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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1

_131 脱脱(元)
嘉祐初,大雨水,景初曰:“此阴盛阳微之诫也。”乃上疏称:“商、周之盛,并建同姓;两汉皇子,多封大国;有唐宗室,出为刺史;国朝二宗,相继尹京。是欲本支盛强,有磐石之安,则奸雄不敢内窥,而天下有所倚望矣。愿择宗子之贤者,使得问安侍膳于宫中,以消奸萌,或尹京典郡,为夹辅之势。”时狄青为枢密使,得士卒心,议者忧其为变。景初奏疏曰:“天象谪见,妖人讹言,权臣有虚声,为兵众所附,中外为之恟々。此机会之际,间不容发,盖以未立皇子,社稷有此大忧。惟陛下蚤为之计,则人心不摇,国本固矣。”数诣中书白执政,请出青。文彦博以青忠谨有素,外言皆小人为之,不足置意。景初曰:“青虽忠,如众心何,盖为小人无识,则或以致变。大臣宜为朝廷虑,毋牵闾里恩也。”知制诰刘敞亦论之甚力,卒出青知陈州。
李仲昌以河事败,内遣中人置狱。景初意贾昌朝为之,即言:“事无根原,不出政府,恐阴邪用此,以中伤善良。”乃更遣御史同讯。迁右司谏,安抚河北。还,奏比部员外郎郑平占籍真定,有由七百余顷,因请均其徭役,著限田令。以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判都水监,改度支副使,迁吏部员外郎,擢天章阁待制、知谏院,以病,未入谢而卒。
马遵者字仲涂,饶州乐平人。尝以监察御史为江、淮发运判官,就迁殿中侍御史为副使。入为言事御史,谪知宣州,后复为右司谏,以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改吏部,直龙图阁,卒。性乐易,善议论,其言事不为激讦,故多见推行,杜衍、范仲淹皆称道之。
吴及,字几道,通州静海人。年十七,以进士起家,为侯官尉。闽俗多自毒死以诬仇家,官司莫能辨,及悉为谳正,前后活五十三人,提点刑狱移其法于一路。辟大理寺检法官,徙审刑院详议,累迁太常博士。
是时,仁宗春秋既高,无子,及因推言阉寺,以及继嗣事。至和元年,上疏曰:臣闻“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臣幸得待罪法吏,辄原刑法之本,以效愚忠。切惟前世肉刑之设,断支体,刻肌肤,使终身不息。汉文感缇萦之言,易之鞭箠,然已死而笞未止,外有轻刑之意,其实杀人。祖宗鉴既往之弊,蠲除烦苛,始用折杖之法,新天下耳目,兹盖旷古圣贤,思所未至,陛下深恻民隐,亲览庶狱。历世用刑,无如本朝之平恕,宜乎天降之祥。而方当隆盛之时,未享继嗣之庆,臣窃惑焉。
或者宦官太多,而陛下未悟也。何则?肉刑之五,一曰宫,古人除之,重绝人之世。今则宦官之家,竞求他子,剿绝人理,希求爵命。童幼何罪,隐于刀锯,因而夭死者,未易悉数。夫有疾而夭,治世所羞,况无疾乎?有罪而宫,前王不忍,况无罪乎?臣闻汉永平之际,中常侍四员,小黄门十人尔。唐太宗定制,无得逾百员。且以祖宗近事较之,祖宗时宦官凡几何人,今凡几何人?臣愚以谓胎卵伤而凤凰不至,宦官多而继嗣未育也。伏望顺阳春生育之令,浚发德音,详为条禁。进献宦官,一切权罢,擅宫童幼,置以重法。若然,则天心必应,圣嗣必广,召福祥、安宗庙之策,无先于此。
书奏,帝异其言,欲用为谏官,而及以父忧去。
嘉祐三年,始擢秘阁校理,逾月,改右正言。复上疏曰:“帝王之治,必敦骨肉之爱,而以至亲夹辅王室。《诗》曰:”怀德惟宁,宗子惟城。‘故同姓者,国家之屏翰;储副者,天下之根本。陛下以海宇之广,宗庙之重,而根本未立,四方无所系心,上下之忧,无大于此。谓宜发自圣断,择宗室子以备储副。以服属议之,则莫如亲;以人望言之,则莫如贤。既兼亲贤,然后优封爵以宠异之,选重厚朴茂之臣以教导之,听入侍禁中,示欲为后,使中外之人悚然瞻望,曰:“宫中有子矣。’陛下他日有嫡嗣,则异其恩礼,复令归邸,于理无嫌,于义为顺,弭觊觎之心,属天下之望,宗庙长久之策也。”既而又言:“开宝诏书:”内侍臣年三十无养父者,听养一子为嗣,并以名上宣徽院,违者抵死。‘比年此禁益弛,夭绝人理,阴累圣嗣。愿诏大臣明示旧制,上顺天意,以绥福祐.“明年,遂权罢内臣进养子。
管勾登闻检院。又上书论政事,谓:“仓廪空虚,内外匮乏,其弊在于官多兵冗。请汰冗兵,省冗官,然后除民之疾苦。”因条上十余事,多施用之。建请择馆职,分校馆阁书,并求遗书于天下,语在《艺文志》。
明年,日食三朝,及言:“日食者,阴侵阳之戒。在人事,则臣陵君,妻乘夫,四夷侵中国。今大臣无姑息之政,非所谓臣陵君,失在陛下渊默临朝,使阴邪未尽屏也。后妃无权横之家,非所谓妻乘夫,失在左右亲倖,骄纵亡节也。疆埸无虞,非所谓四夷侵中国,失在将帅非其人,为敌所轻也。”因言孙沔在并州,苛暴不法,燕饮无度;庞藉前在并州,轻动寡谋,辄兴堡砦,屈野之衄,为国深耻。沔繇此坐废。
又言:“春秋有告籴,陛下恩施动植,视人如伤。然州郡官司各专其民,擅造闭籴之令,一路饥,则邻路为之闭籴;一郡饥,则邻郡为之闭籴。夫二千石以上,所宜同国休戚,而坐视流离,岂圣朝子育兆民之意哉!”遂诏:“邻州、邻路灾伤而辄闭籴,论如违制律。”
久之,迁右司谏、管勾国子监。在职数年,以劲正称,遇事无小大辄言。尝请毋纳群臣上尊号,出后宫私身及非执事人,毋以御宝白札子赐近幸家人冠帔及比丘尼紫衣;并责执政大臣因循苟简,畏避怨谤,宜用唐李吉甫故事,选拔贤俊,约杜预遗法,旌擢守令;复置将作监官属,专领营造;论入内都知任守忠陵轹驸马都尉李玮及干求内降。
会谏官陈升之建请裁节班行补授,下两制、台谏官集议。主铁冶者,旧得补班行。至是,议罢之。既定稿,及与御史沈起辄增注兴国军磁湖铁冶如旧制。主磁湖冶者,大姓程叔良也。翰林学士胡宿等即劾及与起职在台谏,而为程氏经营占锢恩例,请诏问状,皆引伏。及出为工部员外郎、知庐州,进户部、直昭文馆、知桂州。卒,录其弟齐为太庙斋郎。
及当官有守,初为检法官,三司请重铸铁钱法至死。下有司议,及争不可,主者恚曰:“立天下法,当由一检法邪?”及曰:“义理为先,安有高下?”卒不为诎。
范师道,字贯之,苏州长洲人。进士及第,为抚州判官,后知广德县。县有张王庙,民岁祠神,杀牛数千,师道禁绝之。通判许州,累迁都官员外郎,吴育举为御史。奏请罢内降推恩,择宰相久其任,选宗室贤者养宫中备储贰。
初,皇祐中,贾昌朝上议置五辅郡,设京畿转运使、提点刑狱,号为“拱辅京师”,而论者谓宦官谋广亲事亲从兵,欲取京畿财赋赡之,因以收事柄。师道力奏非便,遂复旧制。又以四年贡举,士苦淹久,请易为三年。宰相刘沆护葬温成皇后,礼官议称“陵”,师道以为非典制,数以争,沆恶之,引著令“台官满二年当补外”,出知常州。台谏官共言师道不当去,不报。徙广南东路转运使。旧补摄官皆委吏胥,无先后远近之差,师道为置籍次第之。召为盐铁判官,道改两浙转运使,迁起居舍人、同知谏院,管勾国子监。
后宫周氏、董氏生公主,诸阁女御多迁擢。师道上疏曰:“礼以制情,义以夺爱,常人之所难,惟聪明睿哲之主然后能之。近以宫人数多而出之,此盛德事也。然而事有系风化治乱之大,而未以留意,臣敢为陛下言之。窃闻诸阁女御,以周、董育公主,御宝白札并为才人,不自中书出诰。而掖庭觊觎迁拜者甚多,周、董之迁可矣,女御何名而迁乎?才人品秩既高,古有定员,唐制止七人而已。祖宗朝宫闱给侍不过二三百,居五品之列者无几,若使诸阁皆迁,则不复更有员数矣。外人不能详知,止谓陛下于宠幸太过,恩泽不节耳。夫妇人女子,与小人之性同,宠幸太过,则渎慢之心生,恩泽不节,则无厌之怨起,御之不可不以其道也。且用度太烦,须索太广,一才人之奉,月直中户百家之赋,岁时赐予不在焉。况诰命之出,不自有司,岂盛时之事耶?恐斜封、墨敕,复见于今日矣。”
时大星陨东南,有声如雷。又上疏曰:“《汉》、《晋天文志》:”天狗所下,为破军杀将,伏尸流血。‘《甘氏图》:“天狗移,大贼起。’今朝廷非无为之时也,而备边防盗,未见其至。虽有将帅,不老则愚,士卒虽多,劲勇者少。小人思乱,伺隙乃作,必有包藏险心,投隙而动者。宜拣拔将帅,训练卒伍,诏天下预为备御。”仁宗晚年尤恭俭,而四方无事,师道言虽过,每优容之。迁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判都水监。与谏官、御史数奏枢密副使陈升之不当用,升之罢,师道亦出知福州。顷之,以工部郎中入为三司盐铁副使。感风眩,迁户部,直龙图阁、知明州,卒。
师道厉风操,前后在言责,有闻即言,或独争,或列奏。如陈执中家人杀婢,卒坐免;夺王拱辰宣徽使、李淑翰林学士;及王德用、程戡领枢密,宦官石全彬、阎士良升进,皆尝奏数其罪焉。
李绚,字公素,邛州依政人。少放荡亡检,兄綯教之书,严其课业而出,绚遨自若,比暮綯归,绚徐取书视之,一过辄诵数千言,綯奇之。稍长,能属文,尤工歌诗。尝以事被系,既而逸去。
擢进士第,再授大理评事、通判邠州。元昊犯延州,并边皆恐。邠城陴不完,绚方摄守,即发民治城,僚吏皆谓当言上逮报,绚不听。帝闻之喜,因诏他州悉治守备。还为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为京西转运使。是时,范雍知河南,王举正知许州,任中师知陈州,任布知河阳,并二府旧臣,绚皆以不才奏之。
未几,召修起居注,纠察在京刑狱。时宰相杜衍各拔知名士置台省,恶衍者指绚为其党。绚尝举陆经,经坐赃贬;而任布又言绚在京西苛察,出知润州。改太常丞,徙洪州。时五溪蛮寇湖南,择转运使,帝曰:“有馆职善饮酒者为谁,今安在?”辅臣未谕,帝曰:“是往岁城邠州者,其人才可用。”辅臣以绚对,遂除湖南转运使。绚乘驿至邵州,戒诸部按兵毋得动,使人谕蛮以祸福,蛮罢兵受约束。
复修起居注,权判三司盐铁勾院,复纠察在京刑狱。以右正言、知制诰奉使契丹,知审官院,迁龙图阁直学士、起居舍人、权知开封府,治有能名。绚夜醉,晨奏事酒未解,帝曰:“开封府事剧,岂可沉湎于酒邪?”改提举在京诸司库务,权判吏部流内铨。初,慈孝寺亡章献太后神御物,盗得,而绚误释之,诎知苏州,未行,卒。
绚疏明乐易,少周游四方,颇练世务。数上书言便宜。仁宗春秋高,未有继嗣,绚因祀高禖还献赋,大指言宜远嬖宠,近贤良,则神降之福,子孙繁衍,帝嘉纳之。性嗜酒,终以疾死。
何中立,字公南,许州长社人。幼警迈,与狄遵度游,遵度曰:“美才也!”其父棐遂以女妻之。进士及第,授大理评事,历佥书镇安、武胜二镇节度判官,迁殿中丞,召试学士院,为集贤校理。改太常博士、修起居注,迁祠部员外郎、知制诰,权发遣开封府事。
初,有盗慈孝寺章献皇太后神御服器者,既就絷,李绚以属吏,考掠不得其情,辄释去。中立至,人复执以来,中立曰:“此真盗也。”穷治之,卒伏罪。迁兵部员外郎,纠察在京刑狱。除龙图阁直学士、知秦州。言者以为非治边才,改庆州。奏曰:“臣不堪于秦,则不堪于庆矣,愿守汝。”不报。戍卒有告大校受赃者,中立曰:“是必挟他怨也。”鞭卒窜之。或曰:“贷奸可乎?”中立曰:“部曲得持短长以制其上,则人不自安矣。”还判太常寺,迁刑部郎中,进枢密直学士、知许州,改陈州。讹言大水至,居人皆恐,中立捕诛之。又徙杭州,暴中风卒。
