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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

_28 元脱脱(古典)
  是时,世宗在位久,熟悉天下事,思得贤材与图致治,而大臣皆依违苟且,无所荐达。一日,世宗召宰臣谓曰:「卿等职居辅相,曾无荐举何也?且卿等老矣,殊无可以自代者乎?惟朕尝言某人可用,然后从而言之。卿等既无所言,必待朕知而后进用,将复有几?」因顾汝霖曰:「若右丞者,亦因右丞相言而知也。」汝霖对曰:「臣等苟有所知,岂敢不荐,但无人耳。」上曰:「春秋诸国分裂,土地偏小,皆称有贤。今天下之大,岂无人才?但卿等不举而已。今朕自勉,庶几致治。他日子孙谁与共治乎?」汝霖等皆有惭色。二十八年,进拜平章政事,兼修国史,封芮国公。世宗不豫,与太尉徒单克宁、右丞相襄同受顾命。章宗即位。加银青荣禄大夫,进封莘。
  先是,右丞相襄言:「熙宗圣节盖七月七日,为系景宣忌辰,更用正月受外国贺。今天寿节在七月,雨水淫暴,外方人使赴阙,有碍行李,乞移他月为便。」汝霖言:「帝王之道当示信于天下。昔宋主构生日,亦系五月。是时,都在会宁,上国遣使赐礼,不闻有霖潦碍阻之说。今与宋构好日久,遽以暑雨为辞,示以不实。万一雨水逾常,愆期到阙,犹愈更用别日。」参知政事刘玮、御史大夫唐括贡、中丞李晏、刑部尚书兼右谏议大夫完颜守贞、修起居注完颜乌者、同知登闻检院事孙铎亦皆言其不可。帝初从之,既而竟用襄议。时帝在谅阴,初出猎,谏院联章言心丧中未宜。其后冬猎,汝霖谏之。诏答曰:「卿能每事如此,朕复何忧。然时异事殊,难同古昔,如能斟酌得中,斯为当矣。」
  一日,帝谓宰臣曰:「今之用人,太拘资历,如此何能得人?」汝霖奏曰:「不拘资格,所以待非常之材。」帝曰:「崔祐甫为相,未逾年荐八百人,岂皆非常材耶?」时有司言民间收藏制文,恐因而滋讼,乞禁之。汝霖谓:「王者之法,譬犹江、河,欲使易避而难犯。本朝法制,坦然明白,今已著为不刊之典,天下之人无不闻诵。若令私家收之,则人皆晓然不敢为非,亦助治之一端也。不禁为便。」诏从之。
  明昌元年三月,表乞致仕,不许。十二月,卒。时帝猎饶阳,讣闻,敕百官送葬,赙礼加厚,谥曰文襄。
  汝霖通敏习事,凡进言必揣上微意,及朋附多人为说,故言不忤而似忠也。初,章宗新即位,有司言改造殿庭诸陈设物,日用绣工一千二百人,二年毕事。帝以多费,意辍造。汝霖曰:「此非上服用,未为过侈。将来外国朝会,殿宇壮观,亦国体也。」其后奢用浸广,盖汝霖有以导之云。
  张玄素,字子真,与浩同曾祖。祖祐,父匡,仕辽至节度使。玄素初以廕得官。高永昌据辽阳,玄素在其中。斡鲁军至,乃开门出降,特授世袭铜州猛安。天会间,历西上阁门使、客省使、东宫计司。天眷元年,以静江军节度使知涿州,察廉最,进官一阶。皇子魏王道济遥领中京,以玄素为魏王府同提点,寻改镇西军节度使,迁东京路都转运使,改兴平军节度使。正隆末年,天下盗起,玄素发民夫增筑城郭,同僚谏止之,不听。未几,寇掠邻郡,皆无备,而兴平独安。世宗即位,玄素来见于东京。玄素在东京,希海陵旨,言世宗尝取在官黄粮,及摭其数事。至是来见,世宗一切不问。玄素与李石力言宜早幸燕京,上深然之。迁户部尚书,出镇定武,遂致仕。年八十四,卒。
  玄素厚而刚毅,人畏惮之。往往以片纸署字其上治疟疾,辄愈,人皆异之。
  汝弼,字仲佐,父玄征,彰信军节度使,玄素之兄也。汝弼初以父廕补官。正隆二年,中进士第,调沈州乐郊县主簿。玄征妻高氏与世宗母贞懿皇后有属,世宗纳玄征女为次室,是为元妃。张氏生赵王允中。世宗即位于辽阳,汝弼与叔玄素俱往归之,擢应奉翰林文字。
  世宗御翠峦阁,召左司郎中高衎及汝弼问曰:「近日除授,外议何如?宜以实奏,毋少隐也。有不可用者当改之。」衎、汝弼皆无以对。自皇统以来,内藏诸物费用无度,吏夤缘为奸,多亡失。汝弼与宫籍直长高公穆、入殿小底王添兒阅实之,以类为籍,作四库以贮之。于是,内藏库使王可道等皆杖一百,汝弼等各进阶。顷之,兼修起居注,转右司员外郎。母忧去官。起复吏部郎中,累迁吏部尚书,拜参知政事。
  诏徙女直猛安谋克于中都,给以近郊官地,皆脊薄。其腴田皆豪民久佃,遂专为己有。上出猎,猛安谋克人前诉所给地不可种艺,诏拘官田在民久佃者与之。因命汝弼议其事。请「条约立限,令百姓自陈。过限,许人首告,实者与赏。」上可其奏。仍遣同知中都转运使张九思拘籍之。
