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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

_31 元脱脱(古典)
  先是,右丞相襄奏移贺天寿节于九月一日,伯达论列以其非时,平章政事张汝霖、右丞刘玮及台谏亦皆言其不可,下尚书省议,伯达曰:「上始即政,当行正、信之道,今易生辰非正,以绐四方非信。且贺非其时,是轻礼重物也。」因陈正名从谏之道。升尚书刑部郎中。上问群臣曰:「方今何道使民务本业、广储蓄?」伯达对曰:「布德流化,必自近始。请罢畿内采猎之禁,广农郊以示敦本,轻币重谷,去奢长俭,遵月令开籍田以率先天下,如是而农不劝、粟不广者未之有也。」是时,采捕禁严,自京畿至真定、沧、冀,北及飞狐,数百里内皆为禁地,民有盗杀狐兔者有罪,故伯达及之。累迁刑部侍郎、太常卿,拜安国军节度使,未几,改镇安武。
  尝使宋回,献所得金二百五十两、银一千两以助边,表乞致仕,未及上而卒。其妻傅氏言之,上嘉其诚,赠太中大夫,仍以金银还之,傅泣请,弗许。傅以伯达尝修冀州学,乃市信都、枣强田以赡学,有司具以闻,上贤之,赐号成德夫人。
  子铎、钧。钧字和叔,登大定二十五年进士第,终莱州观察判官。铎最知名,别有传。
  赞曰:金诎宋称臣称侄,受其岁币,礼也。使聘于其国,燕享礼也,纳其重赂其可乎哉?时人贪利忘礼,习以为常,莫有知其为非者。故去则云酬劳效,还则户增物力,上下交征,惟利是事,此何谊耶?伯达独能明其非礼,回献所馈,赍志未毕,傅氏又能成之,及归所献,竟以买田赡学。妇人秉心之烈、制事之宜,乃能如是,士大夫溺于世俗之见者宁不愧哉。赐号成德,不亦宜乎。
 
金史卷九十七
列传第三十五
  ○裴满亨斡勒忠张大节子岩叟张亨韩锡邓俨巨构贺扬庭阎公贞焦旭刘仲洙李完马百禄杨伯珫刘玑兄珫康元弼移剌益
  裴满亨,字仲通,本名河西,临潢府人。其先世居辽海,祖讳虎山者,天辅间移屯东受降城,以御夏人,后徙居临潢。亨性敦敏习儒,大定间,收充奉职,世宗谓曰:「闻尔业进士举,其勿忘为学也。」二十八年,擢第,世宗嘉之,升为奉御。一日问以上古为治之道,亨奏:「陛下欲兴唐、虞之治,要在进贤,退不肖,信赏罚,薄征敛而已。」章宗即位,谕之曰:「朕左右侍臣多以门第显,惟尔由科甲进,且先朝信臣,国家利害,为朕尽言。」俄擢监察御史。内侍梁道兒恃恩骄横,朝士侧目,亨劾奏其奸。迁镐王府尉,出为定国军节度副使,三迁同知大名府事。先是,豪猾从衡,前政莫制,亨下车宣明约束,阖境帖然。承安四年,改河南路按察副使,就迁本路副统军。中都、西京等路按察使。时世袭家豪夺民田,亨检其实,悉还正之。泰和五年,改安武军节度使。岁大雪,民多冻殍,亨输己俸为之周赡,及劝率僚属大姓同出物以济。转河东南北路按察使,卒于官。上闻而惜之,赠嘉议大夫,赙物甚厚。
  亨性尤谨密,出入宫禁数年,谠议忠言多所裨益,有稿则焚之,虽家人辈莫知也。所历州郡,皆有政绩可纪云。
  斡勒忠,本名宋浦,盖州人也。习女直、契丹字,历兵部、枢密院、尚书省令史,再转大理寺知法,迁右三部司正。练达边事,尝奉命使北,归致马四千余匹,诏褒谕之。大定二十六年,为监察御史,转尚书省都事。章宗立,迁尚书兵部员外郎,出为沧州刺史。河东路提刑副使徒单移刺古举以自代,改滕州刺史。尝调发黄河船,数以稽期听赎。授北京副留守,入为同签枢密院事,兼沂王傅。承安二年,拜武宁军节度使,致仕。泰和三年卒,年七十一。忠性敦悫,通法律,以直自守,不交权贵,故时誉归之。
  张大节,字信之,代州五台人。擢天德三年进士第,调崞县丞。改东京市令。世宗判留务,甚爱重之。海陵修汴京,以大节领其役。世宗改元于辽东,或劝赴之,富贵可一朝遂,大节曰:「自有定分,何遽尔。」随例补尚书省令史,擢秘书郎、大理司直。会左警巡使阙,世宗谓宰臣曰:「朕得其人矣。」遂授大节。俄以杖杀豪民为有司所劾,削一阶解职。未几,授同知洺州防御使事。
  入为太府丞、工部员外郎。卢沟水啮安次,承诏护视堤城。擢修内司使,推排东京路户藉,人服其平。进工部郎中。时阜通监铸钱法弊,与吏部员外郎麻珪莅其事。积铜皆窳恶,或欲征民先所给直,大节曰:「此有司受纳之过,民何与焉。」以其事闻,卒得免征。就改户部郎中,定襄退吏诬县民匿铜者十八村,大节廉得其实,抵吏罪,民斫石颂之。召授工部侍郎,改户部。世宗东巡,徙太府监,谕之曰:「侍郎与太府监品同,以从行支应籍卿办耳。」寻为宋生日使,还授横海军节度使,过阙谒谢东宫,显宗抚慰良久,曰:「万事惟中可也。」因榜其公堂曰「惟中」。郡境有巨盗久不获,大节以方略擒之。后河决于卫,横流而东,沧境有九河故道,大节即相宜缮堤,水不为害。
  章宗即位,擢中都路都转运使,因言河东赋重宜减,议者或不同,大节以他路田赋质之,遂命减焉。乞致仕,不许,徙知太原府,以并、代乡郡,故优宠之。近郭有男子被杀者,闻其妻哭声不哀,召而审之,果为奸夫所杀,人以为神。西山有晋叔虞祠,旧以施钱输公使库,大节还其庙以给营缮。选授河东路提刑使,未赴,留知大兴府事,治有能名。阅岁,移知广宁府,复请老,授震武军节度使。部有银冶,有司以为争盗由此生,付河东、西京提刑司与州同议,皆以官榷为便,大节曰:「山泽之利,当与民共,且贫而无业者,虽严刑能禁其窃取乎?宜明谕民,授地输课,则其游手者有所资,于官亦便。」上从其议。复乞致仕,许之,仍擢其子尚书刑部员外郎岩叟为忻州刺史,以便禄养。承安五年卒,年八十。
  大节素廉勤好学,能励勉后进,自以得学于任倜,待倜子如亲而加厚。又善弈棋,当世推为第一,尝被召与礼部尚书张景仁弈。世宗尝谓宰臣曰:「人多称王翛能官,以朕观之,凡事不肯尽心,一老奸耳。张大节赋性刚直,果于从政,远在王翛之上,惜乎用之太晚。」又屡语近臣曰:「某某非不干,然不及张大节忠实也。」其见知如此。
  岩叟,字孟弼,大节子也。大定十九年进士,调葭州司候判官,再除雄州观察判官,补尚书省令史,除大理评事,再迁监察御史、同知河东北路转运使事、中都路都转运副使、刑部员外郎、忻州刺史,以父忧去官。起复大理少卿、河北东西大名等路按察转运副使,累迁刑部侍郎,兼夔王傅,太常卿兼国子祭酒。大安三年,朝廷欲塞诸城门以为兵备,集三品官议于尚书省,岩叟曰:「塞门所以受兵,是任城而不任人。莫若遣兵择将,背城疾战。」时议多之。除镇西军节度使,移定国军。贞祐二年,改昭义,复移沁南。逾年,按察司言其年老不任边要,乃致仕,退寓洛阳,卒。
  张亨,字彦通,大兴漷阴人。登皇统六年进士第,调樊山丞,以廉干闻。授弘州军事判官,历巨鹿、宜川令。大定二年,补尚书省令史,除大理司直,累迁尚书左司郎中,授户部侍郎,移吏部。擢中都路都转运使,坐草场使邓汝霖盗草失举劾,解职,削一官。起授户部尚书。世宗问宰臣曰:「御史中丞马惠迪与张亨人才孰优?」平章政事张汝霖曰:「惠迪为人虽正,于事不敏,亨吏才极高。」上曰:「如汝父浩,于事明敏少有及者,但临事多徇,若无此过则诚难得之贤相也。」时车驾车巡,费用百出,自辽以东泉货甚少,计司患其不给,欲辇运以支调度,亨谓:「上京距都四千里,若挽钱而行,是率三而致一也,不独枉费国用,无乃重劳民力乎。不若行会便法,使行旅便于囊橐,国家无转输之劳而用自足矣。」出为绛阳军节度使。已而复谓宰臣曰:「汉人三品以上官常少得人,如张亨近令补外,颇为众议所归,以朕观之,无甚过人。小官中岂无才能之士,第未知耳。」又曰:「亨尝为左司,奏事多有脱略,是亦谬庸人也。」章宗即位,初置九路提刑司,时方重其选,上以亨为河东南北路提刑使,兼劝农采访事。访其利病,条为十三事以闻,上嘉纳之。亨在职每事存大体、略苛细,御史以宽缓不事事劾之,降授蔡州防御使。明年,迁南京路转运使,转知归德府事,致仕。泰和二年卒,年七十八。亨才识强敏,明达吏事,终始有可称云。
  韩锡,字难老,其先自析津徙蓟之渔阳。祖贻愿,辽宣徽北院使。父秉休,归朝,领忠正军节度使。锡以廕补阁门祗候。天会中,南伐,锡从军掌礼仪,俄以母,老乃就监差。久之,授神锐军都指挥使,入为宫苑使。天德元年,擢尚书工部员外郎,领燕都营缮。特赐胡砺榜进士及第,四迁尚书户部侍郎,以母丧解。旋起复旧职,付金牌一、银牌十、籍水手于山东。时苏保衡为水军都统制,趋杭州,俾锡部船三百会广陵。适保衡败还,丧船过半,令锡补足之。时水浅,船不得进,海陵遣使急责之,众稍亡,锡召诸豪谕之曰:「今连保法严,逃将安往,纵一身偶脱,其如妻子何?」众悟,亡者稍止。大定改元于辽东,锡奔赴行在,诏复前职。明年,授同知河间府事,引见于香阁,诫之曰:「闻皇族居彼者纵甚,卿当以法绳之。」锡下车宣布诏言,后无有挠政害民者。迁孟州防御使,累拜绛阳军节度使,改知济南府事。告老,许之。明昌五年卒,年八十三。
  邓俨,字子威,懿州宜民人也。天德三年,擢进士第。大定中,为左司员外郎、右司郎中,寻转左司,掌机务者数年。有司奏使宋者,世宗命选汉官一人,参知政事梁肃以户部侍郎王翛、工部侍郎张大节、左司郎中邓俨对,世宗曰:「王翛、张大节苦无资历,与左右司官辛苦不同,其命俨往。」尝谓宰臣曰:「人言邓俨用心不正,朕视俨奏事其心识甚明,在太府监心亦向公。」宰臣因奏俨明事机、有心力,于是擢户部侍郎。翌日,复谓宰臣曰:「吏部掌铨选,当得通练人,可置俨于吏部。」因改命焉。累迁中都路都转运使。明昌初,为户部尚书。上命尚书省集百官议,如何使民弃末务本以广储蓄。俨言:「今之风俗竞为侈靡,莫若定立制度,使贵贱、上下、衣冠、车马、室宇、器用各有等差,裁抑婚姻丧葬过度之礼,罢去乡社追逐无名之费,用度有节则蓄积日广矣。」寻知归德府事,致仕,卒。
  初,俨致仕复夤缘求进,上问左右:「邓俨可复用乎?」平章政事完颜守贞曰:「俨有才力,第以谋身为心。」上曰:「朕亦知之。然俨可以谁比?」守贞曰:「临事则不后于人,但多务自便耳。俨前乞致仕,陛下以其颇黠故许之,甚合众议。今使复列于朝,恐风化从此坏矣。」上然之,遂不复用云。
  巨构,字子成,蓟州平谷人。幼笃学,年二十登进士第。由信都丞察廉为石城令,补尚书省令史,授振武军节度副使。改同提举解盐司事,以课增入为少府监丞。再迁知登闻检院,兼都水少监。时右司郎中段珪卒,世宗曰:「是人甚明正可用,如巨构每事但委顺而已。」二十五年,除南京副留守,上谓宰臣曰:「巨构外淳质而内明悟,第乏刚鲠耳。佐贰之任贵能与长官辨正,恐此人不能尔。若任以长官,必有可称。」章宗即位,擢横海军节度使。承安五年致仕,卒。
  构性宽厚寡言,所治以镇静称,性尤恬退,故人既贵不复往来,先遗以书则裁答寒温而已。大定中,诏与近臣同经营香山行宫及佛舍,其近臣私谓构曰:「公今之德人,我欲举奏,公行将大任矣。」构辞之。以廉慎守法在考功籍,始终无过云。
