变。她也不明白两人之间是怎么了,但是那种改变她就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最近,他频繁地带她外出,总喜欢带她去各种咖啡店,带着她去各式餐厅吃饭。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转变都开始于她被绑架的事情之后。她说不出什么感觉,隐约莫名地害怕,大约知道,这样后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大概是她太久没有回应他那句话,他又重复了一遍:“还不走?”
许连臻终于一点点地转身,她瞧见那双黑夜一般的眼睛,他那般地凝望着,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照例是安排在二楼最接近活动范围的一间房间,由于蒋正楠一起过来的关系,那位姜监狱长亲自过来陪着。许连臻转交了一些东西给相关人员后,便等着父亲出来运动。蒋正楠陪了她一会儿,便与姜监狱长出去了,留她一个人独处。
许连臻一动不动地望着不远处的父亲不时地抬腿伸腰,好像消瘦了不少,但动作还是很灵敏的。什么都好,只是父亲不想见她。
蒋正楠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她默默地依在窗户边,神情哀伤。
“要不,让姜监狱长安排一下,让你们见一下?”
许连臻咬着下唇,默默摇了摇头。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地道:“我爸爸他从来都说话算话。他那次说以后不想再见我,就真的不会再见我了。他不想我来看他,那我就偷偷地来,永远不让他知道。”
当初被关押的时候,她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怎么就成了特大犯罪的走私犯呢?可是当她联系从小到大很多事情的时候,突然明白了,这是真的。过往的种种疑惑不解之处,如今串在一起,全都对应了起来。
怪不得自己高中还未毕业,父亲就要安排自己出去。可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签证却出了问题,后来没办法,拖啊拖的,她就考进了五福大学。
她被关押的时候不是没有怨过父亲的。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是个走私犯?为什么他要一直瞒着她?可是当她在法庭上看到一夜白头的父亲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怨过 。父亲再怎么错,再怎么不对,他永远是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是他为她撑出了一片天空,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到现在。
这些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他解释。她的话里像带了悲伤的尾音,拖曳在空气中。蒋正楠望着她纤细柔美的侧影,他有种呵护她入怀、永远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的冲动。
许久之后,许连臻眼睁睁地看见父亲消失在铁门之后。她转身,而他正安然地凝望着她。他的笑容仿佛一池温泉:“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
许连臻也不明白蒋正楠是怎么了,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蒋正楠对她的一些事情,令她有种被宠爱的错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错觉越来越强烈。
蒋正楠喜欢带着她出来,比如现在,带着她与一群发小吃饭。里头有她见过的那位楚随风,还有冷面冷脸、霸气隐隐的那个叫聂重之的,还有……其实那个时候许连臻是不知道的,那场饭局是楚随风特地为她安排的。
楚随风原本似笑非笑地要坐在她身边。刚坐下来,蒋正楠就拉她起身,与她换了个位置。楚随风瞧见了,望着许连臻只是笑,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那笑容古怪得让许连臻的汗毛根根倒竖了起来。而蒋正楠则瞥了楚随风一眼,对她说了句:“不必理他!”
服务生在给许连臻倒酒的时候,蒋正楠淡淡地开口道:“不用给她倒,她不会喝酒。”刚说好,就听见身边的楚随风话音响起:“不是吧!我……”
楚随风的话才出口,便接到蒋正楠一记冷冷的警告眼神,他不由得觉得好笑,难得碰到蒋正楠这般护犊子的样子,每次都是对着这个女人。看来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好戏了。
便赶忙转口道:“呃……我觉得啊,许小姐不会喝酒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今天就这么喝,自己带来的自己负责,如果实在不会喝,就每个人自己负责喝掉就成了。”
聂重之眉头一挑,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路周易等人自然也瞧出了楚随风的用意。
蒋正楠斜睨了楚随风一眼,视线一转,又落在了身边的那个人上,轻轻一笑:“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聂重之几个都知道楚随风平日里的酒量是怎么也不如蒋正楠的,但那小子估计平日里就对蒋正楠存了相当大的意见,所以今天铆足了劲,不止自己敬还一个劲儿地带头敬酒,一副不把蒋正楠灌醉誓不罢休的样子。
蒋正楠自然也意识到了,等去聂重之的俱乐部的时候,楚随风依旧不依不饶:“蒋正楠,我又不是敬你。”嘻嘻一笑,朝许连臻道,“美女,我敬你。”
许连臻自然知道楚随风在刻意与蒋正楠闹着玩,她乌黑的眸子有些无措的瞥上了蒋正楠。旁人都闲闲地坐着,看戏般地瞧着蒋正楠几人。
蒋正楠挑了挑眉,一声不吭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口喝掉。楚随风轻拍手掌,笑道:“好酒量,好酒量。”眸光向四周的人扫了一圈,“难得今天蒋大少这么开怀畅饮,你们也好意思在那里喝闷酒。”
路周易自然打蛇随棍上,放了搂在怀里的美女,趁机道:“那怎么少得了兄弟我啊。”一边说,一边探手与蒋正楠的酒杯相碰。
聂重之忍笑忍得简直快憋出内伤了,知道这几个人今日在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也顺带着测试蒋正楠的真正酒量。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他也不得不顺应了一下民意,向蒋正楠举杯。
蒋正楠双眸微眯,不咸不淡地环视了众人一眼,大家自然接收到他目光里的警告:“我记住了。”但都玩到这种地步了,再收手的话,也太半途而废了。
这样的围攻下,蒋正楠最后自然是喝醉了。许连臻见他不停地去洗手间,又瞧了兴致高昂的另外几人,低声劝道:“不要喝了……”
蒋正楠慢慢地转过头,目光微闪,声音低沉:“为什么?”许连臻怔在那里,半晌才有些语无伦次地道:“那个……那个喝醉了……会很难受……”
蒋正楠望着她忽地一笑,那样的笑,许连臻在那一瞬间似有了种喝醉的感觉,晕眩昏沉。蒋正楠把头低了下来,目光有些炽热:“你不想我喝醉?嗯?!”那个“嗯”字低低的从鼻腔发出,不知道怎么的,就像一把小而柔软的刷子在许连臻的心脏处刷过,颤颤的抖动。
这么多的人,许连臻觉得自己的脸颊慢慢热了起来,耳朵亦是,或许已经红得透明了,但她却入魔一般地点了点头。
蒋正楠的笑容更盛,搂着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舌头打结一般道:“好,我们不喝了。”
楚随风等人见他今日表现确实可以,几乎烂醉如泥了,想拦也觉得好像自己过分了些,于是嘻嘻哈哈地又每人灌了他一杯,便放人了。
许连臻搀扶着快不省人事的他出了电梯,找到了车子,幸亏他醉归醉,倒是很配合。司机老申见状,赶忙下车过来帮忙。
总算是把他折腾进车子了,许连臻坐下来的时候,额头都已经冒汗了,蒋正楠的身子轻轻地斜倚了过来,靠在她肩膀上。他的身子极重,许连臻轻轻地推了推他,结果自然是如同蚍蜉撼大树,分毫不动。
搀扶着他到了房间,他径直地往床上一到。许连臻气喘吁吁地坐在床畔,目光落在蒋正楠身上。她从未这般放肆大胆地打量过他。如今这么近距离地审视,忽然觉得他的皮相真不错,高鼻剑眉薄唇,线条优美得无一不像是用刀刻成的一般。就算没有其他身外之物,也是一个可以让很多女孩子奋不顾身的人物。
她在床畔坐了很久,想不好到底要给他泡杯浓浓的醒酒茶呢,还是让他去洗澡,这酒味也实在太浓烈了。
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就让他这样睡吧。动手替他脱了鞋子,至于衬衫,想想也算了,便探手拉过铺叠在床尾的杯子,替他盖好。
蒋正楠其实也没有真正醉过去,在那群人面前,如果不暗暗保留几分,还不被他们给玩死。所以此刻虽然头脑昏沉,但自己在哪里、做什么,他脑中还是有几丝清醒的。许连臻俯身替他掖被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身边淡香萦绕,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但是他就是想睁眼看看她。
许连臻原本正要转身去洗手间给他拧条热毛巾,只见他忽然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在灯光下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许连臻动作一滞,与他直直对视。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笑意,一点点的浓烈起来,双手一圈搂住了她柔软的腰肢,一翻身,将她固定在身下。
他的脸在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许连臻闭了眼。蒋正楠很慢很慢地俯了下去,现实轻柔地触碰她的唇,用舌尖一点点地描绘她的美好,诱她急促喘气……最后他终是忍不住,深深地吻了下去,与她唇齿纠缠……
室内光线靡靡,蒋正楠的唇一点点地往下移,不管不顾地在她身子里放纵,喃喃地唤她的名字:“连臻……连臻……我是谁?”