  上问:「高丽、夏皆称臣。使者至高丽,与王抗礼。夏王立受,使者拜,何也?」左丞襄对曰:「故辽与夏为甥舅,夏王以公主故,受使者拜。本朝与夏约和,用辽故礼,所以然耳。」汝弼曰:「誓书称一遵辽国旧仪,今行之已四十年,不可改也。」上曰:「卿等言是也。」上闻尚书省除授小官多不称职,召汝弼至香阁谓之曰:「他宰相年老,卿等宜尽心。」汝弼对曰:「材薄不足以副圣意耳。」进拜尚书右丞。于是,户部粜官仓粟,汝弼请使暖汤院得籴之。上让曰:「汝欲积阴德邪?何区区如此。」
  左丞相徒单克宁得解政务,为枢密使。是日,汝弼亦怀表乞致仕。上使人止之曰:「卿年未老,未可退也。」进左丞,与族弟参知政事汝霖同日拜,族里以为荣。有年未六十而乞致仕者,上不许。汝弼曰:「圣旨尝许六十致仕。」上责之曰:「朕尝许至六十者致仕,不许未六十者。且朕言六十致仕,是则可行,否则当言。卿等不言,皆此类也。」久之,坐擅增诸皇孙食料,与丞相守道、右丞粘割斡特剌、参政张汝霖各削官一阶。上曰:「准法当解职,但示薄责耳。」汝弼在病告,上谓宰相曰:「汝弼久居执政,练习制度,颇能斟酌人材,而用心不正。」乃罢为广宁尹,赐通犀带。
  汝弼为相,不能正谏。上所欲为,则顺而导之,所不欲为,则微言以观其意。上责之,则婉辞以引过,终不忤之也。而上亦知之。且黩货,以计取诸家名园甲第珍玩奇好,士论薄之。二十七年,薨。
  汝弼既与永中,甥舅,阴相为党。章宗即位,汝弼妻高氏每以邪言怵永中,觊非望,画永中母像,侍奉祈祝,使术者推算永中。有司鞫治,高氏伏诛。事连汝弼,上以事觉在汝弼死后,得免削夺。
  耶律安礼,本名纳合,系出遥辇氏。幼孤,事母以孝闻。辽季,间关避难,未尝一日怠温凊。入朝,当路者重其行义,使主帅府文字,授左班殿直。天眷初,从元帅于山西。母丧,不克归葬,主帅怜之,赙礼甚厚。安礼冒大暑,挽柩行千余里,哀毁骨立,行路嗟叹。服除,由行台吏、礼部主事累迁工部侍郎,改左司郎中。
  天德间,罢行台尚书省,入为工部侍郎,累迁本部尚书。明年冬,为宋国岁元使。被诏鞫治韩王亨狱于广宁。亨无反状,安礼还奏。海陵怒,疑安礼梁王宗弼故吏,乃责安礼曰:「孛迭有三罪。其论阿里出虎有誓券不当死,既引伏。其谓不足进马,及密遣刺客二者,安得无之?汝等来奏,欲测我喜怒以为轻重耳。」乃遣安礼再往,与李老僧同鞫之。老僧由是杀亨于狱。海陵犹谓安礼辄杀亨以绝灭事迹,亲戚得以不坐。安礼之不附上刻下乃如此。
  改吏部尚书,护大房山诸陵工作。拜枢密副使,封谭国公,迁尚书右丞,进封郕国公,转左丞。议降累朝功臣封爵,密谏伐江南,忤海陵意,罢为南京留守,封温国公。安礼长于吏事,廉谨自将,从帅府再伐宋,宝货人口一无所取。贵为执政,奴婢止数人,皆有契券,时议贤之。薨,年五十六。
  纳合椿年,本名乌野。初置女直字,立学官于西京,椿年与诸部兒童俱入学,最号警悟。久之,选诸学生送京师,俾上京教授耶鲁教之,椿年在选中。补尚书省令史,累官殿中侍御史,改监察御史。海陵为相,荐为右司员外郎,编定新制。海陵篡立,以为谏议大夫。椿年有酒失,海陵使之戒酒,遂终身不复饮。改秘书监,修起居注,授世袭猛安,为翰林学士兼御史中丞。贞元初,起上京诸猛安于中都、山东等路安置,以劳赐玉带闲厩马。奉迁山陵,还为都点检。赐今名,拜参知政事。海陵谓椿年曰:「如卿吏材甚难得,复有如卿者乎?」椿年荐大理丞纥石烈娄室。海陵以娄室为右司员外郎。未旬日,海陵谓椿年曰:「吾试用娄室,果如卿言。惟贤知贤,信矣。」娄室后赐名良弼,有宰相才,世宗时,至左丞相,号贤相焉。
  正隆二年,椿年薨。海陵亲临哭之,追封特进、谭国公,谥忠辩,赙银二千两、彩百端、绢千匹、钱千万。以长子参谋合为定远大将军,袭猛安,次子合答为忠武校尉。及归葬,再赐钱百万,仍给道路费。
  椿年有宰相才,好推挽士类,然颇营产业,为子孙虑。冒占西南路官田八百余顷。大定中,括捡田土,百姓陈言官豪占据官地,贫民不得耕种。温都思忠子长寿、椿年子猛安参谋合等三十余家凡冒占三千余顷。诏诸家除牛头税地各再给十顷,其余尽赋贫民种佃。世颇以此讥椿年云。
  祁宰,字彦辅,江淮人。宋季以医术补官。王师破汴得之,后隶太医。累迁中奉大夫、太医使。数被赏赉,常感激欲自效。海陵将伐宋,宰欲谏,不得见。会元妃有疾,召宰诊视。既入见,即上疏谏,其略言:「国朝之初,祖宗以有道伐无道,曾不十年,荡辽戡宋。当此之时,上有武元、文烈英武之君,下有宗翰、宗雄谋勇之臣,然犹不能混一区宇,举江淮、巴蜀之地,以遗宋人。况今谋臣猛将,异于曩时。且宋人无罪,师出无名。加以大起徭役,营中都,建南京,缮治甲兵,调发军旅,赋役烦重,民人怨嗟,此人事之不修也。间者昼星见于牛斗,荧惑伏于翼轸。巳岁自刑,害气在扬州,太白未出,进兵者败,此天时不顺也。舟师水涸,舳舻不继,而江湖岛渚之间,骑士驰射,不可驱逐,此地利不便也。」言甚激切。海陵怒,命戮于市,籍其家产,天下哀之。綦戩,宰婿也,海陵疑奏疏戩为之。辞曰:「实不知也。」海陵犹杖戩。召禁中诸司局官至咸德门,谕以杀宰事。
