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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1

_123 脱脱(元)
昭允喜笔札,习射,晓音律。子正中、居中。
戴兴,开封雍丘人。年十余岁,以勇力闻里中。及长,身长七尺余,美髭髯,眉目如画。太宗在藩邸,兴诣府求见,奇之,留帐下。即位,补御马左直,迁直长,再迁御龙直副指挥使。从征太原,先登,中流矢,补御龙弓箭直指挥使,迁都虞候。一日,帝问兴曰:“汝颇有尊属否?”对曰:“臣父延正、兄进皆力田。”即召延正为诸卫将军,进为天武军使。俄以兴领严州刺史,改天武左厢都指挥使、领胜州团练使。
雍熙三年,曹彬等北征失律,诸将多坐黜免,以兴为侍卫步军都虞候,领云州防御使。契丹挠边,命兴屯澶州以备非常,改本州观察使,充天雄军副都部署。
端拱初,迁步军都指挥使、领镇武军节度,赐袭衣、金带、鞍勒马。历澶州,天雄军都部署,改殿前副都指挥使,出帅镇、定二州。时盗贼群起,会五巡检兵讨之,逾月不能克。兴阴勒所部潜出击之,擒戮殆尽。未几,徙高阳关,迁殿前都指挥使,领定国军节度,赐白金万两,岁加给钱七百万。
淳化五年,出为定武军节度,岁加给钱千万。西北未平,徙夏州路行营都部署、知州事。时五路讨李继迁,兴所部深入千余里,不见贼。会太宗崩,三上表求赴国哀,不俟报上道。及至京师,以擅离所部,左迁左领卫上将军。咸平初,兼判左金吾街仗,俄出知京兆府,卒。赠太尉,遣中使护其丧归葬乡里。录其子永和、永丰。
王汉忠,字希杰,徐州彭城人。少豪荡,有膂力,形质魁岸,善骑射。节帅高继冲欲召至帐下,汉忠不往。因殴杀里中少年,遂亡。经宿复苏,其父遣人追及于萧县,汉忠不肯还,西至京师。太宗在藩邸,召见,奇其材力,置左右。即位,补殿前指挥使,累迁内殿直都知。从征太原,先登,流矢中眸,战益急,上壮之,迁东西班指挥使。刘继元降,以所部安抚城中。师还,改殿前左班指挥使,三迁右班都虞候、领涿州刺史。雍熙中,改马步军都军头。端拱初,出为宾州团练使,历冀、贝二州部署,徙天雄军。二年,入为侍卫马军都虞候、领洮州观察使、高阳关副都部署。契丹南侵,汉忠合诸军击败之,斩馘甚众。淳化初,徙定州。五年,迁殿前都虞候。
真宗即位,自中山召归。俄复出为高阳关都部署,进领威塞军节度。咸平三年,又为泾原、环庆两路都部署兼安抚使,迁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改镇、定、高阳关都部署、三路都排阵使。契丹掠中山,汉忠率诸将阵于野,契丹遁,追斩甚众,获其贵将。加殿前副都指挥使,改领保静军节度。
五年,罢西面经略使,命汉忠为邠宁、环庆两路都部署,李允正、宋沆为钤辖,领戍兵二万五千人,委汉忠分道控制。数月召还,坐违诏无功,责为左屯卫上将军、出知襄州,常奉外增岁给钱二百万。未上道,暴得疾卒。赠太尉,以其长子内殿崇班从吉为阁门祗候,次子从政、从益为左右侍禁。
汉忠有识略,军政甚肃,每行师,诘旦,必行香祝曰:“愿军民无犯吾令,违者一毫不贷。”故所部无盗。性刚果,不务小节,轻财乐施。好读书,颇能诗。喜儒士,待宾佐有礼,名称甚茂,以是自矜尚,群帅不悦。
汉忠没后,其子从吉诣阙上书讼父冤,因历诋群臣有行赂树党及蒙蔽边防屯戍艰苦之事。真宗命枢密王继英等问状,从吉止诵状中语,他无所对。上以从吉付御史,具伏,乃进士杨逢为之辞。从吉坐除名,配随州;逢杖配春州。
王能,广济定陶人。初事州将袁彦,太宗在晋邸,召置左右。即位,补内殿直,六迁至殿前左班指挥使,进散员都虞候。久之,领潘州刺史,再迁殿前右班都虞候兼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咸平初,自捧日右厢都指挥使出为济州团练使、知静戎军。建议决鲍河,断长城口,北注雄州塘水,为戎马限,方舟通漕,以实塞下。又开方田,尽静戎、顺安之境。北边来寇,能击走之。
初,真宗询军校勤勇者,委以方面,因语宰相曰:“闻王能、魏能颇宣力公家,陈兴、张禹珪亦有声于时,才固难全,拔十得五,亦有助也。”景德初,擢本州防御使,与魏能、张凝并命出为邢洺路都部署,俄改镇、定、高阳关三路行营都部署、押策先锋。护城祁州,躬率丁夫,旦暮不离役所,宴犒周洽。会诏使自北至者言之,手诏褒饬,连徙天雄军、高阳关二部署,改定州副都部署。
大中祥符二年,诏合镇、定两路部署为一,命能领之。明年召入,拜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领曹州观察使。祀汾阴,留为京城巡检兼留司殿前司事。礼成,加领振武军节度,复为镇、定副都部署兼知定州。八年,表求入觐,许之。
先是,节帅陛见,必饮于长春殿,掌兵者则不预。至是,特令用藩臣例。有司言:“能既赴坐,则殿前马军帅皆当侍立。”由是特令诸帅预坐,自是掌兵者率以为例。俄还屯所,改领静江军节度。天禧元年,转都指挥使、领保静军节度。是冬代还,入见,以足疾免舞蹈,赐宴。累表求解,特与告医疗。二年,制授彰信军节度,罢军职赴镇,以地近其乡里,宠之也。明年,卒,年七十八。赠太尉,而录其子守信等官。
张凝,沧州无棣人。少有武勇,倜傥自任。乡人赵氏子以材称,凝耻居其下,因挟弓与角胜负。约筑土百步射之,凝一发洞过,矢激十许步,抵大树而止,观者叹服。节帅张美壮之,召置帐下。太宗在藩邸,闻其名,以隶亲卫。即位,补殿前指挥使,稍迁散祗候班都虞候。
淳化初,以其有材干,与王斌、王宪并授洛苑使,凝领绣州刺史,赐袭衣、金带,每颁SS必异等。出为天雄军驻泊都监,移贝州,改高阳关行营钤辖、六宅使。真宗践祚,加庄宅使,迁北作坊使。
咸平初,契丹南侵,凝率所部兵设伏于瀛州西,出其不意,腹背奋击,挺身陷敌。凝子昭远,年十六,从行。即单骑疾呼,突入阵中,掖凝出,左右披靡不敢动。明年,契丹兵大至,车驾幸大名,凝与范廷召于莫州东分据要害,断其归路。契丹宵遁,凝纵兵击之,尽夺所掠生口、资畜。徙镇、定、高阳关路前阵钤辖,迁赵州刺史。
四年,召还,代潘璘为邠宁环庆灵州路副部署兼安抚使。时斥堠数扰,转运使刘综惧飞輓不给,问计于凝。凝曰:“今当深入,因敌资粮,不足虑也。”乃自白豹镇率兵入敌境,生擒贼将,烧荡三百余帐、刍粮八万,斩首五千余,获牛马、器甲二万,降九百余人。庆州蕃族胡家门等桀黠难制,凝因袭破之。又熟户与生羌错居,颇为诱胁,凝引兵至八州原、分水岭、柔远镇,降峇等百七十余族,合四千户,边境获安。就加宁州团练使。
景德初,迁本州防御使,代杨嗣为定州路行营副部署,徙保州驻泊,又兼北面安抚使。时王超为总帅,以大兵顿中山,朝议择凝与魏能、田敏、杨延昭分握精骑,俟契丹至,则深入以牵其势。超尝请四人悉隶所部,上以本设奇兵挠敌之心腹,若复取裁大将,则无以责效,乃令凝等不受超节度。时魏能逗挠,退保城堡,众皆愤悱,责让能,凝独默然。或问之,凝曰:“能粗材险愎,既不为诸君所容,吾复切言之,使其心不自安,非计也。”上闻而嘉其有识。
车驾观兵澶渊,凝率众抵易州。既而契丹受盟北归,所过犹侵剽不已,遂以凝为缘边安抚使,提兵蹑其后,契丹乃不敢略夺。改高阳关部署。明年议劳,就加殿前都虞候,卒。
凝忠勇好功名,累任西北,善训士卒,缮完器仗,前后赏赐多以犒师,家无余资,京师无居第。真宗悼惜之,赠彰德军节度,遣中使护丧还京,官给葬事,厚恤其家。子昭远。
魏能,郓人也。少应募,隶云骑军,后选补日骑左射,又隶殿前班,七迁散员左班都知。旧制,诸军辞见,才器勇敢或迥异出群者,许将校交举以任,使毋枉其志。能时戍外藩,咸未有举者。太宗曰:“能材勇过人,朕可自保。”由是进用之。
端拱二年,加御前忠佐马军副都军头,历殿前左班都虞候、领溪州刺史,加秩转马步军都军头。咸平三年,真拜黄州刺史。明年,为镇、定、高阳关三路前阵钤辖。五年,知郑州团练使,复任威虏军。
契丹入寇,能当城西,与诸将合战,无惮色,大败其众,斩首二万级。契丹统军铁林相公来薄阵,能发矢殪之,并其将十五人,夺甲马、兵械益众。契丹复入,能率州军逆战南关门,遣其子正与都监刘知训间道绝敌行势,战数十合,退薄西山下,破走之,获器甲十八万。契丹尝谋入钞,能侦知,即发兵逆击,生擒酋帅,殄灭殆尽。
六年,改威虏军部署、知军事。士民诣阙下乞留能,诏嘉之。能建言:戍卒逸边境者,请没其妻与子为奴婢。上虑严迫,听缓期自新,违以法坐。会浚顺安军营田河道以扼寇,徙莫州路部署。石普屯兵顺安之西境,诏能与杨延昭、田敏掎角为备。景德初,破敌长城口,追越阳山,斩首级、获兵器益众,诏赐锦袍、金带。复以所部御寇于顺安。
六月,召拜防御使,复出为宁边军路部署。诏推能果略,再任以威虏,使副精兵伺敌动止。边人百余掠居民,树蕃僧为帅,能与田敏、杨勋合兵设伏击之,擒其帅。贼来逼城,能出兵拒之,少衄,即却阵入城,张凝以兵击却之。会诏能与凝领偏师分道入幽、易,牵制契丹之势,能畏忄耎不前,且不戢所部,多俘夺人马。俄徙屯定州,及遣凝蹑迹北行,能粗险,自度无功,心愧,多怨辞,以讪闻。朝议谓能刚猾少检,不可专任,乃命綦政敏为钤辖,俾同职焉。