许连臻咬着下唇,拼命摇头想要躲避那种熟悉至极的欢愉。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最近老是喜欢这般对她,老是半强迫地哄她唤他的名字。蒋正楠恶意地停留,执意想要她的答案:“我是谁?”许连臻泪水晕染,纤细的肩膀不由自已地颤抖,终是吐出了他的名字:“蒋正楠。”
蒋正楠满意之极,低头与她呼吸交融:“我是蒋正楠,你又是谁?嗯。你又是谁?”许连臻难堪又愤恨地别过头,用脚蹬他。蒋正楠吃吃地笑:“你不说我就不动……”许连臻难堪愤愤地推着他,手脚并用,像是被惹毛的小猫。
蒋正楠亲吻着她的耳垂:“你是谁?”许连臻别无选择:“许连臻……我是许连臻。”他在上头深深地凝望着她,眸子幽亮如同冬日星光,双手与她相扣:“我是蒋正楠,你是许连臻。”
第二天,许连臻在温软舒适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的光景了。侧头,便是蒋正楠熟睡的脸庞。
她怔怔地望了许久,然后起身下楼去看许小白。他不喜欢小白到楼上,让人在楼下给小白弄了个窝。虽然小窝的位置有些太角落了,但那个紫色的窝确实可爱得紧。
吃过了早点,便抱着小白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考试资料。身边摊开了一大堆书本资料:《艺术设计原理》、《设计素描》、《中外建筑史》……
冬日慵懒的光线下,人都是懒洋洋的,更不用说小白了,耷拉着眼皮,半睡半醒的。
有人来到了她身边,小白龇牙咧嘴地冲他“汪汪汪”地叫。许连臻忙着安抚小白:“小白,不许叫。”蒋正楠很不爽地眯眼盯着那条小狗,用眼神威胁:“你叫,你再叫就把你扔出去。”而小白的回应则又是数声的“汪汪汪”。
许连臻知道蒋正楠一直不喜欢小白,平日里都尽量离小白远远地,现在一人一狗如此对峙,倒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蒋正楠拉起了她:“吃饭去。”许连臻低声道:“我已经吃过了。”蒋正楠嘴角勾勒出淡淡地笑:“陪我一起吃。”说罢,拉起许连臻就走。
许连臻迫不得已,只好坐了下来,长长的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她只喝了几口汤。蒋正楠胃口极好,吃了整整两碗才放下筷子,道:“等考试结束,陪我去七岛。”
许连臻不由得愕然,带着惊讶抬起了头。蒋正楠的神色如常,也看不出什么。
这个冬日下去,许连臻终于在洛大结束了所有的考试。漫步在校园里,三三两两成堆的学生,相伴而行的男女学生情侣,只觉得满满都是年轻张扬的气息,迎面而来。相比五福大学,洛大风景更为宁静优美。 不过大学校园,类似的教学楼、宿舍楼、运动场,类似的场面,类似的场景,她自己说不出的感慨万分,不能自已的感伤。
有些东西过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就算她今天可以打扮得仿若一个普通学生一样地在学校散步,可是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二十岁的许连臻了。
那种年轻飞扬、清澈通透、未经世事的一尘不染早已经离她远去了。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光景了。她趴在床上,只觉得头涨脑裂地累得慌,说不清道不明的累。被褥松软宜人,她渐渐地终是抵挡不住来袭的睡意。
似睡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光景。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回来了,喊她起床。
许连臻连手指也不想动,只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日月无光。翻了个身,嘟嚷道:“惠姨,人家不要吃饭啦。我要睡觉。”迷糊中又记挂着小白,便又口吃不清地道:“惠姨,小白今天要洗澡,你帮我给它洗澡吧。谢谢惠姨。”
蒋正楠坐在床畔,眼睁睁地看着许连臻无赖似的把被子拉到了头上,在被子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怎么也不肯出来。有些目瞪口呆,又有些好笑,嘴角不知道怎么的就上扬了起来。
于是到了楼下,隔了老远,双手环抱在胸,远远地瞧着那只小小的咖啡色宠物狗。瞧了许久,蒋正楠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卷起了袖子,大掌一伸拎过那只小狗。
他调好了水温,将小狗轻轻地放进了大水盆,瞪着它喃喃自语:“小白,许小白……”小白朝他“汪汪”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应和还是挑衅。
蒋正楠嗤声道:“得瑟什么……听名字就知道你是什么了……还叫……”小白又冲他“汪汪”了两声,抖了抖身上的毛,似在抗议。
蒋正楠“阿嚏”一声,嫌恶地道:“不准动,再动……再动我就把你给绑了……”小白也瞪着他,与他对峙,冲着他不停地“汪汪汪”直叫。
蒋正楠真有想一把捏住它狗脖子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一直在心里劝自己道:“怎么能跟狗一般见识呢!”
在揉搓小狗毛发的时候,蒋正楠一边狂打喷嚏一边想,想不到他蒋正楠也有做狗保姆的这一天。如果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混了啊!
许连臻一觉睡到了自然醒,一看时间已经是午夜了。定睛细看不由得一呆,小白“呼呼”地睡在床下的地板上。她不解地转头,看着身旁熟睡中的那个人,不觉有片刻的发愣,他不是最讨厌小白的吗?