  贺扬庭,字公叟,曹州济阴人也。登天德三年经义进士第,调范县主簿兼尉,籍有治声。大定十三年,由安肃令补尚书省令史,授沁南军节度副使,入为监察御史,历右司都事、户部员外郎、侍御史、右司员外郎。世宗喜其刚果,谓扬庭曰:「南人矿直敢为,汉人性奸,临事多避难。异时南人不习词赋,故中第者少,近年河南、山东人中第者多,殆胜汉人为官。」俄以廉能迁户部郎中,进官二阶。顷之,授左司郎中,改刑部侍郎、山东东路转运使。章宗即位,初置九路提刑司,驿召赴阙,授山东东西路提刑使。扬庭性疾恶,纤介不少容。明昌改元,诏诸路提刑使入见,亲问所察事条,至扬庭则斥之曰:「尔何治之烦也。」明年,下除洺州防御使,时岁歉民饥,扬庭谕蓄积之家令出所余以粜之,饥者获济,洺人为之立石颂德。改陕西西路转运使,表乞致仕,上曰:「扬庭能干者也,当何如?」右丞刘玮言其疾,遂许之 。卒年六十七。
  赞曰:裴满亨以进士选奉御,能陈唐、虞致治之道于宫庭燕私之地,又能斥中贵梁道兒之奸。斡勒忠以吏道致身,始终不交权贵。世宗自立于辽东,归者如市,张大节独守正不赴。韩锡出守河间,面谕皇族之居彼者恣睢不道,俾绳以法,佞者必希旨以市权,锡下车宣布告戒而已。是皆有识之士,不为富贵所移者也。巨构骫骳,贺扬庭骨鲠,大定于二人而屡评南北士习之优劣,亶其然乎。张亨始以缪庸见薄,晚以论列称赏,亦砥砺之功欤。邓俨专务谋身,上下称黠,致仕又求进用,弗可改也夫。
  阎公贞,字正之,大兴宛平人。大定七年擢进士第,调朝邑主簿。由普润令补尚书省令史,察廉,升同知亳州防御事,改中都左警巡使。以政绩闻,迁同知武定军节度使。明昌初,召为大理正,累进大理卿。承安元年,迁翰林侍读学士,仍兼前职,命与登闻检院贾益同看读陈言文字。公贞居法寺几十年,详慎周密,未尝有过举。被命校定律令,多所是正,金人以为法家之祖云。
  焦旭,字明锐,沃州柏乡人。第进士,调安喜主簿。再转大兴令,摄左警巡事,以杖亲军百人长,有司议其罪当杖决,世宗曰:「旭亲民吏也,若因杖有官人复行杖之,何以行事?其令收赎。」改良乡令。世宗幸春水,见石城、玉田令皆年老不治,谓宰臣曰:「县令最亲民,当得贤才。畿甸尚如此,天下可知矣。」平章政事石琚荐旭干能可甄用,上然之,召为右警巡使。旭为人刚果自任,不避权势。初,旭部民诉良,旭以无文据付本主,道逢监察御史诉其事,语涉讹乱,即收付旭,旭释之不问,为御史所劾,削官两阶,杖百八十,出为大名府推官。寻授右三部检法司正,代韩天和为监察御史。时御史台言:「监察纠弹之司,天和诸科出身,难居是职。」上命别举,中丞李晏荐旭刚正可任,遂授之,而改天和获鹿令。章宗初即位,太傅克宁、右丞相襄请上出猎,旭劾奏其非,上慰谕之,为罢猎。明昌元年,登闻鼓院初设官,宰执奏司谏郭安民、补阙许安仁及旭皆堪擢用。改侍御史,四迁都水监,以治河防劳进官一阶,授西京路转运使,卒。旭性警敏,练达时政,与王翛,刘仲洙辈世称能吏云。
  刘仲洙,字师鲁,大兴宛平人。大定三年,登进士第。历龙门主簿、香河酒税使,再调深泽令。县近滹沱河,时秋成,水忽暴溢,仲洙极力护塞,竟无害。有盗夜发,居民震惊,仲洙率县卒生执其一,余众遂溃,旦日掩捕皆获。寻以廉能进官一阶,升河北西路转运司支度判官,入为刑部主事,六迁右司员外郎,俄转吏部。世宗谓宰臣曰:「人有言语敏辩而庸常不正者,有语言拙讷而才智通达、存心向正者,如刘仲洙颇以才行见称,然而口语甚讷也。」右丞张汝霖曰:「人之若是者多矣,愿陛下深察之。」二十九年,出为祁州刺史,以六善为教,民化之。章宗即位,除中都、西京等路提刑副使。先是,田珏等以党罪废锢者三十余家,仲洙知其冤,上书力辨,帝从之,乃复珏官爵而党禁遂解。明昌二年,授并王傅、兼同知大同府事,寻改平阳,移德州防御使。转运郭邦杰、节度李晏皆举仲洙以自代。升为定海军节度使。岁饥,仲洙表请开仓,未报,先为赈贷,有司劾之,罪以赎论。时仲洙兄仲渊以罪责石州,仲洙上书请以莱易石,朝廷义而不许。久之,以年老乞致仕,累表方听。泰和八年卒,年七十五。
  仲洙性刚直,果于从政,尤长于治民,所在皆有功迹,盖一时之能吏云。
  李完,字全道,朔州马邑人。经童出身,复登词赋进士第。调澄城主簿,有遗爱,民为立祠。用廉,迁定襄令,召补尚书省令史。时以县令阙人廉问,世宗选能吏八人按行天下,完其一也。明昌初,为监察御史。故事,台令史以六部令史久次者补,吏皆同类,莫肯举劾。完言:「尚书省令史,正隆间用杂流,大定初以太师张浩奏请,始纯取进士,天下以为当。令乞以三品官子孙及终场举人,委台官辟用。」上纳其言。擢尚书省都事,出为同知横海军节度使事、河间府治中。提刑司言:「完习法律,有治剧才,军民无间语。」升沁州刺史,仍以玺书褒谕。迁同知广宁府。初,辽滨民崔元入城饮不归,求得尸于水中。有司执同饮者讯之,皆诬服,提刑司疑其冤,以狱畀完。完廉得其贼乃舟师也,遂免同饮人。改北京临潢路提刑副使。承安二年,迁陕西西路转运使,寻授南京路按察使,卒。完长于吏治,所至奸恶屏迹,民皆便之。
  马百禄,字天锡,通州三河人。父柔德,天会初第进士,累迁翰林修撰,坐田珏党免官,迨世宗朝解党禁,复召用焉。百禄幼志学,事继母以孝闻,登大定三年词赋进士第,调武清主簿。由龙山令召补尚书省令史,不就,改榷货副使、平阳府判官,入为国子博士。朝廷以宰县日清白有治迹,特迁官一阶,升同知北京路转运事。委录南北路刑狱,所至无冤。召为尚书户部员外郎,与同知河北东路转运事李京为中都等路推排使。明昌初,迁耀州刺史,吏民畏爱。提刑司以状闻,授韩王傅、同知安武军节度事。俄改兼同知兴平军,以提刑司复举廉,升孟州防御使,再迁南京路提刑使。御史台以刚直能干闻,转知河中府。承安四年致仕,卒。谥曰贞忠。
  杨伯元,字长卿,开封尉氏人。登大定三年进士第,调郾城主簿。升榆次令,召为大理评事,累除定海军节度副使,用廉,超授同知河东北路转运事,入为尚书刑部员外郎,以忧免,起为辽州刺史。明昌元年,移涿州。久之,擢工部侍郎,四迁安武军节度使。泰和三年致仕,卒。
  伯元以才干多被委注,凡两为推排定课使,累为审录官,人称其平。每有疑狱,必专遣决,明辩多中理。赐谥曰达。
  刘玑,字仲璋,益都人也。登天德三年进士第。大定初,为太常博士,改左拾遗,兼许王府文学。玑奏王府事,世宗责之曰:「汝职掌教道,何预奏事!」因命近侍谕旨永中曰:「卿有长史,而令文学奏事何也?后勿复尔。」累除同知漕运司事,尝奏言:「漕户顾直太高,虚费官物,宜约量裁损。若减三之一,岁可省官钱一十五万余贯。」世宗是其言。授户部员外郎,条上便宜数事,世宗谓宰臣曰:「玑言河堤种柳可省每岁堤防之费,及言官钱利害,甚可取。前后户部官往往偷延岁月,如玑者不可多得,卿等议其可者行之。玑向言漕运省费事,尽心公家,不厚赏无以劝来者。」乃赐钱三千贯。擢潍州刺史,徙知济州。未几,迁同知北京留守事,坐曲法放免奴婢诉良者,左降管州刺史。世宗谓宰臣曰:「玑为人何如?」参知政事程辉曰:「玑执强跋扈,尝追济南府官钱,以至委曲生意而害及平民。」上曰:「朕闻玑在北京,凡奴隶诉良,不问契券真伪,辄放为良,意欲徼福于冥冥,则在己之奴何为不放?」又曰:「玑放朕之家奴,意欲以此邀福,存心若是,不宜再用。」明昌二年,入为国子司业,乞致仕不许,转国子祭酒,寻擢太常卿,以昏耄不任职为御史台所纠罢。承安二年卒。年八十二。兄珫。
  珫字伯玉,幼名太平。以功臣子补阁门祗候,遭父丧求终制,会海陵篡立,不许,改充护卫。海陵忌宗室,珫坐与往来,斥居乡里。世宗即位,珫昼夜兼驰上谒,世宗大悦,以为护卫十人长。往招宗叙、白彦敬、纥石烈志宁,皆相继来附。还报,上喜其有功,呼其小字而谓之曰:「太平所至,庶几能赞朕致太平矣。」改御院通进。与乌居仁等往南京发遣六宫百司,珫建议留尚书右丞纥石烈良弼经略淮右,余皆北来,诏从之。丁母忧,起复,三迁武库署令。车驾幸西京,留珫为中都总管判官。再转近侍局使,迁太子少詹事,兼引进使,赐袭衣。未几,为陕西统军都监,赐厩马、金带,皇太子以马与币为赆。召为同知宣徽院事,迁太子詹事、右宣徽使,与张仅言典领昭德皇后园陵,襄事,太子赠以厩马。转左宣徽使,以疾求补外,除定海军节度使,以其弟太府监玮为同知宣徽院事。珫朝辞,上曰:「卿旧臣,今补外,宁不恻然。东莱濒海,风物亦佳,卿到必得调养。朕用卿弟在近密,如见卿也。」仍赐厩马、金带、彩十端、绢百匹。卒官,年五十七。珫柩过京畿,敕有司致祭,赙银三百两、重彩三十端。
  康元弼,字辅之,大同云中人。幼敏学,善属文,登正隆二年进士第。调汝阳簿,改崇义军节度判官。由垣曲县令补尚书省令史,累迁同知河北西路转运使事,召为大理丞。
  大定二十七年,河决曹、濮间,濒水者多垫溺,朝延遣元弼往视,相其地如盎,而城在盎中,水易为害,请命于朝以徙之,卒改筑于北原,曹人赖焉。出为弘州刺史,阅岁授大理少卿。先是,卫州为河所坏,增筑苏门以寓州治。水既退,民不乐迁,欲复归卫,于是遣元弼按视,还言治故城便,遂复其旧。转秘书少监,兼著作郎,改通州刺史,兼领漕事。章宗立,尊孝懿皇后为皇太后,以元弼旧臣诏充副卫尉。再转大理卿,以丧去,起复为尚书刑部侍郎,兼郓王傅,迁南京路转运使。承安三年致仕,卒。
  移剌益,字子迁,本名特末阿不,中都路胡鲁土猛安人也。以廕补国史院书写,积劳调徐州录事,召为枢密院知法,三迁翰林修撰。时北边有警,诏百官集尚书省议之,太尉克宁锐意用兵,益言天时未利,宜俟后图。御史台举益刚正可任,遂兼监察御史。未几,改户部员外郎。明昌三年,畿内饥,擢授霸州刺史,同授刺史者十一人,既入谢,诏谕之曰:「亲民之职,惟在守令,比岁民饥,故遣卿等往抚育之。其资序有过者有弗及者,朕不计此,但以材选,尔其知之。」既至,首出俸粟以食饥者,于是倅以下及郡人递出粟以佐之,且命属县视以为法,多所全活。郡东南有堤久颓圮,水屡为害,益增修之,民以为便,为益立祠。升辽东路提刑副使。五年,宋主新立,诏以泗州当使客所经,守臣宜择人,宰臣进拟数人,皆不合上意,上曰:「特末阿不安在?此人可也。」即授防御使。召为尚书户部侍郎,寻转兵部。属群牧人叛,命益同殿前都点检兗往招降之。承安二年,边鄙弗宁,上御便殿,召朝官四品以上入议,益谓「守为便。天子之兵当取万全,若王师轻出,少有不利,非惟损大国之威,恐启敌人侵玩之心。」出为山东西路转运使。有敕使按鹰于山东,益奏:「乞止令调于近甸,何必惊远方耳目。」书闻,上命有司治使者罪。迁河东南北路按察使。旧制,在位官有不任职,委所属上司体访。州府长贰幕职,许互相举申。益上言以为:「伤礼让之风,亦恐同官因之不睦,别生奸弊。乞止令按察司纠劾,似为得体」。又言:「随路点军官与富人饮会,公通献遗,宜依准监临官于所部内犯罪究治。」上皆纳焉。泰和二年,卒于官。
  赞曰:阎公贞定金律令,杨伯元定金推排,人皆以平称之,难矣。焦旭畿内小官,听断不受御史风指,遂罹深宪。大臣请人主游猎,劾奏其非,为之罢猎,诚有古人之风焉。李完、康元弼无他足称,完论台令史一事,元弼论曹、卫两城,各当其可。马百禄初坐党废,晚著治迹。刘玑初以理财得幸,晚以曲法得罪,人有前后遭遇不同,而百禄求福不回,非玑所及也。刘珫以大定之立驰赴行在,虽终身荣宠,盖一趋时之士耳。刘仲洙刚而讷于言,移剌益刚而敢言。益以志宁北伐为不可,仲洙释田珏党祸三十家。《语》曰:「刚毅木讷近仁。」岂不信哉!