明年,师还大名。时王能、曹璨各领兵归阙,即城下,钤辖孙全照遣能、璨之师由北门分道先入,能师继之。能怒全照之后己,即疾驱竞入,全照射之,能嚄唶不堪,夺全照弓以去。翌日,诣判府王钦若诬全照射伤押队阁门杨凝,词颇纷竞。全照密疏能摧兵退缩,师缓失期,及师旋不整状。上初闻能逗遛,微怒。会全照奏,乃质实于张凝、白守素等,即责授右羽林将军,出为巩县都监。明年,以自陈,特改官右骁卫大将军、虢州都监,累迁加领康州团练使。大中祥符八年,卒。录其子正为阁门祗候,靖为三班奉职。
陈兴,澶州卫南人。开宝中应募为卒,得隶御龙右直。太宗征河东,幸幽陵,兴常从,特被赏赐,累迁天武指挥使。端拱中,改御前忠佐步军副都军头。王超为并、代部署,奏兴随军,遣戍汾州。明年,李继隆行营河西,兴隶麾下,部清朔、龙卫诸军,克绥、夏、银州,继隆命权知夏州。寻还屯所,受诏提辖河东缘边城池、器甲、刍粮。至道初,继隆荐其材干,召补御龙弩直都虞候。咸平初,为马军都军头、领蒙州刺史。三年,真授宪州刺史、知霸州,徙沧州副都部署,移石、隰驻泊。会城绥州,诏与钱若水往视利害,事具《若水传》。
又徙泾原仪渭镇戎军部署。上言镇戎军去渭州瓦亭砦七十余里,中有二堡,请留兵三百人戍之。俄与曹玮、秦翰领兵抵镇戎军西北武延咸泊川,掩击蕃寇章埋族帐,斩二百余级,生擒三百余人,夺铠甲、牛羊、驼马三万计。诏书嘉奖,赐金带、锦袍、器币。继迁所部康奴族,往岁钞劫灵州援粮,恃险与众,尤桀黠难制。复与秦翰等合众进讨,穷其巢穴,俘老幼、获器畜甚众,尽焚掘其窖藏。复诏褒之,仍加赐SS。其年,六谷大首领潘罗支言,欲率诸蕃击贼,请会兵灵州。上以道远难刻师期,诏兴侯罗支报至,即勒所部过天都山以援,勿须奏命。会继迁死,事寝。景德三年,迁本州团练使、知徐州。
兴起行伍,有武略,所至颇著声绩。真宗言军校之材,必以兴为能。大中祥符初,召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领登州防御使,出为邠宁环庆路副都部署兼知邠州。坐擅释劫盗,罢军职,改叙州防御使、知怀州。六年,卒。
许均,开封人。父邈,太常博士。均,建隆中应募为龙捷卒,征辽州,以功补武骑十将,赐锦袍、银带。开宝中,迁武骑副兵马使。从曹彬征金陵,率众陷水砦,流矢贯手。改本军使。从征河东,攻隆州城,先登,陷之,中八创。迁副指挥使,前后屡被赏SS。出屯杭州,妖僧绍伦结党为乱,均从巡检使周莹悉擒杀之。
端拱初,补指挥使。从李继隆、秦翰赴夏州。擒赵保忠,令均率兵卫守。改龙卫第四指挥使,俄屯夏州,贼来犯境,一日十二战,走之。又从石普击贼于原州牛栏砦,深入,获牛羊、汉生口甚众。普表上其功,迁第三军指挥使。
咸平初,以御前忠佐马军都军头戍秦州。王均之乱,遣乘传之蜀,隶雷有终麾下,守鱼桥门,又从秦翰追杀贼党于广都,降其众七千余。驿召授东西班都虞候、领顺州刺史。五年,稍迁散员都虞候。尝召见,访以北面边事,翌日,真拜磁州刺史、深州兵马钤辖。六年,改泾州驻泊部署。数月,知镇戎军。尝出巡警,至陇山木峡口,真宗以其无故离城,虑有狂寇奔突,诏书戒敕。俄以其不明吏治,用曹玮代之,徙为邠州驻泊部署,改永兴军部署。车驾将巡澶渊,诏均与知府向敏中及凤翔梁鼎同提总诸州巡检捕盗事,至河阳,召赴行在。
时有王长寿者,本亡命卒,有勇力,多计虑,聚徒百余。是春,抵陈留剽劫,县民捕之不获,朝廷遣使益兵,逐之澶、濮间。会契丹南侵,夹河民庶惊扰,长寿结党愈众,人皆患之。均至胙城,长寿与其徒五千余人入县钞掠,均部下徒兵裼袒与斗。均以方略诱之,生擒长寿,斩获恶党皆尽。上以方御敌,未欲因捕贼奖均。但赏均部下卒,被伤者赐帛迁级焉。明年,追叙前劳,擢为本州团练使,寻出知代州。四年秋,均被疾,以米锐代还,未至而均卒。录其子怀忠为奉礼郎,怀信为侍禁。幼子怀德,自有传。
张进,兖州曲阜人,拳勇善射,挽强及石余。应募曹州,隶镇兵。太祖亲选勇士,奇进才力,以补控鹤官,积劳至御龙弩直都虞候、领恩州刺史。至道中,兼御前忠佐步军都军头。太宗尝幸内厩,进以亲校执钺前导,体质魁岸,迥出侪辈。太宗熟视异之,擢为天武右厢都指挥使、领贺州团练使。
咸平初,迁昭州防御使,充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京城左右厢巡检。未几,迁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二年秋,阅武近郊,进与殿前都指挥使王超亲执金鼓,节其进退,军容甚肃。从上北征,又与超管勾大阵及先锋策应。三年,权殿前都虞候,迁侍卫步军都虞候、镇州副部署,徙天雄军部署。会河决郓州王陵口,发数州丁男塞之,命进董其役,凡月余毕,诏褒之。移并、代副都部署。
李继迁寇麟州,州将遣单介间道乞师太原。诸将以无诏旨,犹豫未决,进独抗议,发兵赴援,既至而围解,手诏褒美。契丹侵中山,命进率广锐二万骑,由土门会兵镇、定,未至而敌退,复归晋阳。景德元年,卒。上遣中使护丧还京,官给葬事。子元晋,至内殿崇班、阁门祗候。天禧末,录其次子元素为三班借职。
李重贵,孟州河阳人。姿状雄伟,善骑射。少事寿帅王审琦,颇见亲信,以甥妻之,补合流镇将。镇有群盗,以其尚少,谋夜入劫钞。重贵知之,即筑栅课民习射,盗闻之溃去。太宗在藩邸,知其勇干,召隶帐下。即位,补殿前指挥使,累迁至龙卫左第四军都指挥使、领河州刺史,改捧日右厢都指挥使、领蛮州团练使。
至道二年,出为卫州团练使。未行,会命将五路讨李继迁,以重贵为麟府州浊轮砦路都部署。得对便殿,因言:“贼居沙碛中,逐水草牧畜,无定居,便战斗,利则进,不利则走。今五路齐入,彼闻兵势太盛,不来接战,且谋远遁。欲追则人马乏食,将守则地无坚垒。贼既未平,臣辈何颜以见陛下?”太宗善之,出御剑以赐,又累遣使抚劳。既而诸将果无大功。及还,命为代、并副都部署。真宗即位,加本州防御使,徙高阳关行营副都部署。
咸平二年,契丹南侵,议屯兵杨疃,张凝领先锋遇敌,重贵率策应兵酣战,全军而还。范廷召自定州至,遇契丹兵交战,康保裔大阵为敌所覆,重贵与凝赴援,腹背受敌,自申至寅,疾力战,敌乃退。时诸将颇失部分,独重贵与凝全军还屯。凝议上将士功状,重贵喟然曰:“大将陷没而吾曹计功,何面目也!”上闻而嘉之。
明年春,以劳进阶及食邑,徙知贝州,召至劳问,复遣入郡。是冬,徙沧州驻泊副都部署兼知州事。以疾求还京就医药,既愈,连为邢州、天雄军二部署,又知冀州。景德初,车驾幸澶渊,召还,为大内都部署。明年春,出知郑州,以疾甚,授左武卫大将军、领潘州防御使,改左羽林军大将军致仕。大中祥符三年,卒。
呼延赞,并州太原人。父琮,周淄州马步都指挥使。赞少为骁骑卒,太祖以其材勇,补东班长,入承旨,迁骁雄军使。从王全斌讨西川,身当前锋,中数创,以功补副指挥使。太平兴国初,太宗亲选军校,以赞为铁骑军指挥使。从征太原,先登乘城,及堞而坠者数四,面赐金帛奖之。七年,从崔翰戍定州,翰言其勇,擢为马军副都军头,稍迁内员寮直都虞候。
雍熙四年,加马步军副都军头。尝献阵图、兵要及树营砦之策,求领边任。召见,令之作武艺。赞具装执鞬驰骑,挥铁鞭、枣槊,旋绕廷中数四,又引其四子必兴、必改、必求、必显以入,迭舞剑盘槊。赐白金数百两及四子衣带。
端拱二年,领富州刺史。俄与辅超并加都军头。淳化三年,出为保州刺史、冀州副都部署。至屯所,以无统御材,改辽州刺史。又以不能治民,复为都军头、领扶州刺史,加康州团练使。
咸平二年,从幸大名,为行宫内外都巡检。真宗尝补军校,皆叙己功,或至喧哗,赞独进曰:“臣月奉百千,所用不及半,忝幸多矣。自念无以报国,不敢更求迁擢,将恐福过灾生。”再拜而退,众嘉其知分。三年,元德皇太后园陵,命掌护仪卫,及还而卒。
赞有胆勇,鸷悍轻率,常言愿死于敌。遍文其体为“赤心杀贼”字,至于妻孥仆使皆然,诸子耳后别刺字曰:“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及作破阵刀、降魔杵,铁折上巾,两旁有刃,皆重十数斤。绛帕首,乘骓马,服饰诡异。性复鄙诞不近理,盛冬以水沃孩幼,冀其长能寒而劲健。其子尝病,赞刲股为羹疗之。赞卒后,擢必显为军副都军头。
刘用,相州人。祖万进,河中府马步军都指挥使。父守忠,左骁卫大将军致仕。用晓音律,善骑射,事太宗于晋邸。即位,补军职,累迁散都头都虞候。端拱初,为马步军副都军头、领凉州刺史、镇定招安使,转捧日都指挥使。李顺乱蜀,为西路行营钤辖。贼平,迁祁州刺史。至道初,为河西、乌白池都钤辖,斩首千余级,夺马五百匹,改高阳关副都部署。
真宗即位,加本州团练使、并州副都部署。咸平中,徙贝州,俄知瀛州,复为高阳关副都部署。时烽堠数警,用建议益边兵,俟其南牧,即率骁锐出东路以牵制其势,因图上地形。上召宰相阅视,可其奏,且令转运使于保州、威虏、静戎、顺安军预备资粮。
六年,命将三路出师扞敌,诏用与刘汉凝、田思明领兵五千,由东路会石普、孙全照掎角攻之。未几,换镇州副部署。景德初,为邢州部署。车驾北征,用以城守之劳,进爵邑,历知齐、陈、潞三州,大中祥符二年卒。
耿全斌,冀州信都人。父颢,怀顺军校。全斌少丰伟,颢携谒陈抟,抟谓有藩侯相。颢戍西蜀,全斌往省,乘舟溯江,夜大风失缆,漂七十里,至曙风未止,舟忽泊岸,人颇异之。后游京师,属太宗在藩邸,全斌候拜于中衢,自荐材干,得召试武艺,以善左射,隶帐下。即位,补东班承旨,稍迁骁猛副兵马使。