  明年,世宗即位于辽东。四年,诏赠资政大夫,复其田宅。章宗即位,诏访其子忠勇校尉、平定州酒监公史,擢尚药局都监。泰和初,诏定功臣谥,尚书省掾李秉钧上言:「事有宜缓而急,若轻而重者,名教是也。伏见故赠资政大夫祁宰以忠言被诛,慕义之士,尽伤厥心。世宗即位,赠之以官,陛下录用其子,甚大惠也。虽武王比干之墓,孔子誉夷、齐之仁,何以异此。而有司拘文,以职非三品不在议谥之例,臣窃疑之。若职至三品方得请谥,当时居高官、食厚禄者,不为无人,皆畏罪淟涊,曾不敢申一喙,画一策,以为社稷计。卒使立名死节之士,顾出于医卜之流,亦可以少愧矣。臣以谓非常之人,当以非常之礼待之。乞诏有司特赐谥以旌其忠,斯亦助名教之一端也。」制曰:「可。」下太常,谥曰忠毅。
  赞曰:异哉,海陵之为君也,舞智御下而不恤焉。君子仕于朝,动必以礼,然后免于耻。张通古、耶律安礼位不及张浩,进退始终,其贤远矣。浩无事不为,无役不从,为相最久,用之厚,遇之薄,岂亦自取之邪?海陵伐宋,浩、安礼位皆大臣,一以婉辞,一以密谏,贤于不谏而已。祁宰一医流,独能极谏,其后皆如所言。海陵戕之,足以成其百世之名耳。纳合椿年援引善类,有君子风。其死适在宋兵未举之前,然观其好营产殖,亦未必忘身徇国之士也。祁宰卓乎不可及也夫!
 
金史卷八十四
列传第二十二
  ○杲本名撒离喝耨碗温敦思忠子乙迭温敦兀带奔睹高桢白彦敬张景仁
  杲,本名撒离喝,安帝六代孙,泰州婆卢火之族,胡鲁补山之子。雄伟有才略,太祖爱之,常在军中。及婆卢火为泰州都统,宗族皆随迁泰州。撒离喝尝为世祖养子,独得不迁,仍居安出虎水。
  宗翰、宗望已再克汴,执宋二主北还。宗望分遣诸将定河北。左都监阇母攻下河间。雄州李成弃城走,撒离喝邀击,大破之,雄州遂降。睿宗经略山东,留撒离喝于河上,而真定境内有贼众,自称元帅秦王。撒离喝击破其众,执而戮之。从平陕西,撒离喝徇地自渭以西,降德顺军,又降泾原路镇戎军,进平熙河,降甘泉等三堡,遂取保川城,明年,同奔睹讨平河外,降宁洮、安陇二寨,并降下河及乐州。至西宁,尽降其都护官属,于是木波族长等皆迎降。攻庆阳,败其拒者,遂降其城。慕洧以环州来降,得城寨十三,步骑一万。于是,宗弼军败于和尚原,上褒美撒离喝而戒励宗弼。
  睿宗已定陕西,留兵屯冲要,使撒离喝总之。居无何,请收剑外十三州。与宋王彦之军七千人遇于沙会泺,败之,遂克金州。连破吴玠诸军于饶峰关,遂取真符县,取洋州入兴元府。败吴玠兵于固镇,擒其两将。撒葛柷等破宋兵,尽下诸砦及仙人关。天会十四年,为元帅右监军。
  天眷三年,宗弼复取河南。撒离喝自河中出陕西。既至凤翔,击走宋军。是时,宋军在京兆西者甚众。诸将以暑雨,欲驻军。且闻宋兵九万会于泾州,都元帅遣河南步卒来会军。撒离喝留诸将屯环庆,独以轻骑取泾州。六月,败宋兵于泾州。宋兵走渭州,拔离速追击,大败之。未几,为右副元帅。皇统三年,封应国公,锡赉甚厚。熙宗出猎,赐具装马二,命射于围中。加开府仪同三司。将还军,命宰臣饯之。
  海陵升蒲州为河中府,撒离喝为河中尹,左副元帅如故。自陕西入朝,因从容言曰:「唐建成不道,太宗以义除之,即位之后,力行善政,后世称贤。陛下以前主失德,大义废绝,力行善政,则如唐太宗矣。」海陵闻其言,色变,撒离喝亦悔其言。既而进封国王,从行官吏皆官赏之。海陵念撒离喝久握兵在外,颇得士心,忌之,以为行台左丞相兼左副元帅。又恐不奉命,阳尊以殊礼,使系属籍,以玉带玺书赐之。撒离喝至汴,诏谕行台右丞相、右副元帅挞不野无使撒离喝预军事。撒离喝不知,每事辄争之。挞不野诡曰:「太师梁王以陕西事属公,以河南事属挞不野,今未尝别奉诏命。陕西之事,挞不野固不敢干涉。」挞不野久在河南,将帅畏而附之。撒离喝始至势孤,争之不得,白于朝。大臣知上旨,报曰:「如梁王教。」及诏使至汴,谕旨于挞不野。使还,挞不野独有附奏,撒离喝不得与闻,人皆知海陵使挞不野图之矣。