中立颇以文词自喜,然嗜酒无行。庆历中,集贤校理苏舜钦监进奏院,为赛神会,预者皆一时知名士,中立亦在召中。已而辞不往,后舜钦等得罪,中立有力焉。
沈邈,字子山,信州弋阳人。进士及第,起家补大理评事、知侯官县,通判广州,累迁都官员外郎,历知真州、福州。庆历初,为侍御史。时吕夷简罢相,辅臣皆进官,邈言:“爵禄所以劝臣下,非功而授则为滥。今边鄙屡警,未闻庙堂之谋有以折外侮,无名进秩,臣下何劝焉。”又论:“夏竦除枢密使,而竦阴交内侍刘从愿。使从愿内济狡谲,竦外专机务,奸党得计,人主之权去矣。”其言甚切。权盐铁判官,转兵部员外郎。时选诸路转运加按察使,邈与张昷之、王素首被选。邈加直史馆,使京东。岁余,入为侍御史知杂事。未几,擢天章阁待制、知澶州,徙河北都转运使,又徙陕西,岁中,加刑部郎中、知延州,卒。
邈疏爽有治才,然性少检。在广州时,岁游刘王山,会宾友纵酒,而与闾里妇女,笑言无间。
论曰:庆历以来,任谏官、御史,名有风采,见推于时者,繇臻、京之辈,凡数十人,观其所陈,盖不虚得。及之论阉宦,真仁人之言,其最优乎!绚、中立、邈亦有美才,致位通显,然皆以酒失自累,故不能无贬焉。
列传第六十二
○张昷之 魏瓘 弟琰 滕宗谅 刘越附 李防 赵湘 唐肃 子询 张述黄震 胡顺之 陈贯 子安石 范祥 子育 田京
张昷之字景山。父秘,自有传。昷之进士及第,补乐清尉,润州观察推官,校勘馆阁书籍,迁集贤校理,通判常州,知温州。蔡齐荐其材可用,擢提点淮南路刑狱。杨崇勋知亳州,恃恩为不法,诬蒙城知县王申罪,械送狱。昷之廉得冤状,乃出申,配奸吏若干人。徙广南东路转运使。夷人有犯,其酋长得自治而多惨酷,请一以汉法从事。权度支判官,为京西转运使,加直史馆,徙河北。被边诸州发卒斩西山木,卒逃入契丹者岁数百人,敌既利其所开地,又得亡卒,故不急。昷之戒斩伐毋得深入北地,卒亦不敢逃。
还,为盐铁副使,擢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按察使。保州、广信、安肃军自五代以来别领兵万人,号缘边都巡检司,亦曰策先锋,以知州、军为使,置副二人,分所领卒为三部,使援邻道。太祖尝用之有功,诏每出巡别给粮钱以优之。其后州将不复出,内侍为副,数出巡,部卒偏得廪赐,军中以为不均。通判保州石待举言于昷之,请合三部兵更出入,季一出即别给钱粮,余悉罢,仍请以武臣代内侍。时杨怀敏方任边事,尤不悦巡检司。云翼卒恶石待举,遂杀之以作乱。昷之自魏驰至城下,召诸将部分攻城,使人请怀敏曰:“不即来,当以军法从事。”既至,又以兵自卫,昷之曰:诸将方集,独敢以兵随,将欲反邪!“叱去卫者。城开,田况潜杀降兵数百人,昷之预知其谋。除户部副使,既而坐前事夺职,知虢州。
王则反贝州,有言昷之在河北捕得妖人李教不杀,使得逸去,今乃为则主谋,事平,无其人。会冀州人段得政诣阙,自言“尝为叔父屯田郎中昙赇免缘坐”,且言“昙以书属昷之”,乃下御史按劾,虽不得书,犹夺三官,监鄂州税。知汉阳军,稍迁刑部郎中,复待制、知湖州,徙扬州。以光禄卿致仕,卒。昷之喜吏事,所至有声。退居筑家庙,率子弟岁时奉祠。
魏瓘,字用之。父羽奏补秘书省校书郎、监广积仓,知开封府仓曹参军。持法精审,明吏事。上元起彩山,阙前张灯,与宦者护作,宦者挟气,视瓘年少,辄诛索侵扰。瓘密以闻,诏杖宦者遣之。
瓘门人魏纲上疏诋天书,流海岛,瓘亦坐是停官。复监邓州税、鄂州茶,以大理寺丞知衡山县,通判寿州,历知循、随、安州,提点广南西路刑狱。邕州獠户缘逋负没妇女为佣者一千余人,悉奏还其家。就除转运使。刘鋹时计口以税,虽舟居皆不免,至是而雷、化、钦、廉、高州犹未除,瓘为除之。减柳州无名役四百人。召权度支判官。寻以罪降知洪州,徙梓州路转运使,还知蔡州、潭州,为京西转运使,江、淮制置发运使,自主客郎中迁太常少卿,知广州。筑州城环五里,疏东江门,凿东西澳为水闸,以时启闭焉。拜右谏议大夫,再任临江军判官。
史沆性险诐,尝为瓘所劾免。会广州封送贡余椰子煎等饷京师,辄邀留之,飞奏指以为珍货,诏遣内侍发验无有,沆坐不实废,瓘亦降知鄂州。未逾年,复为陕西转运使,徙河北。以给事中知开封府,政事严明,吏民惮之。内东门索命妇车,得赂遗掖庭物,付府验治,狱未上,内降释罪。谏官吴奎言法当执奏,而瓘不即奏行,请以废法论,降知越州。
侬智高寇广东、西,独广州城坚守不能下。于是论筑城功,迁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复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给禁卒五千,听以便宜从事。属狄青已破贼,召还,纠察在京刑狱。议者请开六塔河,塞商胡北流,宰相主其说,命瓘按视,还奏以为不可塞。下溪州蛮彭士羲叛,将发兵讨除。进龙图阁直学士、知荆南。瓘以为“五溪之险,师行鸟道,诸将贪功生事,于国家何所利?”因条上三策,以招徕为上,守御为下,功取为失。不报。后卒如瓘议。徙澶州、滑州。又徙邓州,不行,请老,以吏部侍郎致仕,卒。
瓘所至整办,与人置对未尝屈。史沆、王逵以善讼名天下,瓘既废沆,又尝奏抵逵罪,专任机数,不称循吏。弟琰。
琰字子浩,以父恩授秘书省正字,为吏强敏,名齐于瓘。尝通判陈州,适岁饥,百姓相率强取人粟,坐死者甚众,琰曰:“此迫于穷饿,岂得已者。”坐其首黥之。历知寿、润、滁、安州。寿州盗杀寺童子,有司执僧笞服,琰悯其非罪,命脱械纵去,一府争以为不可,后数日得真盗。富人犯法当死而死狱中,琰曰:“是尝欺匿异籍孤弱者财,所以自毙,觊不可穷治尔,其吏受赇而为之谋乎?”后有告者如琰所料。累官司农卿、知福州,徙广州。以疾告,得知江宁府。晚昏眊,纵私人乱法,日笞扑无罪吏卒。监司劾奏,召判刑部,乃致仕,进卫尉卿,卒。
滕宗谅,字子京,河南人。与范仲淹同年举进士,其后仲淹称其才,乃以泰州军事推官召试学士院。改大理寺丞,知当涂、邵武二县,迁殿中丞,代还。会禁中火,诏劾火所从起,宗谅与秘书丞刘越皆上疏谏。宗谅曰:“伏见掖庭遗烬,延炽宫闼,虽沿人事,实系天时。诏书亟下,引咎涤瑕,中外莫不感动。然而诏狱未释,鞫讯尚严,恐违上天垂戒之意,累两宫好生之德。且妇人柔弱,箠楚之下,何求不可,万一怀冤,足累和气。祥符中,宫掖火,先帝尝索其类置之法矣,若防患以刑而止,岂复有今日之虞哉。况变警之来,近在禁掖,诚愿修政以禳之,思患以防之。凡逮系者特从原免,庶灾变可销而福祥来格也。”疏奏,仁宗为罢诏狱。时章献太后犹临朝,宗谅言国家以火德王,天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请太后还政,而越亦上疏。太后崩,擢尝言还政者,越已卒,赠右司谏,而除宗谅左正言。
刘越者字子长,大名人。少孤贫,有学行,亦宗谅同年进士。尝知襄城、固始二县,有能名。既赠官,又官其一子,赐其家钱十万。
宗谅后迁左司谏,坐言宫禁事不实,降尚书祠部员外郎、知信州。与范讽雅相善,及讽贬,宗谅降监池州酒。久之,通判江宁府,徙知湖州。元昊反,除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知泾州。葛怀敏军败于定州,诸郡震恐,宗谅顾城中兵少,乃集农民数千戎服乘城,又募勇敢,谍知寇远近及其形势,檄报旁郡使为备。会范仲淹自环庆引蕃汉兵来援,时天阴晦十余日,人情忧沮,宗谅乃大设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州战没者于佛寺祭酹之,厚抚其孥,使各得所,于是边民稍安。
仲淹荐以自代,擢天章阁待制,徙庆州。上言:“朝廷既授范仲淹、韩琦四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使,而诸路亦带招讨称号,非所宜。”诏罢之。御史梁坚劾奏宗谅前在泾州费公钱十六万贯,及遣中使检视,乃始至部,日以故事犒赉诸部属羌,又间以馈遗游士故人。宗谅恐连逮者众,因焚其籍以灭姓名。仲淹时参知政事,力救之,止降一官,知虢州。御史中丞王拱辰论奏不已,复徙岳州,稍迁苏州,卒。
宗谅尚气,倜傥自任,好施与,及卒,无余财。所莅州喜建学,而湖州最盛,学者倾江、淮间。有谏疏二十余篇。
李防,字智周,大名内黄人。举进士,为莫州军事推官。随曹彬入契丹,授忠武军节度推官。括磁、相二州逃户田,增租赋十余万。因请均定田税,又请县有破逃五十户者令佐降下考,百户殿三选,二百户停所居官,能招携者旌赏之。改秘书省著作佐郎、通判潞州,迁秘书丞。体量二浙民饥,建言逃户田宜即召人耕种,使人不敢轻去甽亩,而官赋常在。又请京师置折中仓,听人入粟,以江、浙、荆湖物偿之。擢开封府推官,请与判官间三五日即府司军巡院察冤狱。出为陕路转运副使。先是沿江水递,岁役民丁甚众,颇废农作,防悉以城卒代之。会分川、陕为四路,徙防梓州路转运使,累迁尚书工部员外郎,为三司户部判官。
景德初,江南旱,诏与张知白分东、西路安抚。上言:“秦羲尝增江、淮、两浙、荆湖榷酤钱,民颇烦扰。江南以岁饥权罢,而淮南、荆湖未被德音。”诏悉罢之,仍诏羲等毋得复增榷酤之利。遂为江南转运。淮南旧不禁盐,制置司请禁盐而官自鬻之,使兵夫辇载江上,且多漂失之患。防请令商人入钱帛京师,或输刍粮西北边,而给以盐,则公私皆利,后采用之。徙知应天府,凿府西障口为斗门,泄汴水,淤旁田数百亩,民甚利之。又徙兴元府,入为三司盐铁判官,失举免官。后起通判河南府,徙知宿、延、亳三州,为利州路转运使,累迁兵部郎中、纠察刑狱,擢右谏议大夫、知永兴军,进给事中,复知延州,更耀、潞二州,卒。
防好建明利害,所至必有论奏,朝廷颇施行之。其精力过人。防在江南,晏殊以童子谒见,防命赋诗,使还荐之,后至宰相。
赵湘,字巨源,华州人。进士甲科,历彰武、永兴、昭武三军节度推官,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新繁县。以吏最,命知商州,徙陇州、兴元府,再迁太常博士。上《补政忠言》十篇,召判宗正寺,赐白金二百两。久之,上书言:“元德李太后母育圣躬,请祔太宗庙室。”后用其说。册赵德明,假尚书礼部员外郎,为官告副使。
擢殿中侍御史,权判三司勾院,上言:“汉章帝以《月令》冬至之后有顺阳助生之文,而无鞫狱断刑之政,遂定令毋以十一月、十二月报囚。今季冬诞圣之月而决大辟不废。愿诏有司,自仲冬留大辟弗决,俟孟春临轩阅视,情可矜恻者贷之,他论如法。”真宗曰:“此固善矣,然虑系囚益淹久,吏或因缘为奸尔。”湘又上书请封禅。未几,命管勾南宫北宅事。东封泰山,为东京留守推官,礼成,迁侍御史。升州火,命湘往致祠,兼问民疾苦。还言转运使刘炤弛职不按部,知洪州马景病不任事,皆罢黜之。
纠察刑狱,改尚书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湘又言:“旧制文武常参官日趋朝,并赴待漏院俟禁门辟,今则辰漏上始放外朝,故朝者多后时乃入。望敕正衙门主者察晚至,以惩其慢。若风雨寒暑托病不朝者罪之。”时帝亲制五箴以自儆,湘因言:“宗室风化所本,宜有以训厉,愿特制铭以赐南北邸。”帝悦,为制宗室座右铭,赐宁王元偓以下并及湘,且谕之曰:“卿宗姓也,故赐卿。”