考试后的第二天,便到了七岛市。蒋正楠大约公事繁忙,临走时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无聊的话,出去逛逛街。我让贺君给你安排车子。”
许连臻瞧着门轻轻关闭,片刻怔怔。到了窗边,正好看到蒋正楠上车的背影。因七岛的天气温暖,他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地白衬衫,清爽简洁。他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在楼下抬头往上瞧了瞧,才钻进了车子。 公寓位于在20多层的顶楼,自然估计是什么也瞧不见的。
许连臻的指尖缓缓地抚上额头,怔怔地站在窗边,抬头是碧蓝色的天空,像是大块大块的水晶,剔透晶莹,触手可及。云朵是一团一团的棉花,飘来荡去。
许连臻亲自整理了行李,把衣服一件件地往衣帽间挂好,整个公寓干净得像是样板房。许连臻打开了电视,一时间整点新闻的女主播声音清脆地充斥着整个空间。
索性回了房间,取了纸笔,开始画画……
笔落在纸上,如有意识一般,便是一个浅浅的轮廓。她添加了几笔,整个人忽然就愣住了,笔下的男子,丰神俊朗,不是蒋正楠是谁……
许连臻将纸张揉成了一团,往垃圾桶里头一扔,然后心烦意乱地起身去浴室……
第二天,实在是无聊,最后还是出去逛了半天。现在的城市,高楼大厦已经复制得大同小异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逛的,于是随便乘了一辆公交车,就在七岛市乱转。坐在车里,看着流动而过的城市风景,一幅幅巨大精美的广告画,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名……
蒋正楠早出晚归,显得很忙碌。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忙,蒋正楠都会接她出去一起吃晚饭。
这天晚上,两人用餐完毕刚从餐厅出来,正好迎面与刚下车的一群人相遇。前头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笑意隐隐地停顿了脚步,视线落在了蒋正楠握着她的手上。而那人身后的人群则纷纷向蒋正楠打招呼,里头竟然还有贺君:“蒋总。”
那人朝众人吩咐了一声:“你们先进去吧。”似笑非笑望着蒋正楠:“原来如此。这样的情况,我倒是能够体谅的。”
蒋正楠只淡淡一笑:“杜兄,我就不打扰大家的雅兴了。”杜维安拦住了他:“大家都忙了这么久,今天的庆功宴你不在可不像话!来,跟大家一起喝一杯吧。”
蒋正楠转头望了一眼许连臻,这才点了头:“好吧。”
从两人的交谈中,许连臻这才知道,蒋正楠每次与她吃饭都是抽空的。
蒋正楠又一连忙了好几日,这天晚上,很突然地对她说:“你整理一下行李,明天我们去小岛玩。”许连臻有几分诧异,他这么忙,居然还有时间去度假。
从小到大,她唯一一次去岛上度假,也是跟他去的。
可是等许连臻从游艇上下来的时候,熟悉的小岛风景,不禁让她惊讶地抬头:“是这里。”蒋正楠含笑着伸手牵她下船:“喜欢吗?”
碧空如洗,日光照耀,浮云飘摇,还有微风缭绕。大约只有傻子才会不喜欢。
许连臻诚实地点了点头,任他牵着她的手。
上次来的时候不过两天,所以都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小岛,也不知道这次会在这里住几天。
早就有车子在等两人了,见了游艇靠岸,几个人便迎了上来恭敬地叫了一声:“蒋先生。”又迎了蒋正楠上车,将两人送到了木屋区。一直到两人所住的木屋停下车,许连臻发现这栋木屋也还是原来两人一起住过的那栋。转头望向蒋正楠,他只是微笑不语。
许连臻推开门,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隐隐有种时光倒流之感。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蒋正楠在边上,他握着她的手。
整顿好了一切,蒋正楠便开了游艇带她去海钓。海面平稳,颠簸不大。
许连臻钓鱼倒是不会,但从小陪父亲许牟坤钓鱼,所以陪钓经验还是丰富的。便拿了一本书,戴了大大的草帽,坐在边上陪蒋正楠。海风吹来,热热的,带了太阳的温度。
许连臻嘴角含笑,翻开了书页。
蒋正楠不时偏头看她。她轻含笑意的表情,她这样地伴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温暖的缘故,心里也涨得满满的。让他觉得,这天地之间,他几乎已经别无他求。
许连臻才翻了几页,便听见蒋正楠道:“快看……”许连臻抬眼,之间鱼线上的浮漂不停在颤动,许连臻一喜,搁了手里的书,雀跃起身:“有鱼……”
蒋正楠缓缓把鱼线收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出现在了许连臻面前。许连臻探手便从钩子上取鱼,蒋正楠叮嘱道:“当心手,我来……”
被他握着的地方似有电流丝丝地通过,许连臻心头不明所以的一动。抬眼,只见蒋正楠凝望着她:“怎么样?我海钓的水平还不错吧。”
许连臻一笑,抚着方才手指的触碰之地,有些浅浅地发愣。这到底是怎么了?
晚上依旧是在草坪上用餐,星光点点是最好的佐餐佳品。因为下午海钓的收获颇丰,所以餐盘里都是两人的成果。
蒋正楠吃到一半,含笑着跟她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走后片刻,不知道怎么的,草坪上所有的露天灯一下子暗了下来,四周唯有星辰寂寥。
下一个瞬间,空气里有人在轻轻地哼唱生日快乐歌。许连臻怔在了椅子上,缓缓地抬头,不远处,蒋正楠推了蛋糕缓缓过来。
四下黑暗如漆,只有蛋糕上的蜡烛光华灿烂,还有他的笑,像是无数的星辰下坠,碎了一地光辉。
他望进了她的眼,微笑着说:“生日快乐。”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许连臻只觉得眼里不能自已的酸意弥漫。
她凝望着诱人的蛋糕,有些恍惚,她已经多久没有过生日了?她以前跟每一个女孩子一样,喜欢各种精致小巧的甜品,喜欢品尝各种蛋糕。但是从里头出来后,却在没有在生日那天吃过蛋糕了。
她永远记得她父亲被抓的那天,其实也是她被抓的那天,是她的生日,她与叶英章约好了那天去博物馆看文物展出,约好了一起吃午饭……
犹记得那天,父亲按往年一样,一早起来给她煮糖心鸡蛋。小的时候,父亲每天早上都会早早地起来给她煮两个糖心鸡蛋,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以至于到了某天,她看到糖心鸡蛋都不敢吃了,因为吃怕了。后来她大了,父亲也忙了,所以就改成了每年她生日那天,父亲下厨给她煮糖心鸡蛋。
那一天早上,她一边吃了父亲做的糖心鸡蛋,一边还不知福地跟父亲抱怨:“爸,以后不要再给我煮啦!”父亲许牟坤含笑不语,只是用手揉着她的头顶,像她小时候一样。半天才道:“等你以后出嫁了,爸爸就不煮了。以后让你老公煮给你吃。”
可就那么大半天的光景,父女两人却被双双关在了监狱之中。她当初那般的怨叶英章、恨叶英章,最重要的原因是除了因为他欺骗了自己外,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狠心。他一再地说,他爱她,就连后来相遇,他也一再的强调。
可是她却再也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若叶英章他曾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话,怎么会在她的生日,亲手送她进监狱呢!
