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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1

_118 脱脱(元)
端拱初,上亲耕籍田,以旧相进位吏部尚书。二年,将讨幽蓟,诏群臣各言边事。琪疏上谓:大举精甲,以事讨除,灵旗所指,燕城必降。但径路所趋,不无险隘,必若取雄、霸路直进,未免更有阳城之围。盖界河之北,陂淀坦平,北路行师,非我所便。况军行不离于辎重,贼来莫测其浅深。欲望回辕,西适山路,令大军会于易州,循孤山之北,漆水以西,挟山而行,援粮而进,涉涿水,并大房,抵桑干河,出安祖砦,则东瞰燕城,裁及一舍,此是周德威收燕之路。
自易水距此二百余里,并是沿山,村墅连延,溪涧相接,采薪汲水,我占上游。东则林麓平冈,非戎马奔冲之地,内排枪弩步队,实王师备御之方,而于山上列白帜以望之,戎马之来,二十里外可悉数也。
从安祖砦西北有卢师神祠,是桑干出山之口,东及幽州四十余里。赵德君作镇之时,欲遏西冲,曾堑此水。况河次半有崖岸,不可径度,其平处筑城护之,守以偏师,此断彼之右臂也。仍虑步奚为寇,可分雄勇兵士三五千人,至青白军以来山中防遏,北是新州、妫川之间,南出易州大路,其桑干河水属燕城北隅,绕西壁而转。大军如至城下,于燕丹陵东北横堰此水,灌入高梁河,高梁岸狭,桑水必溢。可于驻掞寺东引入郊亭淀,三五日瀰漫百余里,即幽州隔在水南。王师可于州北系浮梁以通北路,贼骑来援,已隔水矣。视此孤垒,浃旬必克。幽州管内洎山后八军,闻蓟门不守,必尽归降,盖势使然也。
然后国家命重臣以镇之,敷恩泽以怀之。奚、部落,当刘仁恭及其男守光之时,皆刺面为义儿,服燕军指使,人马疆土少劣于契丹,自被胁从役属以来,常怀骨髓之恨。渤海兵马土地,盛于奚帐,虽勉事契丹,俱怀杀主破国之怨。其蓟门洎山后云、朔等州,沙陀、吐浑元是割属,咸非叛党。此蕃汉诸部之众,如将来王师讨伐,虽临阵擒获,必贷其死,命署置存抚,使之怀恩,但以罪契丹为名。如此则蕃部之心,愿报私憾,契丹小丑,克日殄平。其奚、、渤海之国,各选重望亲嫡,封册为王,仍赐分器、鼓旗、军服、戈甲以优遣之,必竭赤心,永服皇化。
俟克平之后,宣布守臣,令于燕境及山后云、朔诸州,厚给衣粮料钱,别作禁军名额,召募三五万人,教以骑射,隶于本州。此人生长塞垣,谙练戎事,乘机战斗,一以当十,兼得奚、、渤海以为外臣,乃守在四夷也。
然自阿保机时至于近日,河朔户口,虏掠极多,并在锦帐。平卢亦迩柳城,辽海编户数十万余,耕垦千里,既殄异类,悉为王民。变其衣冠,被以声教,愿归者俾复旧贯,怀安者因而抚之,申画郊圻,列为州县,则前代所建松漠、饶落等郡,未为开拓之盛也。
琪本燕人,以故究知蕃部兵马山川形势。俄又上奏曰:国家将平燕蓟,臣敢陈十策:一、契丹种族,二、料贼众寡,三、贼来布置,四、备边,五、命将,六、排阵讨伐,七、和蕃,八、馈运,九、收幽州,十、灭契丹。
契丹,蕃部之别种,代居辽泽中,南界潢水,西距邢山,疆土幅员,千里而近。其主自阿保机始强盛,因攻渤海,死于辽阳。妻述律氏生三男:长曰东丹;次曰德光,德光南侵还,死于杀胡林;季曰自在太子。东丹生永康,永康代德光为主,谋起军南侵,被杀于大神淀。德光之子述律代立,号为“睡王”。二年,为永康子明记所篡。明记死,幼主代立。明记妻萧氏,蕃将守兴之女,今幼主,萧氏所生也。
晋末,契丹主头下兵谓之大帐,有皮室兵约三万,皆精甲也,为爪牙。国母述律氏头下,谓之属珊,属珊有众二万,乃阿保机之牙将,当是时半已老矣。南来时,量分借得三五千骑,述律常留余兵为部族根本。其诸大首领有太子、伟王、永康、南北王、于越、麻答、五押等。于越,谓其国舅也。大者千余骑,次者数百骑,皆私甲也。
别族则有奚、,胜兵亦万余人,少马多步。奚,其王名阿保得者,昔年犯阙时,令送刘琋、崔廷勋屯河、洛者也。又有渤海首领大舍利高模翰步骑万余人,并愆发左衽,窃为契丹之饰。复有近界尉厥里、室韦、女真、党项亦被胁属,每部不过千余骑。其三部落,吐浑、沙陀,洎幽州管内、雁门已北十余州军部落汉兵合二万余众,此是石晋割以赂蕃之地也。蕃汉诸族,其数可见矣。
每蕃部南侵,其众不啻十万。契丹入界之时,步骑车帐不从阡陌,东西一概而行。大帐前及东西面,差大首领三人,各率万骑,支散游奕,百十里外,亦交相侦逻,谓之栏子马。契丹主吹角为号,众即顿舍,环绕穹庐,以近及远。折木梢屈之为弓子铺,不设枪营堑栅之备。每军行,听鼓三伐,不问昏昼,一匝便行。未逢大敌,不乘战马,俟近我师,即竟乘之,所以新羁战蹄有余力也。且用军之术,成列而不战,俟退而乘之,多伏兵断粮道,冒夜举火,土风曳柴,馈饷自赍,退败无耻,散而复聚,寒而益坚,此其所长也。中原所长,秋夏霖霪,天时也;山林河津,地利也;枪突剑弩,兵胜也;财丰士众,力强也。乘时互用,较然可知。
王师备边破敌之计,每秋冬时。河朔州军缘边砦栅,但专守境,勿辄侵渔,令彼寻戈,其词无措。或戎马既肥,长驱入寇,契丹主行,部落萃至,寒云翳日,朔雪迷空,鞍马相持,毡褐之利。所宜守陴坐甲,以逸待劳,令骑士并屯于天雄军、贝磁相州以来,若分在边城,缓急难于会合;近边州府,只用步兵,多屯弩手,大者万卒,小者千人,坚壁固守,勿令出战。彼以全国之兵,此以一郡之众,虽勇懦之有殊,虑众寡之不敌也。国家别命大将,总统前军,以遏侵轶,只于天雄军、刑洺贝州以来,设掎戎之备。俟其阳春启候,虏计既穷,新草未生,陈荄已朽,蕃马无力,疲寇思归,逼而逐之,必自奔北。
前军行阵之法,马步精卒不过十万,自招讨以下,更命三五人藩侯充都监、副戎、排阵、先锋等职,临事分布,所贵有权。追戎之阵,须列前后,其前阵万五千骑,阵身万人,是四十指挥,左右哨各十指挥,是二十将。每指挥作一队,自军主、都虞候、指挥使、押当,每队用马突或刃子枪一百余,并弓剑、骨朵。其阵身解镫排之,俟与戎相搏之时,无问厚薄,十分作气,枪突交冲,驰逐往来,后阵更进。彼若乘我深入,阵身之后,更有马步人五千,分为十头,以撞竿,镫弩俱进,为回骑之舍。阵哨不可轻动,盖防横骑奔冲,此阵以都监主之,进退赏罚,便可裁决。后阵以马步军八万,招讨董之,与前阵不得过三五里,展梢实心,布常山之势,左右排阵分押之。或前阵击破寇兵,后阵亦禁其驰骤轻进,盖师正之律也。
《牧誓》云:“四伐五伐,乃止齐焉。”慎重之戒也。是以开运中晋军掎戎,未尝放散,三四年间,虽德光为戎首,多计桀黠,而无胜晋军之处,盖并力御之。厥后以任人不当,为彦泽之所误。如将来杀获驱攘之后,圣人务好生之德,设息兵之谋,虽降志难甘,亦和戎为便。魏绛尝陈五利,奉春仅得中策,历观载籍,前王皆然。《易》称高宗用伐鬼方,《诗》美宣王薄伐蒨狁,是知戎狄侵轶,其来尚矣。然则兵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精选使臣,不辱君命,通盟继好,弭战息民,此亦策之得也。
臣每见国朝发兵,未至屯戍之所,已于两河诸郡调民运粮,远近骚然,烦费十倍。臣生居边土,习知其事。况幽州为国北门,押蕃重镇,养兵数万,应敌乃其常事。每逢调发,惟作糗粮之备,入蕃旬浃,军粮自赍,每人给面斗余,盛之于囊以自随。征马每匹给生谷二斗,作口袋,饲秣日以二升为限,旬日之间,人马俱无饥色。更以牙官子弟,戮力津擎裹送,则一月之粮,不烦馈运。俟大军既至,定议取舍,然后图转饷亦未为晚。臣去年有平燕之策,入燕之路具在前奏,愿加省览。
疏奏,颇采用之。
淳化二年,诏百官转对,琪首应诏,建明堂、辟雍之议。五年,李继迁寇灵武,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为河西兵马都部署以讨之。西川贼帅李顺攻劫州县,以昭宣使王继恩为剑南西川招安使。琪又上书言边事曰:臣顷任延州节度判官,经涉五年,虽未尝躬造夷落,然常令蕃落将和断公事,岁无虚月,蕃部之事,熟于闻听。大约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其帐族有生户、熟户,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横过寇略者谓之生户。其俗多有世仇,不相来往,遇有战斗,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虽各有鞍甲,而无魁首统摄,并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为患。
党项界东自河西银、夏,西至灵、盐,南距鄜、延,北连丰、会。厥土多荒隙,是前汉呼韩邪所处河南之地,幅员千里。从银夏至青、白两池,地惟沙碛,俗谓平夏;拓拔,盖蕃姓也。自鄜、延以北,多土山柏林,谓之南山;野利,盖羌族之号也。
从延州入平夏有三路:一、东北自丰林县苇子驿至延川县接绥州,入夏州界;一、正北从金明县入蕃界,至卢关四五百里,方入平夏州南界;一、西北历万安镇经永安城,出洪门至宥州四五百里,是夏州西境。我师如入夏州之境,宜先招致接界熟户,使为乡导,其强壮有马者,令去官军三五十里踏白先行。缘此三路,土山柏林,溪谷相接,而复隘狭不得成列,蹑此乡导,可使步卒多持弓弩枪锯随之,以三二千人登山侦逻,俟见坦途宁静,可传号勾马遵路而行,我皆严备,保无虞也。
长兴四年,夏州李仁福死,有男彝超擅称留后。当时诏延州安从进与李彝超换镇,彝超据夏州,固不奉诏,朝廷命邠州药彦稠总兵五万送从进赴任。时顿兵城下,议欲攻取,军储不继,遽命班师。而振旅之时,不能严整,失戈弃甲,遂为边人之利。
臣又闻党项号为小蕃,非是勍敌,若得出山布阵,止劳一战,便可荡除。深入则馈运艰难,穷追则窟穴幽隐,莫若缘边州镇,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渔,方可随时掩击,非为养勇,亦足安边。凡乌合之徒,势不能久,利于速斗,以骋兵锋。莫若持重守疆,以挫其锐。彼无城守,众乏餱粮,威赏不行,部族分散,然后密令觇其保聚之处,预于麟、府、鄜、延、宁、庆、灵、武等州约期会兵,四面齐进,绝其奔走之路,合势击之,可以剪除无噍类矣。仍先告语诸军,击贼所获生口、资畜,许为己有,彼为利诱,则人百其勇也。
灵武路自通达军入青冈峡五百里,皆蕃部熟户。向来使人、商旅经由,并在部族安泊,所求赂遗无几,谓之“打当”,亦如汉界逆旅之家宿食之直也。此时大军或须入其境,则乡导踏白,当如夏州之法。况彼灵州便是吾土,刍粟储畜,率皆有备。缘路五七程,不烦供馈,止令逐都兵骑,裹粮轻赍,便可足用。谚所谓“磨镰杀马”,劫一时之力也,旬浃之余,固无阙乏矣。
又臣曾受任西川数年,经历江山,备见形势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过桔柏江,去剑门百里,东南去阆州,水陆二百余里,西北通白水、清川,是龙州入川大路,邓艾于此破蜀,至今庙貌存焉。其外三泉、西县,兴、凤等州,并为要冲,请选有武略重臣镇守之。
奏入,上密写其奏,令继隆择利而行。
至道元年春,大宴于含光殿,上问琪年,对曰:“七十有九。”上因慰抚久之。二年春,拜右仆射,特令月给实奉一百千,又以其衰老,诏许五日一朝。是年九月被病,令其子贻序秉笔,授辞作《多幸老民叙》,大抵谓《洪范》五福,人所难全,而己兼有之,实天幸也。又口占遗表数百字而卒。赠司空,谥惠安。起复贻序为右赞善大夫,贻庥为大理评事,贻广童子出身。贻序上表乞终丧制,从之。天禧初,录其孙宗谅试秘书郎。
琪素有文学,颇谐捷。在使府前后三十年,周知人情,尤通吏术。在相位日,百执事有所求请,多面折之,以是取怨于人。
贻序尝预修《册府元龟》,笔札遒劲。未几,坐事左迁复州副使,起为殿中丞卒。
宋雄者,亦幽州人。初与琪齐名燕、蓟间,谓之“二宋”。
雄仕契丹为应州从事。雍熙三年,王师北伐,雄与其节度副使艾正以城降,授正本州观察使,以雄为鸿胪少卿同知州事。改光禄少卿,历知均、唐二州。未几,护河阴屯兵,以知河渠利害,因命领护汴口,均节水势,以达转漕,京师赖之。改太子詹事,复为光禄少卿,迁将作监。所至职务修举,公私倚任焉。
雄涉猎文史,善谈论,有气节,士流多推许之。景德元年,卒,年七十六。录其子可久为太常寺奉礼郎,赋禄终制。
论曰:自薛居正而下,尝居相位者凡四人,其始终出处虽不同,然观于其行事,概可见矣。初,朗州亡卒啸聚为盗,监军使疑城中僧千余人皆与谋,欲尽杀之,居正缓其事,贼禽而僧不与,卒赖以活。沈伦使吴越还,请以扬、泗军储百万余斛贷饥民,朝论难之。伦曰:“国家以廪粟济民,自当召和气,致丰稔,岂复有水旱?”得请乃已。太祖每取书史馆,卢多逊预戒吏令白己,知所取,必通夕阅览,以是答问多中。宋琪始为程羽、贾琰所抑,继为多逊所忌,其后自员外郎岁中四迁至尚书,居相位。即此而观,则守道蒙福者非幸致,而投荒窜死者非不幸也。宋雄善持论,有气节,虽与琪齐名,而爵位不侔者,所遇不同焉尔。呜呼,自昔怀材抱艺,而抑郁下僚以终其身者多矣,岂特宋雄为然哉!