 
金史卷九十八
列传第三十六
  ○完颜匡完颜纲完颜定奴
  完颜匡,本名撒速,始祖九世孙。事豳王允成,为其府教读。大定十九年,章宗年十余岁,显宗命詹事乌林答愿择德行淳谨、才学该通者,使教章宗兄弟。阅月,愿启显宗曰:「豳王府教读完颜撒速、徐王府教读仆散讹可二人,可使教皇孙兄弟。」显宗曰:「典教幼子,须用淳谨者。」已而召见于承华殿西便殿。显宗问其年,对曰:「臣生之岁,海陵自上京迁中都,岁在壬申。」显宗曰:「二十八岁尔,詹事乃云三十岁何也?」匡曰:「臣年止如此,詹事谓臣出入宫禁,故增其岁言之耳。」显宗顾谓近臣曰:「笃实人也。」命择日,使皇孙行师弟子礼。七月丁亥,宣宗、章宗皆就学,显宗曰:「每日先教汉字,至申时汉字课毕,教女直小字,习国朝语。」因赐酒及彩币。顷之,世宗诏匡、讹可俱充太子侍读。
  寝殿小底驼满九住问匡曰:「伯夷、叔齐何如人?」匡曰:「孔子称夷、齐求仁得仁。」九住曰:「汝辈学古,惟前言是信。夷、齐轻去其亲,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仁者固如是乎?」匡曰:「不然,古之贤者行其义也,行其道也。伯夷思成其父之志以去其国,叔齐不苟从父之志亦去其国。武王伐纣,夷、齐叩马而谏。纣死,殷为周,夷、齐不食周粟,遂饿而死。正君臣之分,为天下后世虑至远也,非仁人而能若是乎!」是时,世宗如春水,显宗从,二人者马上相语遂后。显宗迟九住至,问曰:「何以后也?」九住以对,显宗叹曰:「不以女直文字译经史,何以知此。主上立女直科举,教以经史,乃能得其渊奥如此哉。」称善者良久,谓九住曰:「《论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汝不知不达,务辩口以难人。由是观之,人之学、不学,岂不相远哉。」显宗尝谓中侍局都监蒲察查刺曰:「入殿小底完颜讹出、侍读完颜撒速,与我同族,汝知之乎?」对曰:「不知也。」显宗曰:「撒速,始祖九世孙。讹出,保活里之世也。始祖兄弟皆非常人,汝何由知此。」
  显宗命匡作《睿宗功德歌》,教章宗歌之,其词曰:「我祖睿宗,厚有阴德。国祚有传,储嗣当立。满朝疑惧,独先启策。徂征三秦,震惊来附。富平百万,望风奔仆。灵恩光被,时雨春旸。神化周浃,春生冬藏。」盖取宗翰与睿宗定策立熙宗,及平陕西大破张浚于富平也。二十三年三月万春节,显宗命章宗歌此词侑觞,世宗愕然曰:「汝辈何因知此?」显宗奏曰:「臣伏读《睿宗皇帝实录》,欲使兒子知创业之艰难,命侍读撒速作歌教之。」世宗大喜,顾谓诸王侍臣曰:「朕念睿宗皇帝功德,恐子孙无由知,皇太子能追念作歌以教其子,嘉哉盛事,朕之乐岂有量哉。卿等亦当诵习,以不忘祖宗之功。」命章宗歌数四,酒行极欢,乙夜乃罢。
  二十五年,匡中礼部策论进士。是岁,世宗在上京,显宗监国。三月甲辰,御试,前一日癸卯,读卷官吏部侍郎李晏、棣州防御使把内刺、国史院编修官夹谷衡、国子助教尼庞古 鉴进禀,策题问「契敷五教,皋陶明五刑,是以刑措不用,比屋可封。今欲兴教化,措刑罚,振纪纲,施之万世,何术可致?」匡已试,明日入见,显宗问对策云何,匡曰:「臣熟观策问敷教、措刑两事,不详'振纪纲'一句,只作两事对,策必不能中。」显宗命匡诵所对策,终篇,曰:「是亦当中。」匡曰:「编修衡、助教鉴长于选校,必不能中。」已而匡果下第。显宗惜之,谓侍臣曰:「我只欲问教化、刑罚两事,乃添振纪纲一句,命删去,李晏固执不可,今果误人矣。」谓侍正石敦寺家奴、唐括曷答曰:「侍读二十一年府试不中,我本不欲侍读再试,恐伤其志,今乃下第,使人意不乐。」是岁初取止四十五人,显宗命添五人,仆散讹可中在四十五人,后除书画直长。匡与讹可俱为侍读,匡被眷遇特异,显宗谓匡曰:「汝无以讹可登第怏怏,但善教金源郡王,何官不可至哉。」是岁,显宗薨,章宗判大兴尹,封原王,拜右丞相,立为皇太孙。匡仍为太孙侍读。二十八年,匡试诗赋,漏写诗题下注字,不取,特赐及第,除中都路教授,侍读如故。」
  章宗即位,除近侍局直长,历本局副使、局使,提点太医院,迁翰林直学士。使宋,上令权更名弼,以避宋祖讳,事载《本纪》。迁秘书监,仍兼太医院、近侍局事,再兼大理少卿。迁签书枢密院事,兼职如故。承安元年,行院于抚州。河北西路转运使温昉行六部事,主军中馈饷,屈意事匡,以马币为献,及私以官钱佐匡宴会费,监察御史姬端修劾之,上方委匡以边事,遂寝其奏。三年,入奏边事,居五日,还军。寻入守尚书左丞,兼修国史,进《世宗实录》。
  章宗立提刑司,专纠察黜陟,当时号为外台,匡与司空襄,参政揆奏:「息民不如省官,圣朝旧无提刑司,皇统、大定间每数岁一遣使廉察,郡县称治。自立此官,冀达下情,今乃是非混淆,徒烦圣听。自古无提点刑狱专荐举之权者,若陛下不欲遽更,不宜使兼采访廉能之任。岁遣监察体究,仍不时选使廉访。」上从其议,于是监察体访之使出矣。
  初,匡行院于抚州,障葛将攻边境,会西南路通事黄掴按出使乌都碗部知其谋,奔告行院为之备,迎击障葛,败其兵。按出与八品职,迁四官。匡迁三官。匡奏乞以所迁三官让其兄奉御赛一,上嘉其义,许之。改枢密副使,授世袭谋克。
  宋主相韩侂胄。侂胄尝再为国使,颇知朝廷虚实。及为相,与苏师旦倡议复仇,身执其咎,缮器械,增屯戍,初未敢公言征伐,乃使边将小小寇钞以尝试朝廷。泰和五年正月,入确山界夺民马。三月,焚平氏镇,剽民财物,掠邓州白亭巡检家赀,持其印去。遂平县获宋人王俊,唐州获宋谍者李忤,俊襄阳军卒,忤建康人。俊言宋人於江州、鄂、岳屯大兵,贮甲仗,修战舰,期以五月入寇。忤言侂胄谓大国西北用兵连年,公私困竭,可以得志,命修建康宫,劝宋主都建康节制诸道。河南统军司奏请益兵为之备。诏平章政事仆散揆为河南宣抚使,籍诸道兵,括战马,临洮、德顺、秦、巩各置弓手四千人。诏揆遗书宋人曰:「奈何兴兵?」宋人辞曰:「盗贼也。边臣不谨,今黜之矣。」
  宋人将启边衅,太常卿赵之杰、知大兴府承晖、中丞孟铸皆曰:「江南败衄之余,自救不暇,恐不敢败盟。」匡曰:「彼置忠义保捷军,取先世开宝、天禧纪元,岂忘中国者哉。」大理卿畏也曰:「宋兵攻围城邑,动辄数千,不得为小寇。」上问参政思忠,思忠极言宋人败盟有状、与匡、畏也合,上以为然。及河南统军使纥石烈子仁使宋还,奏宋主修敬有加,无他志。上问匡曰:「于卿何如?」匡曰:「子仁言是。」上愕然曰:「卿前议云何,今乃中变邪?」匡徐对曰:「子仁守疆圉,不妄生事,职也。《书》曰'有备无患',在陛下宸断耳。」于是罢河南宣抚司,仆散揆还朝。
  六年二月,宋人陷散关,取泗州、虹县、灵璧。四月,复诏仆散揆行省事于汴,制诸军。顷之,以匡为右副元帅。揆请匡先取光州,还军悬瓠,与大军合势南下。匡奏:「仆散揆大军渡淮,宋人聚兵襄、沔以窥唐、邓,汴京留兵颇少,有掣肘之患,请出唐、邓。」从之。遣前锋都统乌古论庆寿以骑八千攻枣阳,遣左翼提控完颜江山以骑五千取光化,右翼都统乌古孙兀屯取神马坡,皆克之。匡军次白虎粒,都统完颜按带取随州,乌古论庆寿扼赤岸,断襄、汉路。宋随州将雷大尉遁去,遂克随州。于是宋邓城、樊城戍兵皆溃。赐诏奖谕,戒诸军毋虏掠、焚坏城邑。匡进兵围德安,分遣诸将徇下安陆、应城、云梦、汉川、荆山等县,副统蒲察攻宜城县取之。十二月,败宋兵二万人于信阳之东,诏曰:「卿总师出疆屡捷,殄寇抚降,日辟土宇。彼恃汉、江以为险阻,箠马而渡,如涉坦途,荆、楚削平,不为难事,虽天佑顺,亦卿筹画之效也。益宏远图,以副朕意。」匡进所获女口百人。诏匡权尚书右丞,行省事,右副元帅如故。
  吴曦以蜀、汉内附,诏匡先取襄阳以屏蔽蜀、汉。完颜福海破宋援襄阳兵于白石峪,遂取谷城县。仆散揆得疾,遂班师,至蔡,疾革,诏右丞相宗浩代之。七年二月,揆薨。匡久围襄阳,士卒疲疫,会宗浩至汴,匡乃放军朝京师,转左副元帅,赐宴于天香殿,还军许州。九月,宗浩薨,匡为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封定国公,代宗浩总诸军,行省于汴京。
  初,仆散揆初至汴,既定河南诸盗,乃购得韩侂胄族人元靓,使行间于宋。元靓渡淮,宋督视江、淮兵马事丘灊奏之宋主。是时,宋主、侂胄见兵屡败以为忧,欲乞盟无以为请,得密奏,即命遣人护元靓北归,因请议和。密使其属刘佑送元靓申和议于揆,揆曰:「称臣割地,献首祸之臣,然后可。」宋主因密谕丘灊,使归罪边将以请焉。及宗浩代揆,方信孺至,宗浩以方信孺轻佻不可信,移书宋人,果欲请和当遣硃致和、吴琯、李大性、李璧来。侂胄得报大喜过望,乃召张岩于建康,罢为福建观察使,归罪苏师旦,贬之岭南。是时,李璧已为参政,不可遣。硃致知、吴琯已死,李大性知福州,道远不能遽至。乃遣左司郎中王冉来,至濠州,匡使人责以称臣等数事,柟以宋主、侂胄情实为请,依靖康二年正月请和故事,世为伯侄国,增岁币为三十万两、匹、犒军钱三百万贯,苏师旦等俟和议定当函首以献。柟至汴,以侂胄书上元帅府,匡复诘之,柟恳请曰:「此事实出朝旨,非行人所专。」匡察其不妄,乃具奏。章宗诏匡移书宋人,当函侂胄首赎淮南地,改犒军钱为银三百万两。于是,宋吏部侍郎史弥远定计杀韩柟胄,弥远知国政,和好自此成矣。
  于是,廷议诸军已取关隘不可与。王柟以宋参政钱象祖书来,略曰:
  窃惟昔者修好之初,蒙大金先皇帝许以画淮为界。今大国遵先皇帝圣意,自盱眙至唐、邓画界仍旧,是先皇帝惠之于始,今皇帝全之于后也。然东南立国,吴、蜀相依,今川、陕关隘,大国若有之,则是撤蜀之门户,不能保蜀,何以固吴?已增岁币至三十万,通谢为三百万贯,以连岁师旅之余,重以丧祸,岂易办集。但边隙既开和议,区区悔艾之实,不得不黾勉遵承。又蒙圣画改输银三百万两,在本朝宜不敢固违,然倾国资财,竭民膏血,恐非大金皇帝弃过图新,兼爱南北之意也。
  主上仁慈宽厚,谨守信誓,岂有意于用兵。止缘侂胄启衅生事,迷国罔上,以至地斯。是以奋发英断,大正国典,朋附之辈,诛斥靡贷。今大国欲使斩送侂胄,是未知其已死也。侂胄实本庸愚,怙权轻信,有误国事,而致侂胄误国者,苏师旦也。师旦既贬,侂胄尚力庇之,嘱方信孺妄言已死,近推究其事,师旦已行斩首。傥大国终惠川、陕关隘,所画银两悉力祗备,师旦首函亦当传送,以谢大国。
  本朝与大国通好以来,譬如一家叔侄,本自协和,不幸奴婢交斗其间,遂成嫌间。一旦犹子翻然改悟,斥逐奴隶,引咎谢过,则前日之嫌便可销释,奚必较锱铢毫末,反伤骨肉之恩乎?惟吴、蜀相为首尾,关隘系蜀安危,望敢备奏,始终主盟,使南北遂息肩之期,四方无兵革之患,不胜通国至愿。
  是时,陕西宣抚司请增新得关隘戍兵万人。王柟状禀,如蒙归川、陕关隘,韩侂胄首必当函送,遵上国之命。匡奏曰:「关隘之事,臣初亦惑之,今当增戍万人,壁垒之役,馈餫之劳,费用必广。祖宗所以取者,以关隘仅能自保耳,非有益于战也。设能入寇,纵之平地,以铁骑蹂之,无一得脱。彼哀祈不已者,以前日负固尚且摧覆,今遂失之,是无一日之安也。必谓兵力得之不可还赐,则汉上诸郡皆膏腴耕桑之地,枣阳、光化归顺之民数万户,较之陕右轻重可知,独在陛下决之耳。」诏报曰:「侂胄渠魁,既请函首,宋之悔服,可谓诚矣。」匡乃遣王柟还,复书曰:「宋国负渝盟之罪,自陈悔艾,主上德度如天,不忍终绝,优示训谕,许以更成,所以覆护镇抚之恩,至深至厚。昨奉圣训,如能斩送韩侂胄,徐议还淮南地。来书言韩侂胄已死,将以苏师旦首易之,饰辞相绐如此。至于犒军银两欲俟归关隘然后祗备,是皆有咈圣训。及王柟状禀,如蒙归还川、陕关隘,其韩侂胄首必当函送。圣训令斩送侂胄首者,本欲易淮南地,陕西关隘不预焉。王柟所陈亦非元画事理,不敢专决,具奏。奉旨'朕以生灵为念,已贳宋罪,关隘区区岂足深较,既能函送韩侂胄首,陕西关隘可以还赐'。今恩训如此,其体大国宽仁矜恤曲从之意,追修誓书,赍遣通谢人使赴阙。」
  王柟之归也,匡要以先送叛亡驱掠,然后割赐淮南、川、陕,及彼誓书草本有犯庙讳字及文义有不如体制者,谕令改之。宋人以叛亡驱掠散在州县,一旦拘刷,未易聚集。今已四月,农事已晚,边民连岁流离失所,扶携道路,即望复业,过此农时,遂失一岁之望。岁币犒军物多,非旬月可办。钱象祖复以书来,略曰:「窃见大金皇帝前日圣旨,如能斩送韩侂胄首,沿淮之地并依皇统、大定已画为定。又睹今来圣旨,既能送侂胄首,陕西关隘可并还赐。以此仰见圣慈宽大,初无必待发遣驱掠官兵,然后退兵交界之语。誓书草本添改处,先次录本赍呈,并将侂胄首函送,及管押纳合、道僧、李全家口一并发还。欲望上体大金皇帝画定圣旨,先赐行下沿边及陕西所属,候侂胄首至界上,即便抽回军马,归还淮南及川、陕关隘地界。所有驱掠官兵,留之何益,见已从实刷勘,发还,其使人礼物岁币等已起发至真、扬间,伺候嘉报,迤逦前去界首,以俟取接。」
  匡得钱象祖书,即具奏,诏报曰:「朕以生灵之故,已从所请,称臣割地,尚且阔略,区区小节,何足深较。其侂胄、师旦首函及诸叛亡至濠州,即听通谢人使入界,军马即当彻还,川、陕关隘,俟岁币犒军银纲至下蔡,画日割赐。」匡得诏书,即以谕宋人,使如诏书从事。
  泰和八年闰四月乙未,宋献韩侂胄、苏师旦首函至元帅府,匡遣平南抚军上将军纥石烈贞以,侂胄、师旦首函露布以闻。五月丁未,遣户部尚书高汝砺、礼部尚书张行简奏告天地,武卫军都指挥使徒单镛奏告太庙,御史中丞孟铸告社稷。是日,上御应天门,立黄麾仗,受宋馘。尚书省奏露布,亲王百官起居上表称贺。献馘庙社,以露布颁中外。竿侂胄、师旦首并二人画像于通衢,百姓纵观,然后漆其首,藏之军器库。丙辰,匡朝京师,进官两阶,赐玉带、金一百两、银一千五百两,重币三十端。罢元帅府仍为枢密院。六月癸酉,宋通谢使许弈、吴衡等入见。癸未,以宋人请和诏天下。