所有的往事都定格在她21岁生日那一天,她失去了一切。
后来便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
如今蒋正楠简简单单地四个字,现实与过往,都在这一刻被联结。
喉咙异样的干涩,许连臻哑哑地开口:“谢谢。”甫一出口,一股酸意便直冲鼻尖。
隔着蜡烛的火光,她望进了蒋正楠墨玉般发亮的眸子。他正凝望着她微笑,眉眼舒展,英俊难言。这样的光景,这样的微笑,仿佛身边再无旁人,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她而已。
饭后,他拖着她的手,侧头微笑:“难得这么好的星光,你说做什么好呢?要不要去海边散步?”许连臻望着他,他的视线温暖,不染尘埃。
不知道为何,她只觉得心情别样,好像花蜜渗到了唇齿间,清清地一片沁甜。于是她眼底有淡淡地笑意浮动,像是花蕾在氧气中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蒋正楠知道她同意了,他拉起她的手,在月光下跑动。
许连臻轻轻唤他:“不要这么快,我跟不上……”
淡淡的月光下,两个人就像剪纸下的人影,如梦幻泡影。
蒋正楠将自己的鞋子脱掉,又弯下腰帮她拖鞋。手被他牢牢地握着,许连臻赤足踩在了沙滩上,细细小小的沙粒钻进了脚趾间,痒痒麻麻的,抬头是蒋正楠微笑的俊脸,轮廓清晰,眼目深邃。
海浪不停地冲刷上来,清清凉凉的,一遍又一遍。
他用脚在沙上写字,写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和她做所有情侣之间做的事情,可是两人偏偏不是情侣!
后来关于那两日的记忆,许连臻都觉得模糊恍然。好似天空里灿烂的烟花,大朵大朵的绚烂。伸手想要抓住,却只剩一手的余烬,除了空气,别无痕迹。
她只知道,那是这些年来,过得最快乐的两天。
这辈子除了父亲,再没有别人对她这般的体贴温柔,让她如此简单自在。
可是她总是暗暗告诉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演戏。有时候她也会迷茫,会隐约的不懂,叶英章他们也不在这里,他表演给谁看啊。
许连臻隐隐觉得,他与她,正不受控制地往一个未知方向发展。她莫名害怕,惶恐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那个结果会比当初遇见叶英章更惨。
chapter11 无声的掩藏
喜欢与不喜欢,喜欢谁与不喜欢谁,如今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再没有任何意义了。
蒋正璇回到家的时候,兰姨迎了上来开门,替她脱厚重的外套。蒋正璇问道:“兰姨,我妈呢?”
兰姨笑吟吟地将嘴一努:“在客厅喝茶呢。梁夫人来了。”
梁夫人是洛海有名的梁氏基金会的负责人,与蒋母陆歌卿是姑表之亲,素来走动频繁。蒋正璇听了便道:“那我去和表姨打声招呼。”
轻敲花厅的玻璃门,已见母亲陆歌卿和梁夫人笑意盈人地抬头。蒋正璇推门而进,朝梁夫人娇笑撒娇:“表姨。”
梁夫人亲亲热热地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含笑道:“我有几个月没见到璇璇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又抬头朝陆歌卿道:“我啊,等着喝璇璇的喜酒呢。好日子定下没有?到时候可不要把我给忘了哦。”
陆歌卿与她自然也不客气,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记你啊!正商量着呢,有几个日子在选,只是还没有具体定下来。”蒋正璇到底年纪轻,不好意思了起来,撒娇道:“妈,表姨……”
梁夫人瞧了甜美可人的蒋正璇,笑道:“璇璇,这有什么害羞的,想当年你妈在你的岁数都已经生了你哥了……”说着说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一直都说吧,生女儿好啊,一个女儿就是一件贴心小棉袄。你看我们家的那两个小子,猴年马月能定下来啊!”
说起这个,陆歌卿也是一肚子的话:“你急什么,你的那两个儿子都还没到三十呢,你瞧我们家正楠……跟他一般大的,很多儿子都已经上小学了……你看看他……”
梁夫人道:“我刚刚跟你说的那几家的小姐,都是从国外留学回来……跟我们正楠倒也相配。也不怕你笑话,本来我还舍不得介绍呢,想留着自用。可是我那两个儿子,一相亲,每次都自动消失,害我都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那两个表侄子放女方鸽子的事情,在她们这个圈子里早不是什么秘密了。陆歌卿也听她提过多次,此刻也只好拿话宽慰她:“算了,他们还小,等过几年你再急吧。说不定啊,明年都已经让你抱孙子了呢。”
女人呢,无论什么年纪都是八卦的。于是说着说着,又提起了前不久结婚又离婚的易家。
蒋正璇在边上听两人闲聊也觉得无趣,便帮两人重新斟了茶水,找了个借口便告辞了出来。
梁夫人望着远去的蒋正璇,叹了口气:“叶家那孩子也是有福气的。你辛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就这么给他娶回去了……连我都不舍得……要不是咱们有血缘关系,我早就下手了……”
陆歌卿被说中了心事,越发觉得不舍了:“可不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唉……想想都心痛。可是不舍得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璇璇看中了,几千万个心甘情愿……我这个做妈妈的,只希望以后英章多疼疼她就好了……”
等蒋正璇再次下楼的时候,表姨梁夫人已经走了。而母亲陆歌卿戴了无框眼镜正在看照片。蒋正璇上去一瞧,照片上的女子或气质可人,或明艳照人,又或楚楚动人,反正都是一顶一的美女。
陆歌卿见她看得认真仔细,一脸慎重,人小鬼大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便问道:“觉得哪一个跟你大哥合适?”
蒋正璇抱着抱枕,做着鬼脸摇头啧道:“妈,你急什么呢!”说着,古怪精灵地凑近道:“告诉你哦,大哥已经有女朋友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陆歌卿再好的修养也不免有气:“是啊,你哥不是没有女朋友,是有太多女朋友了。唉!真的是……你说吧,都玩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定下来了。”
蒋正璇嘻嘻一笑:“妈,现在这世道,哥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你就应该抚额庆幸了!嫂子的事情,他这个皇帝不急,倒是你急死了!”
陆歌卿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女儿,对女儿说的那个喜欢男女的问题上,还未能反应过来。
蒋正璇贼兮兮地一笑,已经凑了过去,挽着母亲陆歌卿的手,道:“妈,我告诉你一件事哦,大哥真的有一个固定女朋友,在一起都有一年多了,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很呢!”
陆歌卿狐疑地盯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固定女朋友?真的假的?”蒋正璇用力点头,以表示认真:“妈,我怎么可能骗你呢?而且这次我觉得是真的。你知道的,哥从来不带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所以这个一出现啊,我就知道不大一样……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哥这次看来真的很认真。”
陆歌卿还是不相信,“是吗?”蒋正璇:“妈,我难道还会骗你吗?”忽然想到一事,嘟嘴道:“妈,你知道吗,哥跟她一起住,居然还给她养了一条小狗……你说气人不气人,以前啊,我想养猫猫啊狗狗啊的,哥都不同意!”