从征太原,还,遇契丹于蒲阴,追击至徐河,因据水口要害。迁补日骑副兵马使、云骑军使,屯瀛州。与契丹战,所乘马两中流矢死,凡三易乘,战不却,契丹为引去。端拱初,击蕃部于宥州,败之。历云骑指挥使、御前忠佐马军副都军头,改马军都军头,戍深州,累转散直都虞候、领顺州刺史,改殿前左班都虞候、马步军都军头。
全斌在军中有能名。真宗尝召问边事,全斌口陈利害,甚称旨。因谓辅臣曰:“元澄、郑诚、耿全斌,人多称之。观其词气,若有志操,止在宿卫,无以见其才,宜以边郡试之。”遂拜雄州刺史、知深州,徙石、隰部署以备河西。继迁死,全斌率兵入伏落关,诱蕃部来归者数千人。俄知安肃军,尝绘山川险易为图以献。
契丹来侵,自山北抵河浒,全斌遣子从政焚桥砦,分率精兵击走之。改冀州刺史、高阳关钤辖,擢从政为侍禁、寄班祗候。大中祥符初,封禅泰山,以为濮州钤辖。其年还京师,卒。
周仁美,深州人。开宝中,应募隶贝州骁捷军。关南李汉超选备给使,屡捕获契丹谍者。从汉超战于西嘉山,身中重创,补队长。汉超上其功,隶殿前班,赐衣带、鞍勒马、什物、奴婢、器械。命王继恩引入纵观,过祗候库,太祖问其力能负钱几许,仁美曰:“臣可胜七八万。”太祖曰:“可惜压死。”止命负四万五千,因赐之。稍迁右班都知、御前忠佐马军副都军头,戍环州。
时牛耶泥族累岁为寇,仁美与陈德玄、宋思恭往击之,斩首三千级,获牛羊三百余,发戎族囷窖以饷师。又与思恭讨募窟泉岌拖族,格斗,斩八十余级。至道初,石昌牛耶泥族复叛,德玄令仁美提兵抚辑之。仁美谓石昌镇主和文显曰:“此贼不除,边患未弭。”因厚设肴酒,召酋长二十八人缚送州狱,自是诸族慑畏。
二年,又与马绍忠、白守荣、田绍斌部刍粮趣清远军,仁美为先锋。至岐子平,与虏角,走之。明日,又战于浦洛河,自己至戌,战数十合,进壁乾河。绍忠、守荣皆败走,绍斌退止浦洛,独仁美所部不满三千,身中八创,护刍粮、官吏直抵清远。绍斌继至,深叹其勇干,表上其功。
时运粮民道路被伤者相继,仁美领徒援护,悉抵环州。又遇虏于橐驼路,击走之。先是,诸蕃每贡马京师,为继迁邀击,仁美领骑士为援,贼不敢犯。补澶州龙卫军都虞候,部署李继隆奏留麾下,选军中伉健者千人,令仁美领之,屡入敌境,战有功。
俄还澶州。召见,会令诸军射,仁美自陈筋力未衰,愿对殿廷发二矢,上许之。既而前奏曰:“臣老于戎门,多戍外郡,罕曾入觐京阙。前后征行,体被三十余创,今日得对万乘,千载之幸。傥或备员宿卫,立殿庭下一日足矣。”上顾傅潜而笑,潜亦称其武干,力留,补马步军副都军头。
潜屯北面,常以自随。契丹攻蒲阴,仁美领万骑解其围。又从王超屯镇、定、仪、渭,累迁龙卫军都指挥使、领顺州刺史,复屯镇、定。时州有亡命卒聚盗,剽村闾为患,王超委仁美招捕。仁美选勇敢卒,诈亡命趣贼所,得其要领,即自往谕以祸福,留贼中一日。超忽失仁美,求之甚急。诘旦,仁美至,具道其事,乃出库钱付仁美为赏。不数日,贼悉降,凡得二百余人,以隶军籍。
景德中,徙屯陈州,入掌军头引见司。大中祥符元年,从驾泰山,命检视山下诸坛牲牢祭馔。明年,出为磁州团练使、知卫州,俄改沧州部署,移高阳关副部署。八年,擢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领奖州防御使,迁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改领端州防御使,权京新城内都巡检。先是,巡兵捕亡卒盗贼,不获皆有罚,而获者无赏。仁美因差立赏格以闻,诏从其请。天禧三年,卒。
论曰:继忠临阵赴敌,以死自效,其生也亦幸而免,然在朔庭贵宠用事,议者方之李陵,而大节固已亏矣。潜为三路帅,握兵八万余,大敌在前,逗挠畏缩,致康保裔以无援战没,此而不诛,宋于是乎失刑矣。兴、均辈或由藩邸进,或自行伍起,一时际会,出则书勋辕门,入则拱扈岩陛,求其如古名将,则未之见也。
列传第三十九
○田绍斌 王荣 杨琼 钱守俊 徐兴 王杲 李重诲 白守素 张思钧 李琪 王延范
田绍斌,汾州人。仕河东刘钧为佐圣军使,戍辽州。周显德四年,领五十骑来归,钧屠其父母家属。世宗召补骁武副指挥使。
宋初,随崔彦进征李筠,攻大会砦,破之,以功迁龙捷指挥使。又败筠于泽州茶碾村,筠退保泽州,绍斌凿濠围守,流矢中左目,前军部署韩令坤以其事闻。及太祖召见于潞州,绍斌杀晋军益众,夺其铠甲。又从讨李重进于扬州,壁城南,围三日,城溃,斩首逾千级。赐袍带、缗帛,寻补马军副都军头、龙卫指挥使。下荆湖,平岭南,率皆从行。讨蜀,隶大将刘延让麾下。会全师雄寇神泉,绍斌率所部败其党数千,时汉、剑道梗,因赖以宁,太祖遣使孙晏赍诏赐SS有加。凡在蜀三岁,剽盗殄除。还,改龙捷都虞候。
尝盗官马,贸直尽偿博进,事发,狱具,有司引见讲武殿,绍斌称死罪。太祖知其骁勇,欲宥之,执于门外,遣内侍私谓之曰:“尔今死有余责。”绍斌曰:“若恩贷臣死,当尽节以报。”俄复引见,释之,且密赐白金。
会征江南,择诸军借事得五百人,为步斗军,令绍斌领之,及率云骑二千,抵升州城下,克获居多。太祖亲讨河东,命绍斌从何继筠扼契丹兵于北百井,夺贼鼓帜而还。
太平兴国初,擢龙卫军指挥使、领江州刺史。二年,梅山洞蛮叛,命与翟守素分往击之。至邵州,闻蛮酋苞汉阳死,去其居十里,大溃其众,擒蛮二万,令军中取利剑二百斩之,余五千遣归谕诸洞,自是其党帖服。太宗赐以金帛、缗钱、金带、鞍马。历天武、日骑军指挥使,改马步都军头,出戍镇、定、高阳关。
曹彬之攻幽州也,命为先锋指挥使,数遇契丹兵斗,夺牛羊、器甲。师还,召见便殿,加领溪州团练使,复遣屯北面。端拱元年,拜冀州防御使,寻改解州。
淳化中,为河中、同、丹、坊、鄜、延、横岭蕃界都巡检使。会郑文宝议城席鸡城砦为清远军,绍斌与文宝领其役。城毕,以文宝之请,命为知军事。至道元年,拜会州观察使,仍判解州,俄充灵州马步军部署。领徒入蕃讨贼,斩首二千级,获羊、马、橐驼二万计,马以给诸军之阙者。捷闻,手诏嘉谕之。数部金粟帛诣灵武、清远,远人詟服不扰。
未几,皇甫继明、白守荣等督转饷于灵州,绍斌率兵援接,抵咸井。贼逾三千余来薄阵,且行且斗,至耀德,凡杀千人。寇复尾后,绍斌为方阵,使被伤者居中,自将骑三百、步弩三百,与敌兵确于浦洛河,大败之。
初,守荣与绍斌为期,既而继明卒,故后一日,遂为贼所围。守荣等欲击之,绍斌曰:“蕃戎轻佻,勿弃辎重与战,当按辔结阵徐行。”守荣等忿曰:“若但率兵来迎,勿预吾事。”绍斌因率所部去辎重四五里。继迁初见绍斌旌旗,不敢击。守荣等自欲邀功,与战。贼先伏兵,以羸骑挑战,已而伏发,守荣等战败,丁夫愕眙遁,蹂践至死者众。绍斌率所部徐还,一无遗失。至清远,与张延州会食。见濠中人裸而呼曰:“我白守荣也。”绳引而上,解衣遗之,遣内侍马从顺驿闻。太宗益嘉之,优诏褒美。
时命李继隆、范廷召讨继迁,就命绍斌为本州都部署兼内外都巡检使。继隆以浦洛之败上闻,言绍斌握兵不顾,自言“灵武非我不能守”,欲图方面,有异志。太宗怒曰:“此昔尝背太原来投,今又首鼠两端,真贼臣也。”即遣使捕系诏狱鞫问,贬右监门卫率府副率、虢州安置。
真宗即位,召还,授右监门卫大将军、领叙州刺史,寻改莱州防御使,诏还其所籍居第,赐良马十匹。调环、庆、灵州、清远军部署。庆州有野鸡族,数为寇掠,道路患之。尝有骁捷卒二十余往邠州,为其掠夺,即驰告绍斌。绍斌召其酋帅三人,断臂、馘、劓放还,寇感而化,帖服。绍斌素勇悍,与同职颇不叶。转运使宋太初每按部灵州、清远,多贸市,绍斌语发其私,太初心衔之,及还朝,言绍斌之过,寻赴召,直其事。
咸平二年,北面寇警,复命为镇、定、高阳关路押先锋,隶傅潜。潜遣与石普并戍保州,普阴与知州杨嗣议出兵击讨之。及夜,普、嗣未还,绍斌疑其败衄,即领兵援之。普、嗣果为贼所困,度严凉河,颇丧师众。及绍斌至,即合兵疾战,获一百四十余人,以劳迁邢州观察使。潜屯中山,绍斌三驰书于潜,且言:“边众大至,但列兵唐河南,背城与战,慎无穷追。”潜性巽懦,闻之益不敢出,贼众益炽,焚劫城砦。车驾驻大名,召潜属吏,词逮绍斌,即遣使械系,下御史台鞫问,免官,黜为左卫率府副率,送往上都,禁其出入。五年,授右千牛卫将军致仕。
景德初,起为左龙武军将军、永城兵马都监。三年,迁左监门卫大将军。帝以绍斌久失职,不宜在冲要,乃徙考城都监。大中祥符初,领长州刺史。从东封,朝觐坛就班,军士建充庭旗,旗倒,压绍斌仆地,遽起无伤。时绍斌已老,其壮健若此。迁左领军卫大将军、领康州团练使、巩县都监。二年,卒,年七十七。
绍斌长兵间,习战法,其后累以格斗立功,然性暴戾,故屡被黜。子守信,为内殿崇班、阁门祗候。
王荣,定州人。父洪嗣,仕晋为本州十县游奕使。荣少有膂力,事瀛州马仁瑀为厮役。太宗在藩邸,得隶左右。即位,补殿前指挥使,稍迁本班都知、员僚直都虞候。盗发棣州,州兵不能捕,荣往讨擒之。加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领懿州刺史。坐受秦王廷美宴劳,出为濮州马军教练使。未行,马仁瑀子告荣与秦王亲吏善,因狂言“我不久当得节帅”,坐削籍,流海岛。