  十一月丙辰,章宗崩,匡受遗诏,立卫绍王。其遗诏略曰:「皇叔卫王,承世宗之遗体,钟厚庆于元妃,人望所归,历数斯在。今朕上体太祖皇帝传授至公之意,付畀宝祚,即皇帝位于柩前。载惟礼经有嫡立嫡、无嫡立庶,今朕之内人见有娠者两位,已诏皇帝,如其中有男当立为储贰,如皆是男子,择可立者立之。」丁巳,卫绍王即位。戊午,章宗内人范氏胎气有损。大安元年四月,平章政事仆散端、左丞孙即康奏:「承御贾氏产期已出三月,有人告元妃李氏令贾氏诈称有身。」诏元妃李氏、承御贾氏皆赐死。初,章宗大渐,匡与元妃俱受遗诏立卫王,匡欲专定策功,遂构杀李氏。数日,匡拜尚书令,封申王。大安元年十二月,薨。
  匡事显宗,深被恩遇。自章宗幼年,侍讲读最亲幸,致位将相,怙宠自用,官以贿成。承安中,拨赐家口地土,匡乃自占济南、真定、代州上腴田,百姓旧业辄夺之,及限外自取。上闻其事,不以为罪,惟用安州边吴泊旧放围埸地、奉圣州在官闲田易之,以向自占者悉还百姓。宣宗尝谓侍臣曰:「撒速往年尝受人玉吐鹘,然后与之官,此岂宰相所为哉?」
  完颜纲,本名元奴,字正甫。明昌中,为奉御,累官左拾遗。诏三叉口置捺钵。纲上疏谏,疏中有云:「贼出没其间」,诏尚书省诘问,所言不实,章宗以纲谏官,不之罪。迁刑部员外郎,纲言:「诸犯死罪除名移推相去二百里,并犯徒罪连逮二十人以上者并令就问,曾经所属按察司审谳者移推别路,官亦依上就问。凡告移推之人皆已经本路按察审讫,即当移推别路。按察司部分广阔,如上京路移推临潢路,最近亦往复二三千里,北京留守司移推西北路招讨司,最近亦须数月。乞依旧制,令移推官司追取其人归问。」从之。
  故事,使夏国者夏人馈赠礼物,视书几道以为多寡。泰和元年,纲为赐夏主生日使,章宗命赍三诏,左司员外郎孙椿年奏诏为一道,寻自陈首,上责宰臣曰:「椿年忽略,卿等奈何不奏也。」转工部郎中,上言:「太府监官兼尚食局官,乞于少府监依此例,注能干官一员兼仪鸾局官,仪鸾局官一员兼少府监官,相须检治。」从之。四年,诏纲与乔宇、宋元吉编类陈言文字,纲等奏:「凡阙涉宫庭及大臣者摘进,其余以省台六部各为一类。」凡二十卷。迁同签宣徽院事。
  六年,与宋连兵,陕西诸将颇相异同,以纲为蜀汉路安抚使、都大提举兵马事,与元帅府参决西事,调羌兵之未附者。于是,知凤翔府事完颜昱、同知平凉府事蒲察秉铉分驻凤翔诸隘,通远军节度使承裕、秦州防御使完颜璘屯成纪界,知临洮府事石抹仲温驻临洮,同知临洮府事术虎高琪、彰化军节度副使把回海备巩州诸镇,乾州刺史完颜思忠扼六盘,陕西路都统副使斡勒牙刺、京兆府推官蒲察秉彝戍虢华、扼潼关蒲津,陕西都统完颜忠本名袅懒、同知京兆府事乌古论兗州守京兆要害,以凤翔、临洮路蕃汉弓箭手及绯翮翅军散据边陲。绯翮翅,军名也。元帅右临军充右都监蒲察贞分总其事。
  宋吴曦以兵六千攻盐川,巩州戍将完颜王善、队校仆散六斤、猛安龙延常击走之,斩首二百级。七月,吴曦兵五万由保坌、姑苏等路寇秦州,承裕、璘以骑千余击之,曦兵大败,追奔四十里。曦别兵万人入来远镇,术虎高琪破之。
  青宜可者,吐蕃之种也。宋取河湟,夏取河西四郡,部落散处西鄙,其鲁黎族帅曰冷京,据古叠州,有四十三族、十四城、三十余万户,东邻宕昌,北接临洮、积石,南行十日至笋竹大山,盖蛮境也。西行四十日至河外,俗不论道里,而以日计之云。冷京卒,子耳骨延嗣,宋不能制,縻以官爵。传六世至青宜可,尤劲勇得众,以宋政令不常,有改事中国之意。曹佛留为洮州刺史。佛留材武有智策,能结诸羌。青宜可畏慕佛留,以父呼之,请举国内附。朝廷以宋有盟不许,厚赐金帛以抚之。明昌间,属羌已彪杀郡佐反,是时纲为奉御,奉诏与曹佛留计事,因召青宜可会兵击破已彪。曹佛留迁同知临洮尹,兼洮州刺史。子普贤为洮州管内巡检使。纲屡以事至洮,佛留每谓纲言青宜可愿内属,出其至情,纲辄奏之,上终不纳。及纲部署陕西,上密敕经略西事。于是,曹佛留已死,普贤为怀羌巡检使。纲至洮,驰召普贤摄同知洮州事。普贤传箭入羌中,青宜可大喜,率诸部长,籍其境土人民,诣纲请内属。纲奏其事,上以青宜可为叠州副都总管,加广威将军。诏青宜可曰:「卿统有部人,世为雄长,向风慕义,背伪归朝,愿效纯诚,恆输忠力,缅怀嘉瞩,式厚褒旌。览卿进上所受伪牌,朝廷之驭诸蕃固无此例,欲使卿有以镇抚部族、增重观望,是以特加改命,赐金牌一、银牌二,到可祗承,服我新恩,永为籓卫。」曹普贤真授同知洮州事,纲迁拱卫直都指挥使,迁三阶,安抚,都大提举如故。以商州刺史乌古论兗州领、曹普贤押领、青宜可勾当。诏曰:「完颜纲,初行时汝未知朝廷有青宜可之事,独言可以招抚,必获其用,既而果来效顺。今汝勿以青宜可兵势重大,卑屈失体,亦勿以蕃部而藐视之。」
  九月,诏安慰陕西,略曰:「京兆、凤翔、临洮三路,应被宋兵逼胁,背国从伪,或没落外境,若能自归者,官吏依旧勾当,百姓各令复业,元抛地土依数给付。及受宋人旗榜结构等,或值惊扰因而避役逃亡,未发觉者,许令所在官司陈首,并行释免,更不追究,军前可用之人随宜任使。限外不首,复罪如初。
  宋程松遣别将曲昌世袭方山原,自率兵数万分道袭和尚原、西山寨、龙门等关。是日,大雾四塞,既又暴雨,和尚原、西山寨,龙门关戍兵不知宋兵来,松遂据之。蒲察贞遣行军副统裴满阿里、同知陇州事完颜孛论以兵千人伏方山原下,万户奥屯撒合门、美原县令术虎合沓别将壮士五百,取间道潜登,出宋兵上,自高而下,宋兵大骇,伏兵合击,遂破之。贞乃分遣术虎合沓、部将完颜出军奴率兵千人出黄兒谷取和尚原,同知会州事女奚列南家、押军猛安粘割撒改率兵千人出大宁谷取西山寨,贞自以兵七百由中路取龙门等关。程松已焚阁道,贞且修道且进兵。至小关,松将杨廷据险注射,贞不得前,令行军副统裴满阿里为疑兵,潜遣猛安胡信率甲士五十人绕出其后,反击之,宋兵大乱,遂斩廷于阵。宋兵走二里关,复败。宋将彭统领宋兵走龙门,追击,大破之。合沓乘夜潜登和尚原绝顶,宋人惊以为神,皆散走,破其众二千,生获数十人。南家斩木开道以登西山,再与宋兵遇,皆败之,遂尽复故地。
  宋吴曦将冯兴、杨雄、李珪以步骑八千人入赤谷,将寇秦州。承裕、完颜璘、河州防御使蒲察秉铉逆击,破之。宋步兵趋西山,骑兵走赤谷。承裕分兵蹑宋步兵,宋步兵据山搏战,部将唐括按答海率二百骑驰击之,甲士蒙葛挺身先入其阵,众乘之,宋步兵大溃,杀数百人,追者至皁郊城,斩首二千级。猛安把添奴追宋骑兵,杀千余人,冯兴仅以身免,杨雄、李珪皆为金军所杀。十月,纲以蕃、汉步骑一万出临潭,充以关中兵一万出陈仓,蒲察贞以岐、陇兵一万出成纪,石抹仲温以陇右步骑五千出盐川,完颜璘以本部兵五千出来远。
  初,吴玠、吴璘俱为宋大将,兄弟父子相继守西土,得梁、益间士众心。璘孙曦太尉、昭武军节度使、成都潼川府夔利等州路宣抚副使,泰和六年出兵兴元,有窥关、陇之志,诱募边民为盗,遣谍以利饵凤翔卒温昌,结三虞候军为内应。昌诣府上变。曦遣诸将出秦、陇间,与纲等诸军相拒。上闻韩侂胄忌曦威名,可以间诱致之,梁、益居宋上游,可以得志于宋,封曦蜀国王,铸印赐诏,诏纲经略之。其赐曦诏曰:
  宋自佶、桓失守,构窜江表,僭称位号,偷生吴会,时则乃祖武安公玠捍御两川。洎武顺王璘嗣有大勋,固宜世胙大帅,遂荒西土,长为籓辅,誓以河山,后裔纵有栾黡之汰,犹当十世宥之。然威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自古如此,非止于今。
  卿家专制蜀汉,积有岁年,猜嫌既萌,进退维谷,代之而不受,召之而不赴,君臣之义,已同路人,譬之破桐之叶不可以复合,骑虎之势不可以中下矣。此事流传,稔于朕听,每一思之,未尝不当馈叹息,而卿犹偃然自安。且卿自视翼赞之功孰与岳飞?飞之威名战功暴于南北,一旦见忌,遂被叁夷之诛,可不畏哉。故智者顺时而动,明者因机而发,与其负高世之勋见疑于人,惴惴然常惧不得保其首领,曷若顺时因机,转祸为福,建万世不朽之业哉!
  今赵扩昏孱,受制强臣,比年以来,顿违誓约,增屯军马,招纳叛亡。朕以生灵之故,未欲遽行讨伐,姑遣有司移文,复因来使宣谕,而乃不顾道理,愈肆凭陵,虔刘我边陲,攻剽我城邑。是以忠臣扼腕,义士痛心,家与为仇,人百其勇,失道至此,虽欲不亡得乎?朕已分命虎臣,临江问罪,长驱并骛,飞渡有期,此正豪杰分功之秋也。
  卿以英伟之姿,处危疑之地,必能深识天命,洞见事机。若按兵闭境,不为异同,使我师并力巢穴,而无西顾之虞,则全蜀之地,卿所素有,当加封册,一依皇统册构故事。更能顺流东下,助为掎角,则旌麾所指,尽以相付。天日在上,朕不食言。今送金宝一钮,至可领也。
  纲次临江被诏,进至水洛,访得曦族人端,署为水洛城巡检使,遣持诏间行谕曦。曦得诏意动,程松尚在兴元,未敢发,诈称杖杀端,以蔽匿其事。松兵既败,曦乃遣掌管机宜文字姚圆与端奉表送款。纲遣前京北府录事张仔会吴曦于兴州之置口,曦言归心朝廷无他,张仔请以告身为报,曦尽出以付之,仍献阶州。
  朝廷以曦初附,恃中国为援,欲先取襄阳以为蜀汉屏蔽,乃诏右副元帅匡先攻襄阳,诏略曰:「陕西一面虽下四州,吴曦之降朕所经略。自大军出境,惟卿所部力战为多,方之前人无所愧谢。今南伐之事责成卿等,区区俘获不足羡慕,果能为国建功,岂止一身荣宠,后世子孙,亦保富贵。」匡得诏,乃移兵趋襄阳。十二月,曦遣果州团练使郭澄、仙人关使任辛奉表及蜀地图志、吴氏谱牒来上。
  七年正月,召纲赴京师,以为陕西宣抚副使,进三阶。还军,吴曦遣郭澄进谢恩表、誓表、贺全蜀归附三表,亲王百官称贺,朝廷以诏答之,并赐誓诏。郭澄朝辞,谕澄曰:「汝主效顺,以全蜀归附,朕甚嘉之。然立国日浅,恐宋兵侵轶,人心不安,凡有当行事务已委宣抚完颜纲移文计议。或有紧急,即差人就去讲究。大定间,汝主尝以事入觐,今亦多岁,朕嘉汝主之义,怀想不忘,欲得其绘像,如见其面。今已遣使封册,俟回日附进。可以此意归谕汝主。」诏以同知临洮府事术虎高琪为封册使,翰林直学士乔宇副之。诏高琪曰:「卿以边面宣力,加之读书,蜀人识卿威名,勿以财贿动心,失大国体。检制随去奉职,勿有违枉生事。」
  顷之,宋安丙杀吴曦。上闻曦死,遣使责纲,诏曰:「曦之降,自当进据仙人关,以制蜀命,且为曦重。既不据关,复撤兵,使丙无所惮,是宜有今日也。」于是,诏赠曦太师,命德顺州刺史完颜思忠招魂葬于水洛县。以曦族兄端之子为曦后。诏谕陕西军士,略曰:「汝等爰自去冬,出疆用命,擐披甲胄,冒涉艰险,直取山外数州,比之他军实有勤效。界外屯驻日久,负劳苦,恩赏未行,有司申奏不明,以致如此。朕已令增给赏物,以酬尔劳。惟是余贼未殄,犹须经略。眷我师徒,久役未解,深怀悯念,寤寐弗忘。汝等益思体国之忠,奋敌忾之勇,协心毕力,建立功勋;高爵厚禄,朕所不吝。」
  宋人复陷阶州、西和州,纲至凤翔,诏彻五州之兵退保要害,五州之民愿徙内地者厚抚集之。以近侍局直长为四川安慰使。蒲察贞撤黄牛戍,宋安丙乘之,连兵来袭,遂陷散关,巩州钤辖兀颜阿失死之。诏夺纲官一阶,降兵部侍郎,权宣抚副使。遣户部侍郎尼庞古怀忠按治纲以下将吏。怀忠未至陕西,纲、贞遣兵潜自昆谷西山养马涧入,四面攻之,复取散关,斩宋将张统领、于团练。纲遣使奏捷,诏书奖谕,贞等释不问。
  八年,宋献韩侂胄、苏师旦首,诏以陕西关隘还之,宋罢兵。纲还京师。是岁,章宗崩,卫绍王即位,除陕西路按察使,累官尚书左丞。至宁元年,纲行省事于缙山,徒单镒使人谓纲曰:「高琪驻兵缙山甚得人心,士皆思奋,与其行省亲往,不若益兵为便。」纲不听。徒单镒复使人止之曰:「高琪措画已定,彼之功即行省之功。」纲不从。纲至缙山,遂大败。
  胡沙虎斩关入中都,迁卫绍王于卫邸,命纲子安和作家书,使亲信人召纲。纲至,囚之悯忠寺,明日,押至市中,使张霖卿数以失四川、败缙山之事,杀之。
  贞祐四年,纲子权复州刺史安和上书讼父冤,略曰:「先臣纲在章宗时,招怀西羌青宜可等十八部族,取宋五州,吴曦以全蜀归朝。胡沙虎无故见杀,夺其官爵。」诏下尚书省议:「谨按元年诏书云,胡沙虎屡害良将,正谓纲辈也。」乃追复尚书左丞。弟定奴。
  定奴与兄纲俱知名,充护卫,除平凉府判官,累官同知真定府。从平章政事仆散揆伐宋,加平南虎威将军。兵罢,迁河南东路副统军,三迁武胜军节度使,入为右副点检。大安二年,迁元帅右都监,救西京,改震武军节度使。元帅奥屯襄败绩,定奴坐失期及不以军败实奏,降河州防御使。迁镇西军节度使、河东北路按察转运使。宣宗即位,改知归德府。贞祐二年,改知河南府,兼河南副统军。寻迁河南统军使,兼昌武军节度使。请内外五品以上举能干之士充河北州县官。改签枢密院事、殿前都点检、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复为签枢密院事、行院事兼知归德府事,改兼武宁军节度使,行院于徐州。召为刑部尚书、参知政事。兴定三年,薨。
  赞曰:章宗伐宋之役,三易主帅,兵家所忌也。宋不知乘此以为功,犹曰有人焉?韩侂胄心强智疏,苏师旦谋浅任大,函首燕、蓟,南北皆曰贼臣,何哉?完颜匡、完颜纲皆泰和终功之臣,然匡隳忠于大安,纲罔难于至宁,富贵之惑人,乃如此邪?