  会海陵欲除辽王斜也子孙及平章政事宗义等,元帅府令史遥设希海陵旨,诬撒离喝父子谋反,并平章宗义、尚书谋里野等。遥设学撒离喝手署及印文,诈为契丹小字家书与其子宗安,从左都监奔睹上变。封题作已经开拆者,书纸隐约有白字,作曾经水浸,致字画分明者,称御史大夫宗安于宫门外遗下此书,遥设拾得之。其书略曰:「挞不野自来于我不好,凡事常有堤防,应是知得上意。移剌补丞相于我不好,若迟缓分毫,猜疑必落他手也。」又曰:「阿浑每见此书,约定月日,教扫胡令史却写白字书来。」有司鞫问,宗安不服曰:「使真有此书,我剖肌肉藏之,犹恐漏泄,安得于朝门下遗之?」有司掠笞楚毒,宗安神色不变。乃置扫胡炉炭上,扫胡不能堪,自诬服。宗安谓扫胡曰:「尔苦矣。」宗义被掠笞,不能当,亦自诬服,曰:「我辈知不免矣,不早决,徒自苦。」宗安曰:「今虽无以自明,九泉之下当有冤对,吾终不能引屈。」竟不服而死。使厮鲁浑杀撒离喝于汴,族其家,而无写书及传书者主名。
  有折哥者,能契丹小字,旧尝从撒离喝。特末者,陕西旧将,尝以左副元帅事驰驿赴阙。两人者皆族诛。撒离喝亲属坐是死者二十余人。鲁王斡者孙耶鲁候撒离喝于汴,厮鲁浑执之,耶鲁曰:「愿付有司,若法当同坐,虽死不恨。」厮鲁浑亦杀之。其家讼于朝,海陵不问,但赐钱二百万。
  奔睹迁元帅左监军,加开府仪同三司。遥设为同知博州事,赐钱三百万,谓之曰:「尔无自比老人。老人亲告朕,尔以告有司,设有撒离喝党人在其间,败吾事矣。」老人指萧玉也。萧玉名老人,故云然。遥设在博州数岁,后与萧裕谋反,伏诛。
  大定初,诏复撒离喝官爵。三年,追封金源郡王,谥庄襄,以郡王品秩官为营葬。十七年,配享太宗庙廷。
  耨碗温敦思忠,本名乙剌补,阿补斯水人。太祖伐辽,是时未有文字,凡军事当中复而应密者,诸将皆口授思忠,思忠面奏受诏,还军传致诏辞,虽往复数千言,无少误。及辽人议和,思忠与乌林答赞谋往来专对其间,号闸剌。闸剌者,汉语云行人也。自收国元年正月,辽人遣僧家奴来,使者三往反,议不决。使者赛剌至辽,辽人杀之。辽主自将,至驼门,大败,归,复遣使议和。太祖使胡突衮往,书曰:「若不从此,胡突衮但使人送至界上,或如赛剌杀之,惟所欲者。」
  天辅三年六月,辽大册使太傅习泥烈以册玺至上京一舍,先取册文副录阅视,文不称兄,不称大金,称东怀国。太祖不受,使宗翰、宗雄、宗干、希尹商定册文义指,扬朴润色,胡十答、阿撒、高庆裔译契丹字,使赞谋与习泥烈偕行。赞谋至辽,见辽人再撰册文,复不尽如本国旨意,欲见辽主自陈,阍者止之。赞谋不顾,直入。阍者相与搏撠,折其信牌。辽人惧,遽遣赞谋归。太祖再遣赞谋如辽。辽人前后十三遣使,和议终不可成。太祖自将,遂克临潢。
  其后伐宋,思忠从宗翰军,封刘豫为齐帝,思忠为传宣使,俄授谋克。从宗弼克和尚原。还为同知西京留守事。天眷初,改蒲州防御使。元帅府在陕西者,其官属往往豪压贫民为奴,起遣工匠千人东来,至河上,思忠留止其人以闻,诏皆还之。为行台尚书左丞。是时,赞谟为行台参知政事,思忠黩货无厌,赞谟鄙之,两人由是交恶。海陵杀左丞相秉德于行台。赞谟妻,秉德乳母也。思忠因构赞谟。杀之。是岁,思忠入为尚书右丞。俄进平章政事,封郜国公。进拜左丞相兼侍中,封沂国公。
  天德三年,致仕。贞元二年十月,海陵率三品以上官幸思忠第,使以家礼见,谓思忠曰:「卿神气康实,习先朝旧事,舍卿无能知者,当为朕起,共治国政。」对曰:「君之命,臣敢不敬从,但恨老病疏谬,无以塞责耳。」遂命思忠乘马从入宫,拜太傅,领三省事,封齐国王。寻拜太师兼劝农使。已而罢中书门下省,不置领三省事。置尚书令,位丞相上。思忠为尚书令,特置散从八人,听随至宫,省奏赐坐。海陵欲定封爵制度,风思忠建白之。封王者皆降封,异姓或封公或一品、二品阶。惟封思忠广平郡王,赐以玉带。思忠言百官不当封妻,海陵从之。惟封思忠次室为郡夫人。而思忠亦自谓太祖旧臣,颇自任,虽海陵遂非拒谏,而思忠尽言无所避。
  海陵将伐宋,问诸大臣,皆不敢对。思忠曰:「不可。」海陵不悦,谓思忠曰:「汝勿论可否,但云何时克之。」思忠曰:「以十年为期。」海陵曰:「何久也?期月耳。」思忠曰:「太祖伐辽,犹且数年。今百姓愁怨,师出无名。江、淮间暑热湫湿,不堪久居,未能以岁月期也。」海陵怒,顾视左右,若欲取兵刃者。思忠无所畏恐,复曰:「老臣历事四朝,位至公相,苟有补于国家,死亦何憾。」有顷,海陵曰:「自古帝王混一天下,然后可为正统。尔耄夫固不知此,汝子乙迭读书,可往问之。」思忠曰:「臣昔见太祖取天下,此时岂有文字耶?臣年垂七十,更事多矣,彼乳臭子,安足问哉!」
  海陵既不用思忠言,运四方甲仗于中都。思忠曰:「州郡无兵,何以备盗贼?」海陵尽籍丁壮为兵,思忠曰:「山后契丹诸部,恐未可尽起。」皆不听。其后,州郡盗起,守令不能制。契丹撒八、窝斡果反,期年乃克之。