雍熙中召还,为副军头。端拱初,改员寮左右直都虞候兼都军头,复领懿州刺史。累迁龙卫都指挥使、领罗州团练使。率兵戍遂城,边骑来寇,击败之,擒千余人。召拜侍卫马军都虞候、峰州观察使,出为定州行营都部署。荣粗率,所为不中理,侵取官地莳蔬,吝惜公钱,不以劳将士,且母老不迎养,供给甚薄。太宗闻而怒曰:“忠臣出于孝子之门,荣事亲若此,窜逐之余,凶行弗悛,岂可复置左右,效晋帝养成张彦泽邪?”即诏罢,督责,授右骁卫大将军。寄班供奉官张明护定州兵,睹荣不法,间尝规正。荣护短,每疾其攻己。庄宅使王斌亦监军是州,素与荣善,意明构荣之罪,因摭明以报怨。下枢密院问状,皆不实。上怒,语左右曰:“张明起贱微中,以蹴鞠事朕,洁己小心,见于辈流。夫刑罚之加,必当其罪。今王斌以荣故而曲奏明罪,欲致刑宪,苟失其当,适足以快荣之心,而诬罔得以肆行矣。且荣凌轹同类,事君与亲鲜竭其力。国家赏罚之柄,非所敢私,将帅之职,非裨校同。朕岂党张明而弃王荣哉,奈何不求直于理之当也?”遂赐劳明缗钱、束帛,荣迁右羽林军大将军。
真宗即位,领奖州刺史,寻授滨州防御使,迁泾原仪渭驻泊部署。咸平二年,车驾北征,召为贝、冀行营副都部署。师旋,复还泾原。明年,援送灵武刍粮,疏于智略,不严斥候,至积石,夜为蕃寇所劫,营部大乱,众亡殆尽。法当诛,恕死,除名配均州。六年,起为左卫将军。
景德初,权判左金吾街仗司事。上观兵澶渊,契丹游骑涉河冰抵濮州境,命为黄河南岸都巡检使,与郑怀德自行在领龙卫兵追袭。时已诏沧州部署荆嗣先率所部屯淄、青,遣荣等合兵邀击之。二年,迁左神武军大将军、领恩州刺史。郊祀,改左龙武军、领达州团练使。大中祥符中,迁左卫大将军、领昌州防御使。六年,朝太清宫,命为河南府驻泊都监。九年,卒,年七十。官其一子。荣善射,尝引强注屋栋,矢入木数寸,时人目为“王硬弓”。
杨琼,汾州西河人。幼事冯继业,以材勇称。太宗召置帐下。即位,隶御龙直,三迁神勇指挥使。从征太原,以劳补御龙直指挥使。雍熙初,改弩直都虞候兼御前忠佐马步都军头、领显州刺史。
淳化中,李顺叛蜀,琼往夔、峡擒贼招安,领兵自峡上,与贼遇,累战抵渝、合,与尹元、裴庄分路进讨,克资、普二州、云安军,斩首数千级。诏书嘉奖,遣使即军中真拜单州刺史。
至道初,召还共职。明年,徙知霸州兼钤辖。未几,改防御使,灵庆路副都部署、河外都巡检使。贼累寇疆,琼固捍有功。导黄河,溉民田数千顷。败贼于合河镇北,擒获人畜居多。贼骑五百掠城下,击破之,追北三十里。并赐诏嘉谕。
咸平二年,命为泾原仪渭邠宁环庆清远军灵州路副都部署。寻徙镇、定、高阳关三路押策先锋,屯定州之北。明年,副王超为镇州都部署,再迁环庆,徙定州。四年,召还,以鄜州观察使充灵、环十州军副都部署兼安抚副使。尝遣使谕旨,贼若寇清远及青冈、白马砦,即合兵与战。是秋,果长围清远,顿积石河。清远屡走间使诣琼请济师,琼将悉出兵为援,钤辖内园使冯守规、都监崇仪使张继能曰:“敌近,重兵在前,继无以进,不可悉往。”乃止命副部署海州团练使潘璘、都监西京左藏库刘文质率兵六千赴之,且曰:“伺我之继至。”琼逗遛不进,顿庆州。寇鼓兵攻南门,其子阿移攻北门,堙壕断桥以战。琼遣钤辖李让督精卒六百往援,至则城陷矣。贼泊青冈城下,琼与守规、继能方缓行出师,及闻清远之败,益恇怯不前。顺州刺史王瑰普谓琼曰:“青冈地远水泉,非屯师计,愿弃之。”琼合谋焚刍粮兵仗,驱老幼以出。琼却师,退保洪德砦,寇威浸炽,未尝交一锋。事闻于上,传召琼辈,悉系御史狱,治罪当死。兵部尚书张齐贤等议请如律,诏特贷命,削官,长流崖州,继能、守规辈同坐,籍其家业。明年,移道州。
景德初,起为右领军卫将军。分司西京。累迁左领军卫大将军、领贺州团练使、知兖州。有州卒自言得神术,能飞行空中,州人颇惑。琼捕至,折其足,奏戮之。五年,卒,年六十七。录其子舜臣为奉职。长子舜宾,内殿崇班、阁门祗候。
钱守俊,濮州雷泽人。少勇鸷,尝为盗陂泽中,称“转陂鹘”。周显德中,应募为铁骑卒。早事太祖,从征淮南,战紫金山,下寿春,获战舰千余艘。继从克关南。
宋初,补禁卫,隶散员直。乾德中,转殿前班都知。寻征太原,方战,矢中左足,拔而复进,格斗不已。还,改东西班指挥使,迁马步军副都军头。太平兴国四年,命与张绍勍、李神祐、刘承珪率师屯定州,以备北边。俄加秩领演州刺史,移屯赵州。又从征范阳,师还,道遇敌,战于徐河,斩首千级,夺马百匹。雍熙三年,命将北征,田重进出飞狐道,守俊以偏师为援,边骑云集,守俊按甲从容进战,大败之。连护屯兵于赵、定。代还,掌军头引见司。
淳化三年,出为单州团练使。又明年,改迁齐州。时河西蕃部内扰,命以副都部署镇其地。既而徙屯石州,数改官。时有言守俊病且老,握重兵不堪其职。召还,授左领军卫大将军、领潘州防御使、权金吾街仗。大中祥符三年卒,年八十一。
守俊累从军征讨,前后中三十六创。景德中,录其子允庆为奉职。弟守信,官崇仪副使;守荣,内园使。
徐兴,青州人。以拳勇得隶兵籍。周显德中,从太祖征淮右。宋初,隶御龙直。会平泽、潞,上其功,补控鹤军使。征晋阳,部卒壅汾水灌并州城,益多其劳。还,迁本军副指挥使。
太平兴国初,从潘美趣团柏谷,奋与贼斗,有果敢气,人莫能胜。生擒伪兵马都监李美,身被重创,无所回挠。加指挥使。太宗征太原,讨幽、蓟,兴从战,屡中流矢,以著迹闻。补天武都虞候,累迁秩,出为洺州部署。初议建方田,命兴董其事,寻复辍。端拱中,修镇、定城,逾月讫工。改莫州防御使、知静戎军,历祁、博二州。
咸平中,为泾、原、环、庆十州部署。诏督转灵武刍粮,道积石,率掠于寇。兴以步兵畏恧,战不利,时王荣援兵不应,遂败走。坐削籍,流郢州。会赦,入为右卫将军,迁左监门卫大将军。景德二年卒,年六十八。
王杲,齐州人。周显德中,应募为卒。从世宗收三关,隶先锋。宋初,征泽、潞,平扬州,杲应选从行,既获战功,乃拔迁散指挥使,累转马军副都军头,屯并州。雍熙中,为龙卫右第二军都虞候。会遣赵保忠还夏州,命杲引兵护送。及还,保忠以方物赆,杲拒不纳。太宗知之,诏赐白金百两。迁右第一军,屯镇州。
契丹入寇,隶大将郭守文,扞城,杲守北关。寇退,命督饷藁趣威虏军。还抵徐河,时尹继伦与寇战,小衄,杲适遇贼河上,即按兵拒之,杀贼,夺所乘马。守文上闻,得召见问状,补都军头、领勤州刺史,命监河北,有能声,寻命阅教定州诸军骑射,入掌军头引见司。
李顺乱,与尹元并为西川招安使,败贼,斩首万级,以功真拜唐州刺史。时贼虽平,道路尚梗,余党或保山林以肆奸,杲与石普等追捕于彭州,于是始平。至道初,乃还。复迁灵州副部署,道环州,留改并州,徙知夏州。会赵保吉归款,召还,次伏落津,移知石州,徙石、隰副部署。未几,以转饷河西失期,降右千牛卫大将军。咸平五年,出为亳州永城县都监。被召,将入见,以疾亟弗果,卒,年六十四。
李重诲,应州金城人。祖高,后唐庄宅使、奖州刺史。父彦荣,仕契丹,署环州刺史,重诲尝为其应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太平兴国五年,潘美出师御寇,重诲从其节度使萧咄李迎战于代州北岭,大败。美斩咄李,擒重诲以献。太宗召见,补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会赵普出镇,奏监州军。
雍熙三年,召还,为武州刺史,出为忻州都巡检、缘边十八砦招安制置使,赐服带、鞍马。北兵寇边,重诲以所部邀战,败之,获羊马、铠甲甚众,赐诏嘉美。会岭蛮叛,改广、桂、融、宜、柳州招安捉贼使,听便宜从事。
至道初,累迁泾原仪渭镇戎军钤辖。咸平三年,徙邠宁环庆路。坐转饷灵武不严斥候,至积石为虏骑掠于道,营部大乱,除名,流光州。五年,起为内殿崇班、鄜延驻泊都监,俄迁崇仪使。景德中,赵德明既纳款,或言以麟、府谋有他志。上以泾原地要兵众,虑有缓急,遂徙重诲为钤辖。复迁益州,改皇城使。大中祥符六年,卒,年六十八。
重诲纯悫寡过。真宗悼其没于远土,命其子乘传往护柩归,听止驿舍之别次。子禹谟,录为将作监主簿。弟重睿,历官澄州团练使。子禹偁,阁门祗候。
白守素,开封人。祖延遇,仕周至镇国军节度。父廷训,宋初为龙捷都指挥使、领博州刺史。守素以荫补东班承旨。太平兴国五年,迁补右班殿直,以善射,授供奉官、带御器械,三迁至供备库使。
咸平三年春,契丹犯边,命与王能戍邢州,俄又与麦守恩、石赞领先锋御之。敌退,复与荆嗣督河北、京东捕贼。四年,命为镇州行营钤辖,领骑兵摄大阵西偏,屡当格斗。俄改定州钤辖,复徙镇州。王继忠之陷也,宋师还渡河,敌人乘之,守素据桥,有矢数百,每发必中,敌不敢近,遂引去。
真宗与辅臣议三路御贼,咸曰:“威虏扼北道要害尤甚,请分骑兵六千屯之,命魏能为部署。”上曰:“能颇强愎,尤难共事,闻守素久练边计,张锐性颇和善,参知戎务,庶克相济。”乃命守素、锐为钤辖,戍顺安以贰之。
景德元年,契丹侵长城口,守素与能发兵破之,追北过阳山,斩首级、获器械甚众,赐锦袍、金带。俄徙屯冀州,转运使刘综举其智勇,材任将帅,加领康州刺史。又提骑卒戍静戎军,兼莅营田之役,俄为镇、定钤辖。是冬,契丹复内侵,守素败其前锋,获车重,又入敌境,俘擒甚从。及请和,省边戍之职,与曹璨留任镇、定。追叙前劳,加合州团练使。
大中祥符三年,命副李迪使契丹。守素居边岁久,名闻北庭,颇畏伏之。上虑其不欲行,密遣内侍询于守素,守素顿首感咽,即以崔可道代焉。再迁南作坊使。大中祥符五年,卒。上甚惜之,常赙外别SS钱五十万,令护丧还京师,录其一子官。