 
金史卷九十九
列传第三十七
  ○徒单镒贾铉孙铎孙即康李革
  徒单镒本名按出,上京路速速保子猛安人。父乌辇,北京副留守。镒颖悟绝伦,甫七岁,习女直字。大定四年,诏以女直字译书籍。五年,翰林侍讲学士徒单子温进所译《贞观政要》、《白氏策林》等书。六年,复进《史记》、《西汉书》,诏颁行之。选诸路学生三十余人,令编修官温迪罕缔达教以古书,习作诗、策。镒在选中,最精诣,遂通契丹大小字及汉字,该习经史。久之,枢密使完颜思敬请教女直人举进士,下尚书省议。奏曰:「初立女直进士科,且免乡、府两试,其礼部试、廷试,止对策一道,限字五百以上成。在都设国子学,诸路设府学,并以新进士充教授,士民子弟愿学者听。岁久,学者当自众,即同汉人进士三年一试。」从之。十三年八月,诏策女直进士,问以求贤为治之道。侍御史完颜蒲涅、太常博士李晏、应奉翰林文字阿不罕德甫、移刺杰、中都路都转运副使奚釭考试镒等二十七人及第。镒授两官,余授一官,上三人为中都路教授,四名以下除各路教授。十五年,诏译诸经,著作佐郎温迪罕缔达、编修官宗璧、尚书省译史阿鲁、吏部令史杨克忠译解,翰林修撰移刺杰、应奉翰林文字移刺履讲究其义。镒自中都路教授选为国子助教。左丞相纥石烈良弼尝到学中与镒谈论,深加礼敬。丁母忧,起复国史院编修官。
  世宗尝问太尉完颜守道曰:「徒单镒何如人也?」守道对曰:「有材力,可任政事。」上曰:「然,当以剧任处之。」又曰:「镒容止温雅,其心平易。」久之,兼修起居注,累迁翰林待制,兼右司员外郎。献《汉光武中兴赋》,世宗大悦曰:「不设此科,安得此人。」
  章宗即位,迁左谏议大夫,兼吏部侍郎。明昌元年,为御史中丞。无何,拜参知政事,兼修国史。镒言:「人生有欲,不限以制,则侈心无极。今承平日久,当慎行此道,以为经久之治。」章宗锐意于治平,镒上书,其略曰:「臣窃观唐、虞之书,其臣之进言于君曰'戒哉','懋哉',曰'吁',曰'都'。既陈其戒,复导其美。君之为治也,必曰:'稽于众,舍己从人'。既能听之,又能行之,又从而兴起之。君臣上下之间相与如此。陛下继兴隆之运,抚太平之基,诚宜稽古崇德,留意于此,无因物以好恶喜怒,无以好恶喜怒轻忽小善,不恤人言。夫上下之情有通塞,天地之运有否泰。唐陆贽尝陈隔塞之九弊,上有其六,下有其三。陛下能慎其六,为臣子者敢不慎其三哉!上下之情既通,则大纲举而群目张矣。」进尚书右丞,修史如故。
  三年,罢为横海军节度使,改定武军节度使,知平阳府事。先是,郑王永蹈判定武军,镐王永中判平阳府,相继得罪,连引者众,上疑其有党,或命节度定武,继又知平阳焉。改西京留守。承安三年,改上京留守。五年,上问宰臣:「徒单镒与宗浩孰优?」平章政事张万公对曰:「皆才能之士,镒似优者。镒有执守,宗浩多数耳。」上曰:「何谓多数?」万公曰:「宗浩微似趋合。」上曰:「卿言是也。」顷之,镒拜平章政事,封济国公。
  淑妃李氏擅宠,兄弟恣横,朝臣往往出入其门。是时烈风昏噎连日,诏问变异之由。镒上疏略曰:「仁、义、礼、智、信谓之五常,父义、母慈、兄友、弟敬、子孝谓之五德。今五常不立,五德不兴,缙绅学古之士弃礼义,忘廉耻,细民违道畔义,迷不知返,背毁天常,骨内相残,动伤和气,此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今宜正薄俗,顺人心,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各得其道,然后和气普洽,福禄荐臻矣。」因论:「为政之术,其急有二。一曰正臣下之心。窃见群下不明礼义,趋利者众,何以责小民之从化哉。其用人也,德器为上,才美为下,兼之者待以不次,才下行美者次之,虽有才能,行义无取者,抑而下之,则臣下之趋向正矣。其二曰导学者之志。教化之行,兴于学校。今学者失其本真,经史雅奥,委而不习,藻饰虚词,钓取禄利,乞令取士兼问经史故实,使学者皆守经学,不惑于近习之靡,则善矣。」又曰:「凡天下之事,丛来者非一端,形似者非一体,法制不能尽,隐于近似,乃生异论。孔子曰:'义者天下之制也。'《记》曰:'义为断之节。'伏望陛下临制万机,事有异议,少凝圣虑,寻绎其端,则裁断有定,而疑可辨矣。」镒言皆切时弊,上虽纳其说,而不能行。上问汉高帝、光武优劣。平章政事张万公对曰:「高祖优甚。」镒曰:「光武再造汉业,在位三十年,无沈湎冒色之事。高祖惑戚姬,卒至于乱。由是言之,光武优。」上默然。镒盖以元妃李氏隆宠过盛,故微谏云。泰和四年,罢知咸平府。五年,改南京留守。六年,徙知河中府,兼陕西安抚使。
  仆散揆行省河南、陕西,元帅府虽受揆节制,实颛方面,上思用谋臣制之,由是升宣抚使一品,镒改知京兆府事,充宣抚使,陕西元帅府并受节制。诏曰:「将帅虽武悍,久历行阵,而宋人狡狯,亦资算胜。卿之智略,朕所深悉,且股肱旧臣,故有此寄。宜以长刺御敌,厉兵抚民,称朕意焉。」镒言:「初置急递铺,本为转送文牒,今一切乘驿,非便。」上深然之。始置提控急递铺官。自中都至真定、平阳置者,达于京兆。京兆至凤翔置者,达于临洮。自真定至彰德置者,达于南京。自南京分至归德置者,达于泗州、寿州,分至许州置者,达于邓州。自中都至沧州置者,达于益都府。自此邮达无复滞焉。
  七年,吴曦死,宋安丙分兵出秦、陇间。十月,诏镒出兵金、房以分掣宋人梁、益、汉、沔兵势。镒遣行军都统斡勒叶禄瓦、副统把回海、完颜掴刺以步骑五千出商州。十一月,叶禄瓦拔鹘岭关,掴刺别将攻破燕子关新道口,回海取小湖关敖仓,至营口镇,破宋兵千余人,追至上津县,斩首八百余级,遂取上津县。叶禄瓦破宋兵二千于平溪,将趋金州。宋王柟以书乞和,诏镒召叶禄瓦军退守鹘岭关。八年正月,宋安丙遣景统领由梅子溪、新道口、硃砂谷袭鹘岭关,回海,掴刺击走之,斩景统领于阵。是岁,罢兵。镒迁特进,赐赉有差。改知真定府事。
  大安初,加仪同三司,封濮国公。改东京留守,过阙入见。卫绍王谓镒曰:「卿两朝旧德,欲用卿为相。太尉匡,卿之门人,朕不可屈卿下之。」迁开府仪同三司,佩金符,充辽东安抚副使。三年,改上京留守。平章政事独吉思忠败绩于会河堡,中都戒严,镒曰:「事急矣。」乃选兵二万,遣同知乌古孙兀屯将之,入卫中都。朝廷嘉之,征拜尚书右丞相,监修国史。
  镒言:「自用兵以来,彼聚而行,我散而守,以聚攻散,其败必然。不若入保大城,并力备御。昌、桓、抚三州素号富实,人皆勇健,可以内徙,益我兵势,人畜货财,不至亡失。」平章政事移刺、参知政事梁絪曰:「如此是自蹙境土也。」卫绍王以责镒。镒复奏曰:「辽东国家根本,距中都数千里,万一受兵,州府顾望,必须报可,误事多矣。可遣大臣行省以镇之。」卫绍王不悦曰:「无故置行省,徒摇人心耳。」其后失昌、桓、抚三州,卫绍王乃大悔曰:「从丞相之言,当不至此!」顷之,东京不守,卫绍王自讼曰:「我见丞相耻哉!」
  术虎高琪驻兵缙山,甚得人心,士乐为用。至宁元年,尚书左丞完颜纲将行省于缙山,镒谓纲曰:「行省不必自往,不若益兵为便。」纲不听,且行,镒遣人止之曰:「高琪之功,即行省之功也。」亦不听。纲至缙山,遂败绩焉。
  顷之,镒坠马伤足在告,闻胡沙虎难作,命驾将入省。或告之曰:「省府相幕皆以军士守之,不可入矣。」少顷,兵士索人于闾巷,镒乃还第。胡沙虎意不可测,方犹豫,不能自定,乃诣镒问疾,从人望也。镒从容谓之曰:「翼王,章宗之兄,显宗长子,众望所属,元帅决策立之,万世之功也。」胡沙虎默然而去,乃迎宣宗于彰德。胡沙虎既杀徒单南平,欲执其弟知真定府事铭,镒说之曰:「车驾道出真定,镐王家在威州,河北人心易摇,徒单铭有变,朝廷危矣。不如与之金牌,奉迎车驾,铭必感元帅之恩。」胡沙虎从之。至宁、贞祐之际,转败为功,惟镒是赖焉。
  宣宗即位,进拜左丞相,封广平郡王,授中都路迭鲁都世袭猛安蒲鲁吉必剌谋克。镒尚有足疾,诏侍朝无拜。明年,镒建议和亲。言事者请罢按察司。镒曰:「今郡县多残毁,正须按察司抚集,不可罢。」遂止。宣宗将幸南京,镒曰:「銮辂一动,北路皆不守矣。今已讲和,聚兵积粟,固守京师,策之上也。南京四面受兵。辽东根本之地,依山负海,其险足恃,备御一面,以为后图,策之次也。」不从。是岁,薨。诏赙赠从优厚。
  镒明敏方正,学问该贯,一时名士,皆出其门,多至卿相。尝叹文士委顿,虽巧拙不同,要以仁义道德为本,乃著《学之急》、《道之要》二篇。太学诸生刻之于石。有《弘道集》六卷。
  贾铉,字鼎臣,博州博平人。性纯厚,好学问。中大定十三年进士,调滕州军事判官、单州司候,补尚书省令史。章宗为右丞相,深器重之,除陕西东路转运副使。入为刑部主事,迁监察御史。迁侍御史,改右司谏。上疏论边戍利害,上嘉纳之,迁左谏议大夫兼工部侍郎,与党怀英同刊修《辽史》。
  铉上书曰:「亲民之官,任情立威,所用决杖,分径长短不如法式,甚者以铁刃置于杖端,因而致死。间者阴阳愆戾,和气不通,未必不由此也。愿下州郡申明旧章,检量封记,按察官其检察不如法者,具以名闻。内庭敕断,亦依已定程式。」制可。复上书论山东采茶事,其大概以为「茶树随山皆有,一切护逻,已夺民利,因而以拣茶树执诬小民,吓取货赂,宜严禁止。仍令按察司约束。」上从之。承安四年,迁礼部尚书,谏议如故。是时有诏,凡奉敕商量照勘公事皆期日闻奏。铉言:「若如此,恐官吏迫于限期,姑务苟简,反害事体。况簿书自有常程,御史台治其稽缓,如事有应密,三月未绝者,令具次第以闻。下尚书省议。如省部可即定夺者,须三月拟奏,如取会案牍卒难补勘者,先具次第奏知,更限一月结绝,违者准稽缓制书罪之。」
  上议置相,欲用铉,宰臣荐孙即康。张万公曰:「即康及第在铉前。」上曰:「用相安问榜次?朕意以为贾铉才可用也。」然竟用即康焉。
  泰和二年,兴陵崇妃薨,上欲成服苑中,行登门送丧之礼,以问铉,铉对曰:「故宋尝行此礼,古无是也。」遂已。改刑部尚书。泰和三年,拜参知政事。亳州医者孙士明辄用黄纸大书「敕赐神针先生」等十二字,及于纸尾年月间摹作宝样硃篆青龙二字,以诳惑市人。有司捕治款伏。值赦,大理寺议宜准伪造御宝,虽遇赦不应原。已奏可矣。铉奏:「天子有八宝,其文各异,若伪造,不限用泥及黄蜡。今用笔描成青龙二字,既非八宝文,论以伪造御宝,非本法意。」上悟,遂以赦原。明日,上谓大臣曰:「已行之事,贾铉犹执奏,甚可嘉也,群臣亦当如此矣。」
  泰和六年,御试,铉为监试官。上曰:「丞相宗浩尝言试题颇易,由是进士例不读书。朕今以《日合天统》为赋题。」铉曰:「题则佳矣,恐非所以牢笼天下士也。」上曰:「帝王以难题窘举人,固不可,欲使自今积致学业而已。」遂用之。久之,铉与审官院掌书大中漏言除授事。上谓铉曰:「卿罪自知之矣。然卿久参机务,补益弘多,不深罪也。」乃出为安武军节度使,改知济南府。致仕。贞祐元年薨。
  孙铎,字振之,其先滕州人,徙恩州历亭县。铎性敏好学,辽阳王遵古一见器之,期以公辅。登大定十三年进士第,调海州军事判官、卫县丞,补尚书省令史。章宗为右丞相,语人曰:「治官事如孙铎,必无错失。」初即位,问铎安在,有司奏为右都管,使宋。及还,除同知登闻检院事。铎言:「凡上诉者皆因尚书省断不得直,若上诉者复送省,则必不行矣,乞自宸衷断之。」上以为然。诏登闻检院,凡上诉者,每朝日奏十事。诏刊定旧律,铎先奏《名例》一篇。
  承安元年,迁左谏议大夫,改河东南路转运使,召为中都路都转运使。初置讲议钱谷官十人,铎为选首。承安四年,迁户部尚书。铎因转对奏曰:「比年号令,或已行而中辍,或既改而复行,更张太烦,百姓不信。乞自今凡将下令,再三讲究,如有益于治则必行,无恤小民之言。」国子司业纥石烈善才亦言:「颁行法令,丝纶既出,尤当固守。」上然之。泰和二年闰十二月,上召铎、户部侍郎张复亨议交钞。复亨曰:「三合同钞可行。」铎请废不用,诘难久之,复亨议诎。上顾谓侍臣曰:「孙铎刚正人也,虽古魏徵何加焉!」
  三年,御史中丞孙即康、刑部尚书贾铉皆除参知政事,铎再任户部尚书。铎心少之,对贺客诵古人诗曰:「唯有庭前老柏树,春风来似不曾来。」御史大夫卞劾铎怨望,降同知河南府事。改彰化军节度使,复为中都转运使。泰和七年,拜参知政事。
  蒲阴县令大中与左司郎中刘昂、通州刺史史肃、前临察御史王宇、吏部主事曹元、户部员外郎李著、监察御史刘国枢、尚书省都事曹温、雄州都军马师周,吏部员外郎徒单永康、太仓使马良显、顺州刺史唐括直思白坐私议朝政,下狱,尚书省奏其罪。铎进曰:「昂等非敢议朝政,但如郑人游乡校耳。」上悟,乃薄其罪。铎上言:「民间钞多,宜收敛。院务课程及诸窠名钱须要全收交钞。秋夏税本色外,尽令折钞,不拘贯例,农民知之,迤渐重钞。比来州县抑配行市买钞,无益,徒扰之耳。乞罢诸处钞局,惟省库仍旧,小钞无限路分,可令通行。」上览奏,即诏有司曰:「可速行之。」大安初,议诛黄门李新喜。铎曰:「此先朝用之太过耳。」卫绍王不察,即曰:「卿今日始言之何耶?」既而复曰:「后当尽言,勿以此介意。」顷之,迁尚书左丞,兼修国史。议钞法忤旨,犹以论李新喜降浚州防御使。改安国军节度使,徙绛阳军。
  宣宗即位,召赴阙,以兵道阻。宣宗迁汴,铎上谒于宜村,除太子太师。在疾,累遣使候问。贞祐三年,致仕。是岁薨。