列传第二十四
○李昉 子宗讷 宗谔 孙昭述等 吕蒙正 张齐贤 子宗诲 贾黄中
李昉,字明远,深州饶阳人。父超,晋工部郎中、集贤殿直学士。从大父右资善大夫沼无子,以昉为后,荫补斋郎,选授太子校书。汉乾祐举进士,为秘书郎。宰相冯道引之,与吕端同直弘文馆,改右拾遗、集贤殿修撰。
周显德二年,宰相李穀征淮南,昉为记室。世宗览军中章奏,爱其辞理明白,已知为昉所作,及见《相国寺文英院集》,乃昉与扈蒙、崔颂、刘衮、窦俨、赵逢及昉弟载所题,益善昉诗而称赏之曰:“吾久知有此人矣。”师还,擢为主客员外郎、知制诰、集贤殿直学士。四年,加史馆修撰、判馆事。是年冬,世宗南征,从至高邮,会陶穀出使,内署书诏填委,乃命为屯田郎中、翰林学士。六年春,丁内艰。恭帝嗣位,赐金紫。
宋初,加中书舍人。建隆三年,罢为给事中。四年,平湖湘,受诏祀南岳,就命知衡州,逾年代归。陶穀诬奏昉为所亲求京畿令,上怒,召吏部尚书张昭面质其事。昭老儒,气直,免冠上前,抗声云:“翙罔上。”上疑之不释,出昉为彰武军行军司马,居延州为生业以老。三岁当内徙,昉不愿。宰相荐其可大用,开宝二年,召还,复拜中书舍人。未几,直学士院。
三年,知贡举。五年,复知贡举。秋,预宴大明殿,上见昉坐卢多逊下,因问宰相,对曰:“多逊学士,昉直殿尔。”即令真拜学士,令居多逊上。昉之知贡举也,其乡人武济川预选,既而奏对失次,昉坐左迁太常少卿,俄判国子监。明年五月,复拜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冬,判吏部铨。时赵普为多逊所构,数以其短闻于上,上询于昉,对曰:“臣职司书诏,普之所为,非臣所知。”普寻出镇,多逊遂参知政事。
太宗即位,加昉户部侍郎,受诏与扈蒙、李穆、郭贽、宋白同修《太祖实录》。从政太原,车驾次常山,常山即昉之故里,因赐羊酒,俾召公侯相与宴饮尽欢,里中父老及尝与游从者咸预焉。七日而罢,人以为荣。师还,以劳拜工部尚书兼承旨。太平兴国中,改文明殿学士。时赵普、宋琪居相位久,求其能继之者,宿旧无逾于昉,遂命参知政事。十一月,普出镇,昉与琪俱拜平章事。未几,加监修国史,复时政记先进御而后付有司,自昉议始也。
雍熙元年郊祀,命昉与琪并为左右仆射,昉固辞,乃加中书侍郎。王师讨幽蓟不利,遣使分诣河南、东,籍民为兵,凡八丁取一。昉等相率奏曰:“近者分遣使籍河南、东四十余郡之民以为边备,非得已也。然河南之民素习农桑,罔知战斗,一旦括集,必致动摇,若因而啸聚,更须剪除。如此,则河北闾阎既困于戎马,河南生聚复扰于萑蒲,矧当春和,有妨农作。陛下若以明诏既颁,难于反汗,则当续遣使臣,严加戒饬,所至点募,人情若有不安,即须少缓,密奏取裁,庶免后患。”上嘉纳之。
端拱初,布衣翟马周击登闻鼓,讼昉居宰相位,当北方有事之时,不为边备,徒知赋诗宴乐。属籍田礼方毕,乃诏学士贾黄中草制,罢昉为右仆射,且加切责。黄中言:“仆射,百僚师长,实宰相之任,今自工部尚书而迁是职,非黜责也。若曰文昌务简,以均劳逸为辞,斯为得体。”上然之。会边警益急,诏文武群臣各进策备御,昉又引汉、唐故事,深以屈己修好、弭兵息民为言,时论称之。
淳化二年,复以本官兼中书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三年夏,旱蝗,既雨。时昉与张齐贤、贾黄中、李沆同居宰辅,以燮理非材,上表待罪,上不之罪。四年,昉以私门连遭忧戚,求解机务,诏不允,遣齐贤等谕旨,复起视事。后数月,罢为右仆射。先是,上召张洎草制,授昉左仆射,罢相,洎言:“昉居燮理之任,而阴阳乖戾,不能决意引退,俾居百僚师长之任,何以示劝?”上览奏,乃令罢守本官。
晋侍中崧者,与昉同宗且同里,时人谓崧为东李家,昉为西李家。汉末,崧被诛。至是,其子璨自苏州常熟县令赴调,昉为讼其父冤,且言:“周太祖已为昭雪赠官,还其田宅,录璨而官之。然璨年几五十,尚淹州县之职,臣昔与之同难,岂宜叨遇圣明。傥推一视之仁,泽及衰微之祚,则已往之冤获伸于下,而继绝之恩永光简册矣。”诏授璨著作佐郎,后官至右赞善大夫。
明年,昉年七十,以特进、司空致事,朝会宴飨,令缀宰相班,岁时赐予,益加厚焉。至道元年正月望,上观灯乾元楼,召昉赐坐于侧,酌御樽酒饮之,自取果饵以赐。上观京师繁盛,指前朝坊巷省署以谕近臣,令拓为通衢长廊,因论:“晋、汉君臣昏暗猜贰,枉陷善良,时人不聊生,虽欲营缮,其暇及乎?”昉谓:“晋、汉之事,臣所备经,何可与圣朝同日而语。若今日四海清晏,民物阜康,皆陛下恭勤所致也。”上曰:“勤政忧民,帝王常事。朕不以繁华为乐,盖以民安为乐尔。”因顾侍臣曰:“李昉事朕,两人中书,未尝有伤人害物之事,宜其今日所享如此,可谓善人君子矣。”
二年,陪祀南郊,礼毕入贺,因拜舞仆地,台吏掖之以出,卧疾数日薨,年七十二。赠司徒,谥文正。
昉和厚多恕,不念旧恶,在位小心循谨,无赫赫称。为文章慕白居易,尤浅近易晓。好接宾客,江南平,士大夫归朝者多从之游。雅厚张洎而薄张佖,及昉罢相,洎草制深攻诋之,而佖朔望必诣昉.或谓佖曰:“李公待君素不厚,何数诣之?”佖曰:“我为廷尉日,李公方秉政,未尝一有请求,此吾所以重之也。”
昉所居有园亭别墅之胜,多召故人亲友宴乐其中。既致政,欲寻洛中九老故事,时吏部尚书宋琪年七十九,左谏议大夫杨徽之年七十五,郢州刺史魏丕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致仕李运年八十,水部郎中朱昂年七十一,庐州节度副使武允成年七十九,太子中允致仕张好问年八十五,吴僧赞宁年七十八,议将集,会蜀寇而罢。
昉素与卢多逊善,待之不疑,多逊屡谮昉于上,或以告昉,不之信。及入相,太宗言及多逊事,昉颇为解释。帝曰:“多逊居常毁卿一钱不直。”昉始信之。上由此益重昉.昉居中书日,有求进用者,虽知其材可取,必正色拒绝之,已而擢用;或不足用,必和颜温语待之。子弟问其故,曰:“用贤,人主之事;若受其请,是市私恩也,故峻绝之,使恩归于上。若不用者,既失所望,又无善辞,取怨之道也。”
初,超未有子,昉母谢方娠,指腹谓叔母张曰:“生男当与叔母为子。”故昉出继于超。昉再相,因表其事,求赠所生父母官。诏赠其祖温太子太傅,祖母权氏莒国太夫人,超太子太师,谢氏郑国太夫人。
昉素病心悸,数岁一发,发必弥年而后愈,盖典诰命三十余年,劳役思虑所致。及居相位,益加忧畏。有文集五十卷。子四人:宗讷、宗诲、宗谔、宗谅。宗诲,右赞善大夫。宗谅,主宾客员外郎。
宗讷字大辨,以荫补太庙斋郎,迁第四室长。代谒吏部铨,边光范意其年少,未能属辞,语之曰:“苟援笔成六韵诗,虽不试书判,可入等矣。”宗讷易之,光范试诗赋,立就。明日,遂拟授秘书省正字;又明日,上命擢国子监丞。盖上居藩邸时,每有篇咏,令昉属和,前后数百章,皆宗讷缮写,上爱其楷丽,问知为宗讷所书,故有是命。太平兴国初,诏贾黄中集《神医普救方》,宗讷暨刘锡、吴淑、吕文仲、杜镐、舒雅皆预焉。雍熙初,昉在相位,上欲命宗讷为尚书郎,昉恳辞,以为非承平故事,止改秘书丞,历太常博士。
宗讷颇习典礼。淳化中,吕端掌礼院,引宗讷同判,累迁比部郎中。咸平六年,卒,年五十五。子昭回,大中祥符五年献文,召试赐进士第,后为屯田员外郎。昭逊,太子中舍。
宗谔字昌武,七岁能属文,耻以父任得官,独由乡举,第进士,授校书郎。明年,献文自荐,迁秘书郎、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先是,后苑陪宴,校理官不与,京官乘马不得入禁门。至是,皆因宗谔之请复之,遂为故事。
真宗即位,拜起居舍人,预重修《太祖实录》。从幸大名,上疏曰:“国家驭边之术,制胜之谋,将帅之短长,兵卫之众寡,宸算庙谟,尽在吾术中矣。今之言事者,不过请陛下益兵贮粮,分道掩杀,言之甚易,行之则难。始受命则无不以攻坚陷阵为壮图,及遇敌则惟以闭垒塞关为上计,孤君父之重委,致生灵之重困,兴言及此,诚可叹息。自古行军出师,无不首择将帅。夫将帅随材任使,守一郡,控一城,分领骁勇,争据要害,又岂直三路主帅之名,然后能制六师生死之命乎?今陛下选任非不至也,权位非不重也,告戒非不丁宁也,处置非不专一也;而外敌犯塞,车驾亲征,曾不闻出一人一骑为之救助,不知深沟高垒,秣马厉兵,欲安用哉?臣以为临军易帅,拔卒为将,在此时也。有功者拔于朝,不用者戮于市,亦此时也。惟陛下图之。然后下哀痛之诏,行蠲复之恩。回鸾上都,垂衣当宁,岂不盛哉。”
迁知制诰、判集贤院,纂《西垣集制》,刻石记名氏。尝牒御史台不平空,中丞吕文仲移文诘之,往复再三。宗谔执言两省故事与台司不相统摄者凡八。事闻,卒如宗谔议。
景德二年,召为翰林学士。是秋,将郊,命判太常大乐、鼓吹二署。先是,乐工率以年劳迁补,至有抱其器而不知声者。宗谔素晓音律,遂加审定,奏斥谬滥者五十人。因修完器具,更署职名,条上利病二十事,帝省阅而赏叹之。事具《乐志》。又著《乐纂》以献,命付史馆,自是月再肄习焉。
时诸神祠坛多阙外壝之制,因深堑列树以表之,营葺斋室,旧典因以振起。属契丹遣使来贺承天节,诏宗谔为馆伴使,自郊劳至饮饯,皆刊定其仪。
大中祥符初,从封泰山,改工部郎中。二年,始建昭应宫,命副丁谓为同修宫使。三年,知审官院。属祀汾阴后土,命为经度制置副使,同权河中府事。礼成,优拜右谏议大夫。
尝侍宴玉宸殿,上谓曰:“闻卿至孝,宗族颇多,长幼雍睦。朕嗣守二圣基业,亦如卿之保守门户也。”又曰:“翰林,清华之地,前贤扬历,多有故事,卿父子为之,必周知也。”宗谔尝著《翰林杂记》,以纪国朝制度,明日上之。
宗谔究心典礼,凡创制损益,靡不与闻。修定皇亲故事、武举武选入官资叙、阁门仪制、臣僚导从、贡院条贯,余多裁正。