陆歌卿惊讶地出声:“养小狗,正楠他不是会过敏吗?”蒋正璇一副“对啊,就是这样才奇怪啊”的样子,道:“所以我觉得不一样啊。而且啊,我也蛮喜欢连臻的,跟她处得越久,我就越喜欢她……她还……”
蒋正璇想说绑架的事情,但想起上次的事情大哥蒋正楠再三叮嘱过她不能让父母知道的,所以忙止了口。
好在陆歌卿心思也不在那个地方,所以也没听出什么不妥之处。顿了片刻,方半信半疑地问道:“她叫什么?”听女儿一个劲儿地称赞,陆歌卿倒是来了点劲,觉得可能不是假的。
蒋正璇道:“连臻,许连臻。妈,你也见过她的啊,不就是上次我订婚的时候,大哥带她一起出席的啊。”
陆歌卿自然记得那个女孩子,因为这是这几年来,蒋正楠第一次带女孩子出现在长辈都在的场合。长得清清雅雅、斯斯文文的,站在蒋正楠边上,容貌上看倒也蛮配的。
可是后来她旁敲侧击蒋正楠,但当时正楠明明告诉她,不过是一时玩玩的意思啊。想不到现在还在一起,如果真像璇璇说的一起都一年多了的话,难不成正楠也有跟人家结婚的意思?可为什么一直没带到他们两个老的面前呢?除非女方……
陆歌卿那一天晚上就直接打了电话给蒋兆国下面的秘书丁寸生:“小丁啊,你给我办件事……”
在W省范围内,丁寸生自然也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不过一天,关于许连臻的所有资料,包括在哪里出生,都已经详详细细地陈列在了陆歌卿面前。
陆歌卿一份一份地翻了下去,最后心都凉了下来。
从蒋家大宅的窗户望出去,天色发青,云翳厚重,一片阴冷。但蒋家大宅的花厅里,温度适宜。
陆歌卿一条黑白相间的安哥拉羊绒裙,披了一条灰色的披肩,闲闲地在花瓶里摆弄花枝,头也未抬地道:“正楠,你与她是不可能的。”
蒋正楠在沙发上,本还在想母亲是不是又要让他去相亲了。一听到这话,霍然抬头,依然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原来这便是今天叫他来吃饭的主因。
“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这次就糊涂了呢!”
蒋正楠淡淡开口道:“妈……”
陆歌卿转过身来,语气坚定,一副不容商量的摸样:“你听妈把话说完。
“正楠,你就璇璇这一个妹妹,难不成你想以后每天看见自己的老婆,就想到你妹夫不成。
“我知道,现在的时代跟我们以前大不一样。你妈我也不是老古董。但我倒是一直觉得老祖宗们传下来的的‘门当户对’这句老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你妹妹以后若是找一个不如我们家的,就算我们没有看轻人家的意思,但说话行事都得分外的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得罪了人家长辈,以为我们瞧不起人家,让你妹妹难做人,让她过得不舒坦。这样的陪尽小心,我想想都累。
“虽然你妹妹和叶英章之间是有些问题,但我对叶英章总体还是满意的。毕竟两家人是这么多年了,在你爷爷那代就是世交了!知根知底又门当户对的。你妹妹以后嫁过去,叶家也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还有,妈这次也索性打开天窗跟你说亮话了,这次我跟你叶伯母通了电话,大家都把话说摊开来说了。你叶伯母告诉我她的病也是假的,为的就是让英章和你妹妹能早点结婚。所以,过两天,她和你叶伯父会亲自到洛海来跟我们提亲,结婚的日子就定在年底。
“正楠,你是我们两代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算妈对你未来的妻子再没有要求,但起码她也得身家清白,不落人口舌吧……你想想,你怎么对你爷爷交代!”
蒋正楠站在花厅的落地玻璃前,一直沉默。
外头开始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了清透的玻璃上,肆意地纵横蜿蜒。
“再说了,若是她知道你爸当年作为W省的副省长,当年她爸的案子是他亲笔批的、亲自指示的,或许连无期这个刑,你爸都有过指示。你认为,她还会留在你身边吗?”
“你好好想想,妈不是在逼你。”陆歌卿的语气中自有一种坚持。“妈自问不是什么老古董,也希望你站在妈的角度考虑一下!”
“妈,你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觉得她不配当你的媳妇而已。”
陆歌卿抬头,脸色明显一愣,不敢置信:“这么说来,原来你还真的想过,甚至打算跟她结婚……”
蒋正楠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陆歌卿将手中的小花剪往花架上随手一扔,苦口婆心地道:“正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爸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蒋正楠的声音淡淡地想起:“你们自然不可能会答应。老头子还想着下一届呢?他怎么丢得起这个脸,恐怕连她在我身边,你们也是不能容忍的。”
陆歌卿不语。
“不过,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要的,没人能阻止,就跟我不想要的一样,谁也不能硬塞给我。”
蒋正楠起身,缓缓道:“妈,我等下还有一个会要开,就先走了。”
陆歌卿望着儿子远去的高大背影,一直僵站在花房里头。
好半晌,蒋正璇轻轻地推门进来:“妈,你跟大哥说什么呢,他好像脸色不对,连我叫他都不理我。”陆歌卿望着女儿,一时无言。半晌,才缓缓道:“没什么。”
蒋正璇过来揽住她的腰:“妈,是不是大哥惹你生气了?是不是为了大哥相亲的事情,妈,你就让大哥去吧,我看连臻真的不错,性子也好,长得也好看……你以前不是说过,只要大哥喜欢就行了吗?”
陆歌卿听着女儿清脆地叽叽喳喳地声音,心里又气又疼,这个傻女儿啊,还不知道这个许连臻和叶英章……唉……这么单纯,以后可怎么得了啊,只怕被卖了还在边上替人数钱呢!
是啊,她以前说过只要正楠喜欢就行,可再怎么样,那女孩子至少得身家清白吧!
唉!陆歌卿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女儿柔嫩的脸,喃喃道:“放心,妈知道怎么做!”
这日许连臻和蒋正璇约了一起做美容,顺带一起吃饭。
蒋正璇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连臻,下下个礼拜二是我哥的生日,你准备送他什么?”