  孙即康,字安伯,其先沧州人。石晋之末,辽徙河北实燕、蓟,八代祖延应在徙中,占籍析津,实大兴,仕至涿州刺史。延应玄孙克构,辽检校太傅、启圣军节度使。即康,克构曾孙,中大定十年进士第。章宗为右丞相,是时,即康为尚书省令史,由是识其人。章宗即位,累迁户部员外郎,讲究盐法利害,语在《食货志》。除耀州刺史,入为吏部左司郎中。上谓宰臣曰:「孙即康向为省掾,言语拙讷,今才力大进,非向时比也。」宰臣因曰:「即康年已高,幸及早用之。」上问:「年几何矣?」对曰:「五十六岁。」上复问:「其才何如张万公?」平章政事守贞对曰:「即康才过之。」上曰:「视万公为通耳。」由是迁御史中丞。
  初,张汝弼妻高陀斡不道,伏诛。汝弼,镐王永中舅也,上由是颇疑永中。永中府傅尉奏永中第四子阿离合懑语涉不轨,诏同签大睦亲府事袴与即康鞫之。第二子神土门尝撰词曲,颇轻肆,遂以语涉不逊就逮。家奴德哥首永中尝与侍妾瑞云言:「我得天下,以尔为妃,子为大王。」袴、即康还奏,诏礼部尚书张暐复讯。永中父子皆死,时论冤之。顷之,迁泰宁军节度使,改知延安府事。
  承安五年,上问宰相:「今汉官谁可用者?」司空襄举即康。上曰:「不轻薄否?」襄曰:「可再用为中丞观之。」上乃复召即康为御史中丞。泰和三年,除参知政事。明年,进尚书右丞。六年,宋渝盟有端,大臣犹以为小盗窃发不足恤。即康与左丞仆散端、参政独吉思忠以为必当用兵,上以为然。
  上问即康、参知政事贾铉曰:「太宗庙讳同音字,有读作'成'字者,既非同音,便不当缺点画。睿宗庙讳改作'崇'字,其下却有本字全体,不若将'示'字依《兰亭贴》写作'未'字。显宗庙讳'允','充'字合缺点画,如'统'傍之'充',似不合缺。」即康奏曰:「唐太宗讳世民,偏傍犯如'{艹枼}'字作'筼'字,'泯'字作'泜'字。」乃拟「熙宗庙讳从'面'从'且'。睿宗庙讳上字从'未',下字从'筜'。世宗庙讳从'系'。显宗庙讳如正犯字形,止书斜画,'沇'字'鈗'字各从'口','兑''悦'之类各从本传。」从之,自此不胜曲避矣。进左丞。宋人请和,进官一阶。
  旧制,尚书省令史考满优调,次任回降。崔建昌已优调兴平军节度副使,未回降即除大理司直。诏知除郭邦杰、李蹊杖七十勒停,左司员外郎高庭玉决四十解职,即康待罪,有诏勿问。章宗崩,卫绍王即位,即康进拜平章政事,封崇国公。大安三年,致仕。是岁,薨。遣使致祭。
  李革,字君美,河津人。父余庆,三至廷试,不遂,因弃去。革颖悟,读书一再诵,辄记不忘。大定二十五年进士。调真定主簿。察廉,迁韩城令。同知州事纳富商赂,以岁课军须配属县,革独不听,提刑司以为能。迁河北东路转运都勾判官、太原推官。丁母忧,起复,迁大兴县令、中都左警巡使、南京提刑判官、监察御史、同知昭义军节度事。丁父忧,起复,签南京按察事。
  泰和六年,伐宋,尚书省奏:「军兴,随路官,差占者别注,阙者选补,老不任职者替罢,及司、县各存留强干正官一员。」革与签陕西高霖、签山东孟子元俱被诏,体访三路官员能否,籍存留正官,行省、行部、元帅府差占员数及事故阙员,老不任职,赴阙奏事。改刑部员外郎,调观州刺史兼提举漕运,陕西西路按察副使,大兴府治中。知府徒单南平贵幸用事,势倾中外,遣所亲以进取诱革,革拒之。贞祐二年,迁户部侍郎。宣宗迁汴,行河北西路六部事,迁知开封府事,河南劝农使,户部、吏部尚书,陕西行省参议官。
  四年,拜参知政事。革奏:「有司各以情见引用断例,牵合附会,实启幸门。乞凡断例敕条特旨奏断不为永格者,不许引用,皆以律为正。」诏从之。是岁,大元兵破潼关,革自以执政失备御之策,上表请罪。不许,罢为绛阳军节度使。兴定元年,胥鼎自平阳移镇陕西,革以知平阳府事,权参知政事,代鼎为河东行省。是时兴兵伐宋,革上书曰:「今之计当休兵息民,养锐待敌。宋虽造衅,止可自备。若不忍小忿以勤远略,恐或乘之,不能支也。」不纳。太原兵后阙食,革移粟七万石以济之。二年,宣差粘割梭失至河东,于是晚禾未熟,牒行省耕毁清野。革奏:「今岁雨泽及时,秋成可待。如令耕毁,民将不堪。」诏从革奏。十月,平阳被围,城中兵不满六千,屡出战,旬日间伤者过半。征兵吉、隰、霍三州,不时至。裨将李怀德缒城出降,兵自城东南入。左右请革上马突围出,革叹曰:「吾不能保此城,何面目见天子!汝辈可去矣。」乃自杀。赠尚书右丞。
  赞曰:《传》曰:「君子之言,其利博哉!」徒单镒拱挹一语而宣宗立,厥功懋矣。贾铉、孙铎皆旧臣,铉久致仕,铎忤旨卫王,皆不复见用。徒单镒亦外官,惟孙即康诡随,乃骤至宰相。古所谓斗筲之人,即康之谓矣。铎论李新喜,其言似汉耿育,有旨哉。贞祐执政李革,可谓君子,其进退之际,有古人为相之风焉。
 
金史卷一百
列传第三十八
  ○孟铸宗端修完颜闾山路铎完颜伯嘉术虎筠寿张炜高竑李复亨
  孟铸,大定末,补尚书省令史。明昌元年,御史台奏荐户部员外郎李献可、完颜扫合、太府丞徒单绎、宫籍监丞张庸、右警巡使衮、礼部主事蒲察振寿、户部主事郭蜕、应奉翰林文字移刺益、中都盐铁判官赵皓、尚书省令史刘昂及铸十一人皆刚正可用。诏除献可右司谏,扫合磁州刺史,绎秘书丞,庸中都右警巡使,衮彰国军节度副使,振寿治书侍御史,蜕同知定武军节度使事,益翰林修撰,皓都水丞,昂户部主事,铸刑部主事。累迁中都路按察副使、南京副留守、河平军节度使。
  泰和四年,入为御史中丞,召见于香阁。上谓铸曰:「朕自知卿,非因人荐举也。御史责任甚重,往者台官乃推求细故,弹劾小官,至于巨室重事,则畏徇不言。其勤乃职,无废朕命。」是岁,自春至夏,诸郡少雨。铸奏:「今岁愆阳,已近五月,比至得雨,恐失播种之期,可依种麻菜法,择地形稍下处拨畦种谷,穿土作井,随宜灌溉。」上从其言,区种法自此始。
  无何,奏弹知大兴府事纥石烈执中过恶,其文略曰:「京师百郡之首,四方取则。知府执中贪残专恣,不奉法令,自奉圣州罪解以后,怙罪不悛,蒙朝廷恩贷,转生跋扈。雄州诈夺人马,平州冒支己俸,无故破魏廷硕家,发其冢墓。拜表以调鹰不赴,祈雨聚妓戏嬉,殴詈同僚,擅令住职,失师帅之体。乞行黜退,以厌人望。」上以执中东宫旧人,颇右之,谓铸曰:「执中粗人,似有跋扈者。」铸曰:「明天子在上,岂容有跋扈之臣?」上悟,诏尚书省问之。
  泰和五年,唐、邓、河南屡有警,议者谓宋且败盟。六年正月,宋贺正旦使陈克俊等朝辞,上使铸就馆谕克俊以国家涵容之意,果不详此旨,恐兵未可息也。使以上言达宋主。章宗本无意用兵,故再三谕之。
  铸论提刑司改按察司,差官复察,权削望轻。下尚书省议。参知政事贾铉奏:「乞差监察时,即别遣官偕往,更不复察,诸疑狱并令按察司从正与决,庶几可慰人望。」从之。
  永丰库官不守宿,因而被盗,上召登闻鼓院官欲有所问,皆不在。上谕铸曰:「此辈慢法如此,御史台所职何事也!」复谕御史大夫宗肃及铸曰:「朕闻唐宰相宿省中,卿等所知也。台官、六部官、其余司局亦尝宿直。今尚书省左右司官宿直,余亦当准此。」八年,除绛阳军节度使。至宁元年,复为御史中丞。
  纥石烈执中作乱,召铸及右谏议大夫张行信俱至大兴府,问曰:「汝辈向来弹我者耶?」铸等各以正言答之。执中乃遣还家,曰:「且须后命。」既而执中死,铸亦寻卒。
  宗端修,字平叔,汝州人。章宗避睿宗讳上一字,凡太祖诸子皆加「山」为「崇」,改「宗」氏为「姬」氏。端修好学,喜名节,中大定二十二年进士第。明昌间,补尚书省令史。承安元年,监察御史孙椿年、武简职事不修举,诏以端修及范铎代之。是时元妃李氏兄弟干预朝政,端修上书乞远小人。上遣李喜兒传诏部端修:「小人为谁,其以姓名对。」端修对曰:「小人者,李仁惠兄弟。」仁惠,喜兒赐名也。喜兒不敢隐,具奏之。上虽责喜兒兄弟,而不能去也。四年,复上书言事,宰相恶之,坐以不经台官直进奏帖,准上书不以实,削一官,期年后叙。章宗知端修不为众所容,释之,改大理司直。泰和四年,迁大理丞,召见于香阁。上谓端修曰:「汝前为御史,以干能见用。汝言多细碎,不究其实,尝令问汝,亦不汝罪。及为大理司直,乃能称职,用是擢汝为丞,尽乃心力,惟法是守,勿问上位宰执所见何如,汝其志之!」知大同府纥石烈执中陈言,下大理寺议。端修谓执中言事涉私治罪。诏以端修别出情见不当,与司直温敦按带各削一官解职。久之,为节度副使,卒官。
  端修终以直道不振于时,自守愈笃。妻死不复更娶,独居二十年,士论高之。汝州司候游彦哲将之官,问为政。端修曰:「为政不难,治气养心而已。」彦哲不达,端修曰:「心正则不私,气平则不暴。为政之术,尽于此矣。」
  完颜闾山,盖州猛安人。明昌二年进士,累调观察判官,补尚书省令史,知管差除。授都转运都勾判官,改河东南路转运都勾判官、南京警巡使。丁母忧,起复南京按察判官,累迁沁南军节度使,入为工部尚书。贞祐三年,知京兆府事,充行省参议官。四年,知凤翔府事。兴定元年冬,诏陕西行省伐宋,闾山权元帅右都监,参议诸军事。宋兵千余人伏吴寨谷,闾山率骑兵掩击败之,追袭十五里,杀三百余,获牛羊以千计。改知平凉府,败宋人于步落埚。迁官一阶。三年,召为吏部尚书。廷议选户部官,往往举聚敛苛刻以应诏。闾山曰:「民劳至矣,复用此辈,将何以堪。」识者称之。三年,朝廷以晋安行元帅府陀满胡土门暴刻,以闾山代之。是岁十月,卒。
  路铎,字宣叔,伯达子也。明昌三年,为左三部司正。上书言事,召见便殿,迁右拾遣。明年,卢沟河决,铎请自玄同口以下、丁村以上无修旧堤,纵使分流,以杀减水势。诏工部尚书胥持国与铎同检视。章宗将幸景明宫,是岁民饥,不可行。御史中丞董师中上书谏,铎与左补阙许安仁继之,赐对御阁。诏尚书省曰:「朕不禁暑热,欲往山后。今台谏言民间多阙食,朕初不尽知,既已知之,其忍自奉以重困民哉。」乃罢行。
  尚书左丞完颜守贞每论政事,守正不移,与同列不合,罢知东平府事,台谏因而挤之。铎上书论守贞贤,可复用,其言太切,召对于崇政殿。既而章宗以铎书语大臣,于是尚书左丞乌林答愿、参知政事夹谷衡、胥持国奏路铎以梁冀比右丞相,所言狂妄,不称谏职。右丞相,夹谷清臣也。上曰:「周昌以杰、纣比汉高祖,高祖不以为忤。路铎以梁冀比丞相耳。」顷之,守贞入为平章政事。五年,复与礼部尚书张暐、御史中丞董师中、右谏议大夫贾守谦、翰林修撰完颜撒刺谏幸景明宫,语多激切,章宗不能堪,遣近侍局直长李仁愿召凡谏北幸者诣尚书省,诏曰:「卿等谏北幸甚善,但其间颇失君臣之体耳。」
  是岁,郝忠愈狱起,事密,谏官不能察其详,议者颇谓事涉镐王永中,思有以宽解上意。右谏议大夫贾守谦上封事,铎继之,尤切直。上优容之,谓铎曰:「汝言诸王皆有觊心,游其门者不无横议,是何言也。但朕不罪谏官耳。」顷之,尚书省奏拟铎同知河北西路转运使事,诏再任右拾遗,谓宰相曰:「铎敢言,但识短耳。朕尝诘责而气不沮。」铎因召对,论宰相权太重。上曰:「凡事由朕,宰相安得权重。」既而复奏曰:「乞陛下勿泄此言,泄则臣齑粉矣。」上曰:「宰相安能齑粉人!」至是,章宗并以此言告宰相,虽留再任,宰相愈衔之。改右补阙。
  自完颜守贞再入相,以政事为己任,胥持国方幸,尤忌守贞,并忌铎辈。铎辈虽尝为守贞论辨而不相附。铎论边防,守贞以为掇拾唐人余论,皆不行。及守贞持镐王永中事久不决,铎等亦上言切谏,并指以为党。上乃出守贞知济南府,凡曾荐守贞者皆黜降,谓宰臣曰:「董师中谓台省无守贞不可治,路铎、李敬义皆称举之者。然三人者后俱可用,今姑出之。」上复曰:「路铎敢言,甚有时名,一旦外补,人将谓朕不能容直臣。可选敢言及才识处铎右者。」参知政事马琪奏曰:「铎虽知无不言,然亦多不当理。」上曰:「谏官非但取敢言,亦须间有出朕意表者,乃有裨益耳。」于是,吏部尚书董师中出为陕西路转运使,铎为南京留守判官。户部郎中李敬义方使高丽还,即出为安化军节度副使。诏曰:「卿等昨来交荐守贞公正可用,今坐所举失实耳。」
  承安二年,召为翰林修撰,同看读陈言文字。上召礼部尚书张暐、大理卿麻安上及铎,问赵晏所言十事,因问董师中、张万公优劣。铎奏:「师中附胥持国以进,赵枢、张复亨、张嘉贞皆出持国门下,嘉贞复趋走襄之门。持国不可复用,若再相,必乱纲纪。」上曰:「朕岂复相此人,但迁官二阶使致仕,何为不可?」持国党闻之,怒愈甚。改监察御史。
  参知政事杨伯通引用乡人李浩,铎劾奏:「伯通以公器结私恩,左司郎中贾益、知除武郁承望风旨,不详检起复条例。」涉妄冒,大夫张暐抑之不行。上命同知大兴府事贾铉诘问。张暐、伯通待罪于家。贾铉奏:「近诏书诘问御史大夫张暐。暐言路铎尝禀会杨伯通私用乡人李浩。暐以为弹绌大臣,须有阿曲实迹,恐所劾不当,台纲愈坏,令再体察。贾益言除授皆宰执公议,奏禀,不见伯通私任形迹。」於是,诏责铎言事轻率,慰谕伯通治事如故。
  顷之,迁侍御史,主奏事。监察御史姬端修以言事下吏,使御史台令史郭公仲达意于大夫张暐及铎。暐与铎奏事殿上,上问:「姬端修弹事尝申台官否?」对曰:「尝来面议。」端修款伏乃云:「只曾与侍御私议,大夫不知也。」既而端修杖七十收赎,公仲杖七十替罢。暐、铎坐奏事不实,暐追一官,铎两官,皆解职。顷之,起为泰定军节度副使。上谓宰臣曰:「凡言事者,议及朕躬亦无妨,语涉宰相,间有憎嫌,何以得进?」诏左司计铎资考至正五品,即除东平府治中。未几,景州阙刺史,尚书省已奏郭歧为之,诏特改铎为景州刺史,仍勿送审官院。铎述十二训以教民。诏曰:「路铎十二训皆劝人为善,遍谕州郡使知之。」迁陕西路按察副使。坐以纠弹之官与京兆府治中蒲察张铁、总管判官辛孝俭、推官爱剌宴饮,夺路一官解职。泰和六年,召为翰林待制兼知登闻鼓院,累除孟州防御使。贞祐初,城破,投沁水死。