张思钧,邢州沙河人。祖中正,汉泽州刺史。思钧少善击剑、挽强,善博奕。初应募为卒,晋开运间,迁广锐军使。周广顺初,从聂知遇攻河东,破其众三千余。从向训东征,为捉生将,擒小校张万于江猪岭。又从符彦卿与并人斗代州,留为南北两关巡检。
宋初,补龙卫指挥使。李继勋下辽州,战带甲祠,斩首万余级,追奔至长城,擒其将莫山、鲍淑,掠人骑二百余。俄屯潞州,合战三十余。乾德中,以劳秩迁都虞候。开宝三年,郭进、田钦祚戍三交,尝从战于石岭关,斩首万五千余级。阁门祗候齐延琛、苗昶陷军中,思钧鼓劲骑突入,夺还。何继筠入晋境,思钧隶麾下,拔南桥径度。大将之出,必辟为先锋。太平兴国初,屯定州,领兵援磁窑,战败其众,身中五十创,奋不顾,乃逐贼,薄军城,夺马及铠甲居多。未几,边人复攻,逆战城下,斩首万余级。上嘉之,命赐服带,领河州刺史。
雍熙三年,边人寇河间,刘廷让会战君子馆,命思钧翼从。时天大寒,弓不得彀,援兵不至,于是败绩,陷留军中数年,役役不得还。端拱初,自契丹始逃归,授澄州刺史、知齐州。思钧以武进,素不知民政,仅逾月,即徙濮、郓、滨、棣州巡检。至道中,改鄜延巡检使。会葺右堡砦,击寇走之。未几,寇逼保安军,与曹璨往援,追蹑五十余里,至木场,寇乃遁去。
真宗即位,徙益州钤辖兼绵、汉九州都巡检使。咸平中,以王均之乱,出兵保绵州。贼陷汉州,思钧进攻,克之,斩伪刺史苗进,又与石普败贼弥牟砦。巴西尉傅翱有善马,思钧求之,翱不与。思钧平贼,心恃功居多,召翱至,责以转饷后期,斩之。上闻其事,传召付御史台鞫治,罪当斩,特贷之,削籍流封州。
六年,起为左司御率府率、考城监军。车驾幸澶渊,召诣行在,命李继隆、石保吉同议兵事,赐服御有加。景德二年,为西京水北都巡检使,俄分司西京。召对行在,上悯其老,授唐州防御副使,徙郑州。大中祥待二年,再迁左千牛卫将军。四年七月,卒,年八十九。子承恩,为三班奉职。
思钧起行伍,征讨稍有功。质状小而精悍,太宗尝称其“楼罗”,自是人目为“小楼罗”焉。
李琪,河南伊阙人。幼生长兵家,得给事宣祖,左右太祖,以材力称,进备执御。及受禅,命补镇职。太宗在京府,复令事之。由是累迁效忠都虞候、开封府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领富州刺史。尝请对,自言经事太祖,而京师无居宅,太宗以官第假之。
琪性素鄙,历事三朝,而行不加修。每分遣士卒守护关梁,必觊其赠遗,视所厚薄为重轻。太宗知之,遂改授屯卫大将军,领郡如故,乃顾曰:“吾欲置琪于无过之地尔。”加左武卫大将军。景德中,以老且病,表求五日一赴起居,俄为台谏所纠,令赴常参。真宗念其旧,特赐给月奉以养。大中祥符元年卒,年八十四。
王延范,江陵人。形貌奇伟,喜任侠,家富于财。父保义,为荆南高氏行军司马兼领武泰军留后。高从诲奏署延范太子舍人。后随从诲孙继冲入觐,荐为大理寺丞、知泰州累迁司门员外郎。
太平兴国九年,为广南转运使。性豪率尚气,尤好术数。尝通判梓州,有杜先生以左道惑众,谓延范曰:“汝意有所之,我常阴为之助。”延范心喜,敢为恣横。后为江南转运使,有刘昴卖卜于吉州市,其言多验,谓延范曰:“公当偏霸一方。”又有徐肇为延范推九宫算法,得八少一,肇惊起曰:“君侯大贵不可言,当如江南李国主。”前戎城主簿田辨自言善相,谓延范曰:“君是坐天王形、频伽眼、仙人鼻、雌龙耳、虎望,有大威德,猛烈富贵之相也。即日当乘四门辇。”至是,有豹入其公宇,噬伤数吏,从者皆恐忄栗,不敢进,延范独拔戟前逐,刺杀之,益以此自负。与广州掌务殿直赵延贵、将作监丞雷说会宿,观天象,延贵指西方一大星曰:“此所谓‘火星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者也。
雷说出《星经》证之,乃太白行度经南斗,延贵谬为火星也。
延范日夕与掌市舶陆坦议欲发兵,会坦代归,延范寓书左拾遣韦务升为隐语,侦朝廷机事。延范奴视僚属,峻刑多怨。会怀勇小将张霸给使转运司,延范因事杖之,霸知延范与知广州徐休复不协,诣休复,告延范将谋不轨及诸不法事。休复驰奏之。太宗遣高品阎承翰乘传,会转运副使李琯暨休复杂治延范,具伏。与昴、辨、坦俱斩广州市,籍没延范家。务升除名配商州,延贵等皆抵罪,赐霸钱十万。
论曰:绍斌从征讨,凡逾百战,未尝以为惮;屡被废斥,未尝以为慊。太祖宥盗马罪,引见赐予,屈法使过,用能致其力也。荣薄事亲,下诏督过。琼折州卒足以释妖惑。王杲辞赆于夏。思钧拔身自归,当斩而贷。琪以鄙称。守俊、兴辈以勇得备给使。守素久练边计,人颇畏伏。重诲虽将略不足,亦有可称。大抵武夫悍卒,不能无过,而亦各有所长。略其过而用其长,皆足以集事。至于一胜一负,兵家常势,顾其大节何如耳。若荣也,薄其所生,大节亏矣,屡以罪黜,宜哉。
列传第四十
○吕端 毕士安 曾孙仲衍 仲游 寇准
吕端,字易直,幽州安次人。父琦,晋兵部侍郎。端少敏悟好学,以荫补千牛备身。历国子主簿、太仆寺丞、秘书郎、直弘文馆,换著作佐郎、直史馆。太祖即位,迁太常丞、知浚仪县,同判定州。开宝中,西上阁门使郝崇信使契丹,以端假太常少卿为副。八年,知洪州,未上,改司门员外郎、知成都府,赐金紫。为政清简,远人便之。
会秦王廷美尹京,召拜考功员外郎,充开封府判官。太宗征河东,廷美将有居留之命,端白廷美曰:“主上栉风沐雨,以申吊伐,王地处亲贤,当表率扈从。今主留务,非所宜也。”廷美由是恳请从行。寻坐王府亲吏请托执事者违诏市竹木,贬商州司户参军。移汝州,复为太常丞、判寺事。出知蔡州,以善政,吏民列奏借留。改祠部员外郎、知开封县,迁考功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使高丽,暴风折樯,舟人怖恐,端读书若在斋阁时。迁户部郎中、判太常寺兼礼院,选为大理少卿,俄拜右谏议大夫。
许王元僖尹开封,又为判官。王薨,有发其阴事者,坐裨赞无状,遣御史武元颖、内侍王继恩就鞫于府。端方决事,徐起候之,二使曰:“有诏推君。”端神色自若,顾从者曰:“取帽来。”二使曰:“何遽至此?”端曰:“天子有制问,即罪人矣,安可在堂上对制使?”即下堂,随问而答。左迁卫尉少卿。会置考课院,群官有负谴置散秩者,引对,皆泣涕,以饥寒为请。至端,即奏曰:“臣前佐秦邸,以不检府吏,谪掾商州,陛下复擢官籍辱用。今许王暴薨,臣辅佐无状,陛下又不重谴,俾亚少列,臣罪大而幸深矣!今有司进退善否,苟得颍州副使,臣之愿也。”太宗曰:“朕自知卿。”无何,复旧官,为枢密直学士,逾月,拜参知政事。
时赵普在中书,尝曰:“吾观吕公奏事,得嘉赏未尝喜,遇抑挫未尝惧,亦不形于言,真台辅之器也。”岁余,左谏议大夫寇准亦拜参知政事。端请居准下,太宗即以端为左谏议大夫,立准上。每独召便殿,语必移晷。擢拜户部侍郎、平章事。
时吕蒙正为相,太宗欲相端,或曰:“端为人糊涂。”太宗曰:“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决意相之。会曲宴后苑,太宗作《钓鱼诗》,有云:“欲饵金钩深未达,磻溪须问钓鱼人。”意以属端。后数日,罢蒙正而相端焉。初,端兄余庆,建隆中以藩府旧僚参预大政,端复居相位,时论荣之。端历官仅四十年,至是骤被奖擢,太宗犹恨任用之晚。端为相持重,识大体,以清简为务。虑与寇准同列,先居相位,恐准不平,乃请参知政事与宰相分日押班知印,同升政事堂,太宗从之。时同列奏对多有异议,惟端罕所建明。一日,内出手札戒谕:“自今中书事必经吕端详酌,乃得闻奏。”端愈谦让不自当。
初,李继迁扰西鄙,保安军奏获其母。至是,太宗欲诛之,以寇准居枢密副使,独召与谋。准退,过相幕,端疑谋大事,邀谓准曰:“上戒君勿言于端乎?”准曰:“否。”端曰:“边鄙常事,端不必与知,若军国大计,端备位宰相,不可不知也。”准遂告其故,端曰:“何以处之?”准曰:“欲斩于保安军北门外,以戒凶逆。”端曰:“必若此,非计之得也,愿少缓之,端将覆奏。”入曰:“昔项羽得太公,欲烹之,高祖曰:”愿分我一杯羹。‘夫举大事不顾其亲,况继迁悖逆之人乎?陛下今日杀之,明日继迁可擒乎?若其不然,徒结怨仇,愈坚其叛心尔。“太宗曰:”然则何如?“端曰:”以臣之愚,宜置于延州,使善养视之,以招来继迁。虽不能即降,终可以系其心,而母死生之命在我矣。“太宗抚髀称善曰:”微卿,几误我事。“即用其策。其母后病死延州,继迁寻亦死,继迁子竟纳款请命,端之力也。进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
太宗不豫,真宗为皇太子,端日与太子问起居。及疾大渐,内侍王继恩忌太子英明,阴与参知政事李昌龄、殿前都指挥使李继勋、知制诰胡旦谋立故楚王元佐。太宗崩,李皇后命继恩召端,端知有变,锁继恩于阁内,使人守之而入。皇后曰:“宫车已晏驾,立嗣以长,顺也,今将如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日,今始弃天下,岂可遽违命有异议邪?”乃奉太子至福宁庭中。真宗既立,垂帘引见群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请卷帘,升殿审视,然后降阶,率群臣拜呼万岁。以继勋为使相,赴陈州。贬昌龄忠武军司马,继恩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旦除名流浔州,籍其家赀。