许连臻的筷子一顿,抬眼望着蒋正璇,有些微愣。蒋正璇给她出主意:“你还没想好吗?要不送他一对袖扣?或者手表?反正刷他的卡就是了。”
许连臻自然不会跟她说自己原先根本不知道蒋正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要不,给我哥做爱心牛排啊?保证他开心得心花怒放。”
许连臻自然知道蒋正璇的爱心牛排很成功,但她和蒋正楠的情况完完全全的不适用。她只好微笑不语。
蒋正璇很认真地对她道:“连臻,你知道吗?我哥对你真的很好。虽然每个人恋爱的表达方式都不同,可是我觉得他对你的方式与别人不同。”
许连臻轻扯嘴角,尝到了舌尖的苦涩味道。蒋正璇的这番话,大概就是对她和蒋正楠的演技的最大赞赏吧。
只是……她偶尔也会微愣,现阶段他对她的演戏是不是太逼真了。蒋正楠眼里总是星光浮动,里头有一种东西令她正在慢慢沉溺。
蒋正璇见她不置可否地清淡模样,娇啧道:“连臻,人家说真的啦。”见许连臻依旧不语,蒋正璇倒起了几分怒其不争的味道,“连臻,我跟你说实话哦。我爸跟我妈等着我哥结婚都等得快成长颈鹿了,可是我哥依旧我行我素。所以呢,我们家的长辈们明的暗的都快急疯了……我爸爸本来还有两个弟弟的,可是后来都……唉……如今呢,他们就盼着我哥给他们生个孙子……要不,我看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就先斩后奏。我妈看在孙子的份上,呵呵……”
说罢,蒋正璇朝她眨了眨眼,许连臻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装作欣赏窗外流动的风景。蒋正璇以为她害羞,嘻嘻直笑。
蒋正璇笑道:“连臻,我呢,从小到大可都是一个人,所以啊,当然希望以后有人可以陪我……”见许连臻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便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跟你说另外一件事情……”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蒋正璇脸色忸怩,顿了顿才道:“连臻,我告诉你一个事,叶大哥……叶大哥跟我求婚了……”
那天,叶英章约她出去吃饭。两人在后来手牵手在海边栈道上逛,遇到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
那女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模样,扎了两个小小的辫子,俏皮可爱。抱着一个篮子,清脆地对叶英章说:“大哥哥,给这位漂亮的姐姐买一朵玫瑰花吧,八元一朵。”
叶英章便取了几张一百出来,塞给了那个女孩子:“我都买了。”蒋正璇在边上,自然甜到了心里。
那个时候还是没有想到下一刻叶英章居然会抱着那一大束的玫瑰花向她跪了下来:“璇璇,嫁给我好不好?”
她当时不免吃惊地愣住了,但很快便狂喜地反应过来。她平素是最不喜欢大红色的玫瑰的,只觉得艳丽得俗气。可那个时候,只觉得欢喜无比。连看花,也觉得是那般的喜庆美丽。
许连臻怔了一怔,方郑重地含笑着抬头望着她,道:“恭喜你们。”
蒋正璇十分娇羞地接受了她的祝福。
许连臻问道:“婚礼日期定在什么时候?”
叶英章真的要跟蒋正璇结婚了。那么这件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呢?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呢?
回家的一路上,许连臻不断地在想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可是很奇怪的是,这个问题每每念及,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身体里涌上来。
蒋正楠这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推门进来,居然看到许连臻穿了一身家居服站在窗口发呆,似在等他回来一般。
蒋正楠心里不明所以的欢喜,放低了脚步,在后面一把拥住了她:“怎么还不睡?”
他特有的气息混合着酒气淡淡地浮在空气里,许连臻有片刻的失神。
她缓缓地道:“我有事情想问你。”蒋正楠轻吻了她的侧脸,轻“嗯”了一声:“什么?”
许连臻望着远处的路灯,星星寥寥地数点,像是盛开在黑暗里的寂寞花。莫名的,她就忆起了那个星光下的沙滩和沙滩下手牵手的那对人。
只是再怎么逃避,最后还是得面对的。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许连臻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面对这蒋正楠:“我今天和璇璇一起吃饭。他说……叶英章跟她求婚了。”
蒋正楠倒没料到她说的竟是这个,脸色一僵,没有说话。他缓缓地放开了她。空气里原本有种撩人的亲昵,此刻却仿佛被东西覆盖住了一般,瞬间冰凉了下来。
许连臻定定地站着,凝视着他。从蒋正楠的角度只看到她精致清浅的侧脸线条。蒋正楠忽地勾起了嘴角,阴晴不定地笑了出来:“没错。你想问什么?”他不过也才知道这个消息而已。
蒋正楠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表情,语气却是极度地轻描淡写:“你是想知道他们结婚的具体日期,然后准备离开?”她就这般着急地,时刻不停地想着离开他吗?
这些日子,他对她的,难道她没有一点点感觉吗?
蒋正楠的样子很奇怪,许连臻只觉得自己心里也很奇怪,茫然一片。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好似各自站成了雕像。房间里冰冷窒息。
蒋正楠猛地转身,甩门而出。
蒋正楠开了车子,一路飞奔去了聂重之的俱乐部。聂重之不在,底下负责的人忙将他迎进了他们这群人固定的豪华包房。
蒋正楠取了一瓶酒,仰头直灌。
第二天,是安排好的,要去七岛市出差,他原本早就计划好了要带她一起去,他甚至一厢情愿地想着,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她。
显然是他蒋正楠自作多情了。
她与他之间,从开头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强迫她的,她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他是知道的!可是总是觉得他一点一滴地待她好,她总是会察觉的。可是今晚的事情,倒叫他明白,是他一厢情愿了。
蒋正楠自嘲般地大笑了出来,一仰头,又是满满一瓶。
等聂重之接到手下人的电话赶来的时候,蒋正楠早已经酩酊大醉了。房间里酒意浓烈,一地的酒瓶东倒西歪,还有满地的玻璃碎渣……总之,是一室的狼藉。
这也是聂重之第一次看到蒋正楠喝得如此之醉,也总算是清楚地知道了蒋正楠真正的酒量。
这日,许连臻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光明亮。
身边的一侧依旧是空的,他还是没有回来。都已经第九天了!任何联系也没有。
她与他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联系了,除了他主动会发给她微信外。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生命中有些东西没有过,也不过如此而已。可是曾经有过,如今没有了,却总让人觉得隐隐难受。
许小白躺在薄被之上,呼呼地喘气。许连臻失神地望了片刻,方才起身梳洗。
拉开外头那层厚实的窗帘,细细碎碎的光影从纱帘漏进来,有微尘在光束里清幽浮动。她转身抱起了小白,趿着拖鞋下了楼。
客厅有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精致的侧脸。好在那人也并不想给她留多少幻想的余地,优雅地站起来,转身道:“许小姐,你好!”
那人头发松松的绾了发髻,穿了一件极精致的黑色长袖毛呢连衣裙,浅V型的领口。典型的贵妇人装扮。
许连臻并不认识她,可是她却知道这个人是冲着她而来的。这人的五官笑容与蒋正璇有五六分的相似,这般的年纪……她忽然忆起蒋正璇订婚的那日,她确实是见过这位夫人的……
许连臻抱紧了小白,有些紧张地欠了欠身,微笑问候:“您好。”
那人浅浅而笑,不浓不淡,一切优雅地恰到好处:“许小姐,我是正璇的妈妈,你可以叫我伯母。”
任凭许连臻平日里再淡然,但此刻觉得说不出的紧张,这个人是蒋正楠和蒋正璇的妈妈。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其实她用不着紧张的,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明所以的紧张!
许连臻再度欠身,努力完美微笑:“伯母,您好。”
陆歌卿的视线落在许连臻手上抱着的小狗身上,虽然早已经从女儿那里知道了,但还是微微一愣。但也只是几秒的光景,她便优雅地坐了下来,淡笑道:“你坐吧,不要拘束。”
许连臻忙着放下了小白,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幸好当年父亲请了专门的老师教过她礼仪,面对长辈,她只侧着腿,虚虚地坐了三分之一。
陆歌卿扫了一眼她的坐姿,轻轻柔柔地道:“许小姐,我今天来打搅你,我想你肯定觉得我有些冒昧,对不对?”