  铎刚正,历官台谏,有直臣之风。为文尚奇,诗篇温润精致,号《虚舟居士集》云。
  完颜伯嘉字,辅之,北京路讹鲁古必剌猛安人。明昌二年进士,调中都左警巡判官。孝懿皇后妹晋国夫人家奴买漆不酬直,伯嘉钩致晋国用事奴数人系狱。晋国白章宗,章宗曰:「姨酬其价,则奴释矣。」由是豪右屏迹。改宝坻丞。补尚书省令史,除太学助教、监察御史。劾奏平章政事仆散揆。或曰:「与宰相有隙,奈何?」伯嘉曰:「职分如此。」迁平凉治中。累官莒州刺史。谳属县盗,伯嘉曰:「饥寒为盗,得钱二千,经月不使一钱云何?此必官兵捕他盗不获,诬以准罪耳。」诘之,果然。诏与按察官俱推排物力,召见于香阁。
  大安中,三迁同知西京留守,权本路安抚使。贞祐初,迁顺义军节度使。居父母丧,卒哭,起复震武军节度使兼宣抚副使,提控太和岭诸隘。副统李鹏飞诬杀彰国军节度使牙改,诏伯嘉治之。贞祐四年三月,伯嘉奏:「西京副统程琢智勇过人,持心忠孝,以私财募集壮士二万,复取浑源、白登,有恢复山西之志,已命驻于弘州矣。近者靖大中、完颜毛吉打以三千人归国,各迁节度副使。今山西已不守,琢收合余众,尽忠於国,百战不挫。臣恐失机会,辄拟琢昭勇大将军,同知西京留守事,兼领一路义军,给以空名敕二十道,许择有谋略者充州县。」制可,仍赐琢姓夹谷氏。琢请曰:「前代皆赐国姓,不系他族,如蒙更赐,荣莫大焉。」诏更赐完颜氏。
  是月,伯嘉迁元帅左监军,知太原府事,河东北路宣抚使。以同知太原府斡勒合打为彰国军节度使、宣抚副使。六月,斡勒合打奏:「同知西京留守完颜琢恃与宣抚使伯嘉雅善,徙居代州,肆为侵掠。遥授太原治中,权坚州刺史完颜斜烈私离边面,臣白伯嘉,伯嘉不悦,遣臣护送粮运于代州。臣请益兵,乃以羸卒数百见付,半无铠仗。臣复为言,伯嘉怒臣,榜掠几死。臣立功累年,颇有寸效,伯嘉挟私陵轹,无复宣抚同僚之礼。臣欲不言,恐他日反为所诬,无以自明。」上问宰臣,奏曰:「太原重镇,防秋在迩,请敕谕和解。」诏曰:「太原兵冲,若以私忿废国事,国家何赖焉!卿等同心戮力,以分北顾之忧,无执前非,误大计也。」七月,伯嘉改知归德府事,合打改武宁军节度使。御史台奏:「宣抚副使合打诉元帅伯嘉以私忿加箠楚,令本台廉问,既得其事,遂不复穷治。若合打奏实,伯嘉安得无罪,伯嘉无罪,合打合坐欺罔,乞审正是非,明示黜陟。」宣宗曰:「今正防秋,且已。」
  初,河东行省胥鼎奏:「完颜伯嘉屡言同知西京留守兼台州刺史完颜琢,可倚之以复山西,朝廷迁官赐姓,令屯代北,扼太和岭。今闻诸隘悉无琢兵,盖琢挈太原之众,保五台剽掠耳。如尚以伯嘉之言为可信,乞遣琢出太原,或徙之内地,分处其众,以备不测之变。」宰臣奏:「已遣官体究琢军,且令太原元帅府乌古论德升召琢使之矣。当以此意报鼎。」无何,德升奏:「琢兵数万分屯代州诸险,拒战甚力,其众乌合,非琢不可制。」胥鼎复奏:「宣差提控古里甲石伦言,琢方招降人,谋复山西,盘桓于忻、代、定、襄间,恣为侵扰,无复行意。发掘民粟,并且。戕杀无辜,虽曰不烦官廪,博易为名,实则攘劫,欺国害民无如琢者。石伦之言如此,臣已令帅府禁止之矣。」宰臣奏:「所遣官自忻、代来,云不见劫掠之迹,惟如德升言便。」从之。
  伯嘉至归德,上言,乞杂犯死罪以下纳粟赎免。宰臣奏:「伯嘉前在代州尝行之,盖一时之权,不可为常法。」遂寝。俄改签枢密院事。未阅月,改知河南府事。是时,甫经兵后,乏兵食,伯嘉令输枣栗菜根足之,皆以为便。兴定元年,知河中府,充宣差都提控,未几召为吏部尚书。二年,改御史中丞。
  初,贞祐四年十月,诏以兵部尚书、签枢密院事蒲察阿里不孙为右副元帅,备御潼关、陕州。次渑池土濠村,兵不战而溃。阿里不孙逸去,亡所佩虎符,变易姓名,匿柘城县,与其妻妹前韩州刺史合喜男妇纥石烈氏及仆婢三人僦民舍居止。合喜母徒单氏闻之,捕执纥石烈,断其发,拘之佛寺中。阿里不孙复亡去。监察御史完颜药师劾奏:「乞就诘纥石烈及仆婢,当得所在。其妻子见在京师,亦无容不知,请穷治。」有司方系其家人,特命释之,诏曰:「阿里不孙若能自出,当免极罪。」阿里不孙乃使其子上书,请图后效。尚书省奏:「阿里不孙幸特赦死,当诣阙自陈,乃令其子上书,犹怀顾望。」伯嘉劾之曰:「古之为将者,受命之日忘其家,临阵之日忘其身,服丧衣、凿凶门而出,以示必死。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惟民是保。阿里不孙膺国重寄,握兵数万,未阵而溃,委弃虎符,既不得援枹鼓以死敌,又不能负斧锧而请罪,逃命窜伏,猥居里巷,挟匿妇人,为此丑行。圣恩宽大,曲赦其死,自当奔走阙庭,皇恐待命。安坐要君,略无忌惮,迹其情罪,实不容诛。此而不惩,朝纲废矣。乞尸诸市以戒为臣之不忠者!」宣宗曰:「中丞言是,业已赦之矣。」阿里不孙乃除名。
  五月,充宣差河南提控捕蝗,许决四品以下。宣宗忧旱。伯嘉奏曰:「日者君之象,阳之精,旱乃人君自用亢极之象,宰执以为冤狱所致。夫燮和阴阳,宰相之职,而猥归咎於有司。高琪武弁出身,固不足论,汝砺辈不知所职,其罪大矣。汉制,灾异策免三公,顾归之有司邪。臣谓今日之旱,圣主自用,宰相谄谀,百司失职,实此之由。」高琪、汝砺深怨之。礼部郎中抹捻胡鲁剌以言事忤旨,集五品以上官显责之。明日,伯嘉谏曰:「自古帝王莫不欲法尧、舜而耻为桀、纣,盖尧、舜纳谏,桀、纣拒谏也。故曰:'纳谏者昌,拒谏者亡'。胡鲁剌所言是,无益于身,所言不是,无损于国。陛下廷辱如此,独不欲为尧、舜乎?近日言事者语涉谤讪,有司当以重典,陛下释之。与其释之以为恩,曷若置之而不问。」宰相请修山寨以避兵,伯嘉谏曰:「建议者必曰据险可以安君父,独不见陈后主之入井乎?假令入山寨可以得生,能复为国乎?人臣有忠国者,有媚君者,忠国者或拂君意,媚君者不为国谋。臣窃论之,有国可以有君,有君未必有国也。」高琪、汝砺闻之,怒愈甚。
  十二月,以御史中丞、权参知政事,元帅左监军,行尚书省、元帅府于河中,控制河东南北路便宜从事。兴定三年,伯嘉至河中,奏曰:「本路冲要,不可阙官,凡召辟者每以艰险为辞。乞凡檄召无故不至者宜令降罚,悉心干当者视所历升迁。」诏召不至者决杖一百,余如所请。廷议欲弃河东,其民以实陕西。伯嘉上书谏曰:「中原之有河东,如人之有肩背。古人云'不得河东不雄',万一失之,恐未易取也。」大忤宰执意。
  顷之,召还,罢为中丞。伯嘉入见,奏曰:「如臣驽钝,固宜召还,更须速遣大臣镇抚。」宣宗深然之。伯嘉上疏曰:「国家兵不强,力不足以有为,财不富,赏不足以周众,独恃官爵以激劝人心。近日以功迁官赴都求调者,有司往往驳之,冒滥者固十之?,既与而复夺之,非所以劝功也。乞应军功迁官,宣敕无伪者即准用之。」又曰:「自兵兴以来,河北桀黠往往聚众自保,未有定属。乞赐招抚,署以职名,无为他人所先。」又曰:「河东、河北有能招集余民完守城寨者,乞无问其门地,皆超逾等级,授以本处见任之职。」又曰:「河中、晋安被山带河,保障关、陕,此必争之地。今虽残破,形势犹存,若使他人据之,因盐池之饶,聚兵积粮,则河津以南,太行以西,皆不足恃矣。」
  四年秋,河南大水,充宣慰副使,按行京东。奏曰:「亳州灾最甚,合免三十余万石。三司止奏除十万石,民将重困,惟陛下怜之。」诏治三司奏灾不以实罪。伯嘉行至蕲县,闻前有红袄贼,不敢至泗州。监察御史乌古孙奴申劾伯嘉违诏,不遍按视。又曰:「伯嘉知永城县主簿蒙古讹里刺不法,沈丘令夹谷陶也受贿,匿而不发。前谷城县令独吉鼎术可尝受业伯嘉,伯嘉讽御史辟之。」诏有司鞫问,会赦免。
  五年,起为彰化军节度使,改翰林侍讲学士。伯嘉纯直,不能与时低昂,尝曰:「生为男子,当益国泽民,其他不可学也。」高汝砺方希宠固位,伯嘉论事辄与之忤,由是毁之者众。元光元年,坐言事过切,降遥授同知归德府事。二年三月,遥授集庆军节度使,权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于河中,率陕西精锐与平阳公史咏共复河东。顷之,伯嘉有疾。六月,薨。
  伯嘉去太原后,完颜琢寓军平定石仁寨,权平定州刺史范铎以阎德用充本州提控。德用桀骜,蓄奸谋,铎不能制,委曲容庇之。兴定元年,德用率所部掩袭,杀琢及官属程珪等百余人,遂据石仁寨。铎惧,挈家奔太原。德用遂据平定州。二年十月,诏诛范铎。
  术虎筠寿,贞祐间为器物局直长,迁副使。贞祐三年七月,工部下开封市白牯取皮治御用鞠仗。筠寿以其家所有鞠仗以进,因奏曰:「中都食尽,远弃庙社,陛下当坐薪悬胆之日,奈何以球鞠细物动摇民间,使屠宰耕牛以供不急之用,非所以示百姓也。」宣宗不怿,掷仗笼中。明日,出筠寿为桥西提控。
  赞曰:孟铸、宗端修、路铎尽言于章宗,皆摈斥不遂。铸劾胡沙虎,可谓先知,虽行其言,弗究厥罚。厥后胡沙虎逆谋,胥持国终至于误国,而不悟也。宣宗时,完颜素兰、许古皆敢言者,亦挫于高琪、汝砺之手。匮土不能塞河决,有以也夫!完颜伯嘉以著功参大政,亦不能一朝而安,言之难也如是哉!术虎筠寿,所谓执艺事以谏者邪。
  张炜,字子明,洺州永年人,本名燝,避章宗嫌名改焉。大定二十五年进士,调葭州军事判官,再迁中都左警巡使。炜喜言功利,寡廉节,交通部民阎元翚,缙绅薄之。累官部员外郎。
  承安五年,天色久阴晦,平章政事张万公奏:「此由君子小人邪正不分所致,君子宜在内,小人宜在外。」章宗问:「孰为小人?」万公对曰:「户部员外郎张炜、文绣署丞田栎、都水监丞张嘉贞虽有干才,无德而称,好奔走以取势利。大抵论人当先德后才。」诏三人皆与外除,炜出为同知镇西军节度使事,转同知西京转运使事。是时,大筑界墙,被行户工部牒主役事。丁母忧,起复桓州刺史,奏请以盐易米事,且所言利害甚多,恐涉细碎,不敢尽上。诏尚书省曰:「张炜通晓人也,朕不敢缕诘,卿等详问之,毋为虚文。」充宣差西北路军储,自言敛不及民,可以足用。大抵募商贾纵其贩易,不问所从来。奸人往往投牒,妄指产业,疏邻保姓名,炜信之,多与之钱。已而亡去,即逮系邻保,使之代偿,一路为之疲弊。以故旧氈罽缯絮皮革折给军士,皆弃于道而去。岁余,改户部郎中,迁翰林直学士,俱兼规措职事。左丞相宗浩奏:「张炜长于恢办,比户部给钱三十万,已增息十四万矣。请给钱通百万,今从长恢办,乞不隶省部,委臣专一提控,有应奏者,许炜专达,岁差干事官计本息具奏。」上从其请。
  泰和六年,伐宋,炜进银五千两。诏曰:「汝干集资储,固其职也,毋令军士有议国家。人之短汝,朕皆知之,惟能兴利,斯惟汝功。」自西北路召还,勾计诸道仓库,除签三司事。上问:「谁可代卿规措者?」炜举中都转运户籍判官王谦。谦至西北路,尽发炜前后散失钱物以巨万计,对狱者积年。大安三年,起为同签三司事。会河堡兵败,军士犹去张宣差刻我,欲倒戈杀之。累迁户部侍郎。贞祐初。迁河北西路按察转运使。
  贞祐二年春,中都乏粮,诏同知都转运使事。边源以兵万人护运通州积粟,军败死焉,平章政事高琪举炜代源行六部事。以劳进官一阶,改河北东路转运使。宣宗迁汴,佐尚书右丞胥鼎前路排顿,及修南京宫阙。无何,坐事降孟州防御使H辏ò补诙仁埂V率恕P诔跻造坑胁牛炔炱湮奘担觳桓从谩U甑v四年卒。
  高竑,渤海人。以廕补官,累调贵德县尉。提刑司举任繁剧,迁奉圣州录事。察廉,迁内黄令,累官左藏库副使。元妃李氏以皁弊易红币,竑独拒不肯易。元妃奏之。章宗大喜,遣人谕之曰:「所执甚善。今姑与之,后不得为例。」转仪鸾局、少府少监,改户部员外郎、安州刺史。大安中,越王永功判中山,竑以王傅同知府事。改同知河南府,充安抚使。徙同知大名府,兼本路安抚使。贞祐二年,迁河北西路按察转运使,录大名功,迁三官,致仕。兴定四年,卒。
  李复亨,字仲修,荣州河津人。年十八,登进士第。复中书判优等,调临晋主簿。护送官马入府,宿逆旅,有盗杀马,复亨曰:「不利而杀之,必有仇者。」尽索逆旅商人过客。同邑人橐中盛佩刀,谓之曰:「刀蔑马血,火煅之则刃青。」其人款服,果有仇。以提刑荐迁南和令。盗割民家牛耳。复亨尽召里中人至,使牛家牵牛遍过之,至一人前,牛忽惊跃,诘之,乃引伏。察廉,迁临洮府判官,改陕西东路户籍判官,转河东北路支度判官。
  泰和中,伐宋,充宣抚司经历官,迁解盐副使,历保大、震武同知节度事。丁母忧,起复同知震武节度,加遥授忻州刺史。贞祐间,历左司员外郎、郎中,迁翰林直学士行三司事。兴定三年,上言:「近日兴师伐宋,恐宋人乘虚掩袭南鄙,故籍边郡民为军。今大军已还,乞罢遣归本业。」从之。复亨举陈留县令程震等二十九人农桑有效,征科均一,朝廷皆迁擢之。
  是岁七月,置京东、京西、京南三路行三司,掌劝农催租、军须科差及盐铁酒榷等事,户部侍郎张师鲁摄东路,治归德,户部侍郎完颜麻斤出摄南路,治许州,复亨摄西路,治中京实河南府,三司使侯挚总之。复亨奏:「民间销毁农具以供军器,臣窃以为未便。汝州鲁山、宝丰,邓州南阳皆产铁,募工置冶,可以获利,且不厉民。」又奏:「阳武设卖盐官以佐军用,乞禁止沧,滨盐勿令过河,河南食阳武、解盐,河北食沧、滨盐,南北俱济。」诏尚书省行之。九月,以劝农有劳,迁兵部尚书。再阅月,转吏部尚书,权参知政事。四年三月,真拜参知政事,兼修国史。