真宗每见辅臣入对,惟于端肃然拱揖,不以名呼。又以端躯体洪大,宫庭阶戺稍峻,特令梓人为纳陛。尝召对便殿,访军国大事经久之制,端陈当世急务,皆有条理,真宗嘉纳。加右仆射,监修国史。明年夏,被疾,诏免常参,就中书视事。上疏求解,不许。十月,以太子太保罢。在告三百日,有司言当罢奉,诏赐如故。车驾临问,端不能兴,抚慰甚至。卒,年六十六,赠司空,谥正惠,追封妻李氏泾国夫人,以其子藩为太子中舍,荀大理评事,蔚千牛备身,蔼殿中省进马。
端姿仪瑰秀,有器量,宽厚多恕,善谈谑,意豁如也。虽屡经摈退,未尝以得丧介怀。善与人交,轻财好施,未尝问家事。李惟清自知枢密改御史中丞,意端抑己,及端免朝谒,乃弹奏常参官疾告逾年受奉者,又构人讼堂吏过失,欲以中端。端曰:“吾直道而行,无所愧畏,风波之言不足虑也。”
端祖兖,尝事沧州节度刘守文为判官。守文之乱,兖举族被害。时父琦方幼,同郡赵玉冒锋刃绐监者曰:“此予之弟,非吕氏子也。”遂得免。玉子文度为耀帅,文度孙绍宗十余岁,端视如己子,表荐赐出身。故相冯道,乡里世旧,道子正之病废,端分奉给之。端两使绝域,其国叹重之,后有使往者,每问端为宰相否,其名显如此。
景德二年,真宗闻端后嗣不振,又录蔚为奉礼郎。藩后病足,不任朝谒,请告累年,有司奏罢其奉,真宗特令复旧官,分司西京,给奉家居养病。端不蓄赀产,藩兄弟贫匮,又迫婚嫁,因质其居第。真宗时,出内府钱五百万赎还之。又别赐金帛,俾偿宿负,遣使检校家事。藩、荀皆至国子博士,蔚至太子中舍。
毕士安,字仁叟,代州云中人。曾祖宗昱,本县令。祖球,本州别驾。父乂林,累辟使府,终观城令,因家焉。士安少好学,事继母祝氏以孝闻。祝氏曰:“学必求良师友。”乃与如宋,又如郑,得杨璞、韩丕、刘锡为友,因为郑人。
乾德四年,举进士。邠帅杨廷璋辟幕府,掌书奏。开宝四年,历济州团练推官,专掌筦榷,岁课增羡。改兖州观察推官。太平兴国初,为大理寺丞,领三门发运事。吴越钱俶纳土,选知台州,言:“钱氏上图籍,有司皆张侈赋数,今湖海新民始得天子命吏,宜有安辑,愿一用旧籍。”诏从之。明年,迁左赞善大夫,徙饶州,改殿中丞。召还,为监察御史。复出知乾州,以母老愿降任就养,改监汝州稻田务。
雍熙二年,诸王出阁,慎择僚属。以虞部郎中王龟从兼陈王府记室参军,水部员外郎王素兼韩王府记室参军,秘书丞张茂直兼益王府记室参军,士安迁左拾遗兼冀王府记室参军。太宗召谓曰:“诸子生长宫庭,未闲外事,年渐成人,必资良士赞导,使日闻忠孝之道,卿等勉之。”赐袭衣、银带、鞍勒马。
士安本名士元,以“元”犯王讳,遂改焉。迁考功员外郎。端拱中,诏王府僚属各献所著文,太宗阅视累日,问近臣曰:“其才已见矣,其行孰优?”或以士安对。上曰:“正协朕意。”俄以本官知制诰,王请对愿留府邸,不许。淳化二年,召入翰林为学士。大臣以张洎荐,太宗曰:“洎视毕士安词艺践历固不减,但履行远在下尔。”士安以父名乂林抗章引避,朝议谓二名不偏讳,不听。
三年,与苏易简同知贡举,加主客郎中。以疾请外,改右谏议大夫、知颍州。真宗以寿王尹开封府,召为判官。及为皇太子,以兼右庶子迁给事中。登位,命权知开封府事,拜工部侍郎、枢密直学士。时近臣有怙势强取民间定婚女,其家诉于府,士安因对奏,还之。宫府常从为廷职者,每授任于外,必令士安戒勖。
咸平初,辞府职,拜礼部侍郎,复为翰林学士。诏选官校勘《三国志》、晋、唐书。或有言两晋事多鄙恶不可流行者。真宗以语宰相,士安曰:“恶以戒世,善以劝后。善恶之事,《春秋》备载。”真宗然之,遂命刊刻。士安以目疾求解,改兵部侍郎,出知潞州,特加月给之数。入为翰林侍读学士。景德初,兼秘书监。契丹谋入境,士安首疏五事应诏,陈选将、饷兵、理财之策,真宗嘉纳。
李沆卒,进士安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入谢,真宗曰:“未也,行且相卿。”士安顿首。真宗曰:“朕倚卿以辅相,岂特今日。然时方多事,求与卿同进者,其谁可?”对曰:“宰相者,必有其器,乃可居其位,臣驽朽,实不足以胜任。寇准兼资忠义,善断大事,此宰相才也。”真宗曰:“闻其好刚使气。”又对曰:“准方正慷慨有大节,忘身徇国,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积,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虽蒙休德,涵养安佚,而西北跳梁为边境患,若准者正所宜用也。”真宗曰:“然,当藉卿宿德镇之。”未阅月,以本官与准同拜平章事。士安兼监修国史,居准上。
准为相,守正嫉恶,小人日思所以倾之。有布衣申宗古告准交通安王元杰,准皇恐,莫知所自明。士安力辩其诬,下宗古吏,具得奸罔,斩之,准乃安。
景德元年九月,契丹统军挞览引兵分掠威虏、顺安、北平,侵保州,攻定武,数为诸军所却,益东驻阳城淀,遂攻高阳,不得逞,转窥贝、冀、天雄,兵号二十万。真宗坐便殿,问策安出。士安与寇准条所以御备状,又合议请真宗幸澶渊。士安言澶渊之行,当在仲冬;准谓当亟往,不可缓。卒用士安议。
初,咸平六年,云州观察使王继忠战陷契丹。至是,为契丹奏请议和。大臣莫敢如何,独士安以为可信,力赞真宗当羁縻不绝,渐许其成。真宗谓敌悍如此,恐不可保。士安曰:“臣尝得契丹降人,言其虽深入,屡挫不甚得志,阴欲引去而耻无名,且彼宁不畏人乘虚覆其巢穴,此请殆不妄。继忠之奏,臣请任之。”真宗喜,手诏继忠,许其请和。
时已诏巡幸,而议者犹哄哄,二三大臣有进金陵及成都图者。士安亟同准请对,力陈其不可,惟坚定前计。真宗严兵将行,太白昼见,流星出上台北贯斗魁。或言兵未宜北,或言大臣应之。士安适卧疾,移书准曰:“屡请舁疾从行,手诏不许,今大计已定,唯君勉之。士安得以身当星变而就国事,心所愿也。”已而少间,追至澶渊,见于行在。时已聚兵数十万,契丹大震,犹乘众掠德清。至澶北鄙,为伏弩发射,挞览死,众溃遁去。
会曹利用自契丹使还,具得要领,又与其使者姚东之俱来,讲和之议遂定。岁遗契丹银绢三十万,朝论皆以为过。士安曰:“不如此,契丹所顾不重,和事恐不能久。”及罢兵,从还,乃按边要选良守将易置之:雄州以李允则,定州马知节,镇州孙全照,保州杨延昭,它所择用各得其任。令塞上得境外牛马类者悉还之,通互市,除铁禁,招流亡,广储蓄。未几,夏州赵德明亦款塞内附。二方既定,中外略安。量时制法,次第施行。复置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等科,以广取士。
二年,章七八上,以病求免,优诏不允。遣使敦谕,不得已,复起视事。十月晨朝,至崇政殿庐,疾暴作,真宗步出临视,已不能言。诏内侍窦神宝以肩舆送归第,卒,年六十八。车驾临哭,废朝五日,赠太傅、中书令,谥文简。以皇城使卫绍钦治葬,有司给卤簿。录其子世长为太子中舍,庆长为大理寺丞,孙从古为将作监主簿。
士安端方沉雅,有清识,昷藉,美风采,善谈吐,所至以严正称。年耆目眊,读书不辍,手自雠校,或亲缮写。又精意词翰,有文集三十卷。尝谓人曰:“仆仕宦无赫赫之誉,但力自规检,庶几寡过尔。”凡交游无党援,唯王祐、吕端见引重,王旦、寇准、杨亿相友善,王禹偁、陈彭年皆门人也。禹偁,济州人。幼时以事至士安官舍,士安识其非常童,留之,教以学,举业日显。后遂登科进用,更在士安前。及士安知制诰,其命乃禹偁词也。
士安没后,真宗谓寇准等曰:“毕士安,善人也,事朕南府、东宫,以至辅相。饬躬慎行,有古人之风,遽此沦没,深可悼惜。”及王旦为相,面奏:“陛下前称毕士安清慎如古人,在位闻之感叹。仕至辅相,而四方无田园居第,没未终丧,家用已屈,真不负陛下所知。然使其家假贷为生,宜有以周之者,窃谓当出上恩,非臣敢为私惠。”真宗感叹,赐白金五千两。
子世长至卫尉卿,庆长至大府卿。孙从善光禄少卿,从古驾部郎中,从厚、从诲检校水部员外郎,从简博罗令,从道殿中丞,从范山南西道节度推官,从益太常寺太祝,从周朝散郎、知洋州。曾孙仲达、仲偃仕至郡守,仲衍、仲游、仲愈。
仲衍字夷仲,以荫为阳翟主簿。张昪,县人也,方镇许,请于朝,欲兴乡校。既具材计工,又听民自以其力输助。邑子马宏以口舌横闾里,谩谓诸豪曰:“张公兴学,而县令乃因以取诸民,由十百而至千万未已也,君将不堪。诚捐百金予我,我能止役。”豪信其能,予百金。宏即诣府宣言:“县吏尽私为学之费,又将赋于民。”昪果疑焉,敕县且止,又揭其事于道。令欲上疏辩,仲衍曰:“亡益也,不如取宏治之,不辩自直矣。”会摄县事,即逮捕验治,五日得其奸,言于昪,流宏邓州,一县相贺。给事中张问居里中,谓仲衍曰:“谚云‘锄一恶,长十善’,君之谓也。”
举进士中第,调沈丘令。欧阳修、吕公著荐之,入司农为主簿,升丞。吴充引为中书检正。奉使契丹,宴射连破的,众惊异之。且伟其姿容,密使人取其衣为度,制服以赐。时预其元会,尽能记其朝仪节奏,图画归献。后钱勰出使,契丹主犹问:“毕少卿何官?今安在?”