  当是时,海陵伐宋,祁宰谏而死,张浩进言被杖,思忠见疏,孔彦舟画策先取两淮,他无及者。正隆六年,思忠薨,年七十三。海陵深悼惜之,亲临奠,赙赠加等,赐金螭头车,使者监护,给道路费。
  大定十二年,诏复乌林答赞谟官爵,赠特进。上谓宰臣曰:「赞谟忠实刚毅,虽古人无以过。与思忠有隙,遂劝海陵杀之。今思忠子孙皆不肖,亦阴报也。」初,思忠已构杀赞谟,遂纳其妻曹氏,尽取其家财产。章宗即位,赞谟女五十九乞改葬。诏赐葬地于怀州,并以思忠元取家赀付之。
  谦,本名乙迭,累官御史中丞。世宗谓之曰:「省部官受请托,有以室家传达者。官刑不肃,士风颓弊如此,其纠正之。」初,世宗至中都,多放宫人还家,有称心等数人在放遣之例,所司失于检照,不得出宫,心常怏怏。大定二年闰二月癸巳夜,遂于十六位放火,延烧太和、神龙殿。上命近臣迹火之所发。十六位宫人袁六娘等六人告,实称心等为之。称心等伏诛,赏赐袁六娘六人,放出宫为良。谦意宫殿被火,将复兴工役,劳民伤财,乃上表乞权纾修建。上使张汝弼诏谦曰:「朕思正隆比年徭役,百姓疮痍未复,边事未息,岂遽有营缮也。卿可悉之。」
  久之,袭父思忠济州猛安、利涉军节度副使。乌林答钞兀追捕逃军,至猛安中,谦畏其扰,乃醵民财买银赂钞兀。事觉,钞兀抵罪,谦坐夺猛安。遇赦,求叙。上曰:「乙迭无自与赃,使复其所。」
  耨碗温敦兀带,太师思忠侄也。天会间,充女直字学生,学问通达,观书史,工为诗。选为尚书省令史,除右司都事,转行台右司郎中,入为左司员外郎。累官同知大兴尹,京师盗贼止息,事无留滞。再迁刑部尚书,改定海军节度使。除兵部尚书,改吏部。正隆伐宋。为武定军都总管。世宗即位,遣使召之,授咸平尹,为北边行军都统。改会宁尹,都统如故。是时初定窝斡,人心未安,兀带为治宽简,多备御,谨斥候,边郡以宁。改北京留守。以廉察举「兀带所在有能名,无私过」,由是入拜参知政事。世宗谕之曰:「凡在卿上者,行事或不当理,咨禀不从,卿以所见奏闻。下位有可用之才,当推荐之。」久之,属疾,上命左宣徽使敬嗣晖往视,遣医治疗。薨,年四十七。上闻悼惜之,赙银千两、重彩四十端、绢四百匹,敕有司致祭。久之,上谓侍臣曰:「故参知政事兀带、刑部尚书彦忠、沧州节度使兀不喝、侍郎敌斡、郎中骨赧皆为人忠直,后进中少有能及之者。朕乐得忠直之人,有如兀带辈者乎,卿等为朕举之。」其见思如此。
  昂,本名奔睹,景祖弟孛黑之孙,斜斡之子。幼时侍太祖。太祖令数人两两角力。时昂年十五,太祖顾曰:「汝能此乎?」对曰:「有命,敢不勉。」遂连仆六人。太祖喜曰:「汝,吾宗弟也,自今勿远左右。」居数日,赐金牌,令佩以侍。年十七,太祖伐辽,谓之曰:「汝可擐甲从军矣。」昂遂佩所赐金牌从军。太祖平燕,策功,赐甲第一区。天辅六年,宗翰驻北安州,闻辽主延禧在鸳鸯泺,遣耨碗温敦思忠请于国论勃极烈杲,愿以所部军追之。杲不能决,乃遣昂与思忠诣宗翰议,其事遂定。天会二年,南京叛,军帅阇母遣昂、刘彦宗分兵讨之。
  宗望伐宋,承制以为河南诸路兵马都统,称「金牌郎君」。及攻汴州,宗弼与昂以兵三千为前锋。比暮,昂先以兵千人驰至其北门。时军中遣使入城,宋人不纳。昂谕之以事,遂得入。宗望至汴,令阇母、挞懒等屯于城之东北隅。虑宋主遁去,遣昂等率轻骑环城巡逻。昂所领止八谋克,遇敌万人,与战,败之,其步军溺死于汴者过半。七年,大军渡江,败宋兵于江上。帅府遣昂等以兵追宋主。宋主入会稽,若为坚守计,有兵数千列阵于郭东竹苇间。诸将欲击之,昂曰:「此诈也。不若急攻城,不然将由他门逸去。」诸将犹豫未决,而宋主果于他门以单舟入海,不获而还。
  宗辅定陕西,宗弼经略熙秦,遣昂与撒离喝领兵八千攻取河西郡县。昂等遂取宁洮、安陇二寨。进至河州,其通判率士民迎降。攻乐州,其都护及河州安抚使郭宁偕降。复进取三寨,至西宁州,都护许居简以城降,吐蕃酋长之孙赵钤辖率其所部木波首领五人来降。昂别领军四千往积石军,降其军及所部五寨官吏。追吐蕃钤辖等十二人至廓州,招之不下,攻取之。
  天眷元年,授镇国上将军,除东平尹。明年夏,宋将岳飞以兵十万,号称百万,来攻东平。东平有兵五千,仓卒出御之。时桑柘方茂,昂使多张旗帜于林间,以为疑兵,自以精兵阵于前。飞不敢动,相持数日而退。昂勒兵袭之,至清口,飞众泛舟逆水而去。时霖雨昼夜不止,昂乃附水屯营。夜将半,忽促众北行。诸将谏曰:「军士远涉泥淖,饥惫未食,恐难遽行。」昂怒不应,鸣鼓督之,下令曰:「鼓声绝而敢后者斩。」遂弃营去,几二十里而止。是夜,宋人来劫营,无所得而去。诸将入贺,且问其故。昂曰:「沿流而下者,走也;溯流而上者,诱我必追也。今大雨泥淖,彼舟行安,我陆行劳。士卒饥乏,弓矢败弱,我军居其下流,势不便利,其袭我必矣。」众皆称善。岳飞以兵十万围邳州甚急,城中兵才千余,守将惧,遣人求救。昂曰:「为我语守将,我尝至下邳,城中西南隅有堑深丈余,可速实之。」守将如其教,填之。岳飞果自此穴地以入,知有备,遂止。昂举兵以为声援,飞乃退。