“我想你现在肯定心里在揣测我会跟你说些什么?对不对?”
许连臻没有说话,审时度势,这种情况下,她能做的只是听她将话说完。幸好,这位夫人目前似乎还没有盛气凌人的态度和意思,说话之间低低柔柔的,还真客气委婉。
“许小姐,我也不多说其他什么了,就开门见山吧。请问你已经多久没有联系你父亲了?”
许连臻到没有预料到她会以这个作开头,微带了愕然抬起头。
“我想你应该已经很久没有跟你父亲联系了,所以你肯定不知道他最近的身体情况。”
许连臻倏地抬头盯着她:“伯母,我爸爸他怎么了?”她是在上个月看过父亲,这个月因为那天蒋正楠甩门而出,便耽搁了下来,所以已经足足有一个半月没有去监狱探望了。
陆歌卿缓缓地道:“根据我所知道的情况,你爸病得不轻,上个星期所有检查报告都已经出来了……”陆歌卿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紧地审视着她,似乎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她顿了顿,说道:“得到医生证实了,是胃癌。”
许连臻只是不肯相信,无意识地连连摇头:“不,不可能的。如果我爸病得这么严重,狱方……狱方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如果是犯人自己要求狱方不要通知家属的呢?”
许连臻一呆,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不,是绝对有可能!是父亲不想让她知道,是父亲想独自承受这一切。无论父亲他曾经做过什么,但他绝对是世界上最疼女儿的一个父亲。只要力所能及,他都要帮她撑住那一片天空,就算那片天空早已经残破不全了。
许连臻方寸大乱,不停地摇头:“不会的……肯定是弄错了……就算不通知我,可是贺君不可能不知道的。”
陆歌卿瞧着许连臻失魂落魄的担忧模样,心里倒起了几分不忍,便道:“你先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许连臻这才有了反应,直直地抬头,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监狱里的犯人得了重病,有些是可以保外就医的,但都是对有期徒刑的人而言的。可是你爸爸的条件是达不到保外的标准……”
许连臻忽然福至心灵般懂得了她意味深长的眼光,也明白了贺君为什么不知道这么大的消息。
洛海市蒋兆国的夫人,若是连这点小事也无法办到的话,那也真是白活了。
她垂下了眼帘,一字一句地问道:“伯母要我答应什么,才会愿意帮我这个忙呢?”
果然是个一点即通的聪明孩子。真是可惜了!
蒋母走后,许连臻抱膝坐在窗帘后面,一想到,心都揪疼了。落了很久的泪,小白过来挠着她的裤子,冲她“汪汪汪”地叫。若是平时,许连臻早抱它在怀里,逗它嬉戏了。可今天小白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地希望赢得主人的注意,但最后还是失望地趴在地板上,打了个滚,露出圆圆的肚子,“呜呜呜”地抗议了几声。想来它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疼爱它的主人,今天不肯理睬它。
许久之后,许连臻转头环顾四周,原来终于是到了要离去的时候了。
其实那日开口问蒋正楠,也是问问而已。或许也有想确认他会不会按照约定让她离开的想法。她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蒋正楠这段时间对她的转变呢?可她那般的自私,就像埋在沙堆里的鸵鸟,唯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已。可是她不敢去确认那种改变是什么,不敢也不能。她唯有把这些归于蒋正楠的入戏而已。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一点,还是要有的。
现在终于可以离去,可她为何会涌起一种失落感呢?
许连臻真的觉得自己有病。她竟然在这样的时刻,开始留恋这里了。
到了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原本她极力想逃避的一切,如今倒似一把把的双面刃,割得她……割得她心里难受得紧。
原来她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贪恋他给的温柔,就算她早知道这些温柔都是假的,都是做戏,她都已经贪恋了。而且她居然连何时开始的,竟然也不知道。
只是,她早已经明了,一切已到结束之时。
蒋正楠一直没有再回来。一直到他生日的前一天,许连臻还是隐约地觉得他会回来的。她有种朦胧的笃定。
许连臻抱着小白,很突然地想到,如果蒋正楠一直没有回来,会不会就是表示这个交易到时间要结束了。这样的话,蒋夫人交代的事情不就解决了吗?父亲也就可以保外就医了吗?
但那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罢了,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那一个晚上,许连臻辗转难眠,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渐渐入眠。
第二天,蒋正楠还是没有回来。
许连臻一整天都窝在书房画画,偶尔抬头,便可瞧见窗影静移,其实心浮气躁得很,拿着笔从哪里下手也不知道。她连连出错,瞧见夕阳霞光洒在脚边堆满的纸团上。她放下笔,知道今天不是她画画的时候, 索性起身,整理好一切,准备找本书出来看看。
才刚从书架上挑出了一本禅道类的书出来,阿姨便上来敲门请她下去,说是贺先生来了。
贺君在厅里,见了她客气地道:“许小姐,蒋先生让我来接你。”隔了这些天,终于听到这个名字了,甫一入耳,许连臻心里就不明所以地一抽。
许连臻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毛衣打底裤的一身家居打扮,便道:“我上去换一身衣服。”她在柜子里找了一条裤子,化了点淡妆,这才上了车子。
贺君从来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许连臻也从来不多问,加上司机,三个人默默无言,一时间车里静得宛如无人一般。
车子开了小半天,到了一处庄园似的地方,贺君才开口:“许小姐,这是聂重之先生的私人庄园。”
聂重之,许连臻自然认识,与蒋正楠关系素来极好,她也在不少场合遇到过。只是聂重之这个人,素来都是面无表情,隐隐霸气,她与他好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遇见了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许连臻沿着大理石铺成的阶梯拾级而上,候在门口的保安人员轻轻为她推开了门。触目所及,奢靡繁华,无不精致到了极点。
豪华的大厅里三三两两的人群,她走了数步,便一眼望见了蒋正楠。这么多日未见,她居然也可以一眼望见。
许连臻缓缓地呼气吸气,抬起有些酸软无力的双腿,一步步向他走去。
似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蒋正楠缓缓转身,许连臻的视线一下子便撞进了他的眼里,如同往常一般,那双眼睛便是一汪潭水,深邃不见底。
蒋正楠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干燥,许连臻的指尖微动,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便乖巧地任由他握着。
蒋正楠见她难得的温顺,连日来积聚的怒火便渐渐隐了下去。蒋正楠向来强势,男女关系也不例外。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份,久而久之,他自然也就习惯如此了。像许连臻这般不识相的女人,他自然是第一次接触。
那天甩门而去,心里恼火之极。心想着他蒋正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这般窝囊至极,委曲求全吗?过了几日,又想着,她只要服软一下,他就顺势而为了。可她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倒让他把这场火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一直拖啊拖的,拖到了他的生日。原本总想着,她只要一联系他,或者贺君也行,那么总归是他和她一起过的。可是……她没有。或许在她心里,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在这般烦躁阴郁之下,所以聂重之聂重之提议要帮他办个PARTY庆生,他也就一口答应了。
可是真的到了会场,没有她,一切都那么空落落的。如今,她这般主动出现……
蒋正楠此刻瞧着她,心头欢喜,连面色都因他的微笑而舒展开来。见到了她,好像所有的芥蒂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蒋正楠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问道:“是不是瘦了?”周围都是人,虽然略略隔了点距离,可他是主角,自然有很多的视线缭绕。
许连臻的脸一下子红了,语无伦次地道:“没……没有……没有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呼吸一样轻飘无力。
蒋正楠只是望着她,眼底含笑:“我说瘦了……”
他今天是寿星,最大了。他说瘦,那么她就瘦好了。许连臻浅笑不语,忽然发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反扣住他的手。她微怔,但他已经拉着她去了人群里。
大约是吵架过后,小别胜新婚,蒋正楠对她隐约更好了几分。一个晚上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
大约是知道了要离开,许连臻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偶尔侧头望他,水晶灯下,光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一切都衬出了薄薄的光晕,仿佛是泡泡一般,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消失无踪。
回到了房间,更是缠着她不放:“今天我生日,我的礼物呢?”