祀汾阴,为考制度副使,请如《周官》置土训,录所过州县山川与俗好恶,日上奏御。兼判宗正寺。历三司户部、度支副使。祀太清宫,管勾留司三司事。为盐铁副使,再迁工部郎中、直昭文馆,出知河南府,徙河中府,为京西转运使。又徙凤翔府、延州,迁太常少卿、知襄州。又知应天府,进右谏议大夫,复知河南,为集贤院学士,以疾徙虢州,卒。
唐肃,字叔元,杭州钱塘人。当钱俶时,始七岁,能诵《五经》,名闻其国中。后与孙何、丁谓、曹商游,学者慕之。举进士,调郿县主簿,徙泰州司理参军。有商人寓逆旅,而同宿者杀人亡去,商人夜闻人声,往视之,血沾商人衣,为捕吏所执,州趣狱具。肃探知其冤,持之,后数日得杀人者。后守雷有终就辟为观察推官。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历知闻喜、福昌县,通判陕州。召拜监察御史。或荐肃为群牧判官,真宗曰:“朕欲别用肃。”遂提点梓州路刑狱。迁殿中侍御史,入为三司户部判官,出知舒州。迁侍御史,为福建路转运使,判三司开拆司。再迁工部郎中、知洪州。寻为江南东路转运使,擢三司度支副使。奉使契丹,还,迁刑部。为龙图阁待制、登闻检院,知审刑院,卒。子询。
询字彦猷,以父任为将作监主簿。天圣中,诏许天下士献文章,应诏者百数,有司第其善者,询数人而已,诏赐进士及第、知长兴县。
后以太常博士知归州,用翰林学士吴育荐为御史,未至,丧母。服除,育方参政事,宰相贾昌朝与询有亲嫌,育数与昌朝言,询用故事当罢御史,昌朝欲留询,不得已,以知庐州。凡官外徙者皆放朝辞,而询独不用,比入见,中丞张方平乃奏留询,育争不能得,询由是怨育而附昌朝。昌朝雅不善育,询希其旨上奏曰:“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茂才异等科,汉、唐皆不常置。若天见灾异,政有阙失,则诏在位荐之,不可与进士同时设科。若因灾异,非时举擢,宜如汉故事,亲策当世要务,罢秘阁之试。”育亦奏言:“三代以来,取士之盛,莫如汉、唐。汉诏举贤良文学直言极谏之士,非有灾异而举。唐制科之盛,固不专于灾异也。况灾异之出,或弥年所无,则此举奚设?或频岁而有,则于事太烦。令礼部进士数年一举,因以制科随之,则事与时宜。又从而更张之,使遗材绝望,非所以广贤路也。”仁宗是育言,诏礼部:“自今制科随进士贡举,其著为令。”时育由制科进,帝以为得人,故询力肆排诋,意在育不在制科也。
育弟妇故驸马都尉李遵勖妹,有六子而寡。询又奏育弟妇久寡不使更嫁,欲用此附李氏自进。后询终以故事罢御史,除尚书工部员外郎、直史馆、知湖州,徙江西转运使。
会诏淮南、江、浙、荆湖六路转运司移文发运使如所属,询争以为不可,乃移福建路。还,为三司户部判官,又判磨勘司,出为江东转运使。上言:“执政纯取科名显者修起居注,非故事。”未几,起居注阙人,帝特用询,遂知制诰。以参知政事曾公亮亲嫌,出知苏州,徙杭、青二州,进翰林侍读学士,累迁右谏议大夫。召还,勾当三班院,判太常寺,进给事中,卒,赠礼部侍郎。有集三十卷。
询少刻励自修,已而不固所守,及知湖州,悦官妓取以为妾。好畜砚,客至辄出而玩之,有《砚录》三卷。子坰,附王安石为监察御史里行,自有传。
论曰:宋承平日久,吏多以严刻为治。昷之辨冤狱,配奸吏;瓘奏还妇女为佣者若干人;琰吏事不下于瓘,脱械纵囚,审知奸弊,何其明且决也。宗谅、刘越以孤生立朝,请太后还政。越年不逮用,声名与宗谅同矣。防请罢榷酤,兴水利,湘廉问疾苦,按不称职者;肃明于狱讼:皆不多见也。然昷之以杀降而夺官,瓘以能置对而兴谤,询傅会喜进,窃非其据,虽列侍从,君子所不与也。
张述,字绍明,遂州小溪人。举进士,调咸阳县主簿,改大理寺丞,迁太常博士。皇祐中,仁宗未有嗣,述上书曰:“生民之命,系于宗庙社稷,而继嗣为之本。匹夫有百金之产,犹能定谋托后,事出于素,况有天下者哉。陛下承三圣之业,传之千万年,斯为孝矣。宗庙社稷未有托焉,此臣所以夙夜彷徨而为陛下忧也。谓宜慎择宗亲才而贤者,异其礼秩,试以职务,俾内外知圣心有所属,则天下大幸。”至和元年,复上疏曰:“臣闻‘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四方’。离为日,君象也。二明相继故能久照,东升西没,昼夜迭运,数之常也。陛下御天下且三纪矣,是日之正中也,而未闻以继照为虑,臣窃疑之。历观前世或令出宫闱,或谋起阍寺,或奸臣首议,利幼主以专政,假后宫以盗权,安危之机发于顷刻。朝议恬然,曾不为计,此臣拳拳为陛下言也。”述前后七上疏,最后语尤激,仁宗终不以为罪。
述慷慨喜论事,历通判延州,知泗州,皆有政迹。后以尚书职方员外郎为江、浙、荆湖、福建、广南路提点坑冶铁钱事,行至万州,道病卒。
黄震,字伯起,建州浦城人。进士及第,累迁著作佐郎、通判遂州。尝给两川军士缗钱,诏至西川,而东川独不及,军士谋为变。震白主者曰:“朝廷岂忘东川邪?殆诏书稽留尔。”即开州帑给钱如西川,众乃定,明日诏至。累迁尚书都官员外郎、提点湖北路刑狱,还,判三司磨勘司,擢江、淮发运使。
先是,李溥自三司小吏为发运使十余年,奸赃狼籍,丁谓党之,无敢言者。震将行,上书自陈,辞颇愤激,真宗知其意在溥也,谕之曰:“卿当与人和。”震对曰:“廉正公忠,臣职也。负陛下任使者,臣不敢与之和。”既至,发溥奸赃数十事,溥坐废;而震亦为溥讼,夺一官。罢,畏谓权,不敢自直,及谓贬,乃复官,知饶州,徙广东转运使。广南岁进异花数千本,至都下枯死者十八九,道路苦其烦扰,震奏罢之。震在真宗朝数论事,既卒,诏进其官一等。
胡顺之,字孝先,原州临泾人。登进士第,试秘书省校书郎、知休宁县。民有汪姓者豪横,县不能制,岁租赋常不入,适以讼逮捕,不肯出。顺之曰:“令不行何以为政。”命积薪环而焚之,豪大骇,少长趋出,叩头伏辜,推其长械送州,致之法。为青州从事。高丽入贡,中贵人挟以为重,使州官旅拜于郊。顺之曰:“青,大镇也。在唐押新罗、渤海,奈何卑屈如此?”独不拜。大姓麻士瑶阴结贵侍,匿兵械,服用拟尚方,亲党仆使甚多,州县被陵蔑,莫敢发其奸。会士瑶杀兄子温裕,其母诉于州,众相视曰:“孰敢往捕者?”顺之持檄径去,尽得其党。有诏鞫问,士瑶论死,其子弟坐流放者百余人。改著作佐郎、知常熟县,迁秘书丞,分司南京。
仁宗即位,迁太常博士。天圣、明道间,再上宰相书,乞太后还政,宰相匿不以闻。太后崩,顺之附疾置自言,求其书,出宰相家。仁宗嘉其忠,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其后数论朝廷事,仲淹爱其才,然挟术尚权,喜纵横捭阖。以目失明废,州里皆惮焉。
陈贯,字仲通,其先相州安阳人,后葬其父河阳,因家焉。少倜傥,数上疏言边事。举进士,真宗识贯名,擢置高第。为临安县主簿,以秘书省著作佐郎为刑部详覆官,改秘书丞,为审刑院详议官,历知卫州、泾州。督察盗贼,禁戢不肖子弟,簿书筦库,赋租出入,皆自检核。尝谓僚属曰:“视县官物如己物,容有奸乎?”州人惮其严。擢利州路转运使。岁饥,出职田粟赈饥者,又帅富民令计口占粟,悉发其余。徙陕西,累迁尚书度支员外郎,入为三司盐铁判官。领河北转运使,请疏徐、鲍、曹、易四水,兴屯田。徙河东,历三司户部、盐铁副使,以刑部郎中直昭文馆,知相州。还朝卒。
贯喜言兵,咸平中,大将杨琼、王荣丧师而归,贯上书曰:“前日不斩傅潜、张昭允,使琼辈畏死不畏法,请自今合战而奔者,主校皆斩;大将战死,裨校无伤而还,与奔军同。军衄城围,别部力足救而不至者,以逗留论。”真宗嘉纳之。又尝上《形势》、《选将》、《练兵论》三篇,大略言:地有六害。今北边既失古北之险,然自威虏城东距海三百里,沮泽硗确,所谓天设地造,非敌所能轻入。由威虏西极狼山不百里,地广平,利驰突,此必争之地。凡争地之利,先居则佚,后起则劳,宜有以待之。
昔李汉超守瀛州,契丹不敢视关南尺寸地。今将帅大抵用恩泽进,虽谨重可信,卒与敌遇,方略何从而出邪?故敌势益张,兵折于外者二十年。
方国家收天下材勇以备禁旅,赖廪给赐予而已,恬于休息,久不识战,可以卫京师,不可以戍边境。请募土人隶本军,籍丁民为府兵,使北捍契丹,西捍夏人。敌之情伪,地势之险易,彼皆素知,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矣。
后以疾卒。著《兵略》,世颇称之。子安石。
安石字子坚,以荫锁厅及第。嘉祐中,为夔、峡转运判官。民蓄蛊毒杀人,捕诛其魁并得良药图,由是遇毒者得不死。提点陕西刑狱,摄帅鄜延,能用谍者,敌动静辄先闻。尝敕边民戒严,既而数万骑奄至,无所获而去,玺书嘉之。历使京西、河东、淮南、京东,知苏州、邠州、河中府。户部副使韩绛镇太原,议行盐法,与监司多不合,加安石集贤殿修撰,为河东都转运使,议始定。谓其僚曰:“兴事当有渐,急则扰。”乃出盐付民而俾之券,使随所得贸易,鬻毕而归券,私贩为减。进天章阁待制。
官军西征时,遣县令佐督饷,安石谓文吏畏怯,武人邀功,乃但取敢行者。申约束以防众溃,曰:“事不豫警,俟其犯而诛之,是罔民也。”王中正帅东师而西,报安石持四十日粮,而师驻白草平弥月。安石深念曰:“吾顿兵益久,而秦甲未至,倘不足于食,将以乏军兴罪我。”即擅发民再饷,乃以闻。李舜举劾其专,诏置狱于潞,安石自麟州会逮,俄而他路馈粮多不继,神宗察其无罪,赦之。
尚书省初建,召为户部侍郎。尝与右曹李定同奏事,帝目留之曰:“卿岂非在淮南日不肯保李定持服者乎?”对曰:“诏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奏。”帝曰:“以实事君,朕所与也。”进吏部侍郎。选人将改京官,须次久,临当引对,率困于刑寺审问,或沮以微文,则一跌不复。安石则罢再问,以绝曩弊,遂为后法。出知永兴军、邓、襄、陈、郑州、河阳,至龙图阁直学士。绍圣元年卒,年八十一。
范祥,字晋公,邠州三水人。进士及第,自乾州推官稍迁殿中丞、通判镇戎军。元昊围城急,详帅将士拒退之。请筑刘璠堡、定川砦,从之。历知庆、汝、华三州,提举陕西银铜坑冶铸钱。祥晓达财利,建议变盐法,后人不敢易,稍加损益,人辄不便,语在《食货志》。提点本路刑狱,制置解盐,累迁度支员外郎,权转运副使。古渭砦距秦州三百里,道经哑儿峡,边城数请城之,朝廷以馈饷之艰不许。祥权领州事,骤请修筑,未报,辄自兴役。蕃部惊扰,青唐族羌攻破广吴岭堡,围哑儿峡砦,官军战死者千余人,坐削一官,知唐州。后复官,提举陕西缘边青、白盐,改制置解盐使,卒。
嘉祐中,包拯言:“祥通陕西盐法,行之十年,岁减榷货务使缗钱数百万,其劳可录。”官其子孙景郊社斋郎。熙宁中,平洮、岷、叠、宕、河州数千里,置郡县,以古渭为通远军。权陕西转运副使张诜奏:“朝廷复洮、陇故地,自将帅至裨佐悉有功赏。臣见洮、渭父老言,皇祐中,转运使祥因熟羌数被寇掠,其部族愿输土置城以为守御,乃即古渭为砦。祥此举足以消沮边隙,可谓知攻守之利矣。兵出少挫,身黜谋废,臣窃悲之。冀推原旧功,少赐褒恤,使天下知祥死犹被恩,且舒祥忠义之气。”诏赠秘书,录一子未官者。子育。