  在东平七年,改益都尹,迁东北路招讨使,改崇义军节度使,迁会宁牧。天德初,改安武军节度使,迁元帅右都监,转左监军,授上京路移里闵斡鲁浑河世袭猛安。海陵曰:「汝有大功,一猛安不足酬也。」益以四谋克。昂受亲管谋克,余三谋克让其族兄弟。拜枢密副使,转太子少保,进枢密使、尚书左丞相。昂怒族弟妻,去衣杖其脊,海陵闻之,杖昂五十。久之,拜太尉,封沈国公。进太保,判大宗正事,封楚国公,累进封莒、卫、齐,兼枢密使,太保如故。
  海陵南伐,分诸路军为三十二总管,分隶左右领军大都督府,遂以昂为左领军大都督。海陵筑台于江上,召昂及右领军副大都督蒲卢浑谓之曰:「舟楫已具,可以济矣。」蒲卢浑曰:「舟小不可济。」海陵怒,诏昂与蒲卢浑明日先济。昂惧,欲亡去。抵暮,海陵遣人止之曰:「前言一时之怒耳。」既而至扬州,军变,海陵死。
  世宗即位辽阳,昂使人杀皇太子光英于南京,遣其子寝殿小底宗浩与其婿牌印祗候回海等奉表贺登宝位。大军北还,昂恐宋人蹑其后,即以罢兵移书于宋。二年,入见世宗,深慰劳之。进封汉国公,拜都元帅,太保如故,置元帅府于山东,经略边事。未几,奉迁睿宗皇帝梓宫于山陵,以昂为敕葬使。事毕,还山东。三年,召至京师,以疾薨,年六十四。上为辍朝,亲临奠,赙银千两、重彩五十端、绢五百匹。
  昂在海陵时,纵饮沉酣,辄数日不醒。海陵闻之,常面戒不令饮。得闲辄饮如故。大定初,还自扬州,妻子为置酒私第,未数行,辄卧不饮。其妻大氏,海陵庶人从母姊也,怪而问之。昂曰:「吾本非嗜酒者,但向时不以酒自晦,则汝弟杀我久矣。今遇遭明时,正当自爱,是以不饮。」闻者称之。睦于兄弟,尤善施予,其亲族有贫困者,必厚给之。至于茵帐、衣衾、器皿、仆马之属,常预设于家。即命驾相就,为具,欢乐终日,尽以遗之,即日使富足。人或以子孙计为言,答曰:「人各有命,但使其能自立尔,何至为子孙奴耶?」君子以为达。
  赞曰:撒离喝、温敦思忠、奔睹皆有功旧臣,当天会、皇统之际,战胜攻取,可谓壮哉。及海陵之世,崎岖嫌忌,撒离喝既自以言致疑,犹与大抃辨争军事,何见几之不早也。乌林答赞谟廉直自奋,思忠挤之于死,自谓固结海陵,坚若金石,岂意执议不合而遽弃耶。始之不以道,未有能终者也。且思忠之最可罪者,构害赞谟,又纳其室而敓其赀,此何异于杀越人于货者乎!阴报不在其身,在其子孙,亦已晚矣。正隆之末,奔睹位三公,居上将,内不肯与谋,外不肯与战,逼侧趑趄,苟免自全,大臣之道,固若是乎?
  高桢,辽阳渤海人。五世祖牟翰仕辽,官至太师。桢少好学,尝业进士。斡鲁讨高永昌,已下沈州,永昌惧,伪送款以缓师。是时,桢母在沈州,遂来降,告以永昌降款非诚,斡鲁乃进攻。既破永昌,遂以桢同知东京留守事,授猛安。天会六年,迁尚书左仆射,判广宁尹,加太子太傅。在镇八年,政令清肃,吏畏而人安之。十五年,加太子太师,提点河北西路钱帛事。天眷初,同签会宁牧。及熙宗幸燕,兼同知留守,封戴国公,改同知燕京留守。魏王道济出守中京,以桢为同判,俄改行台平章政事,为西京留守,封任国公。
  是时,奚、军民皆南徙,谋克别术者因之啸聚为盗。海陵患之,即以桢为中京留守,命乘驿之官,责以平贼之期。贼平,封河内郡王。海陵至中京,桢警夜严肃。有近侍冯僧家奴李街喜等皆得幸海陵,尝夜饮干禁,桢杖之濒死,由是权贵皆震慑。迁太子太保,行御史大夫,封莒王。策拜司空,进封代王,太子太保、行御史大夫如故。
  桢久在台,弹劾无所避,每进对,必以区别流品,进善退恶为言,当路者忌之。荐张忠辅、马讽为中丞,二人皆险诐深刻,欲令以事中桢。正隆例封冀国公,桢因固辞曰:「臣为众小所嫉,恐不能免,尚可受封爵耶?」海陵知其忠直,慰而遣之。及疾革,书空独语曰:「某事未决,某事未奏,死有余恨。」薨,年六十九。海陵悼惜之,遣使致奠,赙赠加等。
  桢性方严,家居无声伎之奉。虽甚暑,未尝解衣缓带。对妻孥危坐终日,不一谈笑,其简默如此。
  白彦敬,本名遥设,部罗火部族人。初名彦恭,避显宗讳,改焉。祖屋仆根。父阿斯,仕辽为率府率。彦敬善骑射,起家为吏,补元帅府令史。伐宋,为钱帛司都管勾。立三省,选为尚书省令史,除都元帅府知事。招谕诸部,授以金牌,行数千里,有功,超迁兵部郎中。熙宗罢统军司改招讨司,遣彦敬分僚属改牌印,谕诸部隶招讨司。还为本部侍郎,迁大理卿,出为通州防御使,改刑部侍郎。怨家告诬开府慎思与西北路部族谋叛,彦敬鞫得其实,海陵嘉之。迁签书枢密院事,以便宜措置边防。