王珪与充不相能,以仲衍为充所用,数求罪过欲伤之,卒无可乘,但留滞不迁。经四年,乃以秘阁校理同知太常礼院,为官制局检讨官,制文字千万计,区别分类,损益删补,皆曲尽其当。凡从中问其事,必须仲衍然后报,他人不知也。撰《中书备对》三十卷,士大夫家争传其书。
高丽使入贡,诏馆之。上元夕,与使者宴东阙下,作诗诵圣德,神宗次韵赐焉,当时以为宠。官制行,帝自擢起居郎,王珪留除命,谓为太峻,争于前。帝连称曰:“是当得尔。”未几,暴得疾,一夕卒,年四十三。帝遣中使唁其家,赙钱五十万。
仲游字公叔,与仲衍同登第,调寿丘柘城主簿、罗山令、环庆转运司干办公事。从高遵裕西征,运期迫遽,陕西八十县馈輓之夫三十万,一旦悉集,转运使范纯粹、李察度受其赋而给之食,必旷日乃可。会僚属议,皆不知所为,以诿仲游。仲游集诸县吏,令先效金帛缗钱之最,戒勿启扃鐍,共簿其名数以为质,预饬其斛量数千,洞撤仓庾墙壁,使赢粮者至其所,人自奭斗概,输其半而以半自给,不终朝霍然而散。翌日,大军遂行。纯粹、察叹且谢曰:“非君几败吾事。”
元祐初,为军器卫尉丞。召试学士院,同策问者九人,乃黄庭坚、张耒、晁补之辈。苏轼异其文,擢为第一。加集贤校理、开封府推官,出提点河东路刑狱。韩缜以故相在太原,按视如列郡,缜奴告有卒剽其衣于公堂之侧,缜怒,将置卒于理。仲游曰:“奴衣服鲜薄而敢掠之于帅牙,非人情也。”取以付狱治,卒得免。太原铜器名天下,独不市一物;惧人以为矫也,且行,买二茶匕而去。缜曰:“如公叔可谓真清矣。”
召拜职方、司勋二员外郎,改秘阁校理、知耀州。是岁大旱,仲游先民之未饥,揭喻境内曰:“郡振施与平籴若干万硕。”实虚张其数。富室知有备,亦相劝发廪。凡民就食者十七万九千口,无一人去其乡。
徽宗时,历知郑、郓二州,京东、淮南转运副使。入为吏部郎中,言孔子庙自颜回以降,皆爵命于朝,冠冕居正,而子鲤、孙伋乃野服幅巾以祭,为不称。诏皆追侯之。
仲游早受知于司马光、吕公著,不及用。范纯仁尤知之,当国时,又适居母丧,故未尝得尺寸进。然亦堕党籍,坎NI散秩而终,年七十五。
仲游为文切于事理而有根柢,不为浮夸诡诞、戏弄不庄之语。苏轼在馆阁,颇以言语文章规切时政。仲游忧其及祸,贻书戒之曰:孟轲不得已而后辩,孔子欲无言,古人所以精谋极虑,固功业而养寿命者,未尝不出乎此。君自立朝以来,祸福利害系身者未尝言,顾直惜其言尔。夫言语之累,不特出口者为言,其形于诗歌、赞于赋颂、托于碑铭、著于序记者,亦语言也。今知畏于口而未畏于文,是其所是则见是者喜,非其所非则蒙非者怨;喜者未能济君之谋,而怨者或已败君之事矣。天下论君之文,如孙膑之用兵,扁鹊之医疾,固所指名者矣。虽无是非之言,犹有是非之疑,又况其有耶?官非谏臣,职非御史,而非是人所未是,危身触讳以游其间,殆犹抱石而救溺也。
司马光为政,反王安石所为,仲游予之书曰:昔安石以兴作之说动先帝,而患财之不足也,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财者无不用。盖散青苗、置市易、敛役钱、变盐法者,事也;而欲兴作、患不足者,情也。苟未能杜其兴作之情,而徒欲禁其散敛变置之事,是以百说而百不行。今遂废青苗,罢市易,蠲役钱,去盐法,凡号为利而伤民者,一扫而更之,则向来用事于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青苗不可废,市易不可罢,役钱不可蠲,盐法不可去’,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动上意,虽致石人而使听之,犹将动也。如是,则废者可复散,罢者可复置,蠲者可复敛,去者可复存矣。则不足之情,可不预治哉?
为今之策,当大举天下之计,深明出入之数,以诸路所积之钱粟一归地官,使经费可支二十年之用。数年之间,又将十倍于今日。使天子晓然知天下之余于财也,则不足之论不得陈于前,然后所论新法者,始可永罢而不可行矣。
昔安石之居位也,中外莫非其人,故其法能行。今欲救前日之敝,而左右侍从、职司、使者,十有七八皆安石之徒,虽起二三旧臣,用六七君子,然累百之中存基十数,乌在其势之可为也。势未可为而欲为之,则青苗虽废将复散,况未废乎?市易虽罢且复置,况未罢乎?役钱、盐法亦莫不然。以此救前日之敝,如人久病而少间,其父子兄弟喜见颜色而未敢贺者,以其病之犹在也。
光、轼得书耸然,竟如其虑。
仲愈历国子监丞、诸王府侍讲、知凤翔府,坐兄仲游陷党籍,例废黜。徽宗曰:“毕仲衍被遇先帝,可除罪籍。”以仲愈为都官郎中,擢秘书少监,卒。
寇准,字平仲,华州下邽人也。父相,晋开运中,应辟为魏王府记室参军。准少英迈,通《春秋》三传。年十九,举进士。太宗取人,多临轩顾问,年少者往往罢去。或教准增年,答曰:“准方进取,可欺君邪?”后中第,授大理评事,知归州巴东、大名府成安县。每期会赋役,未尝辄出符移,唯具乡里姓名揭县门,百姓莫敢后期。累迁殿中丞、通判郓州。召试学士院,授右正言、直史馆,为三司度支推官,转盐铁判官。会诏百官言事,而准极陈利害,帝益器重之。擢尚书虞部郎中、枢密院直学士,判吏部东铨。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帝怒起,准辄引帝衣,令帝复坐,事决乃退。上由是嘉之,曰:“朕得寇准,犹文皇之得魏徵也。”
淳化二年春,大旱,太宗延近臣问时政得失,众以天数对。准对曰:“《洪范》天人之际,应若影响,大旱之证,盖刑有所不平也。”太宗怒,起入禁中。顷之,召准问所以不平状,准曰:“愿召二府至,臣即言之。”有诏召二府入,准乃言曰:“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赇,吉赃少乃伏诛;淮以参政沔之弟,盗主守财至千万,止杖,仍复其官,非不平而何?”太宗以问沔,沔顿首谢,于是切责沔,而知淮为可用矣。即拜准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改同知院事。
准与知院张逊数争事上前。他日,与温仲舒偕行,道逢狂人迎马呼万岁,判左金吾王宾与逊雅相善,逊嗾上其事。准引仲舒为证,逊令宾独奏,其辞颇厉,且互斥其短。帝怒,谪逊,准亦罢知青州。
帝顾准厚,既行,念之,常不乐。语左右曰:“寇准在青州乐乎?”对曰:“准得善藩,当不苦也”数日,辄复问。左右揣帝意且复召用准,因对曰:“陛下思准不少忘,闻准日纵酒,未知亦念陛下乎?”帝默然。明年,召拜参知政事。
自唐末,蕃户有居渭南者。温仲舒知秦州,驱之渭北,立堡栅以限其往来。太宗览奏不怿,曰:“古羌戎尚杂处伊、洛,彼蕃夷易动难安,一有调发,将重困吾关中矣。”准言:“唐宋璟不赏边功,卒致开元太平。疆埸之臣邀功以稔祸,深可戒也。”帝因命准使渭北,安抚族帐,而徙仲舒凤翔。
至道元年,加给事中。时太宗在位久,冯拯等上疏乞立储贰,帝怒,斥之岭南,中外无敢言者。准初自青州召还,入见,帝足创甚,自褰衣以示准,且曰:“卿来何缓耶?”准对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师。”帝曰:“朕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准曰:“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中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唯陛下择所以副天下望者。”帝俯首久之,屏左右曰:“襄王可乎?”准曰:“知子莫若父,圣虑既以为可,愿即决定。”帝遂以襄王为开封尹,改封寿王,于是立为皇太子。庙见还,京师之人拥道喜跃,曰:“少年天子也。”帝闻之不怿,召准谓曰:“人心遽属太子,欲置我何地?”准再拜贺曰:“此社稷之福也。”帝入语后嫔,宫中皆前贺。复出,延准饮,极醉而罢。
二年,祠南郊,中外官皆进秩。准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要官,所恶不及知者退序进之。彭惟节位素居冯拯下,拯转虞部员外郎,惟节转屯田员外郎,章奏列衔,惟节犹处其下。准怒,堂帖戒拯毋乱朝制。拯愤极,陈准擅权,又条上岭南官吏除拜不平数事。广东转运使康戬亦言:吕端、张洎、李昌龄皆准所引,端德之,洎能曲奉准,而昌龄畏忄耎,不敢与准抗,故得以任胸臆,乱经制。太宗怒,准适祀太庙摄事,召责端等。端曰:“准性刚自任,臣等不欲数争,虑伤国体。”因再拜请罪。及准入对,帝语及冯拯事,自辩。帝曰:“若廷辩,失执政体。”准犹力争不已,又持中书簿论曲直于帝前,帝益不悦,因叹曰:“鼠雀尚知人意,况人乎?”遂罢准知邓州。
真宗即位,迁尚书工部侍郎。咸平初,徙河阳,改同州。三年,朝京师,行次阌乡,又徙凤翔府。帝幸大名,诏赴行在所,迁刑部,权知开封府。六年,迁兵部,为三司使。时合盐铁、度支、户部为一使,真宗命准裁定,遂以六判官分掌之,繁简始适中。
帝久欲相准,患其刚直难独任。景德元年,以毕士安参知政事,逾月,并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准以集贤殿大学士位士安下。是时,契丹内寇,纵游骑掠深、祁间,小不利辄引去,徜徉无斗意。准曰:“是狃我也。请练师命将,简骁锐据要害以备之。”是冬,契丹果大入。急书一夕凡五至,准不发,饮笑自如。明日,同列以闻,帝大骇,以问准。准曰:“陛下欲了此,不过五日尔。”因请帝幸澶州。同列惧,欲退,准止之,令候驾起。帝难之,欲还内,准曰:“陛下入则臣不得见,大事去矣,请毋还而行。”帝乃议亲征,召群臣问方略。
既而契丹围瀛州,直犯贝、魏,中外震骇。参知政事王钦若,江南人也,请幸金陵。陈尧叟,蜀人也,请幸成都。帝问准,准心知二人谋,乃阳若不知,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诛也。今陛下神武,将臣协和,若大驾亲征,贼自当遁去。不然,出奇以挠其谋,坚守以老其师,劳佚之势,我得胜算矣。奈何弃庙社欲幸楚、蜀远地,所在人心崩溃,贼乘势深入,天下可复保邪?”遂请帝幸澶州。
及至南城,契丹兵方盛,众请驻跸以觇军势。准固请曰:“陛下不过河,则人心益危,敌气未慑,非所以取威决胜也。且王超领劲兵屯中山以扼其亢,李继隆、石保吉分大阵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镇赴援者日至,何疑而不进?”众议毕惧,准力争之,不决。出遇高琼于屏间,谓曰:“太尉受国恩,今日有以报乎?”对曰:“琼武人,愿效死。”准复入对,琼随立庭下,准厉声曰:“陛下不以臣言为然,盍试问琼等?”琼即仰奏曰:“寇准言是。”准曰:“机不可失,宜趣驾。”琼即麾卫士进辇,帝遂渡河,御北城门楼,远近望见御盖,踊跃欢呼,声闻数十里。契丹相视惊愕,不能成列。
帝尽以军事委准,准承制专决,号令明肃,士卒喜悦。敌数千骑乘胜薄城下,诏士卒迎击,斩获大半,乃引去。上还行宫,留准居城上,徐使人视准何为。准方与杨亿饮博,歌谑欢呼。帝喜曰:“准如此,吾复何忧?”相持十余日,其统军挞览出督战。时威虎军头张瑰守床子弩,弩撼机发,矢中挞览额,挞览死,乃密奉书请盟。准不从,而使者来请益坚,帝将许之。准欲邀使称臣,且献幽州地。帝厌兵,欲羁縻不绝而已。有谮准幸兵以自取重者,准不得已,许之。帝遣曹利用如军中议岁币,曰:“百万以下皆可许也。”准召利用至幄,语曰:“虽有敕,汝所许毋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吾斩汝矣。”利用至军,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河北罢兵,准之力也。