育字巽之,举进士,为泾阳令。以养亲谒归,从张载学。有荐之者,召见,授崇文校书、监察御史里行。神宗喻之曰:“《书》称‘SW谗说殄行’,此朕任御史之意也。”育请用《大学》诚意、正心以治天下国家,因荐载等数人。西夏入环庆,诏育行边,还言:“宝元、康定间,王师与夏人三大战而三北,今再举亦然。岂中国之大,不足以支夏人数郡乎?由不察彼己,妄举而骤用之尔。昨荔原之役,夏人声言:”我自修垒,不与汉争。‘三犯之,然后掩杀,虽追奔亦不至境。由是观之,其情大可见矣。“
又使河东,论韩绛筑啰兀二砦:“始调外郡稍远边城前后三十万夫,辽州最为穷僻,然犹上户配夫四百三十四,僦直计三千缗,下者十六人,其直十万。辇运所经二十二驿,宣抚司不先告期,转运使临时督办,致民皆破产,上下莫敢言。独辽守李宏能约民力所胜,而馈不失期,顾以诉其实,翻令鞫罪。愿贷被劾官吏,其刍粮在道者随所至受之,使已困之民咸蒙德泽。”神宗皆从之。坐劾李定亲丧匿服,罢御史,检正中书户房,固辞,乃知韩城县。
诏往鄜延议画地界,育言:“保疆不如持约,持约不如敦信。前日疆埸尝严矣,一旦约败兵拏,斗者跌于前,耕者侵于后,是封沟不足恃也。使人左去而兵革右兴,金缯朝委而烽烟夕举,是持约不足恃也。今我见利而加兵,当讲好之后,复自立界,不亦愧乎!”安南行营郭逵、赵卨以兵十万伐交阯,行及长沙,病死相属,逵、卨又不辑睦,育疏其不便,不从。久之,知河中府,加直集贤院,徙凤翔,以直龙图阁镇秦州。
元祐初,召为太常少卿,改光禄卿、枢密都承旨。刘安世暴其闺门不肃,出知熙州。时又议弃质孤、胜如两堡,育争之曰:“熙河以兰州为要塞,此两堡者兰州之蔽也。弃之则兰州危,兰州危则熙河有腰膂之忧矣。”又请城李诺平、汝遮川,曰:“此赵充国屯田古榆塞之地也。”不报。入为给事中、户部侍郎,卒。高宗绍兴中,采其抗论弃地及进筑之策,赠宝文阁学士。
田京,字简之,世居沧州,其后徙亳州鹿邑。举进士,调蜀州司法参军,自秦州观察推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为大理寺详断官。
赵元昊反,侍读学士李仲容荐京知兵法,召试中书,擢通判镇戎军。夏守赟为陕西经略使,奏兼管勾随军粮料。入对,陈方略,赐五品服。寻为经略安抚判官。守赟既罢,以武略应运筹决胜科,及试秘阁,与他科偕试六论,京自以记诵非所长,引去。
又参夏竦军事。会遗翰林学士晁宗悫即军中问攻守孰便,众欲大举入讨,京曰:“夏人之不道久矣,未易破也。今欲驱不习之师,深入敌境,与之角胜负,此兵家所忌,师出必败。”或曰:“不如讲和。”京曰:“敌兵未尝挫,安肯降我哉?”未几,元昊使黄延德叩延州乞降,以奇兵出原、渭,败大将任福。夏竦素不悦京,坐是改通判庐州,徙知邵武军,提点河北路刑狱事。乃上言:“请择要官守沧、卫,凿西山石臼废道以限戎马,义勇聚教,复给粮,置卒守烽燧,用奇正法训兵,徙战马内地以息边费。”凡十余事,仁宗颇嘉纳之。
入为开封府判官,坐械囚送狱道死,出知蔡州,徙相、邢二州,复提点河北刑狱事。王则据恩州反,京缒城趣南关,入骁健营抚士卒。保州振武兵焚民居欲应贼,京捕斩之乃定。贼遣其党崔象伪出降,京以其持妖言惑众,又斩以徇,由是营兵二十六指挥在外者皆慑服,不敢叛。州之南关,民众多如城中,得不陷贼,京有功焉。京督士攻城甚力,贼系京妻子乘城迫使呼曰:“毋亟攻,城中将屠我辈矣。”京叱诸军益进攻,注矢仰射,杀其家四人。贼知京无所顾,乃牵妻子去,恩州平。以不能预察贼,降监郓州税。
先是,驻泊都监田斌亦以贼发不能捕,待罪兵间,及城破,从诸将入,以功迁宫苑副使,而京独被谪。御史言失察贼过轻,忘家为国义独重,不宜左迁,乃徙通判兖州。又徙知江阴军,知密州,历提点淮南刑狱事、京西转运使,累迁兵部员外郎、直史馆、知沧州转运使。
京能招辑流民,为之给田除税租,凡增户万七千,特迁工部郎中。然传者谓流民之数多不实,又强为人田非其所乐,侵民税地,仿古屯田法,其后法不成,所给种钱牛价,民多不偿,鞭笞督责,至累年不能平,公私皆患之。擢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改兵部郎中,复知沧州,拜右谏议大夫,卒。
京喜论议,然语繁而迂,颇通兵战、历算、杂家之术。为人尚气节,少时与常山董士廉、汾阴郭京相友善,俱以倜傥闻。著《天人流术》、《通儒子》十数书,又有奏议十卷。
论曰:人臣之职,当奋不顾身,而庸人怯夫于国事则噎喑而不言,若胡越肥瘠之不相干,如张述者其亦忠且果矣。黄震指李溥忤权臣,胡顺之击强宗,为众人所不敢为;陈贯论兵事,范祥画边计,皆一时隽士。妖盗窃发,京出孤力保城南,置妻孥之忧,先登示贼,其勇盖可壮也。
列传第六十三
○周渭 梁鼎 范正辞 子讽 刘师道 王济 方偕 曹颖叔 刘元瑜 杨告赵及 刘湜 王彬 仲简
周渭,字得臣,昭州恭城人。幼孤,养于诸父。力学,工为诗。刘鋹据五岭,昭州皆其地也,政繁赋重,民不聊生。渭率乡人六百逾岭,将避地零陵。未至,贼起,断道绝粮,复还恭城,则庐舍煨烬,遂奔道州。为盗所袭,渭脱身北上。
建隆初,至京师,为薛居正所礼。上书言时务,召试,赐同进士出身,解褐白马主簿。县大吏犯法,渭即斩之。上奇其才,擢右赞善大夫。时魏帅符彦卿专恣,朝廷选常参官强干者莅其属邑,以渭知永济县。彦卿郊迎,渭揖于马上,就馆始与相见,略不降屈。县有盗伤人而逸,渭捕获,并暴廋匿者按诛之,不以送府。
乾德中,通判兴州。州领罝口砦多戍兵,监军敖很,纵其下为暴,居人苦之。渭驰往谕以祸福,斩其军校,众皆慑服。诏书嘉奖,命兼本砦钤辖。开宝元年,凤州七房冶主吏盗隐官银,择渭往代。周岁,羡课数倍,赐绯鱼,又迁知棣州。殿直傅延翰为监军,谋作乱走契丹,为部下所告,渭擒之以闻;命械至阙下,鞫得实,斩于西市。渭在郡以简肃称,及还,吏民遮道泣留,俄诏赐钱百万。
太平兴国二年,为广南诸州转运副使。初,渭之入中原,妻子留恭城。开宝三年,平广南,诏昭州访求,赐钱米存恤之。及是,渭始还故里,乡人以为荣。渭奏去刘鋹时税算之繁者,重定田赋,兴学校。迁殿中丞。属有事交阯,主将逗挠无功。有二败卒擐甲先至邕州市,夺民钱,渭捕斩之。后至者悉令解甲以入,讫无敢犯。移书交阯,谕朝廷威信,将刻日再举。黎桓惧,即遣使入贡。就加监察御史,在岭南凡六年。徙知扬州,进殿中侍御史,改两浙东、西路转运使,入为盐铁判官。迁侍御史,历判户部、度支二勾院,出知亳州,赐金紫,俄换宋州。加职方员外郎,为益州转运使。坐从子违诏市马,黜为彰信军节度副使。咸平二年,真宗闻其清节,召还,将复用,诏下而卒,年七十七。上闵其贫不克葬,赙钱十万,以其子建中为乘氏主簿。
渭妻莫荃,贤妇人也。渭北走时,不暇与荃诀,二子孩幼,荃尚少,父母欲嫁之。荃泣誓曰:“渭非久困者,今违难远适,必能自奋。”于是亲蚕绩碓舂,以给朝夕,二子皆毕婚娶。凡二十六年,复见渭,时人异之。朱昂著《莫节妇传》纪其事。
梁鼎字凝正,益州华阳人。祖钺,仕蜀为剑门关使。父文献,乘氏令。鼎,太平兴国八年进士甲科,解褐大理评事、知秭归县,再迁著作佐郎。端拱初,献《圣德徽号颂》万余言,试文,迁殿中丞、通判歙州,以能声闻,有诏嘉奖。徙知吉州,民有萧甲者,豪猾为民患,鼎暴其凶状,杖脊黥面徙远郡。太宗尤赏其强干,代还,赐绯鱼,旧例当给银宝瓶带,太宗特以犀带赐之,记其名于御屏。
淳化中,上言曰:“《书》云:”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乃尧、舜氏所以得贤人治天下也。三代而下,典章尚存,两汉以还,沿革可见。至于唐室,此道尤精,有考功之司,明考课之令,下自簿尉,上至宰臣,皆岁计功过,较定优劣,故人思激厉,绩效著闻。五代兵革相继,礼法陵夷,顾惟考课之文,祇拘州县之辈,黜陟既异,名存实亡。且夫今之知州,即古之刺史,治状显著者,朝廷不知;方略蔑闻者,任用如故。大失劝惩之理,浸成苟且之风。是致水旱荐臻,狱讼填溢,欲望天下承平,岂可得也。伏惟陛下继二圣之丕图,为亿兆之司牧,念百官之未乂,思四海之未康,特诏有司,申明考绩之法,庶几官得其人,民受其赐矣。“
俄为开封府判官,迁太常博士、三司右计判官,又为总计判官,会复三部,换度支判官。至道初,鼎洎陈尧叟建议兴三白渠,及陈、许、邓、颖、蔡、宿、亳数州用水利垦田,事具《食货志》。迁都官员外郎、江南转运副使,就改起居舍人,徙陕西。二年,五将分道击李继迁,李继隆擅出赤柽路无功,还奏军储失期,鼎坐削三任。复为殿中丞,领职如故。以母老求郡,历知徐、密二州。真宗践位,复旧官。咸平四年,迁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赐金紫。时三司督逋负严急,有久被留系者,命鼎与薛映按籍详定,多所蠲免。逾月,拜右谏议大夫、度支使。
时西鄙未宁,建议陕西禁解池盐,所在官鬻,诏从之。以鼎为制置使,杨覃为转运使,张贺副之,又以内殿崇班杜承睿同制置盐事。议者多言:“边民旧食青盐,其价甚贱。洎禁青盐以困贼,令商贾入粟,运解盐于缘边,价直与蕃盐不相远,故蕃部赍盐至者,不能货鬻。今若禁解池盐,与内地同价,则民必冒禁复市青盐,乃资盗粮也。”时刘综为陕西转运使,鼎奏罢之。综归朝,亦密陈其非便。鼎既行,即移文禁止盐商,所在约束乖当,延州刘廷伟、庆州郑惟吉皆不从规画。
又鼎奏运咸阳仓粟以实边,粟已陈腐,鼎即与民,俟秋收易新粟,朝廷闻而止之,上封章密陈其烦扰者甚众,鼎始谋多沮,遂令林特乘传与永兴张咏会鼎等同议可否,于是依旧通盐商。鼎坐首议改作非是,诏罢度支使,守本官。未几,丁内艰,起复。景德初,知三班院、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出知凤翔府。以居忧哭泣伤目,表求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三年,卒,年五十二,赐二子出身。
鼎伟姿貌,磊落尚气,有介节,居官峻厉,名称甚茂。好学,工篆、籀、八分。尝著《隐书》三卷,《史论》二十篇,《学古诗》五十篇。子申甫、吉甫。
范正辞,字直道,齐州人。父劳谦,获嘉令。正辞治《春秋公羊》、《穀梁》,登第,调补安阳主簿。开宝中,判入等,迁国子监丞、知戎州,改著作佐郎。代还,治逋欠于淄州,转运使称其能,转左赞善大夫,就知淄州。太宗征河东,诸州部粮多不及期,正辞所部长山县吏张秀督民输,受钱二千,即杖杀之,郡中畏服。
太平兴国中,改殿中丞,通判棣、深二州,迁国子博士。御史中丞刘保勋奏充台直,会有言饶州多滞讼,选正辞知州事,至则宿系皆决遣之,胥吏坐淹狱停职者六十三人。会诏令料州兵送京师,有王兴者,怀土惮行,以刃故伤其足,正辞斩之。兴妻诣登闻上诉,太宗召见,正辞廷辨其事。正辞曰:“东南诸郡,饶实繁盛,人心易动。兴敢扇摇,苟失控驭,则臣无待罪之地矣。”上壮其敢断,特迁膳部员外郎,充江南转运副使,赐钱五十万。
饶州民甘绍者,积财钜万,为群盗所掠,州捕系十四人,狱具,当死。正辞按部至,引问之,囚皆泣下,察其非实,命徙他所讯鞫。既而民有告群盗所在者,正辞潜召监军王愿掩捕之。愿未至,盗遁去,正辞即单骑出郭二十里,追及之。贼控弦持弰来逼,正辞大呼,以鞭击之,中贼双目,执之。贼自刃不殊,余贼渡江散走,追之不获,旁得所弃赃。贼尚有余息,正辞即载归,令医傅药,创既愈,按其奸状,伏法,而前十四人皆得释。