许连臻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讪讪道:“没有……”
虽然说蒋正璇给她出了很多主意,但是心形牛排、烛光晚餐这一类的实在不适合他与她之间。她也只是听听而已。另外的领带、袖扣、衣服,他又多了去了……再加上前几天两人一直冷战……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蒋正楠居然会开口跟她索要礼物。
蒋正楠极度地不满:“没有礼物……”蒋正楠的表情变化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许连臻只好赫然道:“要不,回去不给你……”
她的嗓音绵绵软软的,呼吸间似有馨香幽幽。蒋正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晚上,蒋正楠的一群铁杆发小依旧在聂家庄园坐着一起吃饭。
蒋正楠坐在她边上,不时地给她布菜。取了一些虾子放在她的碟子里头,半天也没见许连臻动。
蒋正楠便将碟子拿了过去,闲闲地一只一只剥起壳来。他的手指修长,手法利落,轻轻一扯,红红的虾壳便脱落了。不过片刻,已经将虾子都剥干净了,一只一只地叠在了瓷碟里。
蒋正楠把碟子轻轻地放到了许连臻面前,低声道:“吃吧。”
粉白的虾肉,被白白的描金碟子一衬,犹如玉石般的诱人。
许连臻自然察觉到众人奇怪的目光,特别是在座美女们的潋滟羡慕,不由得觉得有几丝尴尬羞涩。偏偏蒋正楠在边上浑然不觉,又夹了鱼脸肉给她。
一桌子上头的楚随风、聂重之、路周易等人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惊愕之情方才隐下去。
因为在座的那几个人,哪个不知道,蒋正楠这家伙从小到大跟他们一起吃饭,那鱼脸肉便是他的绝对专利。
晚饭后,蒋正楠等人玩牌。许连臻不会,只看了一会儿便推说累,先告辞回房了。可才出门,便想起了薄外套还搭在蒋正楠的椅子上,便准备返回去拿。
聂重之看着轻轻开启又渐渐合上的门扉,饮了一口酒,似是不经意地道:“蒋,你该不会是真的准备要定下来结婚了吧?”
蒋正楠正含笑着拿着酒杯微微晃动,闻言,笑容不由一怔,不免有几分被看穿心事的窘意和难堪,再加上也不想他们这群活宝笑话他。蒋正楠挑眉一笑:“结婚?和谁?人选呢?”
聂重之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勾:“谁?你心知肚明。你身边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固定女伴。而且,瞧你的样子,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觉得厌倦。”
楚随风见蒋正楠一时间不语,不由得一惊:“怎么,我们的蒋大少准备从良了不成?准备与祝平安一样,抛弃我们众兄弟?”
提起祝平安,路周易一肚子的火气:“祝平安这家伙,据说最近在二度蜜月……这人简直已经没救了!”说着说着,便将视线移到了蒋正楠身上,“蒋正楠,你不会真要成为祝平安第二的吧?”
蒋正楠不知自己是被聂重之等人那淡淡的激将语气给激怒了,还是心惊于自己的想法如此外露,居然让众人这般轻易地猜到。
他悠悠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和她?你们开玩笑吧。”
楚随风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真没有?那今日这种兄弟们给你庆祝的日子,你带她来干吗?你难道还怕聂重之没给你安排女人吗?”
蒋正楠懒洋洋地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用习惯了而已。兄弟们,女人嘛,不都一样!”
听他这么说,于是众人再没有多说什么。聂重之也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打了一下手里的牌。
原来是用习惯了而已!
这便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她所有不对劲的唯一解释!
原来是用习惯了而已啊!
许连臻银在门外的阴暗角落,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的,可是双脚不听使唤,犹如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许久之后,许连臻才慢慢地回了房间。
蒋正楠带着薄薄的酒意回来,推门而入便瞧见房间里暗暗的,只在角落里开了一盏落地灯,晕晕黄黄的一团光线。
许连臻抱膝坐在窗前的贵妃沙发上,静静地瞧着窗口发呆。她似乎听见了动静,慢慢转过了头。
蒋正楠正要说话,可是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空空洞洞的。只听她的声音轻轻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蒋先生……”
蒋正楠双目微眯,蹙着眉头望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叫他什么来着?
许连臻淡淡道:“蒋先生,既然蒋小姐和叶先生要结婚了,那么,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蒋正楠杵在原地,酒意消散,呼吸僵硬。原来就这么想离开他!他昨晚才刚过了生日,她今天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蒋正楠灼灼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可是她的样子极其平静,如同千年的古井水般,半点波澜也没有。
蒋正楠忽觉得从未有过的一种心如死灰:“你……是不是仍旧喜欢叶英章啊?”
他第一次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但是,人嘛,落了败,无论如何总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将不甘心问出了口。
许连臻没有回答。喜欢与不喜欢,喜欢谁与不喜欢谁,如今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再没有任何意义了。
蒋正楠定定地站着,几乎以为自己要化为雕像,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心里的热度一分一分地凉了下去,最后冻结成冰。
空气里压抑窒息,古墓般的死寂。
蒋正楠的脸忽明忽暗,许连臻瞧不真切。她只知道两人之间无形之中已经隔了几座山般的距离。
只听他的声音在房间里低缓地响了起来,听上去倒似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味道:“原来你一直喜欢叶英章啊。”
她沉默着一直坐在那里,别着头,避开他的目光。许久许久之后,才听到她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是。我喜欢他,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
是啊,她喜欢的一直是叶英章。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可是这一刻,蒋正楠却还是觉得全身五脏六腑,无一不在发疼叫嚣。
蒋正楠嘴角微勾,缓缓一笑:“可惜了,他现在要跟我妹妹结婚了。”
他一点一点地踱步过来,一举一动好似一只优雅地豹子。最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犹如君王,那般高,那般的压迫,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的手伸了过来,指节修长有力,缓缓地按住了她心口的地方。许连臻心口猛地一颤。半晌后,他又慢慢放开。一步一步地后退,一直退啊退的,退到了门口。
然后,许连臻听见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地缓缓传来:“那好吧,就这样吧。”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