准在相位,用人不以次,同列颇不悦。它日,又除官,同列因吏持例簿以进。准曰:“宰相所以进贤退不肖也,若用例,一吏职尔。”二年,加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准颇自矜澶渊之功,虽帝亦以此待准甚厚。王钦若深嫉之。一日会朝,准先退,帝目送之,钦若因进曰:“陛下敬寇准,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钦若曰:“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准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钦若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是城下之盟也。以万乘之贵而为城下之盟,其何耻如之!”帝愀然为之不悦。钦若曰:“陛下闻博乎?博者输钱欲尽,乃罄所有出之,谓之孤注。陛下,寇准之孤注也,斯亦危矣。”
由是帝顾准浸衰。明年,罢为刑部尚书、知陕州,遂用王旦为相。帝谓旦曰:“寇准多许人官,以为己恩。俟行,当深戒之。”从封泰山,迁户部尚书、知天雄军。祀汾阴,命提举贝、德、博、洺、滨、棣巡检捉贼公事,迁兵部尚书,入判都省。幸亳州,权东京留守,为枢密院使、同平章事。
林特为三司使,以河北岁输绢阙,督之甚急。而准素恶特,颇助转运使李士衡而沮特,且言在魏时尝进河北绢五万而三司不纳,以至阙供,请劾主吏以下。然京师岁费绢百万,准所助才五万。帝不悦,谓王旦曰:“准刚忿如昔。”旦曰:“准好人怀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避。而准乃为己任,此其短也。”未几,罢为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徙永兴军。
天禧元年,改山南东道节度使,时巡检朱能挟内侍都知周怀政诈为天书,上以问王旦。旦曰:“始不信天书者准也。今天书降,须令准上之。”准从上其书,中外皆以为非。遂拜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景灵宫使。
三年,祀南郊,进尚书右仆射、集贤殿大学士。时真宗得风疾,刘太后预政于内,准请间曰:“皇太子人所属望,愿陛下思宗庙之重,传以神器,择方正大臣为羽翼。丁谓、钱惟演,佞人也,不可以辅少主。”帝然之。准密令翰林学士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且欲援亿辅政。已而谋泄,罢为太子太傅,封莱国公。时怀政反侧不自安,且忧得罪,乃谋杀大臣,请罢皇后预政,奉帝为太上皇,而传位太子,复相准。客省使杨崇勋等以告丁谓,谓微服夜乘犊车诣曹利用计事,明日以闻。乃诛怀政,降准为太常卿、知相州,徙安州,贬道州司马。帝初不知也,他日,问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左右莫敢对。帝崩时亦信惟准与李迪可托,其见重如此。
乾兴元年,再贬雷州司户参军。初,丁谓出准门至参政,事准甚谨。尝会食中书,羹污准须,谓起,徐拂之。准笑曰:“参政国之大臣,乃为官长拂须邪?”谓甚愧之,由是倾构日深。及准贬未几,谓亦南窜,道雷州,准遣人以一蒸羊逆境上。谓欲见准,准拒绝之。闻家僮谋欲报仇者,乃杜门使纵博,毋得出,伺谓行远,乃罢。
天圣元年,徙衡州司马。初,太宗尝得通天犀,命工为二带,一以赐准。及是,准遣人取自洛中,既至数日,沐浴,具朝服束带,北面再拜,呼左右趣设卧具,就榻而卒。
初,张咏在成都,闻准入相,谓其僚属曰:“寇公奇材,惜学术不足尔。”及准出陕,咏适自成都罢还,准严供帐,大为具待。咏将去,准送之郊,问曰:“何以教准?”咏徐曰:“《霍光传》不可不读也。”准莫谕其意,归取其传读之,至“不学无术”,笑曰:“此张公谓我矣。”
准少年富贵,性豪侈,喜剧饮,每宴宾客,多阖扉脱骖。家未尝爇油灯,虽庖匽所在,必然炬烛。
在雷州逾年。既卒,衡州之命乃至,遂归葬西京。道出荆南公安,县人皆设祭哭于路,折竹植地,挂纸钱,逾月视之,枯竹尽生笋。众因为立庙,岁时享之。无子,以从子随为嗣。准殁后十一年,复太子太傅,赠中书令、莱国公,后又赐谥曰忠愍。皇祐四年,诏翰林学士孙抃撰神道碑,帝为篆其首曰“旌忠”。
论曰:吕端谏秦王居留,表表已见大器,与寇准同相而常让之,留李继迁之母不诛。真宗之立,闭王继恩于室,以折李后异谋,而定大计;既立,犹请去帘,升殿审视,然后下拜,太宗谓之“大事不糊涂”者,知臣莫过君矣。宰相不和,不足以定大计。毕士安荐寇准,又为之辨诬。契丹大举而入,合辞以劝真宗,遂幸澶渊,终却钜敌。及议岁币,因请重贿,要其久盟;由是西夏失牵制之谋,随亦内附。景德、咸平以来,天下乂安,二相协和之所致也。准于太宗朝论建太子,谓神器不可谋及妇人、谋及中官、谋及近臣。此三言者,可为万世龟鉴。澶渊之幸,力沮众议,竟成隽功,古所谓大臣者,于斯见之。然挽衣留谏,面诋同列,虽有直言之风,而少包荒之量。定策禁中,不慎所与,致启怀政邪谋,坐窜南裔。勋业如是而不令厥终,所谓“臣不密则失身”,岂不信哉!
宋史第二十八卷
列传第四十一
○李沆 弟维 王旦 向敏中
李沆,字太初,洺州肥乡人。曾祖丰,泰陵令。祖滔,洺州团练判官。父炳,从邢帅薛怀让辟,为观察支使。怀让徙同州,又为掌书记,历邠州、凤翔判官,拜殿中侍御史、知舒州。太祖征金陵,缘淮供亿,惟舒尤甚,以劳加侍御史,卒。
沆少好学,器度宏远,炳尝语人曰:“此儿异日必至公辅。”太平兴国五年,举进士甲科,为将作监丞、通判潭州,迁右赞善大夫,转著作郎。相府召试约束边将诏书,既奏御,太宗甚悦,命直史馆。雍熙三年,右拾遗王化基上书自荐,太宗谓宰相曰:“李沆、宋湜,皆嘉士也。”即命中书并化基召试,并除右补阙、知制诰。沆位最下,特升于上,各赐钱百万。又以沆素贫,多负人钱,别赐三十万偿之。四年,与翰林学士宋白同知贡举。谤议虽众,而不归咎于沆。迁职方员外郎,召入翰林为学士。
淳化二年,判吏部铨。尝侍曲宴,太宗目送之曰:“李沆风度端凝,真贵人也。”三年,拜给事中、参知政事。四年,以本官罢,奉朝请。未几,丁内艰,起复,遂出知升州。未行,改知河南府。真宗升储,迁礼部侍郎兼太子宾客,诏东宫待以师傅礼。真宗即位,迁户部侍郎、参知政事。咸平初,以本官平章事,监修国史,改中书侍郎。
会契丹犯边,真宗北幸,命沆留守,京师肃然。真宗还,沆迎于郊,命坐置酒,慰劳久之。累加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真宗问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进喜事之人,此最为先。”问其人,曰:“如梅询、曾致尧等是矣。”后致尧副温仲舒安抚陕西,于阁门疏言仲舒不足与共事。轻锐之党无不称快,沆不喜也,因用他人副仲舒,罢致尧。帝尝语及唐人树党难制,遂使王室微弱,盖奸邪难辨尔。沆对曰:“佞言似忠,奸言似信,至如卢杞蒙蔽德宗,李勉以为真奸邪是也。”真宗曰:“奸邪之迹,虽曰难辨,然久之自败。”
一夕,遣使持手诏欲以刘氏为贵妃,沆对使者引烛焚诏,附奏曰:“但道臣沆以为不可。”其议遂寝。驸马都尉石保吉求为使相,复问沆,沆曰:“赏典之行,须有所自。保吉因缘戚里,无攻战之劳,台席之拜,恐腾物议。”他日再三问之,执议如初,遂止。帝以沆无密奏,谓之曰:“人皆有密启,卿独无,何也?”对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则公言之,何用密启?夫人臣有密启者,非谗即佞,臣常恶之,岂可效尤?”
时李继迁久叛,兵众日盛,有图取朔方之意。朝廷困于飞輓,中外咸以为灵州乃必争之地,苟失之,则缘边诸郡皆不可保。帝颇惑之,因访于沆。沆曰:“继迁不死,灵州非朝廷有也。莫若遣使密召州将,使部分军民空垒而归,如此,则关右之民息肩矣。”方众议各异,未即从沆言,未几而灵州陷,帝由是益重之。
沆为相,王旦参政事,以西北用兵,或至旰食。旦叹曰:“我辈安能坐致太平,得优游无事耶?”沆曰:“少有忧勤,足为警戒。他日四方宁谧,朝廷未必无事。”后契丹和亲,旦问何如,沆曰:“善则善矣,然边患既息,恐人主渐生侈心耳。”旦未以为然。沆又日取四方水旱盗贼奏之,旦以为细事不足烦上听。沆曰:“人主少年,当使知四方艰难。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则土木、甲兵、祷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见此,此参政他日之忧也。”沆没后,真宗以契丹既和,西夏纳款,遂封岱祠汾,大营宫观,蒐讲坠典,靡有暇日。旦亲见王钦若、丁谓等所为,欲谏则业已同之,欲去则上遇之厚,乃以沆先识之远,叹曰:“李文靖真圣人也。”当时遂谓之“圣相”。
寇准与丁谓善,屡以谓才荐于沆,不用。准问之,沆曰:“顾其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准曰:“如谓者,相公终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沆笑曰:“他日后悔,当思吾言也。”准后为谓所倾,始伏沆言。
沆为相,接宾客,常寡言。马亮与沆同年生,又与其弟维善,语维曰:“外议以大兄为无口匏。”维乘间达亮语,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论奏,了无壅蔽,多下有司,皆见之矣。若邦国大事,北有契丹,西有夏人,日旰条议所以备御之策,非不详究。荐绅如李宗谔、赵安仁,皆时之英秀,与之谈,犹不能启发吾意。自余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次,即席必自论功最,以希宠奖,此有何策而与之接语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谓笼罩。笼罩之事,仆病未能也。”沆又尝言:“居重位实无补,惟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之,此少以报国尔。朝廷防制,纤悉备具,或徇所陈请,施行一事,即所伤多矣,陆象先曰‘庸人扰之’是已。憸人苟一时之进,岂念厉民耶?”沆为相,常读《论语》。或问之,沆曰:“沆为宰相,如《论语》中‘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尚未能行。圣人之言,终身诵之可也。”
景德元年七月,沆待漏将朝,疾作而归,诏太医诊视,抚问之使相望于道。明日,驾往临问,赐白金五千两。方还宫而沆薨,年五十八。上闻之惊叹,趣驾再往,临哭之恸,谓左右曰:“沆为大臣,忠良纯厚,始终如一,岂意不享遐寿!”言终又泣下。废朝五日,赠太尉、中书令,谥文靖。录其弟国子博士贽为虞部员外郎,光禄寺丞源为太子中舍,屯田员外郎、直集贤院维为户部员外郎。子宗简为大理评事。甥苏昂、妻兄之子朱涛并同进士出身。乾兴元年,仁宗即位,诏配享真宗庙庭。
沆性直谅,内行修谨,言无枝叶,识大体。居位慎密,不求声誉,动遵条制,人莫能干以私。公退,终日危坐,未尝跛倚。治第封丘门内,厅事前仅容旋马。或言其太隘,沆笑曰:“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已宽矣。”至于垣颓壁损,不以屑虑。堂前药阑坏,妻戒守舍者勿葺以试沆,沆朝夕见之,经月终不言。妻以语沆,沆曰:“岂可以此动吾一念哉!”家人劝治居第,未尝答。弟维因语次及之,沆曰:“身食厚禄,时有横赐,计囊装亦可以治第,但念内典以此世界为缺陷,安得圆满如意,自求称足?今市新宅,须一年缮完,人生朝暮不可保,又岂能久居?巢林一枝,聊自足耳,安事丰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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