  正隆六年,调诸路兵伐宋,及调民马,使彦敬主会宁、蒲与、胡里改三路事。改吏部尚书,充南征万户,迁枢密副使。契丹撒八反,枢密使仆散忽土等以无功坐诛,以彦敬为北面行营都统,与副统纥石烈志宁以便宜往,赐御服皮袄。行至北京,闻南征诸军逃归者皆奔东京,欲推戴世宗。彦敬与志宁谋,阴结会宁尹完颜蒲速赉、利涉军节度使独吉义以图之。
  世宗已即位,使石抹移迭、移剌曷补等九人招彦敬、志宁。彦敬拒之,使移迭跪。移迭不屈,皆杀之。及完颜谋衍将兵攻北京,彦敬使偏将率兵拒于建州之境,而独吉义先归世宗,蒲速赉称疾不至。世宗密遣人乘夜揭榜于北京市,购以官赏。彦敬、志宁恐为人图己,遂降。以为曷速馆节度使。不数月,召为御史大夫。
  窝斡忄栗帝号。诸军马瘦弱,遣彦敬往西北路招讨司市马,得六千余匹。窝斡败,西走山后。完颜思敬以新马三千备追袭。彦敬屯于夏国两界间。窝斡平,召还为兵部尚书,出为凤翔尹,改太原尹,兼河北东路兵马总管,寻改河中尹。大定九年,卒于官。
  张景仁,字寿甫,辽西人。累官翰林待制。贞元二年,与翟永固俱试礼部进士,以「尊祖配天」为赋题,忤海陵旨,语在永固传。大定二年,仆散忠义伐宋,景仁掌其文辞。宋人议和,朝廷已改奉表为国书,称臣为侄,但不肯世称侄国。往复凡七书,然后定,其书皆景仁为之。世宗称其能,尝曰:「今之文章,如张景仁与宋人往复书,指事达意,辨而裁,真能文之士也。」五年,罢兵,入为翰林直学士。七年,迁侍讲。八年,为详读官。宋国书中有「宝邻」字,景仁奏「邻」字太涉平易。上问累年国书有「邻」字否,命一一校勘。六年书中亦有之,上责问六年详读官刘仲渊,右丞石琚亦请罪曰:「臣尝预六年详读。」上曰:「此有司之过,安得一一责宰臣邪?」诏有司就谕宋臣王瀹,使归告其主,后日国书不得复尔。仲渊时为礼部侍郎,降石州刺史,景仁迁翰林学士兼同修国史。
  久之,上召景仁读陈言文字。上问「事款几何?」景仁率易,少周密,对曰:「二十余事。」复曰:「其中如某事某事十事可行,余皆无谓也。」明日,上召景仁责之曰:「卿昨言可行者,朕观之,中复有不可行者。卿谓无谓者,中亦有可行者。朕未尝使卿分别可否,卿辄专可否,何也?自今戒之。」十年,兼太常卿,学士、同修国史如故。转承旨,兼修国史。改河南尹。二十一年,召为御史大夫,仍兼承旨、修国史。
  世宗谓景仁曰:「卿博学老儒,求如古之御史大夫,然后行之,期为称矣。不能如古之人,众人不独诮卿,亦谓朕不能知人。卿醉中颇轻脱失言,当以酒为戒。」初,朝臣言景仁有文艺而颇率易,不可任台察。景仁被诏,就台中治监察罪,辄以便服视决罚。上闻之,责景仁曰:「朕初用卿为大夫,或言卿不可居此官,今果不用故事,率易如此。卿自慎,不然黜罚及矣!」景仁顿首谢。
  未几,诏葬元妃李氏于海王庄。平章政事乌古论元忠提控葬事,都水监丞高杲寿治道路不如式,元忠不奏,决之四十。景仁劾奏元忠辄断六品官,无人臣礼。上曰:「卿劾奏甚当。」使左宣徽使蒲察鼎寿传诏戒敕元忠曰:「监丞六品,有罪闻奏,今乃一切趋办,擅决六品官,法当如是耶?御史在尊朝廷,汝当自咎,勿复再!」元忠尚豫国公主,怙宠自任,倨慢朝士。景仁劾之,朝廷肃然。是岁,薨。
  赞曰:高桢以旧劳为御史大夫,刚明自任,绳治无所避,几不免于怨憎之荼毒。直己而行,自古难之。白彦敬不受大定之诏而世宗贤之。向使久在此位,其深谋谠论,必有竦动人者。张景仁儒者之勇,廷论元忠,正矣。
 
金史卷八十五
列传第二十三  世宗诸子
  ○永中永蹈永功子璹永德永成永升
  世宗昭德皇后生显宗、赵王孰辇、越王斜鲁。元妃张氏生鄗王允中、越王允功。元妃李氏生郑王允蹈、卫绍王允济、潞王允德。昭仪梁氏生豫王允成。才人石抹氏生夔王允升。孰辇、斜鲁皆早卒。
  镐王永中,本名实鲁剌,又名万僧。大定元年,封许王。五年,判大兴尹。七年,进封越王。十一年,进封赵王。十三年,拜枢密使。十九年,子石古乃加光禄大夫。是岁,改葬明德皇后于坤厚陵,永中母元妃张氏陪葬。十一月庚申,自磐宁宫发引。永中以元妃柩先发,使执黄伞者前导。俄顷,皇后柩出磐宁宫,显宗徒跣。少府监张仅言呼执黄伞者,不应。既葬,仅言欲奏其事,显宗解之曰:「是何足校哉,或伞人误耳。」仅言乃止。
  二十一年,改判大宗正事。永中不悦,显宗劝之曰:「宗正之职,自亲及疏,自近及远,此亲贤之任也。且皇子之贵,岂以官职闲剧为计邪?」永中乃喜。二十四年,世宗幸上京,显宗居守,并留永中。显宗先遣章宗、宣宗奉表问起居于上京,既而遣永中子光禄大夫石古乃奉表。世宗喜谓豫国公主曰:「皇太子孝德天成,先遣二子,继遣此子,兄弟之际相友爱如此也。」