五年,迎真州圣像,副丁谓为迎奉使。五月,以疾卒,年四十九。帝甚悼之,谓宰相曰:“国朝将相家能以声名自立,不坠门阀,唯昉与曹彬家尔。宗谔方期大用,不幸短命,深可惜也。”既厚赙其家,以白金赐其继母,又录其子若弟以官焉。
初,昉居三馆、两制之职,宗谔不数年,皆践其地。风流儒雅,藏书万卷。内行淳至,事继母符氏以孝闻。二兄早世,奉嫂字孤,恩礼兼尽。与弟宗谅友爱尤至,覃恩所及,必先群从,及殁而己子有未仕者。程宿早卒,有弟无所依,宗谔为表请于朝而官之。勤接士类,无贤不肖,恂恂尽礼,奖拔后进,唯恐不及,以是士人皆归仰之。
宗谔工隶书。有文集六十卷,《内外制》三十卷。尝预修《续通典》、《大中祥符封禅汾阴记》、《诸路图经》,又作《家传》、《谈录》,并行于世。子昭遹、昭述、昭适。
昭述字仲祖,以父荫为秘书省校书郎。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为刑部详覆官,累迁秘书丞。群牧制置使曹利用荐为判官,郓州牧地侵于民者凡数千顷,昭述悉复之。以太常博士知开封县,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开封推官。坐尝被曹利用荐,出知常州,迁为三司度支判官,改河北转运使。江陵屯兵喧言仓粟陈腐,欲以动众。昭述取以为奉,且以饭其僚属,众遂定。
徙湖南潭州,戍卒愤监军酷暴,欲构乱,或指昭述谓曰:“如李公长者,何可负?”其谋遂寝。昭述闻之,以戒监军。监军自是不复为暴。比去,众遮道罗拜,指妻子曰:“向非公,无噍类矣。”
徙淮南转运使兼发运使,加直史馆。徙陕西转运使,纠察在京刑狱,为三司户部副使,累迁刑部郎中。陕西用兵,提点陕西计置粮草,还授度支、盐铁副使,以右谏议大夫为河北都转运使。
河决澶渊,久未塞。会契丹遣刘六符来,乃命昭述城澶州,以治堤为名,调兵农八万,逾旬而就。初,六符过之,真以为堤也,及还而城具,甚骇愕。初置义勇军,人情汹汹,昭述乘疾置日行数舍,开谕父老,众始安。宣抚使表其能,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澶州,又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
河北始置四路,以为真定府路安抚使、知成德军。大水,民多流亡,籍僧舍积粟为粥糜,活饥民数万计。改龙图阁学士、知秦州。谏官、御史言昭述庸懦,不可负重镇,留真定府。居四年,入领三班院,以翰林侍读学士知郑州。未几,知通进银台司,判太常寺,复领三班,累迁尚书右丞。从祫享致斋于朝堂,得暴疾卒。赠礼部尚书,谥恪。
李氏居京城北崇庆里,凡七世不异爨,至昭述稍自丰殖,为族人所望,然家法亦不隳。
昭遘字逢吉,宗谔从子也,以荫为将作监主簿。
幼时,杨亿尝过其家,出拜,亿命为赋,既成,亿曰:“桂林之下无杂木,非虚言也。”其后荐之,召试,授馆阁校勘,改集贤院校理。坐失误落秩。未几,复为盐铁判官。
初,议罢天下职田及公使钱,昭遘以为不可。三司使姚仲孙恶其异己,请诘所以兴利之实,昭遘争不屈,遂罢判官,为白波发运使。因入奏事,仁宗谓曰:“前所论罢职田等事,卿言是也。”迁直史馆、知陕州。谏官欧阳修言:“陕府,关中要地,昭遘无治剧材,不宜遣。”改判三司理欠司,徙度支判官。
使契丹还,道除陕西转运使。坐家僮盗辽人银酒杯,降知泽州。阳城冶铸铁钱,民冒山险输矿炭,苦其役,为奏罢铸钱。又言:“河东铁钱真伪淆杂,不可不革。”
后复直史馆、知陕州。城中旧无井,唐武德中,刺史长孙操始疏广济渠水入城,众赖其利。昭遘至,立庙祠之。归为三司户部判官,纠察在京刑狱,进直龙图阁,改集贤殿修撰,累迁尚书工部郎中。历知凤翔、河中府、晋州,迁管勾登闻检院。擢天章阁待制、知沧州,用谏官吴及言,复改知陕州,徙郑州卒。昭遘性和易,不忤物,能守家法。
吕蒙正字圣功,河南人。祖梦奇,户部侍郎。父龟图,起居郎。蒙正,太平兴国二年擢进士第一,授将作监丞,通判升州。陛辞,有旨,民事有不便者,许骑置以闻,赐钱二十万。代还,会征太原,召见行在,授著作郎、直史馆,加左拾遗。五年,亲拜左补阙、知制诰。
初,龟图多内宠,与妻刘氏不睦,并蒙正出之,颇沦踬窘乏,刘誓不复嫁。及蒙正登仕,迎二亲,同堂异室,奉养备至。龟图旋卒,诏起复。未几,迁都官郎中,入为翰林学士,擢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赐第丽景门。上谓之曰:“凡士未达,见当世之务戾于理者,则怏怏于心;及列于位,得以献可替否,当尽其所蕴,虽言未必尽中,亦当佥议而更之,俾协于道。朕固不以崇高自恃,使人不敢言也。”蒙正初入朝堂,有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参政耶?”蒙正阳为不闻而过之。同列不能平,诘其姓名,蒙正遽止之曰:“若一知其姓名,则终身不能忘,不若毋知之为愈也。”时皆服其量。
李昉罢相,蒙正拜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监修国史。蒙正质厚宽简,有重望,以正道自持。遇事敢言,每论时政,有未允者,必固称不可,上嘉其无隐。赵普开国元老,蒙正后进,历官一纪,遂同相位,普甚推许之。俄丁内艰,起复。
先是,卢多逊为相,其子雍起家即授水部员外郎,后遂以为常。至是,蒙正奏曰:“臣忝甲科及第,释褐止授九品京官。况天下才能,老于岩穴,不沾寸禄者多矣。今臣男始离襁褓,膺此宠命,恐罹阴谴,乞以臣释褐时官补之。”自是宰相子止授九品京官,遂为定制。
朝士有藏古镜者,自言能照二百里,欲献之蒙正以求知。蒙正笑曰:“吾面不过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哉?”闻者叹服。
淳化中,右正言宋抗上疏忤旨,抗,蒙正妻族,坐是罢为吏部尚书,复相李昉.四年,昉罢,蒙正复以本官入相。因对,论及征伐,上曰:“朕比来征讨,盖为民除暴,苟好功黩武,则天下之人熸亡尽矣。”蒙正对曰:“隋、唐数十年中,四征辽碣,人不堪命。炀帝全军陷没,太宗自运土木攻城,如此卒无所济。且治国之要,在内修政事,则远人来归,自致安静。”上韪之。
尝灯夕设宴,蒙正侍,上语之曰:“五代之际,生灵凋丧,周太祖自邺南归,士庶皆罹剽掠,下则火灾,上则彗孛,观者恐惧,当时谓无复太平之日矣。朕躬览庶政,万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乃知理乱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尝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必尽然。愿陛下视近以及远,苍生之幸也。”上变色不言。蒙正侃然复位,同列多其直谅。
上尝欲遣人使朔方,谕中书选才而可责以事者,蒙正退以名上,上不许。他日,三问,三以其人对。上曰:“卿何执耶?”蒙正曰:“臣非执,盖陛下未谅尔。”固称:“其人可使,余人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随人主意,以害国事。”同列悚息不敢动。上退谓左右曰:“蒙正气量,我不如。”既而卒用蒙正所荐,果称职。
至道初,以右仆射出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蒙正至洛,多引亲旧欢宴,政尚宽静,委任僚属,事多总裁而已。
真宗即位,进左仆射。会营奉熙陵,蒙正追感先朝不次之遇,奉家财三百余万以助用。葬日,伏哭尽哀,人以为得大臣体。咸平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国朝以来三入相者,惟赵普与蒙正焉。郊祀礼成,加司空兼门下侍郎。六年,授太子太师,封蔡国公,改封随,又封许。
景德二年春,表请归洛。陛辞日,肩舆至东园门,命二子掖以升殿,因言:“远人请和,弭兵省财,古今上策,惟愿陛下以百姓为念。”上嘉纳之,因迁从简太子洗马,知简奉礼郎。蒙正至洛,有园亭花木,日与亲旧宴会,子孙环列,迭奉寿觞,怡然自得。大中祥符而后,上朝永熙陵,封泰山,祠后土,过洛,两幸其第,锡赉有加。上谓蒙正曰:“卿诸子孰可用?”对曰:“诸子皆不足用。有侄夷简,任颍州推官,宰相才也。”夷简由是见知于上。
富言者,蒙正客也。一日白曰:“儿子十许岁,欲令入书院,事廷评、太祝。”蒙正许之。及见,惊曰:“此儿他日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令与诸子同学,供给甚厚。言之子,即弼也。后弼两入相,亦以司徒致仕。其知人类如此。
许国之命甫下而卒,年六十八。赠中书令,谥曰文穆。
蒙正初为相时,张绅知蔡州,坐赃免。或言于上曰:“绅家富,不至此,特蒙正贫时勾索不如意,今报之尔。”上命即复绅官,蒙正不辨。后考课院得绅实状,复黜为绛州团练副使。及蒙正再入相,太宗谓曰:“张绅果有赃。”蒙正不辨亦不谢。在西京日,上数遣中贵人将命至,蒙正待之如在相位时,不少贬,时人重焉。
子从简,再为国子博士;惟简,太子中舍;承简,司门员外郎;行简,比部员外郎;务简,亦国子博士;居简,殿中丞;知简,太子右赞善大夫。
蒙正弟蒙休,咸平进士,至殿中丞。
龟图弟龟祥,殿中丞、知寿州。子蒙亨,举进士高等,既廷试,以蒙正居中书,故报罢。后历下蔡、武平主簿。至道初,考课州县官,蒙亨引对,文学、政事俱优,命为光禄寺丞,改大理寺丞,卒。次子蒙巽,虞部员外郎;蒙周,淳化进士及第。蒙亨子即夷简也。次子宗简,亦进士及第。