端拱二年,代归,与洛苑副使綦仁泽、西京作坊副使尹宗谔同监折中仓。先是,令商人输米豆而以茶盐酬其直,谓之“折中”,复有言其弊,罢之,至是复置焉。迁仓部员外郎,同知幕府州县官考课,改判刑部,历户部、盐铁二判官,迁考功员外郎,通判定、扬、杭三州。真宗即位,迁膳部郎中,召判三司勾院,俄复为盐铁判官。咸平二年,出为河东转运使。三年,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
时李昌龄自忠武行军起知梓州,董俨知寿州,王德裔、杨缄皆任转运使,后失官宰畿邑。正辞上言:“昌龄辈贪墨著闻,愿陛下罢其民政。”诏追还俨敕,余悉代之。又言:“治民之官,牧宰为急。”举吴奋等五人堪任大郡,复请令奋等各举知县、县令,从之。坐鞫任懿狱,贬滁州团练副使。会赦,复为仓部考功员外郎、通判郓州,知淮阳军,复膳部郎中,以年老,求监兖州商税。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卒,年七十五。子识、讽,并进士及第。
讽字补之,以荫补将作监主簿,献《东封赋》,迁太常寺奉礼郎。又献所为文,召试入等,出知平阴县。会河决王陵埽,水去而土肥,失阡陌,田讼不能决,讽分别疆畔,著为券,民持去不复争。讽辨数激昂,喜为名声,然亦操持在己,吏不敢欺。为县存视贫弱,至豪猾大家,峻法治之。
举进士第,迁大理评事、通判淄州。岁旱蝗,他谷皆不立,民以蝗不食菽,犹可艺,而患无种,讽行县至邹平,发官廪货民。县令争不可,讽曰:“有责,令无预也。”即出贷三万斛;比秋,民皆先期而输。徙知梁山军,以母老不行,得通判郓州。时知州李迪贬衡州副使,宰相丁谓戒使者持诏书促上道,讽辄留迪数日,为治装祖行。诏塞决河,州募民入刍揵,而城邑与农户等,讽曰:“贫富不同而轻重相若,农民必大困。且诏书使度民力,今则均取之,此有司误也。也。”即改符,使富人输三之二,因请下诸州以郓为率,朝廷从其言。
徙知广济军,民避水堤居,凡给徭于官者,讽悉纵使护其家,奏除其租赋。累迁太常博士,以疾监舒州灵仙观。尚御药张怀德至观斋祠,讽颇要结之,怀德荐于章献太后,遂召还。问所欲言,对曰:“今权臣骄悍,将不可制。”盖指曹利用也。利用贬,拜右司谏、三司度支判官。百官转对,敕近臣阅视其可行者,类次以闻。讽奏曰:“非上亲览决可否,则谁肯为陛下极言者。”玉清昭应宫灾,下有司治火所起,讽曰:“此天之戒告,乃复置狱以穷治之,非所以应天也。”狱由是得解。议者疑复修,讽上书谏:“山木已尽,人力已竭,宫必不成。臣知朝廷亦不为此,其如疑天下何。宜诏示四方,使明知之。”于是下诏罢修。改尚书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
钱惟演自许州来朝,图相位,讽奏:“惟演尝为枢密使,以皇太后姻属罢之,示天下以不私,固不可复用。”遂以惟演守河南。使契丹,道过幽州北,见原野平旷,慨然曰:“此为战地,不亦信哉。”辽人相目不敢对。擢天章阁待制、知审刑院,出知青州,再迁户部郎中。时山东饥,宰相王曾,青人,家积粟多,讽发取数千斛济饥民,因请遣使安抚京东。入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又请益漕江、淮米百万,自河阳、河阴东下以赈贷之。钱惟演倡议献、懿二太后宜祔真宗庙室,讽弹奏之;及言其在太后时权宠甚盛,且与后族连姻,请绌去。仁宗不听,讽袖告身以对曰:“陛下不听臣言,臣今奉使山陵,而惟演守河南,臣早暮忧刺客。愿纳此,不敢复为御史中丞矣。”帝不得已可之,讽乃趋出,遂贬惟演随州。
陈尧佐罢参知政事,有王文吉者,告尧佐谋反,仁宗遣中官讯问,复以属讽。夜中被旨究诘,旦得其诬状奏之。时上章懿皇后谥,宰相张士逊、枢密使杨崇勋日中不赴慰班,讽弹士逊与崇勋,俱罢。讽尝侍对,帝语及郭后亡子。讽言亡子大义当废,阴合帝旨,以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时狄棐为直学士已久,讽盛气凌棐,宰相李迪右之,遂特诏班棐上,论者非之。寻转阁学士,又疾免三司使,改翰林侍读学士、管勾祥源观。徙会灵观,复改阁学士、给事中、知兖州。
既至郡,而庞籍为广南东路转运使,未行,上言:“向为侍御史,尝奏弹讽以三司使曲为左藏监库吴守则奏课迁官。尚美人同父弟娶守则女,讽以银鞍勒遗守则相结纳。既出兖州,乃绐言贫,假翰林白金器数千两自随,而增产于齐州,市官田亏平估。”置狱于南京劾之,讽坐方听旨擅驰驿还兖州,当赎。籍所奏有不实,当免官。宰相吕夷简嫉讽诡激,特贬讽武昌军节度行军司马;贷籍,止降官知临江军。由是宰相李迪等坐亲善讽皆斥。
岁中徙保信军,听居舒州持母丧,又许归齐州。日饮酒自纵,为时所讥。服除,改将作少监、知淮阳军,迁光禄卿、知陕州,道改潞州。入见帝言:“元昊不可击,独以兵守要害,捍侵掠,久当自服。倘内修百度,躬节俭,如祖宗故事,则疆事不足忧。”复给事中,卒。
讽尝建议朝廷当差择能臣,留以代大臣之不称职者。大臣闻而恶之。又数短参知政事王随于帝前,因奏:“外人谓臣逐随将取其位,愿先出臣,为陛下引奸邪去,而朝廷清矣。”又尝与张士逊议事不合,讽曰:“世谓大事未易可议,小事不足为,所为终何事邪?”及为庞籍讼,人谓大臣阴讽籍焉。
讽类旷达,然捭阖图进,不守名检,所与游者辄慕其所为,时号“东州逸党”。山东人颜太初作《逸党诗》刺之,而姜潜者又尝贻书以疏其过云。
子宽之,终尚书刑部郎中、知濠州。
刘师道,字损之,一字宗圣,开封东明人。父泽,右补阙。师道,雍熙二年举进士,初命和州防御推官,历保宁、镇海二镇从事,凡十年。王化基、吕祐之、乐史荐于朝,擢著作佐郎,才一月,会考课,又迁殿中丞,出知彭州,就加监察御史。转运使刘锡、马襄上其治迹,召归。会浦洛之败,奉诏劾白守荣辈,狱成,太宗奖其勤,面赐绯鱼。
川陕豪民多旁户,以小民役属者为佃客,使之如奴隶,家或数十户,凡租调庸敛,悉佃客承之。时有言李顺之乱,皆旁户鸠集,请择旁户为三耆长迭主之,畴岁劳则授以官,诏师道使两川议其事。师道以为迭使主领则争忿滋多,署以名级又重增扰害,廷奏非便,卒罢之。改祠部员外郎,出为京东转运使。真宗嗣位,进秩度支。咸平初,范正辞荐其材堪长民,徙知润州。三年,改淮南转运副使兼淮南、江、浙、荆湖发运使。四年,以漕事入奏,特迁司封,俄为正使,改工部郎中,代查道为三司度支副使。七月,擢枢密直学士,掌三班。俄擢权三司使,从幸澶渊,判随驾三司,充都转运使。
师道弟几道,举进士礼部奏名,将廷试,近制悉糊名较等,陈尧咨当为考官,教几道于卷中密为识号。几道既擢第,事泄,诏落其籍,永不预举。师道固求辨理,诏曹利用、边肃、阎承翰诣御史府推治之。坐论奏诬罔,责为忠武军行军司马,尧咨免所居官,为郓州团练副使。二年,以郊祀恩,起为工部郎中、知复州,换秀州。
大中祥符二年,以兵部郎中知潭州,迁太常少卿。师道敏于吏事,所至有声,吏民畏爱。长沙当湖、岭都会,剖烦析滞,案无留事。岁满,复加枢密直学士,换左司郎中,留一任。七年,李应机代还。应机未至郡,六月,师道暴病卒,年五十四,录几道为试秘书省校书郎。
师道性慷慨尚气,善谈世务,与人交敦笃。工为诗,多与杨亿辈酬唱,当时称之。
王济,字巨川。其先真定人,祖卿,有祠辨,赵王熔召置幕府。熔政衰,卿惧祸,避地深州饶阳,遂为县人。父恕,后唐时童子及第,开宝中,知秀州。会盗起,城陷,为盗所杀,将并害济。济伏柩号恸,谓贼曰:“吾父已死,吾安用生为,但恨力不能杀汝,以报父仇尔!”贼义之,舍去。济携父骨匿山谷间。既而官军大集,济脱身谒其帅朱乙,陈讨贼之计。乙嘉之,遗以束帛,奏假驿置遣归。
先是,济母终于岳阳,权窆佛舍。至是,乃并护二丧还饶阳。州将以闻,太祖召见,以其尚少,且俾就学。雍熙中,上书自陈死事之孤,得试学士院,补龙溪主簿。时调福建输鹤翎为箭羽。鹤非常有物,有司督责急,一羽至直数百钱,民甚苦之。济谕民取鹅翎代输,仍驿奏其事,因诏旁郡悉如济所陈。县有陂塘数百顷,为乡豪斡其利,会岁旱,济悉导之,分溉民田。汀州以银冶构讼,十年不决,逮系数百人,转运使使济鞫之,才七日情得,止坐数人。
再调胙城尉,徙临河主簿。转运使王嗣宗被诏举法官,以济名闻。迁光禄寺丞、权大理丞,改刑部详覆官、通判镇州。牧守多勋旧武臣,倨贵陵下,济未尝挠屈。戍卒颇恣暴不法,夜或焚民舍为盗。一夕,报有火,济部壮士数十潜往侦伺,果得数辈并所盗物,即斩之。驰奏其事,太宗大悦。都校孙进使酒无赖,殴折人齿,济不俟奏,杖脊送阙下,繇是军城畏肃。就迁太子中舍,诏书奖劳。召判登闻鼓院,拜监察御史。上疏陈统天下之术、节民物之道,大者有十:择左右,别贤愚,正名器,去冗食,加奉禄,谨政教,选良将,分兵戍,修民事,开仕进。其言切于时,词多不载。
咸平初,济以刑纲尚繁,建议请删定制敕,乃命张齐贤领其事,济预焉。《刑统》旧条:持仗行劫,不以赃有无,悉抵死。齐贤议货不得财者,济曰:“刑,期于无刑。以死惧之,尚不畏,况缓其死乎?”因与齐贤廷争数四。济词气甚厉,目齐贤为腐儒。然卒从齐贤议,人以济为刻。改盐铁判官。
车驾巡师大名,调丁夫十五万修黄、汴河,济以为劳民,诏济驰往经度,还奏省十六七。齐贤时为相,以河决为忧。因对,并召济见,齐贤请令济署状保河不决,济曰:“河决亦阴阳灾沴,宰相苟能和阴阳,弭灾沴,为国家致太平,河之不决,臣亦可保。”齐贤曰:“若是,则今非太平邪?”济曰:“北有契丹,西有继迁,两河、关右岁被侵扰。以陛下神武英略,苟用得其人,可以驯致,今则未也。”上动容,独留济问边事。济曰:“陛下承二圣之基,拥百万之众,蠢兹丑虏,敢尔凭陵,盖谋谟当国之人未有如昔之比。臣谓国家所恃,独一洪河耳!此诚急贤之秋;不然,臣惧敌人将饮马于河渚矣。”又著《备边策》十五条以献。
三年,选官判大理寺,上曰:“法寺宜择当官不回者,苟非其人,或有冤滥,即感伤和气。王济近数言事,似有操持,可试之。”遂令济权判大理寺事。福津尉刘莹集僧舍,屠狗群饮,杖一伶官致死,济论以大辟,遇赦从流。时王钦若知审刑,与济素不相得,又以济尝忤齐贤,乃奏莹当以德音原释。齐贤、王钦若议济坐故入,停官。逾年,复为监察御史、通判河南府。
景德初,徙知河中府。契丹南侵,上幸澶渊,诏缘河断桥梁,毁船舫,稽缓者论以军法。济曰:“陕西有关防隔阂,舳舻远属,军储数万,一旦沉之,可惜;又动摇民心。”因密奏寝其事,上深嘉叹,遣使褒谕。未几,召拜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三年,判司农寺。时周伯星见,济乘间言曰:“昔唐太宗以丰年为上瑞。臣愿陛下日慎一日,居安虑危,则天下幸甚。”受诏与刘综改定茶法,颇易旧制,由是忤丁谓、林特、刘承规辈,因与钦若迭诋訾之。
四年,拜本曹郎中,出知杭州。上面加慰谕,仍戒以朝廷阙失许密上言。迁刑部郎中。郡城西有钱塘湖,溉田千余顷,岁久湮塞。济命工浚治,增置斗门,以备溃溢之患,仍以白居易旧记刻石湖侧,民颇利之。睦州有狂僧突人州廨,出妖言,与转运使陈尧佐按其实,斩之,上嘉其能断。大中祥符三年,徙知洪州,兼江南西路安抚使。属岁旱民饥,躬督官吏为糜粥,日亲尝而给之;录饥民为州兵,全活甚众。是岁卒,年五十九,遗奏大旨以进贤退谀佞、罢土木不急之费为言。
济颇涉经史,好读《左氏春秋》,性刚直,无所畏避。少时,深州刺史念金锁一见器之,且托后于济。金锁没,济抚其孤,授置禄仕。素与内臣裴愈有隙,愈坐事,上怒甚,命宪府鞫之,济适知杂事,力为辨理,遂获轻典。子孝杰,国子博士。