  七月,河南雨水害稼,复亨为宣慰使,御史中丞完颜伯嘉副之,循行郡县,凡官吏贪污不治者,得废罢推治。复亨奏乞禁宣慰司官吏不得与州府司县行总管府及管军官会饮。又奏曰:「诏书令臣,民间差发可免者免之。民养驿马,此役最甚,使者求索百端,皆出养马之家,人多逃窜,职此之由。可依旧设回马官,使者食料皆官给之,岁终会计,均赋于民。」又奏:「河南闲田多,可招河东、河北移民耕种。被灾及沿边郡县租税全免,内地半之,以救涂炭之民,资蓄积之用。」诏有司议行焉。还奏:「南阳禾麦虽伤,土性宜稻,今因久雨,乃更滋茂。田凡五百余顷,亩可收五石,都得二十五万余石。可增直籴稻给唐、邓军食。缘诏书不急科役即令免罢,臣不敢辄行,如以臣言为然,乞付有司计之。」制可。无何,被诏提控军兴粮草。复亨奏:「河渡不通,陕西盐价踊贵,乞以粟互易足兵食。」诏户部从长规措。
  复亨有会计才,号能吏,当时推服,故骤至通显。既执政,颇矜持,以私自营,誉望顿减。五年三月,廷试进士,复亨监试。进士卢元谬误,滥放及第。读卷官礼部尚书赵秉文、翰林待制崔禧、归德治中时戩、应奉翰林文字程嘉善当夺三官降职,复亨当夺两官。赵秉文尝请致仕,宣宗怜其老,降两阶,以礼部尚书致仕。复亨罢为定国军节度使。元光元年十一月,城破自杀,年四十六。赠资德大夫、知河中府事。
  赞曰:大凡兵兴则财用不足,是故张炜、李复亨乘时射利,聚敛为功。大安,军士欲倒戈杀炜。复亨宣慰南阳,还奏稻熟可籴。所谓聚敛之臣者,二子之谓矣。高竑之守藏,君子颇有取焉。
 
金史卷一百一
列传第三十九
  ○承晖本名福兴抹捻尽忠仆散端本名七斤耿端义李英孛术鲁德裕乌古论庆寿
  承晖,字维明,本名福兴。好学,淹贯经史。袭父益都尹郑家塔割剌讹没谋克。大定十五年,选充符宝祗候,迁笔砚直长,转近侍局直长,调中都右警巡使。章宗为皇太孙,选充侍正。章宗即位,迁近侍局使。孝懿皇后妹夫吾也蓝,世宗时以罪斥去,乙夜,诏开宫城门召之。承晖不奉诏,明日奏曰:「吾也蓝得罪先帝,不可召。」章宗曰:「善。」未几,迁兵部侍郎兼右补阙。
  初置九路提刑司,承晖东京咸平等路提刑副使,改同知上京留守事。御史台奏:「承晖前为提刑,豪猾屏息。」迁临海军节度使。历利涉、辽海军,迁北京路提刑使。历知咸平、临潢府,为北京留守。副留守李东阳素贵,承晖自非公事,不与交一言。改知大名府,召为刑部尚书,兼知审官院。惠民司都监余里痕都迁织染署直长,承晖驳奏曰:「痕都以廕得官,别无才能,前为大阳渡讥察,才八月擢惠民司都监,已为太优,依格两除之后,当再入监差,今乃超授随朝八品职任。况痕都乃平章镒之甥,不能不涉物议。」上从承晖议,召徒单镒深责之。改知大兴府事。宦者李新喜有宠用事,借大兴府妓乐。承晖拒不与,新喜惭。章宗闻而嘉之。豪民与人争种稻水利不直,厚赂元妃兄左宣徽使李仁惠。仁惠使人属承晖右之。承晖即杖豪民而遣之,谓其人曰:「可以此报宣徽也。」复改知大名府事。雨潦害稼,承晖决引潦水纳之濠隍。
  及伐宋,迁山东路统军使。山东盗贼起,承晖言:「捕盗不即获,比奏报或迁官去官,请权行的决。」尚书省议:「猛安依旧收赎,谋克奏报,其余钤辖都军巡尉先决奏闻,俟事定复旧。」从之。及罢兵,盗贼渠魁稍就招降,犹往往潜匿泰山岩穴间。按察司请发数万人刊除林木,则盗贼无所隐矣。承晖奏曰:「泰山五岳之宗,故曰岱宗。王者受命,封禅告代,国家虽不行此事,而山亦不可赭也。齐人易动,驱之入山,必有冻饿失所之患,此诲盗,非止盗也。天下之山亦多矣,岂可尽赭哉。」议遂寝。
  是时,行限钱法。承晖上疏,略曰:「货聚于上,怨结于下。」不报。改知兴中府事。卫绍王即位,召为御史大夫,拜参知政事。驸马都慰徒单没烈与其父南平干政事,大为奸利,承晖面质其非。进拜尚书左丞,行省于宣德。参知政事承裕败绩于会河堡,承晖亦坐除名。至宁元年,起为横海军节度使。贞祐初,召拜尚书右丞。承晖即日入朝,妻子留沧州。沧州破,妻子皆死。纥石烈执中伏诛。进拜平章政事,兼都元帅,封邹国公。
  中都被围,承晖出议和事。宣宗迁汴,进拜右丞相,兼都元帅,徙封定国公,与皇太子留守中都。承晖以尚书左丞抹捻尽忠久在军旅,知兵事,遂以赤心委尽忠,悉以兵事付之,己乃总持大纲,期于保完都城。顷之,庄献太子去之,右副元帅蒲察七斤以其军出降,中都危急。诏以抹捻尽忠为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三年二月,诏元帅左监军永锡将中山、真定兵,元帅左都监乌古论庆寿将大名军万八千人、西南路步骑万一千、河北兵一万,御史中丞李英运粮,参知政事、大名行省孛术鲁德裕调遣继发,救中都。承晖间遣人以矾写奏曰:「七斤既降,城中无有固志,臣虽以死守之,岂能持久。伏念一失中都,辽东、河朔皆非我有,诸军倍道来援,犹冀有济。」诏曰:「中都重地,庙社在焉,朕岂一日忘也。已趣诸路兵与粮俱往,卿会知之。」及诏中都官吏军民曰:「朕欲纾民力,遂幸陪都,天未悔祸,时尚多虞,道路久梗,音问难通。汝等朝暮矢石,暴露风霜,思惟报国,靡有贰心,俟兵事之稍息,当不愆地旌赏。今已会合诸路兵马救援,故兹奖谕,想宜知悉。」永锡、庆寿等军至霸州北。三月乙亥,李英被酒,军无纪律,大元兵攻之,英军大败。是时,高琪居中用事,忌承晖成功,诸将皆顾望。既而以刑部侍郎阿典宋阿为左监军,行元帅府于清州,同知真定府事女奚烈胡论出为右都监,行元帅府于保州,户部侍郎侯挚行尚书六部,往来应给,终无一兵至中都者。庆寿军闻之亦溃。
  承晖与抹捻尽忠会议于尚书省。承晖约尽忠同死社稷。尽忠谋南奔,承晖怒,即起还第,亦无如尽忠何。召尽忠腹心元帅府经历官完颜师姑至,谓曰:「始我谓平章知兵,故推心以权畀平章,尝许与我俱死。今忽异议,行期且在何日,汝必知之。」师姑曰:「今日向暮且行。」曰:「汝行李办未?」曰:「办矣」。承晖变色曰:「社稷若何?」师姑不能对。叱下斩之。承晖起,辞谒家庙,召左右司郎中赵思文与之饮酒,谓之曰:「事势至此,惟有一死以报国家。」作遗表付尚书省令史师安石。其表皆论国家大计,辨君子小人治乱之本,历指当时邪正者数人,曰:「平章政事高琪,赋性阴险,报复私憾,窃弄威柄,包藏祸心,终害国家。」因引咎以不能终保都城为谢。复谓妻子死于沧州,为书以从兄子永怀为后。从容若平日,尽出财物,召家人,随年劳多寡而分之,皆与从良书。举家号泣,承晖神色泰然,方与安石举白引满,谓之曰:「承晖于《五经》皆经师授,谨守而力行之,不为虚文。」既被酒,取笔与安石诀,最后倒写二字,投笔叹曰:「遽尔谬误,得非神志乱邪?」谓安石曰:「子行矣。」安石出门,闻哭声,复还问之,则已仰药薨矣。家人匆匆瘗庭中。是日暮,尽忠出奔,中都不守。贞祐三年五月二日也。师安石奉遗表奔赴行在奏之。宣宗设奠于相国寺,哭之尽哀。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尉、尚书令、广平郡王,谥忠肃。诏以永怀为器物局直长。永怀子撒速为奉御。
  承晖生而贵富,居家类寒素,常置司马光、苏轼像于书室,曰:「吾师司马而友苏公。」平章政事完颜守贞素敬之,与为忘年交。
  扶捻尽忠,本名彖多,上京路猛安人。中大定二十八年进士第,调高阳、朝城主簿,北京、临潢提刑司知事。御史台举廉能,迁顺义军节度副使。以忧去官,起复翰林修撰,同知德昌军节度事,签北京按察司、滑州刺史,改恩州。上言:「凡买卖军器,乞令告给凭验,以防盗贼私市。」尚书省议,「止听系籍人匠货卖,有知情售不应存留者同私造法。」从之。迁山东按察副使,坐虚奏田稼丰收请籴常平粟,诈称宣差和籴,降虢州刺史,改乾州。
  泰和六年,伐宋,为元帅右监军完颜充经历官,坐奏报稽滞,杖五十。八年,入为吏部郎中,累迁中都、西京按察使。是时,纥石烈执中为西京留守,与尽忠争,私意不协。尽忠阴伺执中过失,申奏。执中虽跋扈,善抚御其部曲,密于居庸、北口置腹心刺取按察司文字。及执中自紫荆关走还中都,诏尽忠为左副元帅兼西京留守。以保全西京功进官三阶,赐金百两、银千两、重彩百段、绢二百疋。未几,拜尚书右丞,行省西京。贞祐初,进拜左丞。诏曰:「卿总领行省,镇抚陪京,守御有功,人民攸赖。朕新嗣祚,念尔重臣,益勉乃力,以副朕怀。」二年五月,自西京入朝,加崇进,封申国公,赐玉带、金鼎、重币。二年,进拜都元帅,左丞如故。
  宣宗迁汴,与右丞相承晖守中都。承晖为都元帅,尽忠复为左副元帅。十月,进拜平章政事,监修国史,左副元帅如故。宣宗诏尽忠善抚飐军,尽忠不察,杀飐军数人。已而中都受围,承晖以尽忠久在军旅,付以兵事,尝约同死社稷。及乌古论庆寿等兵溃,外援不至,中都危急,密与腹心元帅府经历官完颜师姑谋弃中都南奔,已戒行李,期以五月二日向暮出城。是日,承晖、尽忠会议于尚书省,承晖无奈尽忠何,径归家,召师姑问之,知将以其夜出奔,乃先杀师姑,然后仰药而死。是日,凡在中都妃嫔,闻尽忠出奔,皆束装至通玄门。尽忠谓之曰:「我当先出,与诸妃启途。」诸妃以为信然。尽忠乃与爱妾及所亲者先出城,不复顾矣。中都遂不守。尽忠行至中山,谓所亲曰:」若与诸妃偕来,我辈岂能至此!」
  尽忠至南京,宣宗释不问弃中都事,仍以为平章政事。尽忠言:「记注之官,奏事不当回避,可令左右司官兼之。」宣宗以为然。尽忠奏应奉翰林文字完颜素兰可为近侍局。宣宗曰:「近侍局例注本局人及宫中出身,杂以他色,恐或不和。」尽忠曰:「若给使左右,可止注本局人。既令预政,固宜慎选。」宣宗曰:「何谓预政?」尽忠曰:「中外之事得议论访察,即为预政矣。」宣宗曰:「自世宗、章宗朝许察外事,非自朕始也。如请谒营私,拟除不当,台谏不职,非近侍体察,何由知之?」尽忠乃谢罪。参政德升继之曰:「固当慎选其人。」宣宗曰:「朕于庶官曷尝不慎,有外似可用而实无才力者,视之若忠孝而包藏悖逆者。蒲察七斤以刺史立功,骤升显贵,辄怀异志。蒲鲜万奴委以辽东,乃复肆乱。知人之难如此,朕敢轻乎!众以蒲察五斤为公干,乃除副使。众以斜烈为淳直,乃用为提点。若乌古论石虎,乃汝等共举之,朕岂不尽心哉!」德 升曰:「比来访察,开决河堤,水损田禾等,复之皆不实。」上曰:「朕自今不敢问若辈,外间事皆不知,朕干何事,但终日默坐听汝等所为矣。方朕有过,汝等不谏,今乃面讦,此岂为臣之义哉!」德升亦谢罪。纥石烈执中之诛,近侍局尝先事启之,遂以为功,阴秉朝政。高琪托此辈以自固。及尽忠、德升面责,愈无所忌。未几,德升罢相,尽忠下狱,自是以后,中外蔽隔,以至于亡。
  尽忠与高琪素不相能,疑宣宗颇疏己,高琪间之。其兄吾里也为许州监酒,秩满,求调南京。尽忠与吾里也语及中都事,曰:「迩来上颇疏我,此高琪所为也。若再主兵,必不置此,胡沙虎之事,孰为为之!」吾里也曰:「然。」九月,尚书省奏:「遥授武宁军节度副使徒单吾典告尽忠谋逆。」上怃然曰:「朕何负彖多,彼弃中都,凡祖宗御容及道陵诸妃皆不顾,独与其妾偕来,此固有罪。」乃命有司鞫治,问得与兄吾里也相语事,遂并吾里也诛之。
  仆散端,本名七斤,中都路火鲁虎必剌猛安人。事亲孝,选充护卫,除太子仆正、滕王府长史、宿直将军、邳州刺史、尚厩局副使、右卫将军。章宗即位,转左卫。章宗朝隆庆宫,护卫花狗邀驾陈言:「端叔父胡睹预弑海陵,端不宜在侍卫。」诏杖花狗六十,代撰章奏人杖五十。丁忧,起复东北路招讨副使,改左副点检,转都点检,历河南、陕西统军使,复召为都点检。承安四年,上如蓟州秋山猎,端射鹿误入围,杖之,解职。泰和三年,起为御史大夫。明年,拜尚书左丞。
  泰和六年,诏大臣议伐宋,皆曰无足虑者。左丞相宗浩、参知政事贾铉亦曰:「狗盗鼠窃,非举兵也。」端曰:「小寇当昼伏夜出,岂敢白日列陈,犯灵璧、入涡口、攻寿春邪?此宋人欲多方误我,不早为之所,一旦大举入寇,将堕其计中。」上深然之。未几,丁母忧,起复尚书左丞。平章政事仆散揆伐宋,发兵南京,诏端行省,主留务。仆散揆已渡淮,次卢州。宋使皇甫拱奉书乞和,端奏其书。朝议诸道兵既进,疑宋以计缓师,诏端遣拱还宋。七年,仆散揆以暑雨班师,端还朝。
  初,妇人阿鲁不嫁为武卫军士妻,生二女而寡,常托梦中言以惑众,颇有验,或以为神。乃自言梦中屡见白头老父指其二女曰:「皆有福人也。若侍掖廷,必得皇嗣。」是时,章宗在位久,皇子未立,端请纳之。章宗从之。既而京师久不雨,阿鲁不复言:「梦见白头老父使己祈雨,三日必大澍足。」过三日雨不降,章宗疑其诞妄,下有司鞫问,阿鲁不引伏。诏让端曰:「昔者所奏,今其若何?后人谓朕信其妖妄,实由卿启其端,倪郁于予怀,念之难置。其循省于往咎,思善补于将来。恪整乃心,式副朕意!」端上表待罪,诏释不问。顷之,进拜平章政事,封申国公。八年,宋人请盟,端迁一官。
  章宗遗诏:「内人有娠者两位,生子立为储嗣。」卫绍王即位,命端与尚书左丞孙即康护视章宗内人有娠者。泰和八年十一月二十日,章宗崩。二十二日,太医副使仪师颜状:「诊得范氏胎气有损。」明年四月,有人告元妃李氏教承御贾氏诈称有身。元妃、承御皆诛死。端进拜右丞相,授世袭谋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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