庆历中,居简提点京东刑狱,时夏竦有憾于石介,介死,竦言于上曰:“介未尝死,北走邻国矣。”乃遣中使发棺验之。居简谓曰:“万一介果死,则朝廷为无故发人之墓,奈何?”中使曰:“于君何如?”居简曰:“介死,当时必有内外亲族及门生会葬,问之可也。”中使乃令结状保证以闻,介事乃白。居简长者,其行事多类此。
徐州妖人孔直温挟左道诱军士为变,或诣转运使告,不受词。居简令易其牒,尽捕究党与,贷诖误者,请于朝,斩直温等。濮州复叛,都民惊溃,居简驰往,获首恶诛之。因大阅兵亨劳,奸不得发。用二事,迁秩盐铁判官,拜集贤院学士、知梓州、应天府,徙荆南,进龙图阁直学士、知广州,陶甓甃城,人以为便。以兵部侍郎判西京御史台,卒,年七十二。
张齐贤,曹州冤句人。生三岁,值晋乱,徙家洛阳。孤贫力学,有远志,慕唐李大亮之为人,故字师亮。太祖幸西都,齐贤以布衣献策马前,召至行宫,齐贤以手画地,条陈十事:曰下并、汾,曰富民,曰封建,曰敦孝,曰举贤,曰太学,曰籍田,曰选良吏,曰慎刑,曰惩奸。内四说称旨,齐贤坚执以为皆善,上怒,令武士拽出之。及还,语太宗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张齐贤尔。我不欲爵之以官,异进可使帗汝为相也。”
太宗擢进士,欲置齐贤高第,有司偶失抡选,上不悦,一榜尽与京官,于是齐贤以大理评事通判衡州。时州鞫劫盗,论皆死,齐贤至,活其失入者五人。自荆渚至桂州,水递铺夫数千户,困于邮役,衣食多不给,论奏减其半。四年,代还,会亲征晋阳,齐贤上谒,迁秘书丞。忻州新下,命知州事。明年召还,改著作佐郎,直史馆,改左拾遗。冬,车驾北征,议者皆言宜速取幽蓟,齐贤上疏曰:方今海内一家,朝野无事。关圣虑者,岂不以河东新平,屯兵尚众,幽燕未下,辇运为劳?臣愚以为此不足虑也。自河东初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纳米典吏,皆云自山后转般以授河东。以臣料,契丹能自备军食,则于太原非不尽力,然终为我有者,力不足也。河东初平,人心未固,岚、宪、忻、代未有军砦,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若重之慎之,则契丹不足吞,燕蓟不足取。
自古疆埸之难,非尽由敌国,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砦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赵也。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如任人。如是则边鄙宁,边鄙宁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之民获休息矣。民获休息,则田业增而蚕绩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且敌人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
臣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强弱之势而已乎?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人民,本也,疆土,末也。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在乎安民而利之尔。民既安利,则远人敛衽而至矣。陛下爱民人、利天下之心,真尧、舜也。臣虑群臣多以纤微之利,克下之术,侵苦穷民,以为功能。至于生民疾苦,见之如不见,闻之如不闻,敛怨速尤,无大于此。伏望慎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岭南、河东,凡前日赋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赋税课利通济,可经久而行,为圣朝定法;除去旧弊,天下诸州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以闻。敢循故常者,重置之法。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心,戴陛下之惠,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则远人之归,可立而待也。
六年,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冬,改右补阙,加正使。齐贤至官,询知饶、信、虔州土产铜、铁、铅、锡之所,推求前代铸法,取饶州永平监所铸以为定式,岁铸五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诣阙面陈其事,敷奏详确,议者不能夺。
先是,诸州罪人多锢送阙下,路死者十常五六。齐贤道逢南剑、建昌、虔州所送,索牒视之,率非首犯,悉伸其冤抑。因力言于朝,后凡送囚至京,请委强明吏虑问,不实,则罪及原问官属。自是江南送罪人者为减太半。
先是,江南诸州小民,居官地者有地房钱,吉州缘江地虽沦没,犹纳勾栏地钱,编木而浮居者名水场钱,皆前代弊政,齐贤悉论免之。
初,李氏据有江南,民户税钱三千已上者户出丁一人,黥面,自备器甲输官库,出即给之,日支粮二升,名为义军。既内附,皆放归农。至是,言者以为此辈久在行伍,不乐耕农,乞遣使选充军伍,并其家属送阙下。齐贤上言:“江南义军,例皆良民,横遭黥配,无所逃避。克复之后,便放归农,久被皇风,并皆乐业。若逐户搜索,不无惊扰。法贵有常,政尚清净,前敕既放营农,不若且仍旧贯。”齐贤居使职,勤究民弊,务行宽大,江左人思之不忘。召还,拜枢密直学士,擢右谏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
雍熙初,迁左谏议大夫。三年,大举北伐,代州杨业战没。上访近臣以策,齐贤请行,即授给事中、知代州,与部署潘美同领缘边兵马。是时辽兵自湖谷入寇,薄城下,神卫都校马正以所部列南门外,众寡不敌,副部署卢汉赟畏懦,保壁自固。齐贤选厢军二千,出正之右,誓众慷慨,一以当百,辽兵遂却。
先是,约潘美以并师来会战,无何,间使为辽人所得。齐贤以师期既漏,且虞美众为辽所乘。既而美使至,云师出并州,至北井,得密诏,东师败绩于君子馆,并之全军不许出战,已还州矣。于时辽兵塞川,齐贤曰:“贼知美之来,而不知美之退。”乃闭其使密室,中夜发兵二百,人持一帜,负一束刍,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帜然刍。辽兵遥见火光中有旗帜,意谓并师至矣,骇而北走。齐贤先伏步兵二千于土磴砦,掩击大败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斩数百级,获马二千、器甲甚众。捷奏,且归功汉赟.端拱元年冬,拜工部侍郎。辽人又自大石路南侵,齐贤预简厢兵千人为二部,分屯繁畤、崞县。下令曰:“代西有寇,则崞县之师应之;代东有寇,则繁畤之师应之。比接战,则郡兵集矣。”至是,果为繁畤兵所败。
二年,置屯田,领河东制置言方田都部署,入拜刑部侍郎、枢密副使。淳化二年夏,参知政事,数月,拜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齐贤母孙氏年八十余,封晋国太夫人,每人谒禁中,上叹其福寿、有令子,多手诏存问,加赐与,搢绅荣之。
初,王延德与朱贻业同掌京庾,欲求补外,贻业与参政李沆有姻娅,托之以请于沆,沆为请于齐贤,齐贤以闻。太宗以延德尝事晋邸。怒其不自陈而干祈执政,召见诘责。延德、贻业皆讳不以实对,齐贤不欲累沆,独任其责。四年六月,罢为尚书左丞。十月,命知定州,以母老不愿往,未几,丁内艰,水浆不入口者七日,自是日啖粥一器,终丧不食酒肉蔬果。寻复转礼部尚书、知河南府。时狱有大辟将决,齐贤至,立辨而释之。三日,徙知永兴军。时阁门祗候赵赞以言事得幸,提点关中刍粮,所为多豪横。齐贤论列其罪,卒抵于法。俄徙襄州,移荆南,又徙安州。逾年,加刑部尚书。
真宗即位,召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尝从容为上言皇王之道,而推本其所以然,且言:“臣受陛下非常恩,故以非常为报。”上曰:“朕以为皇王之道非有迹,但庶事适治道则近之矣。”时戚里有分财不均者更相讼,又入宫自诉。齐贤曰:“是非台府所能决,臣请自治。”上俞之。齐贤坐相府,召讼者问曰:“汝非以彼所分财多、汝所分少乎?”曰:“然。”命具款。乃召两吏,令甲家入乙舍,乙家入甲舍,货财无得动,分书则交易之。明日奏闻,上大悦曰:“朕固知非君莫能定者。”郊祀,加门下侍郎。与李沆同事,不相得。坐冬至朝会被酒失仪,免相。