论曰:渭有清节,临事多从便文。鼎好规画。师道喜论世务。正辞按贪吏,辨冤狱。济议论挺特,无所畏避。五臣者,仕不过监司、郡守,而名称甚茂,可尚哉。
方偕,字齐古,兴化莆田人。年二十,及进士第,为温州军事推官。岁饥,民欲隶军就廪食,州不敢擅募。偕乃诣提点刑狱吕夷简曰:“民迫流亡,不早募之,将聚而为盗矣。”夷简从之,籍为军者七千人。后迁汀州判官,权知建安县。县产茶,每岁先社日,调民数千鼓噪山旁,以达阳气。偕以为害农,奏罢之。
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历知福清、资阳县。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为御史台推直官。澧州逃卒佣民家自给,一日,诬告民事摩驼神,岁杀十二人以祭。州逮其族三百人系狱,久不决。偕被诏就劾,令卒疏所杀主名,按验皆亡状,事遂辨,卒以诬告论死。知杂事庞籍荐为御史里行,再迁侍御史。南京鸿庆宫灾,偕引汉罢原庙故事,请勿复修。
元昊寇塞门,鄜延副总管赵振逗挠不出救,诏偕往按之,法当斩。偕奏:“兵寡不敌,苟出以饵贼,无益也。”振由是得不死。为开封府判官、江南安抚。三司岁出乳香、绵绮下州郡配民,偕奏罢之。更盐铁判官,迁兵部员外郎兼御史知杂事,言:“以罪谪监当者,监司勿得差权亲民官。”判大理寺,改度支副使,擢天章阁待制、江淮制置发运使、知杭州,迁刑部郎中。
偕以吏事进,治杭州有能声。喜饮酒,至酣宴无节。数月,暴中风,以太常少卿分司西京,迁光禄卿,卒。
曹颖叔,字秀之,亳州谯人。初名熙,尝梦之官府,见颖叔名,遂更名颖叔。进士及第,历威胜军判官、渭州军事推官。御史中丞蔡齐荐为台主薄,改大理寺丞。韩亿知亳州,辟佥书节度判官事,通判仪州。韩琦、文彦博荐其才,徙夔州路转运判官。夔、峡尚淫祠,人有疾,不事医而专事神,颖叔悉禁绝之,乃教以医药。提点陕西路刑狱,夏人纳款,诏与户部副使夏安期、转运使柳灏减戍卒吏员之冗者。为开封府判官,时御史宋禧鞫卫士狱于内侍省,禧不能辨,及狱具,内侍使禧自为牒,颖叔言禧为制使辱命,请置之法。元昊死,为夏国祭奠使。除直史馆、知凤翔府,徙益州路转运使,权度支副使。
侬智高寇岭南,朝议以闽中久弛兵备,擢天章阁待制、知福州。累迁右司郎中,为陕西都转运使。自庆历铸大铁钱行陕西,民盗铸不已,三司上榷铁之议。颖叔曰:“铁钱轻而货重,不可久行,况官自榷铁乎?请罢铸诸郡铁钱,以三铁钱当铜钱之一。”从之。两川和买绢给陕西兵,而蜀人苦于烦敛,颖叔为岁出本路缗钱五十万,以易军衣之余者,两川之民始无扰焉。进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然年老,渐昏耄,事颇壅积,人或嘲诮之,卒于官。
刘元瑜字君玉,河南人。进士及第,补舞阳县主簿,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雍丘县,通判隰、并二州,知郢州。以太常博士为监察御史,上言:“考课之法,自朝廷至员外郎、郎中、少卿,须清望官五人保任始得迁,故浮薄辈日趋权门,非所以养廉耻也。”诏罢之。
提举河北便籴。会永宁云翼军士谋为变,吏穷捕,党与谋劫囚以反,百姓窃知多逃避。元瑜驰至,斩为首者,其馀皆释去不问。历京西、河东转运使,迁右司谏。劾奏“集贤校理陆经谪官在河南日,杖死争田寡妇,且贷民镪,监司列荐其才,投托权要,遂复馆职,请重置於法,并坐保荐者。”诏属吏,遂窜经袁州。
又疏“李用和、曹琮、李昭亮不可典军;梁适不当翰林学士;范仲淹以非罪贬,既复天章阁待制,宜在左右;尹洙、余靖、欧阳修皆以朋党斥逐。此小人恶直丑正者也。”既而与靖等相失,反言:“前除夏竦为枢密使,谏臣数人摭其旧过,召至都门而罢之。自此以进退大臣为己任,激讦阴私为忠直,荐延轻薄,列之馆阁,以唱和为朋比。近除两府,出自圣断,独党人以进用不出于己,议论纷然,臣恐复被疏罢矣。前日孙甫荐叶清臣,毁丁度,效此也。”因论:“靖知制诰不宜兼领谏职,且奉使契丹,对契丹主,效六国语,辱国命,请加罪。”修、靖深恶之,繇是论者以元瑜为奸邪。
后除三司盐钱副使,以天章阁待制知潭州。OD人数为寇,元瑜使州人杨谓入梅山,说酋长四百馀人出听命,因厚犒之,籍以为民,凡千二百户。徙桂州,固辞,降邓州。坐在潭州擅补画工易元吉为画助教,降知随州。又失保任,改信州,徙襄州。富人子张锐少孤弱,同里车氏规取其财,乃取锐父弃妾他姓子养之。比长,使自诉,阴赇吏为助,州断使归张氏,锐莫敢辨。既同居逾年,车即导令求析居。元瑜察知,穷治得奸状,黥车窜之,人伏其明,历河中府,以左谏议大夫知青州,卒。
元瑜性贪,至窍贩禁物,亲与小人争权,时论鄙之。
杨告字道之,其先汉州绵竹人。父允恭,西京左藏库使,数任事有功。既死,赐告同学究出身,调庐江尉。时张景笞吏死而吏捕急,逃归告,惧告不见纳,告曰:“君勿忧也,吾死生以之。”景卒免。改丰城主簿,邑有贼杀人,投尸于江,人知主名,而畏不敢言,告闻,亲往擒贼。有言贼欲报怨者,告不为动。既而果乘夜欲刺告,告又捕得,致於法,境内肃然。
再调南剑州判官,知南安、六合、钱塘、宁国县,改大理寺丞、通判江宁州。盗杀商人,凿舟沉尸江中。有被诬告者笞服,狱具,告疑其无状,后数日,果得真盗。徙知池州,累迁尚书司封员外郎、开封府推官、开拆司。为赵元昊旌节官告使,元昊专席自尊大,告徙坐即宾位,莫之屈也。除京西转运副使。属部岁饥,所至发公廪,又募富室出粟赈之。民伐桑易粟,不能售,告命高其估以给酒,官民获济者甚众。以疾,权管勾西京留台。顷之,判三司凭由、理欠司,为淮南转运使,徙制置发运使,除三司户部副使,更度支,安抚河东,改盐铁副使。历祠部、度支、司封郎中,以少府监复为制置发运使。拜右谏议大夫、知郑州,徙江宁府、寿州。
告晓法令,颇知财利,而不务苛刻,时号能吏,然喜事权贵以要进。一子,力学有文,数为近臣荐,召试,赐同进士出身,未几卒。告悲伤之,寻卒。
赵及,字希之,其先幽州良乡人。父的,事契丹为蔚州灵丘令,雍熙中,王师北征,乃归,授偃师令,因家焉。及举进士,为慈州军事推官,徙广信军判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魏县,徙九陇,以母老监叶县税,历黄河、御河催纲,通判青州、大名府,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被举为殿中侍御史、权宗正丞。诏劾夏守恩狱,内侍岑守中用贿挠法,及劾正其罪。迁侍御史,夏守赟经略西鄙还,及言其无功,不可复枢府。又疏罢郭承祐团练使。
未几,请知怀州,徙徐州,还为三司户部判官,迁兵部员外郎、京东转运按察使。知莱州张周物贪暴,及劾奏,贬周物岭外。擢兼侍御史知杂事,数论时政,权判吏部流内铨。初,铨吏匿员阙,与选人为市,及奏阙至即榜之,吏部榜阙自及始。迁户部副使,以疾,改刑部郎中、直昭文馆、知卫州,召为盐铁副使。又以疾,请知汝州,岁余,复召为副使,不赴。徙知河中府,特拜天章阁待制、右司郎中。祀明堂,迁右谏议大夫。还判大理寺、流内铨。出知徐州,疾甚,求解近职,还州事,乃以本官管勾南京留司御史台,未赴,卒。
及和厚谦退,内行尤笃,所治有声,民吏爱之。
刘湜,字子正,徐州彭城人。举进士,为澶州观察推官,再调湖南节度推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益都县,徙阴平。再迁太常博士、通判剑州。审阆州狱,活死囚七人。王尧臣安抚陕西,荐之,擢知耀州。富平有盗掠人子女者,既就擒,阳死,伺间逸去;捕得,复阳死,守者以报,湜趣焚其尸。拜监察御史,王德用自随州诏还,近臣言其有反相,湜保右之。历开封府推官、三司盐铁判官,迁殿中侍御史。上言:“转运使掎摭郡县,苛束官吏,人不得骋其材,宜稍宽假,不为改者绳治之。”诏诣渭州劾尹洙私用公使钱,颇傅致重法,以故洙坐废。还,为尚书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同判吏部流内铨,除盐铁副使。议者谓湜探宰相意,深致洙罪,故得优擢焉。
明年,宴紫宸殿,副使当坐殿东庑,湜不即坐,趣出。阁门奏之,坐谪知沂州,徙兖州。又坐沂州误出囚死罪,降知海州。起为河东转运使,迁户部员外郎,复为盐铁副使兼领河渠事。汴水绝,凿河阴新渠,通漕运如故。会江南饥,擢天章阁待制、知江宁府,奏运苏州米五十万斛,以贷饥民。除户部郎中、知广州。侬智高初平,湜练士兵,葺械器,作铁锁断江路。有盗据山,敕贷罪招之,不肯降。湜知并山民资之食,即徙民绝饷,盗困蹙乞降,民安之。居二年,母老求内徙,遂徙徐州。湜喜曰:“昔布衣随计,今以侍从官三品复典乡郡,过始望矣。”又以左司郎中知郓州,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庆州。
湜少贱,母更嫁营卒,既登第,具袍笏趋卒舍迎母,里人观叹。然嗜酒,持法少恕,改知密州,以病卒。
王彬,光州固始人。祖彦英,父仁偘,从其族人潮入闽。潮有闽土,彦英颇用事,潮恶其逼,阴欲图之。彦英觉之,挈家浮海奔新罗。新罗长爱其材,用之,父子相继执国政。
彬年十八,以宾贡入太学。淳化三年,进士及第,历雍丘尉。皇城司阴遣人下畿县刺史,多厉民,令佐至与为宾主。彬至,捕鞫之,得所受赂,致之法,自是诏亲事官毋得出都城。易右班殿直,辞不受。后以秘书省著作佐郎通判筠州,历知抚州。抚州民李甲、饶英恃财武断乡曲,县莫能制。甲从子詈县令,人告甲语斥乘舆。彬按治之,索其家得所藏兵械,又得服器有龙凤饰,甲坐大逆弃市。并按英尝强取人孥,配岭南,州里肃然。
擢提点荆湖南路刑狱,徙知潭州,入判三司户部勾院,出为京西转运使,徙河北。部吏马崇正倚章献太后姻家豪横不法,彬发其奸赃,下吏。忤太后意,徙京东,又徙河东、陕西。复为三司盐铁判官,判都理欠、凭由司,累迁太常少卿,卒。
仲简字畏之,扬州江都人。以贫,佣书杨亿门下,亿教以诗赋,遂举进士。历通判郑州、河南府推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芜湖县,通判楚州,累迁尚书都官员外郎。改侍御史、安抚京东,迁知真州,入为三司度支判官。经制陕西粮草,就迁兵部员外郎、直史馆、知陕州。徙江东转运使,除侍御史知杂事,为三司盐铁副使、工部郎中。奉使陕西,多任喜怒,以马箠击军士流血,仁宗面诘之,不能对,出为河东转运使。
逾年,复为盐铁副使,再迁兵部,擢天章阁待制、知广州。侬智高犯邕州,沿江而下,人告急,简辄囚之,仍榜于道,敢妄言惑众者斩,以是人不复为避贼计。比智高至,始令民入城,民争道,竞以金帛遗阍者,相蹂践至死者甚多,其不得入者,皆附贼。贼既去,以其能守城,徙知荆南。既而言者论之,遂落职,又降刑部郎中、知筠州。复为兵部郎中,徙洪州,卒。
论曰:士抱一艺者,思奋励以功名自效,况其设施见于政事者乎?方偕、曹颖叔、杨告、赵及、王彬之流皆文吏,能推恩行利,刬烦去蠹,其治不下古人。刘元瑜、刘湜辈亦不减此数人,然而元瑜讥诋余靖,湜文致尹洙,公议所不与也。仲简小才,所谓斗筲之器也,何足道哉!