四年,李继迁陷清远军,命为泾、原等州军安抚经略使,以右司谏梁颢为之副。齐贤上言谓:“清远军陷没以来,青冈砦烧弃之后,灵武一郡,援隔势孤,此继迁之所觊觎而必至者也。以事势言之,加讨则不足,防遏则有余。其计无他,蕃部大族首领素与继迁有隙者,若能啖以官爵,诱以货利,结之以恩信,而激之以利害,则山西之蕃部族帐,靡不倾心朝廷矣。臣所领十二州军,见二万余人,若缘边料柬本城等军,更得五万余人,招致蕃部,其数又逾十数万。但彼出则我归,东备则西击,使之奔走不暇,何能为我患哉?今灵武军民不翅六七万,陷于危亡之地,若继迁来春于我兵未举之前,发兵救援灵武,尽驱其众,并力攻围,则灵州孤城必难固守。万一失陷,贼势益增,纵多聚甲兵,广积财货,亦难保必胜矣。臣所以乞封潘罗支为六谷王而厚以金帛者,恐继迁旦暮用兵断彼卖马之路也。苟朝廷信使得达潘罗支,则泥埋等族、西南远蕃,不难招集。西南既廪命,而缘边之势张,则鄜、延、环、庆之浅蕃,原、渭、震戎之熟户,自然归化。然后使之与对替甲兵及驻泊军马互为声援,则万山闻之,必不敢于灵州、河西顿兵矣。万山既退,则贺兰蕃部亦稍稍叛继迁矣。若曰名器不可以假人,爵赏不可以滥及,此乃圣人为治之常道,非随时变易之义也。”
齐贤又请调江淮、荆湘丁壮八万以益防御,朝议以为动摇,兼泽国人民,远戍西鄙亦非便,计遂寝。
齐贤又言:“灵州斗绝一隅,当城镇完全、碛路未梗之时,中外已言合弃,自继迁为患已来,危困弥甚。南去镇戎约五百余里,东去环州仅六七日程,如此畏途,不须攻夺,则城中之民何由而出,城中之兵何由而归?欲全军民,理须应接。为今之计,若能增益精兵,以合西边屯驻、对替之兵,从以原、渭、镇戎之师,率山西熟户从东界而入,严约师期,两路交进。设若继迁分兵以应敌,我则乘势而易攻。且奔命途道,首尾难卫,千里趋利,不败则禽。臣谓兵锋未交,而灵州之围自解。然后取灵州军民,而置砦于萧关、武延川险要处以侨寓之,如此则蕃汉士人之心有所依赖。裁候平宁,却归旧贯,然后纵蕃汉之兵,乘时以为进退,则成功不难矣。”时不能用。未几,灵武果陷。
闰十二月,拜右仆射、判汾州,不行,改判永兴军兼马步军部署。时薛居正子惟吉妻柴氏无子早寡,尽畜其货产及书籍论告,欲改适齐贤。惟吉子安上诉其事,上不欲置于理,命司门员外郎张正伦就讯,柴氏所对与安上状异。下其事于御史,乃齐贤子太子中舍宗诲教柴氏为词。齐贤坐责太常卿、分司西京,宗诲贬海州别驾。
景德初,起为兵部尚书、知青州。上幸澶渊,命兼青、淄、潍州安抚使。二年,改吏部尚书。上疏言曰:“臣在先朝,常忧灵、夏两镇终为继迁并吞,言事者以臣所虑为太过,略举既往之事以明本末。当时臣下皆以继迁只是怀恋父祖旧地,别无他心,先帝与以银州廉察,庶满其意。尔后攻劫不已,直至降麟、府州界八部族蕃酋,又胁制贺兰山下帐族,言事者犹谓封奖未厚。洎陛下赐以银、夏土壤,宠以节旄,自此奸威愈滋,逆志尤暴。屡断灵州粮路,复挠缘边城池,数年之间,灵州终为吞噬。当灵池、清远军垂欲陷没,臣方受经略之命。臣思继迁须是得一两处强大蕃族与之为敌,此乃以蛮夷攻蛮夷,古今之上策也。遂请以六谷名目封潘罗支,俾其展效。其时近臣所见,全与臣谋不同,多为沮挠。及继迁为潘罗支射杀,边患谓可少息。今其子德明依前攻劫,析逋游龙钵等尽在部下,其志又似不小。臣虑德明乘大驾东幸之际,去攻六谷,则瓜、沙、甘、肃、于阗诸处渐为控制矣。向使潘罗支尚在,则德明未足为虞;今潘罗支已亡,厮铎督恐非其敌。望委大臣经制其事。”
从东封还,复拜右仆射。时建玉清昭应宫,齐贤言绘画符瑞,有损谦德,又违奉天之意,屡请罢其役。
三年,出判河阳,从祀汾阴还,进左仆射。五年,代还,请老,以司空致仕。入辞便坐,方拜而仆,上遽止之,许二子扶掖升殿,命益坐茵为三。
归洛,得裴度午桥庄,有池榭松竹之盛,日与亲旧觞咏其间,意甚旷适。七年夏,薨,年七十二。赠司徙,谥文定。
齐贤姿仪丰硕,议论慷慨,有大略,以致君自负。留心刑狱,多所全活。喜提奖寒隽。少时家贫,父死无以为葬,河南县吏为办其事,齐贤深德之,事以兄礼,虽贵不替也。仲兄昭度尝授齐贤经,及卒,表赠光禄寺丞。又尝依太子少师李肃家,肃死,为营葬事,岁时祭之。赵普尝荐齐贤于太宗,未用,普即具前列事,以谓:“陛下若进齐贤,则齐贤他日感恩,更过于此。”上大悦,遂大用。种放之起,齐贤所荐也。齐贤四践两府,九居八座,以三公就第,康宁福寿,时罕其比。居相日,数起大狱,又与寇准相倾,人或以此少之。
齐贤诸子皆能有立:宗信,内殿崇班;宗理,大理寺丞;宗谅,殿中丞;宗简,阁门祗候;宗讷,太子中舍;宗礼最贤,虽累资登朝,而畏羁束,故多居田里。
宗诲字习之,齐贤第二子也。少喜学兵法,阴阳、象纬之书无不通究。以父任为秘书省正字,迁至太子中舍,贬海州别驾。尝通判河阳,徙知富顺监。会夷人斗郎春叛,群獠皆骚动,宗诲将郡兵攻破之。擢开封府判官、三司度支勾院。宗诲在开封日,御史王沿劾其嗜酒废事,及为河北转运使,乃发沿居丧假官舟贾贩,朝论恶之。
会以调发扰民,徙知徐州。累迁太常少卿,后为永兴军兵马钤辖,又徙鄜延路兼知鄜州。元昊寇延安,刘平、石元孙败没,钤辖黄德和遁还,延州不纳,又走鄜州。宗诲曰:“军奔将无所归,激之则为乱矣。”乃纳之,拘德和以闻。是时鄜城不完,且无备,传言寇兵至,人心不安。宗诲乃严斥候,籍入而禁出,使老幼并力守御之,敌亦自引去。领兴州防御使,复徙永兴钤辖兼知邠州,以秘书监致仕。
尝事干谒,其子曰:“昔贺秘监以道士服东归会稽,明皇赐以鉴湖,以为休老之地。今洛下虽无鉴湖,而嵩、少、伊、瀍天下佳处,虽非朝廷所赐,皆闲逸之人所有尔。大人盍衣羽服以优游,何必更事请谒乎?”宗诲曰:“吾作白头老监秘书而眠,何以贺老流沙之服为哉?”时以为名言。
初,齐贤守代州,宗诲尝预计画,其保任亲族不问疏近,以年为先后。然性贪,虽谢事,犹事货殖,以至于卒。
子二人。子皋字叔谟,少有才名而不自负,人乐与之游。最善尹洙,洙曰:“吾交天下士多矣,不以通否易意者,子皋也。”举进士,试秘书郎、知新郑县。以齐贤相,迁校书郎,馆阁献颂,擢著作佐郎,进直史馆,累官至尚书司封员外郎。
子宪字彦章,以荫将作监主簿,以献文赐同进士出身,累迁尚书刑部郎中、知光化军。戍卒逐其帅韩纲,余党作乱,子宪招降之。征税重,人多逋负,子宪奏除之。历太常少卿、三司盐铁判官、直史馆、知洪州。迁右谏议大夫、知桂州,不赴,御史劾之,降秘书监。复为光禄卿,加直秘阁、知庐州,迁秘书监,累职徙扬州,卒。
贾黄中,字娲民,沧州南皮人,唐相耽四世孙。父玭字仲宝,晋天福三年进士,解褐。宋初,为刑部郎中,终水部员外郎、知浚仪县,年七十卒。玭严毅,善教子,士大夫子弟来谒,必谆谆诲诱之。初,通判镇州,葬乡党群从之未葬者十五丧,孤贫不自给者,咸教育而婚嫁之。
黄中幼聪悟,方五岁,玭每旦令正立,展书卷比之,谓之“等身书”,课其诵读。六岁举童子科,七岁能属文,触类赋咏。父常令蔬食,曰:“俟业成,乃得食肉。”十五举进士,授校书郎、集贤校理,迁著作佐郎、直史馆。
建隆三年,迁左拾遗,历左补阙。开宝八年,通判定州,判太常礼院。黄中多识典故,每详定礼文,损益得中,号为称职。
岭南平,以黄中为采访使,廉直平恕,远人便之。还奏利害数十事,皆称旨。会克江表,选知宣州。岁饥,民多为盗,黄中出己奉造糜粥,赖全活者以千数,仍设法弭盗,因悉解去。
太宗即位,迁礼部员外郎。太平兴国二年,知升州。时金陵初附,黄中为政简易,部内甚治。一日,案行府署中,见一室扃钥甚固,命发视之,得金宝数十匮,计直数百万,乃李氏宫阁中遗物也,即表上之。上览表谓侍臣曰:“非黄中廉恪,则亡国之宝,将污法而害人矣。”赐钱三十万。丁父忧,起复视事。五年,召归阙。
有荐黄中文学高第,召试中书,拜驾部员外郎、知制诰。八年,与宋白、吕蒙正等同知贡举,迁司封郎中,充翰林学士。雍熙二年,又知贡举,俄掌吏部选。端拱初,加中书舍人。二年,兼史馆修撰。凡再典贡部,多柬拔寒俊,除拟官吏,品藻精当。淳化二年秋,与李沆并拜给事中、参知政事。太宗召见其母王氏,命坐,谓曰:“教子如是,真孟母矣。”作诗以赐之,颁赐甚厚。
黄中素重吕端为人,属端出镇襄阳,黄中力荐于上,因留为枢密直学士,遂参知政事。当世文行之士,多黄中所荐引,而未尝言,人莫之知也。然畏慎过甚,中书政事颇留不决。
四年冬,与沆并罢守本官。明年,知襄州,上言母老乞留京,改知澶州。辞日,上戒之曰:“夫小心翼翼,君臣皆当然;若太过,则失大臣之体。”黄中顿首谢。上因谓侍臣曰:“朕尝念其母有贤德,七十余年未觉老,每与之语,甚明敏。黄中终日忧畏,必先其母老矣。”因目参知政事苏易简曰:“易简之母亦如之。自古贤母不可多得。”易简前谢曰:“陛下以孝治天下,奖及人亲,臣实何人,膺兹荣遇。”
至道初,黄中遘疾,诏令归阙。会建储宫,择大臣有德望者为宾友,黄中在选中。以久疾,改命李至、李沆兼宾客,黄中亦特拜礼部侍郎,代至兼秘书监。黄中素嗜文籍,既居内阁,甚以为慰。
二年,以疾卒,年五十六,其母尚无恙,卒如上言。赠礼部尚书。上闻其素贫,别赐钱三十万。既葬,其母入谢,又赐白金三百两。上谓之曰:“勿以诸孙为念,朕当不忘也。”
黄中端谨,能守家法,廉白无私。多知台阁故事,谈论亹癖,听者忘倦焉。在翰林日,太宗召见,访以时政得失,黄中但言:“臣职典书诏,思不出位,军国政事,非臣所知。”上益重之,以为谨厚。及知政事,卒无所建明,时论不之许。有文集三十卷。
子守谦,雍熙二年进士;守正,献文召试,赐进士第,后为虞部员外郎;守约,国子博士;守文,殿中丞;守讷,右赞善大夫。
论曰:《诗》云:“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实为阿衡,实左右商王。”言有是君则有是臣,有是臣则足以相是君也。太宗励精庶政,注意辅相,以昉旧德,亟加进用,继擢蒙正、齐贤,迭居相位;复进黄中,俾参大政。而四臣者将顺德美,修明庶政,以致承平之治,可谓君臣各尽其道者矣。君子谓李昉为多逊所毁而不校,蒙正为张绅所污而不辨,齐贤为同列所累而不言,黄中多所荐引而不有其功,此固人之所难也。而况四臣者皆贤宰辅,又能进退有礼,皆以善终,非盛德君子,其孰能与于斯?
列传第二十五
○钱若水 从弟若冲 苏易简 郭贽 李至 辛仲甫 王沔 温仲舒 王化基 子举正 举元 孙诏
钱若水,字澹成,一字长卿,河南新安人。父文敏,汉青州帅刘铢辟为录事参军,历长水禜都尉、扶风令、相州录事参军。先是,府帅多以笔牍私取官库钱,韩重赟领节制,颇仍其弊。文敏不从,重赟假他事廷责之,文敏不为屈。太祖嘉其有守,授右赞善大夫、知泸州,召见讲武殿,谓曰:“泸州近蛮境,尤宜绥抚。闻知州郭思齐、监军郭重迁掊敛不法,恃其荒远,谓朝廷不知尔。至,为朕鞫之,苟一毫有侵于民,朕必不赦。”至郡,有政迹,夷人诣阙借留。诏改殿中丞,许再任。三迁司封员外郎,又知洺州、建昌军。卒,年七十二。
若水幼聪悟,十岁能属文。华山陈抟见之,谓曰:“子神清,可以学道;不然,当富贵,但忌太速尔。”雍熙中,举进士,释褐同州观察推官,听决明允,郡治赖之。淳化初,寇准掌选,荐若水洎王扶、程肃、陈充、钱熙五人文学高第,召试翰林,若水最优,擢秘书丞、直史馆。岁余。迁右正言、知制诰。会置理检院于乾元门外,命若水领之。俄同知贡举,加屯田员外郎。诏诣原、盐等州制置边事,还奏合旨,翌日改职方员外郎、翰林学士,与张洎并命。俄知审官院、银台通进封驳司。尝草赐赵保忠诏,有云:“不斩继迁,开狡兔之三穴,潜疑光嗣,持首鼠之两端。”太宗大以为当。
至道初,以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真宗即位,加工部侍郎。数月,以母老上章,求解机务,诏不许。若水请益坚,遂以本官充集贤院学士、判院事。俄诏修《太宗实录》,若水引柴成务、宗度、吴淑、杨亿同修,成八十卷。真宗览书流涕,锡赉有差。
初,太宗有畜犬甚驯,常在乘舆左右。及崩,呜号不食,因送永熙陵寝。李至尝咏其事,欲若水书之以戒浮俗,若水不从。吕端虽为监修,以不莅局不得署名,至抉其事以为专美。若水称诏旨及唐朝故事以折之,时议不能夺。既又重修《太祖实录》,参以王禹偁、李宗谔、梁颢、赵安仁,未周岁毕。安仁时为宗正卿,上言夔王于太宗属当为兄,《实录》所纪缪误。若水援国初诏令,廷诤数四乃定。
俄判吏部流内铨。从幸大名,若水陈御敌安边之策,有曰:孙武著书,以伐谋为主;汉高将将,以用法为先。伐谋者,以将帅能料敌制胜也;用法者,以朝廷能赏罚不私也。今傅潜领雄师数万,闭门不出,坐视边寇俘掠生民,上孤委注之恩,下挫锐师之气,盖潜辈不能制胜,朝廷未能用法使然也。军法,临阵不用命者斩。今若斩潜以徇,然后擢如杨延朗、杨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使将万人,间以强弩,分路讨除,孰敢不用命哉?敌人闻我将帅不用命,退则有死,岂独思遁,抑亦来岁不敢犯边矣。如此则可以坐清边塞,然后銮辂还京,天威慑于四海矣。
臣尝读前史,周世宗即位之始,刘崇结敌入寇,敌遣其将杨衮领骑兵数万,随崇至高平。当时懦将樊爱能、何徽等临敌不战,世宗大陈宴会,斩爱能等,拔偏将十余人,分兵击太原。刘崇闻之,股忄栗不敢出,即日遁去。自是兵威大振。其后收淮甸,下秦、凤,平关南,特席卷尔。以陛下之神武,岂让世宗乎?此今日御敌之奇策也。
若将来安边之术,请以近事言之,太祖朝制置最得其宜。止以郭进在邢州,李汉超在关南,何继筠在镇定,贺惟忠在易州,李谦溥在隰州,姚内斌在庆州,董遵诲在通远军,王彦升在原州,但授缘边巡检之名,不加行营部署之号,率皆十余年不易其任。立边功者厚加赏赉,其位皆不至观察使。盖位不高则朝廷易制,任不易则边事尽知。然后授以圣谋,来则掩杀,去则勿追,所以十七年中,北边、西蕃不敢犯塞,以至屡使乞和,此皆陛下之所知也。苟能遵太祖故事,慎择名臣,分理边郡;罢部署之号,使不相统辖;置巡检之名,俾递相救应。如此则出必击寇,入则守城,不数年间,可致边烽罢警矣。
俄知开封府。时北边未宁,内出手札访若水以策。若水陈备边之要有五:一曰择郡守,二曰募乡兵,三曰积刍粟,四曰革将帅,五曰明赏罚。
何谓择郡守?今之所患,患在战守不同心。望陛下选沉厚有谋谙边事者,任为边郡刺史,令兼缘边巡检,许召勇敢之士为随身部曲。廪赡不充则官为支给。然后严亭障,明斥候,每得事宜,密相报示。寇来则互为救应,齐出讨除;寇去则不令远追,各务安静。苟无大过,勿为替移;傥立微功,就加爵赏。如此则战守必能同心,敌人不敢近塞矣。
何谓募乡兵?今之所患,患在不知敌情。望诏逐州沿边民为招收军,给与粮赐,蠲其赋租。彼两地之中,各有亲族,使其怀惠,来布腹心。彼若举兵,此必预知,苟能预知,则百战百胜矣。
何谓积刍粟?今之所患,患在困民力。望陛下令缘边各广营田,以州郡长官兼其使额,每岁秋夏,较其课程,立鼓旗以齐之,行赏罚以劝之。仍纵商人入粟缘边。傥镇戍有三年之备,则敌人不敢动矣。
何谓革将帅?今之所患,患在重兵居外,轻兵居内。去岁傅潜以八万骑屯中山,魏、博之间镇兵全少,非銮辂亲征,则城邑危矣。望陛下慎选将臣任河北近镇,仍依旧事节制边兵,未能削部署之名,望且减行营之号;有警则暂巡边徼,无事则却复旧藩。岂惟不启戎心,况复待劳以逸。如此则不失备边之要,又无举兵之名,且使重兵不屯一处,进退动静,无施不可矣。
何谓明赏罚?今之所患,患在戎卒骄惰。臣自知府以来,见侍卫、殿前两司送到边上亡命军卒,人数甚多。臣试讯之,皆以思亲为言,此盖令之不严也。平时尚敢如此,况临大敌乎?望陛下以此言示将帅,俾申严号令,以警其下。古人云:“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又曰:“法不可移,令不可违。”臣尝闻郭进出镇西山,太祖每遣戍卒,必谕之曰:“汝等谨奉法。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其假借如此,故郭进所至,未尝少衄。陛下能鉴前日之事,即今日之元龟也。
若水又言:“边部用兵,唯视太白与月为进退者,诚以太白者将军也,星辰者廷尉也。合则有战,不合则无战;合于东则主胜,合于西则客胜。陛下能用臣言以谨边备,则边部不召而自来矣。太祖临御十七年间,未尝生事疆埸,而敌人往往遣使乞和者,以其任用得人而备御有方也。陛下苟思兵者凶器,战者危事,而不倒持太阿,授人以柄,则守在四夷,而常获静胜,此备御之上策也。”
未几,出知天雄军兼兵马部署。时言事者请城绥州,屯兵积谷以备党项。边城互言利害,前后遣使数辈按视,不能决。时已大发丁夫,将兴其役,诏若水自大名驰往视之。若水上言:“绥州顷为内地,民赋登集,尚须旁郡转饷。自赐地赵保忠以来,人户凋残,若复城之,即须增戍。刍粮之给,全仰河东。其地隔越黄河、铁碣二山,无定河在其城下,缓急用兵,输送艰阻。且其地险,若未葺未完,边寇奔冲,难于固守。况城邑焚毁,片瓦不存,所过山林,材木匮乏。城之甚劳,未见其利。”复诣阙面陈其事,上嘉纳之,遂罢役。初,若水率众过河,分布军伍,咸有节制,深为戍将推服。上谓左右曰:“若水,儒臣中知兵者也。”是秋,又遣巡抚陕西缘边诸郡,令便宜制置边事。还拜邓州观察使、并代经略使、知并州事。
六年春,因疾灸两足,创溃出血数斗,自是体貌羸鼛,手诏慰劳之,俾归京师。数月,始赴朝谒,因与僚友会食僧舍,假寝而卒,年四十四。赠户部尚书,赐其母白金五百两。子延年甫七岁,录为太常奉礼郎。
若水美风神,有器识,能断大事,事继母以孝闻。雅善谈论,尤轻财好施。所至推诚待物,委任僚佐,总其纲领,无不称治。汲引后进,推贤重士,襟度豁如也。精术数,知年寿不永,故恳避权位。其死也,士君子尤惜之。有集二十卷。
兄若愚,比部员外郎。从弟若冲,大中祥符中,调河阳令。有仆酗酒,杖之百数。仆挟刀夜潜室中,断其臂,若冲大呼;又害其幼子。诏磔仆于其门。真宗念若水母老,遣使存问,赐缗、绵、羊、酒;且赐若冲帛三十端,补孟州别驾。延年后以献文赐进士出身,历太常博士、集贤校理。
苏易简,字太简,梓州铜山人。父协举蜀进士,归宋,累任州县,以易简居翰林,任开封县兵曹参军,俄迁光禄寺丞,卒,特赠秘书丞。
易简少聪悟好学,风度奇秀,才思敏赡。太平兴国五年,年逾弱冠,举进士。太宗方留心儒术,贡士皆临轩覆试。易简所试三千余言立就,奏上,览之称赏,擢冠甲科。解褐将作监丞,通判升州,迁左赞善大夫。八年,以右拾遗知制诰。雍熙初,以郊祀恩进秩祠部员外郎。二年,与贾黄中同知贡举。有诏,凡亲属就举者,籍名别试。易简妻弟崔范,匿父丧充贡,奏名在上第;又王千里者,水部员外郎孚之子,协为孚门生,千里预荐。上闻,坐范及千里罪。易简缘是罢知制诰,以本官奉朝请。未几,复知制诰。三年,充翰林学士。初,易简充贡,宋白掌贡部,至是裁七年。易简幼时随父河南,贾黄中来使,尝教之属辞;及是,悉为同列。易简连知贡举,陈尧叟、孙何并甲廷试。
淳化元年,丁外艰。二年,同知京朝官考课,迁中书舍人,充承旨。先是,曲宴将相,翰林学士皆预坐,梁迥启太祖罢之;又皇帝御丹凤楼,翰林承旨侍从升楼西南隅,礼亦废。至是,易简请之,皆复旧制。易简续唐李肇《翰林志》二卷以献,帝赐诗以嘉之。帝尝以轻绡飞白大书“玉堂之署”四字,令易简榜于厅额。易简会韩伾、毕士安、李至等往观。上闻,遣中使赐宴甚盛,至等各赋诗纪其事,宰相李昉等亦作诗颂美之。他日,易简直禁中,以水试欹器。上密闻之,因晚朝,问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简曰:“然,江南徐邈所作也。”命取试之。易简奏曰:“臣闻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盈则覆,物盛则衰。愿陛下持盈守成,慎终如始,以固丕基,则天下幸甚。”
会郊祀,充礼仪使。先是,扈蒙建议以宣祖升配。易简引唐故事,请以宣祖、太祖同配。从之。知审官院,言初任京朝官,未尝历州县,不得拟知州、通判。诏可。改知审刑院,俄掌吏部选,迁给事中、参知政事。时赵昌言亦参知政事,与易简不协,至忿争上前,上皆优容之。未几,昌言出使剑南,中路命改知凤翔府。明年,易简亦以礼部侍郎出知邓州,移陈州。至道二年,卒,年三十九,赠礼部尚书。