列传第六十四
○杨亿 弟伟 从子纮 晁迥 子宗悫 刘筠 薛映
杨亿,字大年,建州浦城人。祖文逸,南唐玉山令。亿将生,文逸梦一道士,自称怀玉山人来谒。未几,亿生,有毛被体,长尺余,经月乃落。能言,母以小经口授,随即成诵。七岁,能属文,对客谈论,有老成风。雍熙初,年十一,太宗闻其名,诏江南转运使张去华就试词艺,送阙下。连三日得对,试诗赋五篇,下笔立成。太宗深加赏异,命内侍都知王仁睿送至中书,又赋诗一章,宰相惊其俊异,削章为贺。翌日,下制曰:“汝方髫龀,不由师训,精爽神助,文字生知。越景绝尘,一日千里,予有望于汝也。”即授秘书省正字,特赐袍笏。俄丁外艰,服除,会从祖徽之知许州,亿往依焉。务学,昼夜不息,徽之间与语,叹曰:“兴吾门者在汝矣。”
淳化中,诣阙献文,改太常寺奉礼郎,仍令读书秘阁。献《二京赋》,命试翰林,赐进士第,迁光禄寺丞。属后苑赏花曲宴,太宗召命赋诗于坐侧;又上《金明池颂》,太宗诵其警句于宰相。明年三月,苑中曲宴,亿复以诗献。太宗讶有司不时召,宰相言:“旧制,未贴职者不预。”即以亿直集贤院。表求归乡里,赐钱十五万。至道初,太宗亲制九弦琴、五弦阮,文士奏颂者众,独称亿为优,赐绯鱼。二年春,迁著作佐郎,帝知其贫,屡有沾赉,尝命为越王生辰使。时公卿表疏,多假文于亿,名称益著。
真宗在京府,徽之为首僚,邸中书疏,悉亿草定。即位初,超拜左正言。诏钱若水修《太宗实录》,奏亿参预,凡八十卷,而亿独草五十六卷。书成,乞外补就养,知处州。真宗称其才长于史学,留不遣,固请,乃许之任。郡人周启明笃学有文,深加礼待。召还,拜左司谏、知制诰,赐金紫。
咸平中,西鄙未宁,诏近臣议灵州弃守之事。亿上疏曰:臣尝读史,见汉武北筑朔方之郡,平津侯谏,以为罢敝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愿罢之。上使辩士朱买臣等发十策以难平津,平津不能对。臣以为平津为贤相,非不能折买臣之舌,盖所以将顺人君之意尔。旧称朔方,地在要荒之外,声教不及。元朔中,大将军卫青奋兵掠地,列置郡县。今灵州盖朔方之故墟,僻介西鄙,数百里间无有水草,烽火亭障不相望。当其道路不壅,馕馈无虞,犹足以张大国之威声,为中原之扞蔽。自边境屡惊,凶党猖炽,爵赏之而不恭,讨罚之而无获。自曹光实、白守荣、马绍忠及王荣之败,资粮RJ屦,所失至多,将士丁夫,相枕而死。以至募商人输帛入谷,偿价数倍;孤壤筑城,边民绎骚,国帑匮乏,不能制边人之命,及济灵武之急。数年之间,凶党逾盛。灵武危堞,岿然仅存,河外五城,继闻陷没。但坚壁清野,坐食糗粮,闭垒枕戈,苟度朝夕,未尝出一兵驰一骑,敢与之角。此灵武之存无益,明矣。平津所言罢敝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正今日谓也。
臣以为存有大害,弃有大利,国家輓粟之劳,士卒流离之苦,悉皆免焉。尧、舜、禹,圣之盛者也,地不过数千里,而明德格天,四门穆穆。武丁、成王,商、周之明主也,然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太原,而颂声并作,号为至治。及秦、汉穷兵拓土,肝脑涂地,校其功德,岂可同年而语哉!昔西汉贾捐之建议弃朱崖,当时公卿,亦有异论,元帝力排众说,奋乎独见,下诏废之,人颂其德。故其诏曰:“议者以弃朱崖羞威不行,夫通于时变,即忧万民之饥锇,危孰大焉。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乎避不嫌之辱哉?”臣以为类于灵武也,必以失地为言,即燕蓟八州,河湟五郡,所失多矣,何必此为?
臣窃惟太祖命姚内斌领庆州,董遵诲领环州,统兵裁五六千,悉付以阃外之事,士卒效命,疆埸晏然,朝廷无旰食之忧,疆埸无羽书之警。臣乞选将临边,赐给廪赋,资以策略,许以便宜而行。傥寇扰内属,挠之以劲兵,示之以大信,怀荒振远,谕以赏格,彼则奔溃众叛,安能与大邦为敌哉?若欲谋成庙堂,功在漏刻,臣以为彼众方黠,积财犹丰,未可以岁月破也。直须弃灵州,保环庆,然后以计困之尔。如臣之策,得骁将数人,提锐兵一二万,给数县赋以资所用,令分守边城,则寇可就擒,而朝廷得以无虞矣。
景德初,以家贫,乞典郡江左,诏令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时以吏部铨主事前宜黄簿王太冲为大理评事,亿以丞吏之贱,不宜任清秩,即封诏还。未几,太冲补外。俄判史馆,会修《册府元龟》,亿与王钦若同总其事。其序次体制,皆亿所定,群僚分撰篇序,诏经亿窜定方用之。三年,召为翰林学士,又同修国史,凡变例多出亿手。大中祥符初,加兵部员外郎、户部郎中。
五年,以疾在告,遣中使致太医视之,亿拜章谢,上作诗批纸尾,有“副予前席待名贤”之句。以久疾,求解近职,优诏不许,但权免朝直。亿刚介寡合,在书局,唯与李维、路振、刁衎、陈越、刘筠辈厚善。当时文士,咸赖其题品,或被贬议者,退多怨诽。王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人,钦若衔之,屡抉其失;陈彭年方以文史售进,忌亿名出其右,相与毁訾。上素重亿,皆不惑其说。亿有别墅在阳翟,亿母往视之,因得疾,请归省,不待报而行。上亲缄药剂,加金帛以赐。亿素体羸,至是,以病闻,请解官。有嗾宪官劾亿不俟命而去,授太常少卿,分司西京,许就所居养疗。尝作《君可思赋》,以抒忠愤。《册府元龟》成,进秩秘书监。
七年,病愈,起知汝州。会加上玉皇圣号,表求陪预,即代还,以为参详仪制副使,知礼仪院,判秘阁、太常寺。天禧二年冬,拜工部侍郎。明年,权同知贡举,坐考较差谬,降授秘书监。丁内艰,属行郊礼,以亿典司礼乐,未卒哭,起复工部侍郎,令视事。四年,复为翰林学士,受诏注释御集,又兼史馆修撰、判馆事,权景灵宫副使。十二月,卒,年四十七。录其子纮为太常寺奉礼郎。
亿天性颖悟,自幼及终,不离翰墨。文格雄健,才思敏捷,略不凝滞,对客谈笑,挥翰不辍。精密有规裁,善细字起草,一幅数千言,不加点窜,当时学者,翕然宗之。而博览强记,尤长典章制度,时多取正。喜诲诱后进,以成名者甚众。人有片辞可纪,必为讽诵。手集当世之述作,为《笔苑时文录》数十篇。重交游,性耿介,尚名节。多周给亲友,故廪禄亦随而尽。留心释典禅观之学,所著《括苍武夷颍阴韩城退居汝阳蓬山冠鳌》等集、《内外制》、《刀笔》,共一百九十四卷。弟倚,景德中举进士,得第三等及第;以亿故,升为第二等。亿无子,以从子纮为后。弟伟。
伟字子奇,幼学于亿。天禧元年献颂,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及第。以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衢州龙游县,再补蕲州录事参军,国子监荐为直讲。驸马都尉李遵勖守澶州,辟签书镇宁军节度判官事。迁大理寺丞、知河间县,再迁太常博士。用近臣荐,为集贤校理、通判单州。会巡检部卒李素合州卒二百余人,谋杀巡检使,入鼓角门,州将不敢出。伟挺身往问曰:“若属何为而反?”俱曰:“将有诉于州,非反也。”伟曰:“持兵来,非反而何?若属皆有父母妻子,以一朝忿而欲鱼肉之乎?”悉令投兵,坐籍首恶得十余人,斩之。徙知祥符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权开封府判官,又判三司开拆司,累迁尚书兵部员外郎、同修起居注。
伟清慎,无治剧才,常秉小笏以朝。知制诰缺。中书以伟名进。仁宗曰:“此非秉小笏者邪?”遂命知制诰,权谏院。尝曰:“谏臣宜陈列大事,细故何足论。”然当时讥其亡补。迁刑部郎中,为翰林学士。祀明堂,迁右司郎中、判太常寺,为群牧使兼侍读学士,进中书舍人。卒,赠尚书礼部侍郎。
纮字望之,以荫历官知鄞县。鄞滨海,恶少贩鱼盐者,群居洲岛,或掠商人财物入海,吏不能禁。纮至,设方略,使识者质恶少船,及归,始给还,且戒谕之,由是不敢为盗。以亿文献,赐进士出身。通判越州,知筠州,提点江东刑狱,除转运、按察使。江东饥,纮开义仓赈之,吏持不可。纮曰:“义仓,为民也,稍稽,人将殍矣。”
纮御下急,常曰:“不法之人不可贷。去之,止不利一家尔,岂可使郡邑千万家俱受害邪?”闻者望风解去,或过期不敢之官。与王鼎、王绰号“江东三虎”。坐降知衡州,徙越州。为荆南转运使,徙福建,不赴,知湖州,复为江东转运使。官至太常少卿,卒。纮性严,虽家居,儿女不敢妄言笑。聚书数万卷,手抄事实,名《窥豹篇》。
晁迥,字明远,世为澶州清丰人,自其父佺,始徙家彭门。迥举进士,为大理评事,历知岳州录事参军,改将作监丞,稍迁殿中丞。坐失入囚死罪,夺二官。复将作丞,监徐、婺二州税,迁太常丞。真宗即位,用宰相吕端、参知政事李沆荐,擢右正言、直史馆。献《咸平新书》五十篇,又献《理枢》一篇。召试,除右司谏、知制诰,判尚书刑部。
帝北征,雍王元份留守京师,加右谏议大夫,为判官,进翰林学士。未几,知审官院,为明德、章穆二园陵礼仪使,同修国史。知大中祥符元年贡举。封泰山,祀汾阴,同太常详定仪注,累迁尚书工部侍郎。使契丹,还,奏《北庭记》,加史馆修撰、知通进银台司。献《玉清昭应宫颂》,其子宗操继上《景灵宫庆成歌》。帝曰:“迥父子同献歌颂,搢绅间美事也。”
史成,擢刑部侍郎,进承旨。时朝廷方修礼文之事,诏令多出迥手。尝夜召对,帝令内侍持烛送归院。方盛暑,为蠲宿直,令三五日一至院;迥辞以非故事,乃听俟秋还直。迁兵部侍郎,请分司西京,特拜工部尚书、集贤院学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赐一子官河南,以就养。
仁宗即位,迁礼部尚书。居台六年,累章请老,以太子少保致仕,给全俸,岁时赐赉如学士。天圣中,迥年八十一,召宴太清楼,免舞蹈。子宗悫为知制诰,侍从同预宴。迥坐御史中丞之南,与宰臣同赐御飞白大字。既罢,所以宠赉者甚厚,进太子少傅。后复召对延和殿,帝访以《洪范》雨昜之应。对曰:“比年变灾荐臻,此天所以警陛下。愿陛下修饬王事,以当天心,庶几转乱而为祥也。”既而献《斧扆》、《慎刑箴》,《大顺》、《审刑》、《无尽灯颂》,凡五篇。及感疾,绝人事,屏医药,具冠服而卒,年八十四。罢朝一日,赠太子太保,谥文元。
迥善吐纳养生之术,通释老书,以经传傅致,为一家之说。性乐易宽简,服道履正,虽贵势无所屈,历官临事,未尝挟情害物。真宗数称其好学长者。杨亿尝谓迥所作书命无过褒,得代言之体。喜质正经史疑义,摽括字类。有以术命语迥,迥曰:“自然之分,天命也。乐天不忧,知命也。推理安常,委命也。何必逆计未然乎?”所著《翰林集》三十卷,《道院集》十五卷,《法藏碎金录》十卷,《耆智余书》、《随因纪述》、《昭德新编》各三卷。子宗悫。