易简外虽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诰入为学士,年未满三十。属文初不达体要,及掌诰命,颇自刻励。在翰林八年,眷遇夐绝伦等。李沆后入,在易简下,先参知政事,故以易简为承旨,锡赉均焉。太宗遵旧制,且欲稔其名望而后正台辅,易简以亲老急于进用,因亟言时政阙失,遂参大政。
蜀人何光逢,易简之执友也,尝任县令,坐赂削籍,流寓京师。会易简典贡部,光逢代人充试以取赀,易简于稠人中屏出之。光逢遂造谤书,斥言朝廷事,且讥易简。易简得其书以闻,逮捕光逢,狱具,坐弃市。易简以杀光逢非其意,居常怏怏。母薛氏以杀父执切责之,易简泣曰:“不渭及此易简罪也。”及易简参知政事,召薛氏入禁中,赐冠帔,命坐,问曰:“何以教子成此令器?”对曰:“幼则束以礼让,长则教以诗书。”上顾左右曰:“真孟母也。”
易简性嗜酒,初入翰林,谢日饮已微醉,余日多沉湎。上尝戒约深切,且草书《劝酒》二章以赐,令对其母读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饮。及卒,上曰:“易简果以酒死,可惜也。”易简常居雅善笔札,尤善谈笑,旁通释典,所著《文房四谱》、《续翰林志》及《文集》二十卷,藏于秘阁。三子,曰宿、曰寿、曰耆,大中祥符间,皆禄之以官云。
郭贽,字仲仪,开封襄邑人。乾德中,举进士,中首荐。太宗尹京,因事藩邸。太平兴国初,擢为著作佐郎、右赞善大夫。俄兼皇子侍讲,赐绯鱼。太宗至东宫,出《戒子篇》命贽注解,且令委曲讲说,以喻诸王。三年,与刘兼、张洎、王克正同知贡举,迁右补阙,与宋白并拜中书舍人,赐金紫。五年,复与程羽、侯陟、宋白同知贡举。置京朝官差遣院,凡将命出入、受代归阙官,悉考校劳绩,铨量才品,命贽、洎、滕中正、雷德骧领之。
七年,以本官参知政事。曹彬为弭德超所诬,贽极言救解,深为宰相赵普所重。尝因论事奏曰:“臣受不次之遇,誓以愚直上报。”太宗曰:“愚直何益于事?”贽言:“虽然,犹胜奸邪。”
无何,以入对宿酲未解,左迁秘书少监、知荆南府。府俗尚淫祀,属久旱,盛陈祷雨之具。贽始至,命悉撤去,投之江,不数日大雨。就加左谏议大夫,入为盐铁使。时诸路积逋欠犯人,虽死犹系其子孙。贽条陈其事,多所蠲贷。籍田,超拜工部侍郎。淳化中,知澶州,坐河决免所居官。久之,起为给事中,复工部侍郎,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封驳司。
真宗即位,拜刑部,出知天雄军。翌日,贽入对,恳辞。上曰:“全魏之地,所寄尤重,卿宜亟去。”入判太常寺、吏部流内铨,加集贤院学士、判院事。知河南府,归朝,献诗自陈,进秩吏部,俄兼秘书监。
初,真宗未出阁,贽已授经,上尝至其家;后杨可法继其任,上以为辅导不及贽,尝称贽纯厚长者。至是,在秘府,屡赐对,询访旧事。且愍其已老,特拜工部尚书、翰林侍读学士,作诗赐之,有“启发冲言晓典常”语。东封,迁礼部尚书。太宗在晋邸时,凡制篇咏,多令属和。真宗尝访其赐本,贽集为四卷以献,诏奖之。大中祥符三年,卒,年七十六。上以旧学之故,特亲临哭之,赠左仆射,谥文懿。录其子昭度为大理寺丞,昭升、昭用并大理评事,昭允左赞善大夫。
贽属文敏速而不雕刻,昭度集为三十卷上之,赐名《文懿集》。性温和,颇能延誉时隽。宋白以文学沉下位,贽荐引之,遂同掌诰命。赵昌言儿时,一见器之,及掌贡部,以为奏名之首,后卒贵显。贽初充赋有声,邑人同在籍中者忌之,潜加构毁,自是连上不中选。洎贽再知贡举,邑人子以明经充荐,诏下日,悔泣而去。贽闻之,命其所亲召还,慰谕俾就举,遂预荐中第。然吝啬,切于治生,晚节不事事,人颇以是少之。
李至,字言几,真定人。母张氏,尝梦八仙人自天降,授字图使吞之,及寤,犹若有物在胸中,未几,生至。七岁而孤,鞠于飞龙使李知审家。幼沉静好学,能属文。及长,辞华典赡。举进士,释褐将作监丞,通判鄂州。旋擢著作郎、直史馆。会征太原,命督泽、潞刍粮,累迁右补阙、知制诰。太平兴国八年,转比部郎中,为翰林学士。冬,拜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雍熙初,加给事中。时议亲征范阳,至上疏以为:“兵者凶器,战者危事,用之之道,必务万全。幽州为敌右臂,王师所向,彼必拒张,攻城数万,兵食倍之。今日边庾未充,况范阳之傍,坦无陵阜,去山既远,取石尤难。金汤之坚,必资机石,傥有未备,愿且缮完。畜威养锐,观衅以伐谋,更纵弥年,亦未为晚。必若圣心独断,在于必行,则京师天下之本,陛下恭守宗庙,不离京国,示敌人以闲暇,慰亿兆之仰望,策之上也。大名,河朔之咽喉,或暂驻銮辂,扬言自将,以壮军威,策之中也。若乃远提师旅,亲抵边陲,北有契丹之虞,南有中原之虑,则曳裾之恳切,断鞅之狂愚,臣虽不肖,耻在二贤后也。”至以目疾累表求解机政,授礼部侍郎,进秩吏部。
会建秘阁,命兼秘书监,选三馆书置阁中,俾至总之。至每与李昉、王化基等观书阁下,上必遣使赐宴,且命三馆学士皆与焉。至是升秘阁,次于三馆,从至请也。上尝临幸秘阁,出草书《千字文》为赐,至勒石,上曰:“《千文》乃梁武得破碑钟繇书,命周兴嗣次韵而成,理无足取。若有资于教化,莫《孝经》若也。”乃书以赐至。荐潘慎修、舒雅、杜镐、吴淑等入充直馆校理。请购亡书,间以新书奏御,必便坐延见,恩礼甚厚。淳化五年,兼判国子监。至上言:“《五经》书疏已板行,惟二《传》、二《礼》、《孝经》、《论语》、《尔雅》七经疏未备,岂副仁君垂训之意。今直讲崔颐正、孙奭、崔偓佺皆励精强学,博通经义,望令重加雠校,以备刊刻。”从之。后又引吴淑、舒雅、杜镐检正讹谬,至与李沆总领而裁处之。
至道初,真宗初正储位,以至与李沆并兼宾客,诏太子事以师傅礼。真宗每见必先拜,至等上表,不敢当礼。诏答曰:“朕旁稽古训,肇建承华,用选端良,资于辅导。藉卿宿望,委以护调,盖将勖以谦冲,故乃异其礼数。勿饰当仁之让,副予知子之心。”至等相率谢。太宗谓曰:“太子贤明仁孝,国本固矣。卿等可尽心规诲,若动皆由礼,则宜赞助,事有未当,必须力言。至于《礼》、《乐》、《诗》、《书》义有可裨益者,皆卿等素习,不假朕之言谕也。”
真宗即位,拜工部尚书、参知政事。一日,上访以灵武事,至上疏曰:“河湟之地,夷夏杂居,是以先王置之度外。继迁异类,骚动疆埸,然脐不足弭其患,擢发不足数其罪。然圣人之道,务屈己含垢以安亿民,盖所损者小,所益者大。望陛下以元元为念,不以巨憝介意。料彼胁从亦厌兵久矣,苟朝廷舍之不问,啖以厚利,縻以重爵,亦安肯迷而不复讫于沦胥哉?昨郑文宝绝青盐使不入汉界,禁粒食使不及羌夷,致彼有词,而我无谓,此之失策,虽悔何追。今若复禁止不许通粮,恐非制敌怀远、不战屈人之意。昔唐代宗虽罪田承嗣而不禁魏盐,陛下宜行此事,以安边鄙。使其族类有无交易,售盐以利之,通粮以济之,彼虽远夷,必然向化,互相诰谕。一旦怀恩,舍逆效顺,则继迁竖子孤而无辅,又安能为我蜂虿哉!今灵州不可不弃,非独臣愚以为当然,若移朔方军额于环州,亦一时之权也。或指灵州为咽喉之地,西北要冲,安可弃之以为敌有,此不智之甚,非臣之所敢知也。”后灵武卒不能守。
咸平元年,以目疾求解政柄,授武信军节度,入辞节制,不允。居二年,徙知河南府。四年,以病求归本镇,许之。诏甫下,卒,年五十五。赠侍中,诏给其子惟良、惟允、惟熙等奉终制。
至尝师徐铉,手写铉及其弟锴集,置于几案。又赋《五君咏》,为铉及李昉、石熙载、王祐、李穆作也。至刚严简重,人士罕登其门。性吝啬。幼育于知审,及贵,即逐其养子以利其资。知审因至亦至右金吾卫大将军。
辛仲甫,字之翰,汾州孝义人。曾祖实,石州推官。祖迪,寿阳令。父藩,河东节度判官。仲甫少好学,及长,能吏事,伟姿仪,器局沉厚。周广顺中,郭崇掌亲军,领武定节制,置仲甫掌书记。显德初,出镇澶渊,仍署旧职。崇所亲吏为厢虞候,部民有被劫杀者,诉阴识贼魁,即捕盗吏也,官不敢诘。仲甫请自捕逮,鞫之,吏故稽其狱,仲甫曰:“民被寇害而使自诬服,蠹政甚矣,焉用僚佐为?”请易吏以雪冤愤。崇悟,移鞫之,乃得实状。崇移镇真定,改深、赵、镇观察判官。
太祖受命,以崇为监军。陈思诲密奏崇有奸状,上怒且疑,遣中使驰往验之。未至,崇忧懑失据,谓宾佐曰:“苟主人不察,为之奈何?”皆愕相视。仲甫曰:“皇帝膺运,公首效节,军民处置,率循常度,且何以加辞。第远侦使者,率僚属尽郊迎礼,听彼伺察,久当自辨矣。”崇如其言。使者至,视崇无他意,还奏,上大喜,归罪于思诲。仲甫又随崇为平卢军节度判官。崇卒,改郓、齐观察判官,累雪冤枉。
乾德五年,入拜右补阙,出知光州。州有横河与城直,会霖潦暴疾,水溢溃庐舍。仲甫集船数百艘,军资民储,皆赖以济。六年,移知彭州。州卒诱营兵及诸屯戍,谋以长春节宴集日为乱。属春初,仲甫出城巡视,见壕中草深,意可藏伏,命烧薙之。凶党疑谋泄,有自首者。禽百余人,尽斩之。先是州少种树,暑无所休。仲甫课民栽柳荫行路,郡人德之,名为“补阙柳”。太祖问群臣文武兼资者为谁,赵普以仲甫对。徙益州兵马都监,代还,选为三司户部判官。
太平兴国初,迁起居舍人,奉使契丹。辽主问:“党进何如人?如进之比有几?”仲甫曰:“国家名将辈出,如进鹰犬材耳,何足道哉!”辽主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义不可留,有死而已。”辽主竟不能屈。使还,以刑部郎中知成都府。既至,奏免岁输铜钱,罢榷酤,政尚宽简,蜀人安之。八年,加右谏议大夫。时彭州盗贼连结为害,诏捕未获。仲甫诱令自缚诣吏者凡百余人,余因散去。
九年,入知开封府,拜御史中丞。雍熙二年,拜给事中、参知政事。端拱中,进户部侍郎。时吕蒙正以长厚居相位,王沔任事,仲甫从容其间而已。淳化二年,以足疾罢为工部尚书,出知陈州。代归,会蜀有寇,以仲甫素著恩信,将令舆疾招抚,以疾未行。无何,以太子少保致仕。真宗即位,加太子少傅。咸平三年,卒,年七十四,赠太子太保。子若冲、若虚、若蒙、若济、若渝,皆能其官。孙有孚、有邻,俱中进士。
王沔,字楚望,齐州人。太平兴国初,举进士,解褐大理评事。四年,太宗亲征太原,见于行在,授著作郎、直史馆。迁右拾遗,出为京西转运副使。明年,加右补阙、知怀州。八年春,与宋白、贾黄中等同知贡举,擢膳部郎中、枢密直学士。迁右谏议大夫、同签书枢密院事,赐第崇德坊。雍熙元年,加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端拱初,改户部侍郎,参知政事。
淳化初,宰相赵普出守西洛。吕蒙正以宽简自任,政事多决于沔,沔与张齐贤同掌枢务,颇不叶。齐贤出知代州,沔遂为副使,参预政事。陈恕好苛察,亦尝与沔忤。淳化二年,齐贤洎恕参知政事,沔不自安,虑僚属有以中书旧事告齐贤等。会左司谏王禹偁上言:“自今宰相及枢密使不得于本厅见客,许于都堂延接。”沔喜,即奏行之。直史馆谢泌以为如此是疑大臣以私也,疏驳之。太宗追还前诏,沔暨恕因是罢守本官。翌日,蒙正亦罢。沔见上,涕泣,不愿离左右。未几,须鬓皆白。会省吏事发,连中书,因有奏毁者。上语毁者曰:“吕蒙正有大臣体,王沔甚明敏。”毁者惭而止。
三年,上欲黜陟官吏,命沔与谢泌、王仲华同知京朝官考课。沔上言,应京朝官殿犯,乞令刑部条报,以赃及公私罪分三等以闻。立法苛察,欲因是以求再用。受命甫旬日,方视事,以暴疾卒,年四十三,赠工部尚书。
沔聪察敏辩,有适时之用,上前言事,能委曲敷绎。每对御读所试进士辞赋,音吐明畅,经读者多中高第。性苛刻,少诚信。掌机务日,凡谒见者必啖以甘言,皆喜过望,既而进退非允,人胥怨之。
沔弟淮,太平兴国五年进士,任殿中丞。尝掌香药榷易院,坐脏论当弃市,以沔故,诏杖一百,降定远主簿。沔以是频为寇准所诋云。
温仲舒,字秉阳,河南人。太平兴国二年,举进士,为大理评事,通判吉州。再迁秘书丞、知汾州,坐事除名。未几,复起为右赞善大夫,通判睦州。端拱初,拜右正言、直史馆、判户部凭由司。三年,拜工部郎中、枢密直学士,知三班院。秋,彗星见,召对别殿,仲舒以为“国家平太原以来,燕、代之交,城守年深,杀伤剽掠,彼此迭见。大河以北,农桑废业,户口减耗。凋弊之余,极力奉边。丁壮备徭,老弱供赋。遗庐坏堵,不亡即死。邪人媚上,犹云乐输。加以兵卒践更,行者辛苦,居者怨旷。愿推恩宥,以绥民庶。”太宗嘉纳之,遂赦河北。
淳化二年,拜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改同知枢密院事。四年,罢知秦州。先是,俗杂羌、戎,有两马家、朵藏、枭波等部,唐末以来,居于渭河之南,大洛、小洛门砦,多产良木,为其所据。岁调卒采伐给京师,必以赀假道于羌户。然不免攘夺,甚至杀掠,为平民患。仲舒至,部兵历按诸砦,谕其酋以威信,诸部献地内属。既而悉徙其部落于渭北,立堡砦以限之。民感其惠,为画像祠之。会有言仲舒生事者,上谓近臣曰:“仲舒尝总机密之职,在吾左右,当以绥怀为务。古伊、洛之间,尚有羌、浑杂居,况此羌部内属,素居渭南,土著已久,一旦擅意斥逐,或至骚动,又烦吾关右之民。”乃命知凤翔薛惟吉与仲舒对易其任。连知兴元、江陵二府,加给事中。会内侍蓝继宗使秦州还,言得地甚利。乃召仲舒,拜户部侍郎,寻参知政事。二砦后为内地,岁获巨木之利。
咸平初,拜礼部尚书,罢政,出知河阳。逾年,知开封府。五年,以京府务剧求罢,遂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寻迁刑部尚书、知天雄军,徙河南。景德中,并州缺守,上以北门重镇须大臣镇抚,非张齐贤、温仲舒不可,令宰相谕旨,皆不愿往。未几,复知审官院。大中祥符中,进秩户部尚书。三年,判昭文馆大学士,命下,卒,年六十七。赠左仆射,谥恭肃。
仲舒敏于应务。少与吕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废累年,蒙正居中书,极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论薄之。自为正言至贰枢密,皆与寇准同进,时人谓之“温寇”。子嗣宗、嗣良、嗣先、嗣立。仲舒既卒,帝悯其孤弱,并禄以官。
王化基,字永图,镇定人。太平兴国二年,举进士,为大理评事,通判常州。迁太子右赞善大夫、知岚州。时赵普为相,建议以骤用人无益于治,改淮南节度判官,入为著作郎,迁右拾遗,抗疏自荐。太宗览奏曰:“化基自结人主,慷慨之士也。”召试,知制诰,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一日,侍便殿,问以边事,对曰:“治天下犹植木焉,所患根本未固,固则枝干不足忧。朝廷治,则边鄙何患乎不安?”又尝令荐士,即一疏数十人,王嗣宗、薛映、耿望,皆其人也。
化基尝慕范滂为人,献《澄清略》,言时事有五:其一,复尚书省,曰:国家立制,动必法天。尚书省上应玄象,对临紫垣,故六卿拟喉舌之官,郎吏应星辰之位,斯实乾文昭著,故事具明。方今省署,名实未称。夫三司使额,乃近代权制;判官、推官、勾院、开拆、磨勘、凭由、理欠、孔目、勾押、前后行,皆州郡吏局之名。请废三司,止于尚书省设六尚书分掌其事;废判官、推官,设郎官分掌二十四司及左右司公事,使一人掌一司;废孔目、勾押、前后行为都事、主事、令史;废勾院、开拆、磨勘、凭由、理欠等司归比部及左右司。如此即事益精详,且尽去州郡吏局之名也。六卿如阙,即选名品相近、有才望者权之;郎官如阙,则于两省三院选名干有清望者,依资除之。其二十四司公事,若繁简不同,望下本省府属参酌其类,均而行之。
其二,慎公举,曰:朝廷频年下诏,以类求人。但闻例得举官,未见择其举主。欲望自今先责朝官有声望者,各举所知,其举得官员则置籍,并举主名姓籍之。所举之官,实著廉能,则特旌举主;若所举贪冒败事,连坐举主。陛下自登宝位,十年于兹,七经选抡,得人多矣。然下僚远官,不无沉滞。望令采访司及州郡长吏,廉察以闻,籍以待用,则下无遗材矣。
其三,惩贪吏,曰:贪吏之于民,其损甚大。屈法烦刑,徇私肆虐,使民之受害甚于木之受蠹。若乃用非其人而不绳以法,虽夷、齐、颜、闵不能自见。盖中人之性,如水之在器,方员不常,顾用之者何如尔。望令诸路转运使副兼采访之名,责以觉察州、府、军、监长吏得失,俟其澄清部内,则待以不次之擢,置于侍从之间。所贵周知物理,能备顾问,且足为外官之劝也。
其四,省冗官,曰:古人建官,初不必备者,惟得其人也。国家封疆虽逾前世,而分设庶官实倍常数,意欲尽笼天下之利,而民物转加凋弊。二十年前,江、淮诸郡,扬、楚最居要冲,务穰事众,地广民繁。然止设知州一人署领官事,其余通判官、推官及州官等,悉皆分管榷务、仓库。当时事无不集,兼少狱讼。其后十年,臣任扬州时,朝廷添置监临、使臣等职,实逾本州官数。诸州冗员,似此非一。今以朝官、诸色使臣及县令、簿、尉等高卑相折而计之,一人月费不啻十千,以千人约之,岁计用十余万千,更倍万约之,万又过倍。使皆廉吏,止糜公帑;设或贪夫参错其间,则取于民者又加倍焉。望委各路转运使副,与知州同议裁减。若县令、簿、尉等官自前多不备置,可兼者兼之,如此则冗官汰矣。
其五,择远官,曰:负罪之人,多非良善,贪残凶暴,无所不至。若授以远方牧民之官,其或怙恶不悛,恃远肆毒。小民罹殃,卒莫上诉,甚非抚绥远人之意也。若自今以往,西川、广南长吏不任负罪之人,则远人受赐矣。
书奏,太宗嘉纳之。
初,柴禹锡任枢密,有奴受人金,而禹锡实不知也。参知政事陈恕欲因以中禹锡。太宗怒,引囚讯其事,化基为辨其诬。太宗感悟,以化基为长者。淳化中,拜中丞,俄知京朝官考课,迁工部侍郎。至道三年,超拜参知政事。咸平四年,以工部尚书罢知扬州。移知河南府,进礼部尚书。大中祥符三年,卒,年六十七。赠右仆射,谥惠献。化基宽厚有容,喜愠不形,僚佐有相凌慢者,辄优容之。在中书,不以荫补诸子官,然善教训,故其子举正、举直、举善、举元皆有所立。
举正字伯仲,幼嗜学,厚重寡言。化基以为类己,器爱异诸子,以荫补秘书省校书郎。进士及第,知伊阙、任丘县,馆阁校勘、集贤校理、《真宗实录》院检讨、国史编修官。三迁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修《三朝宝训》,同修起居注,擢知制诰。其妻父陈尧佐为相,改龙图阁待制、尧佐罢,以兵部郎中复知制诰,为翰林学士,拜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前一日,吏有驰报者,举正方燕居斋舍,徐谓吏曰:“安得漏禁中语?”既入谢,仁宗曰:“卿恬于进取,未尝干朝廷以私,故不次用卿。”
时陕西用兵,吕夷简以宰相判枢密院,举正曰:“判名重,不可不避也。”乃改兼枢密使。迁给事中。御史台举李徽之为御史,举正友婿也,格不行。徽之讼曰:“举正妻悍不能制,如谋国何?”欧阳修等亦论举正懦默不任事,举正亦自求去,遂以资政殿学士、尚书礼部侍郎知许州。光化军叛卒转寇傍境,而州兵有谋起为应者,举正潜捕首恶者斩之。徙知应天府,累迁左丞。
皇佑初,拜御史中丞,乃奏:“张尧佐庸人,缘妃家,一日领四使,使贤士大夫无所劝。”不报,举正因留班廷诤,乃夺宣徽、景灵二使。又曰:“先朝用人,虽守边累年者,官止遥郡刺史。今所用未尽得人,而克期待迁,使后有功者何所劝耶?且转运使察官吏能否,生民休戚赖焉。命甫下而数更,不终岁而再易,恩泽所以未宣,民疾所以未瘳者,职此故也。”御史唐介坐言事贬春州,举正力言之,介得徙英州。居半岁,尧佐复为宣徽使。家居凡七上疏。及狄青为枢密使,又言青出兵伍不可为执政,力争不能夺,因请解言职。帝称其得风宪体,遣赐就第,赐白金三百两,除观文殿学士、礼部尚书、知河南府,入兼翰林侍读学士。每进读及前代治乱之际,必再三讽谕。
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赠太子太保,谥安简,赐黄金百两。文章雅厚如其为人,有《平山集》、《中书制集》、《内制集》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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