宗悫字世良,以父荫为秘书省校书郎。屡献歌颂,召试,赐进士及第。又除馆阁校勘,三迁大理寺丞、集贤校理兼注释御集检阅官。迥领西台,宗悫求便养,通判许州。仁宗即位,迁殿中丞、同修起居注。天圣中,百官转对,宗悫请减上供,垦闲田,择狱官,令监司举县令。累迁尚书祠部员外郎、知制诰。宋绶尝谓:“自唐以来,唯杨于陵身见其子嗣复继掌书命,今始有晁氏焉。”父忧,夺丧,管勾会灵观,入翰林为学士。母亡,又起复,兼龙图阁学士、权发遣开封府事,辨雪疑狱有能名。
元昊反,关中久宿师,以宗悫安抚陕西,与夏竦议攻守策。未还,道拜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会朝廷以金饰胡床及金汲器赐唃厮罗,宗悫曰:“仲叔于奚辞邑请繁缨,孔子曰:”不如多与之邑。‘繁缨,诸侯之马饰,犹不可与陪臣,况以乘舆之器赐外臣乎?必欲优其礼,不若加赐金帛。“后从帝郊祠感疾,数求罢,除资政殿学士、给事中。数日,卒。赠工部尚书,谥文庄。
宗悫性敦厚,事父母孝,笃于故旧,凡任子恩皆先其族人。在翰林,一夕草将相五制,褒扬训戒,人得所宜。尝密诏访边策,陈七事,颇施用之。
刘筠,字子仪,大名人。举进士,为馆陶县尉。还,会诏知制诰杨亿试选人校太清楼书,擢筠第一,以大理评事为秘阁校理。真宗北巡,命知大名府观察判官事。自边鄙罢兵,国家闲暇,帝垂意篇籍,始集诸儒考论文章,为一代之典。筠预修图经及《册府元龟》,推为精敏。真宗将祀汾睢,屡得嘉奖,召筠及监察御史陈从易崇和殿赋歌诗,帝数称善。车驾西巡,又命筠纂土训。是时四方献符瑞,天子方兴礼文之事,筠数上赋颂。及《册府元龟》成,进左正言、直史馆、修起居注。尝属疾,予告满,辄再予,积二百日,每诏续其奉。
迁左司谏、知制诰,加史馆修撰,出知邓州,徙陈州。还,纠察在京刑狱,知贡举,迁尚书兵部员外郎。复请邓州,未行,进翰林学士。初,筠尝草丁谓与李迪罢相制,既而谓复留,令别草制,筠不奉诏,乃更召晏殊。筠自院出,遇殊枢密院南门,殊侧面而过,不敢揖,盖内有所愧也。帝久疾,谓浸擅权,筠曰:“奸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请补外,以右谏议大夫知庐州。
仁宗即位,迁给事中,复召为翰林学士。逾月,拜御史中丞。先是,三院御史言事,皆先白中丞。筠榜台中,御史自言事,毋白丞杂。知天圣二年贡举,数以疾告,进尚书礼部侍郎、枢密直学士、知颍州。召还,复知贡举,进翰林学士承旨兼龙图阁直学士、同修国史、判尚书都省。祀南郊,为礼仪使,请宿斋太庙日,罢朝飨玉清昭应宫,俟礼成,备銮驾恭谢。从之。筠素爱庐江,遂筑室城中,构阁藏前后所赐书,帝飞白书曰“真宗圣文秘奉之阁”。再知庐州,营冢墓,作棺,自为铭刻之。既病,徙于书阁,卒。
筠,景德以来,居文翰之选,其文辞善对偶,尤工为诗。初为杨亿所识拔,后遂与齐名,时号“杨刘”。凡三入禁林,又三典贡部,以策论升降天下士,自筠始。性不苟合,遇事明达,而其治尚简严。然晚为阳翟同姓富人奏求恩泽,清议少之。著《册府应言》、《荣遇》、《禁林》、《肥川》、《中司》、《汝阴》、《三入玉堂》凡七集。一子蚤卒,田庐没官。包拯少时,颇为筠所知。及拯显,奏其族子为后,又请还所没田庐云。
薛映,字景阳,唐中书令元超八世孙,后家于蜀。父允中,事孟氏为给事中。归朝,为尚书都官郎中。映进士及第,授大理评事,历通判绵、宋、升州,累迁太常丞。王化基荐为监察御史、知开封县。太宗召对,为江南转运使,改左正言、直昭文馆,为江、淮、两浙茶盐制置副使。改京东转运使,徙河东,兼河西随军。求便亲,知相州。再领漕京东,积迁尚书礼部郎中,擢知制诰,权判吏部流内铨兼制置群牧使。同梁颢安抚河北,还,权判度支。
映以右谏议大夫知杭州。映临决蜂锐,庭无留事。转运使姚铉移属州:“当直司毋得辄断徒以上罪。”映即奏:“徒、流、笞、杖,自有科条,苟情状明白,何必系狱,以累和气。请诏天下,凡徒流罪于长吏前对辨,无所异,听遣决之。”朝廷施用其言。与铉既不协,遂发铉纳部内女口及鬻铜器抑取其直,又广市绫罗不输税。真宗遣御史台推勘官储拱劾铉,得实,贬连州文学。映坐尝召人取告铉状,当赎金,帝特贳之。
在杭五年,入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封泰山,为东京留守判官,迁给事中、勾当三班院,出知河南府。祀汾阴还,驻跸西京,以映有治状,赐御书嘉奖。
迁尚书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判尚书都省,进枢密直学士、知升州。建言:“州以牛赋民出租,牛死,租不得蠲。”帝览章矍然,曰:“此朝廷岂知邪?”因令诸州条奏,悉蠲之。顷之,纠察在京刑狱,再判都省。历尚书左丞、知扬州。徙并州,又徙永兴军,拜工部尚书兼御史中丞。仁宗即位,迁礼部,再为集贤院学士、判院事、知曹州,分司南京。卒,赠右仆射,谥文恭。
映好学有文,该览强记,善笔札,章奏尺牍,下笔立成。为治严明,吏不能欺。每五鼓冠带,黎明据案决事,虽寒暑,无一日异也。子耀卿秘阁校理,孙绅直龙图阁。
论曰:自唐末词气浸敝,迄于五季甚矣。先民有言:“政厖土裂,大音不完,必混一而后振。”宋一海内,文治日起。杨亿首以辞章擅天下,为时所宗,盖其清忠鲠亮之气,未卒大施,悉发于言,宜乎雄伟而浩博也。刘筠后出,能与齐名,气象似尔,至于文体之今古,时习使然,遑暇议是哉。晁迥宽易,与物无忤,父子先后典书命,称为名臣。薛映学艺、吏术俱优,而挟忿以抉人之私,君子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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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六十五
○谢泌 孙何 弟仅 朱台符 戚纶 张去华 子师德 乐黄目 柴成务
谢泌,字宗源,歙州歙人。自言晋太保安二十七世孙。少好学,有志操。贾黄中知宣州,一见奇之。太平兴国五年进士,解褐大理评事、知清川县,徙彰明,迁著作佐郎。端拱初,为殿中丞,献所著文十编、《古今类要》三十卷,召试中书,以直史馆赐绯。时言事者众,诏阁门,非涉侥望乃许受之。繇是言路稍壅。泌抗疏陈其不可,且言:“边鄙有事,民政未乂,狂夫之言,圣人择焉。苟诘而拒之,四聪之明,将有所蔽。愿采其可者,拒其不可者,庶颙颙之情,得以上达。”复言:“国家图书,多失次序。唐景龙中,尝分经、史、子、集为四库,命薛稷、沈佺期、武平一、马怀素分掌,望遵复故事。”遂令直馆分典四部,以泌知集库。改左正言,使岭南采访。
淳化二年,久旱,复上言时政得失。时王禹偁上言:“请自今庶官候谒宰相,并须朝罢于政事堂,枢密使预坐接见,将以杜私请。”诏从之。泌上言曰:“伏睹明诏,不许宰相、枢密使见宾客,是疑大臣以私也。《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张说谓姚元崇曰:“外则疏而接物,内则谨以事君。此真大臣之礼。’今天下至广,万机至繁,陛下以聪明寄于辅臣,自非接下,何以悉知外事?若令都堂候见,则庶官请见咨事,略无解衣之暇。今陛下囊括宇宙,总揽英豪,朝廷无巧言之士,方面无姑息之臣,奈何疑执政,为衰世之事乎。王禹偁昧于大体,妄有陈述。”太宗览奏,即追还前诏,仍以泌所上表送史馆。会修正殿,颇施采绘,泌复上疏。亟命代以丹垩,且嘉其忠荩,拜左司谏,赐金紫、钱三十万。一日,得对便殿,太宗称其任直敢言,泌奏曰:“陛下从谏如流,故臣得以竭诚。昔唐季孟昌图者,朝疏谏而夕去位,鉴于前代,取乱宜矣。”太宗动色久之。时,群臣升殿言事者,既可其奏,得专达于有司,颇容巧妄。泌请自今凡政事送中书,机事送枢密,金谷送三司,覆奏而行,从之。
俄判三司盐铁勾院。奉诏解送国学举人,黜落既多,群聚喧诟,怀甓以伺泌出。泌知之,潜由他涂入史馆,数宿不敢出,请对自陈。太宗问:“何官驺导严肃,都人畏避?”有以台杂对者,即授泌虞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上元观灯,泌特预召,自是为例。转金部员外郎,充盐铁副使。顷之,魏羽为使,即泌之外舅,以亲嫌,改度支副使。因郊祀,条上军士赏给之数。太宗曰:“朕惜金帛,止备赏赐尔。”泌因曰:“唐德宗朱泚之乱,后唐庄宗马射之祸,皆赏军不丰所致。今陛下薄于躬御,赏赐特优,实历代之所难也。”俄与王沔同磨勘京朝官。太宗孜孜为治,每御长春殿视事罢,复即崇政殿临决,日旰未进御膳。泌言:“请自今长春罢政,既膳后御便坐。”不报。俄知三班、通进银台司,出知湖州。再迁主客郎中、知虢州。
真宗初,边人屡寇,泌上疏曰:臣窃惟圣心所切者,欲天下朝夕太平尔。雍熙末,赵普录唐姚崇《太平十事》以献。未几,普复相,时称致治之策无出于此。寻普病,又辽骑扰边,因循未行。今北边谧宁,继迁请命,则可行于今日矣。臣以为先朝未尽行者,俟陛下尔。陛下自临大宝,边不加兵,西北肃然,民安岁登,则太平之象,复何远哉。至于省不急之务,削烦苛之政,抑奔竞,来直言,斯皆致太平之术,又岂让唐开元之治也。议者或谓,方今用兵异于开元,且开元边戎孔炽,明皇卒与之和。至如汉高祖亦然。此皆屈己以宁天下,岂以轻大国而竞小忿乎。请以近事言,往岁讨交止,王师一动,南方几摇。先皇以为得之无用,弃之实便,及授官为蕃屏,则至今窜伏。石晋之末,耻讲和契丹,遂致天下横流,岂得为强?或者有言,敌所嗜者禽色,所贪者财利,余无他智计。先朝平晋之后,若不举兵临之,但与财帛,则幽蓟不日纳土矣。察此,乃知其情古犹今也、汉祖、明皇所用之计,正可以饵其心矣。
臣伏睹近诏,以不逞之徒所陈述,皆闾阎事。臣闻古先哲王询于刍荛,察于迩言者,盖虑视听之蔽,故采此以达物情,亦罕行其事也。先朝有侯莫陈利用、陈廷山、郑昌嗣、赵赞之徒,喋喋利口,赖先帝圣聪,寻翦除之,然为患已深矣。臣又闻辅时佐主,建万世之基,立不拔之策者,必倚老成之人。至如成、康刑措,由任周、召;文、景清静,不易萧、曹;明皇太平,亦资姚、宋。夫精练国政,斟酌王度,未闻市井之胥,走尘之吏,可当其任也。惟陛下察往古用贤致治之道,则贤者亦必尽忠竭力,以辅成太平之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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