  二十五年六月,世宗在天平山好水川清暑,显宗薨于中都,诏曹王永功视章宗,召永中赴行在。是岁,与章宗及永功等并加开府仪同三司。二十六年,复为枢密使。是岁,世宗赐诸孙名。石古乃曰瑜,神土门日璋,阿思懑曰,阿离合懑曰彖。二十七年,年十五以上,加奉国上将军。章宗即位,起复判西京留守,进封汉王,与诸弟各赐金五百两、银五千两、钱二千贯、重币三百端、绢二千匹。再赐永中修公廨钱三百万,特加石古乃银青荣禄大夫,阿离合懑奉国上将军。
  明昌二年正月辛酉,孝懿皇后崩。判真定府事吴王永成、判定武军节度使隋王永升奔丧后期,各罚俸一月,杖其长史五十。永中适有寒疾,不能至。上怒,颇意诸王有轻慢心,遣使责永中曰:「已近公除,亦不须来。」二月丙戌,禫祭,永中始至,入临。辛卯,始克行烧饭礼。壬辰,永中及诸王朝辞,赐遗留物,礼遇虽在,而嫌忌自此始矣。
  四月,进封并王。三年,判平阳府事,进封镐王。初置王傅、府尉官,名为官属,实检制之也。府尉希望风旨,过为苛细。永中自以世宗长子,且老矣,动有掣制,情思不堪,殊郁郁,乃表乞闲居。诏不许。四年,郑王永蹈以谋逆诛。增置诸王司马一员,检察门户出入,球猎游宴皆有制限,家人出入皆有禁防。河东提刑判官把里海坐私谒永中,杖一百,解职。前近侍局副使裴满可孙尝受永中请托,为石古乃求除官,可孙已改同知西京留守,犹坐免。故尚书右丞张汝弼,永中母舅也。汝弼妻高陀斡自大定间画永中母像,奉之甚谨,挟左道为永中求福,希觊非望。明昌五年,高陀斡坐诅祝诛。上疑事在永中,未有以发也。
  会镐王傅尉奏永中第四子阿离合懑因防禁严密,语涉不道。诏同签大睦亲府事袴、御史中丞孙即康鞫问,并求得第二子神徒门所撰词曲有不逊语。家奴德哥首永中尝与侍妾瑞雪言:「我得天下,子为大王,以尔为妃。」诏遣官复按状同。再遣礼部尚书张暐、兵部侍郎乌古论庆裔复之。上谓宰臣曰:「镐王只以语言得罪,与永蹈罪异。」参知政事马琪曰:「永中与永蹈罪状虽异,人臣无将,则一也。」上曰:「大王何故辄出此言?」左丞相清臣曰:「素有妄想之心也。」诏以永中罪状宣示百官杂议,五品以下附奏,四品以上入对便殿。皆曰:「请论如律。」惟宫籍监丞卢利用乞贷其死。诏赐永中死,神徒门、阿离合懑等皆弃市。敕有司用国公礼收葬永中,平阳府监护,官给葬具,妻子威州安置。泰和七年,诏复永中王爵,赐谥曰厉。敕石古乃于威州择地,以礼改葬,岁时祭奠。贞祐二年,诏徙永中妻、子石古乃等郑州安置。
  贞祐三年,太康县人刘全尝为盗,亡入卫真界,诡称爱王。所谓爱王,指石古乃。石古乃实未尝有王封,小人妄以此目之。刘全欲为乱,因假托以惑众,诱王氏女为妻,且言其子方聚兵河北。东平人李宁居嵩山,有妖术。全同县人时温称宁可论大事,乃使范元书伪号召之。宁至,推为国师,议僭立。事觉,全、温、宁皆伏诛。
  贞祐四年,潼关破,徙永中子孙于南京。兴定二年,亳州谯县人孙学究私造妖言云:「爱王终当奋发,今匿迹民间,自号刘二。」卫真百姓王深等皆信以为诚然。有刘二者出而当之,遣欧荣辈结构逆党,市兵仗,大署旌旗,谋忄栗立。事觉,诛死者五十二人,缘坐者六十余人。永中子孙禁锢,自明昌至于正大末,几四十年。天兴初,诏弛禁锢。未几,南京亦不守云。
  郑王永蹈,本名银术可,初名石狗兒。大定十一年,封滕王,未期月进封徐王。二十五年,加开府仪同三司。二十六年,为大兴尹。章宗即位,判彰德军节度使,进封卫王。明昌二年,徙封郑王。三年,改判定武军。
  初,崔温、郭谏、马太初与永蹈家奴毕庆寿私说谶记灾祥,毕庆寿以告永蹈:「郭谏颇能相人。」永蹈乃召郭谏相已及妻子。谏说永蹈曰:「大王相貌非常,王妃及二子皆大贵。」又曰:「大王,元妃长子,不与诸王比也。」永蹈召崔温、马太初论谶记天象。崔温曰:「丑年有兵灾,属兔命者来年春当收兵得位。」郭谏曰:「昨见赤气犯紫微,白虹贯月,皆注丑后寅前兵戈忄栗乱事。」永蹈深信其说,乃阴结内侍郑雨兒伺上起居,以崔温为谋主,郭谏、马太初往来游说。河南统军使仆散揆尚永蹈妹韩国公主,永蹈谋取河南军以为助,与妹泽国公主长乐谋,使驸马都尉蒲剌睹致书于揆,且先请婚,以观其意。揆拒不许结婚,使者不敢复言不轨事。永蹈家奴董寿谏永蹈,不听。董寿以语同辈奴千家奴,上变。是时,永蹈在京师,诏平章政事完颜守贞、参知政事胥持国、户部尚书杨伯通、知大兴府事尼庞古鉴鞫问,连引甚众,久不能决。上怒,召守贞等问状。右丞相夹谷清臣奏曰:「事贵速绝,以安人心。」于是,赐永蹈及妃卞玉,二子按春、阿辛,公主长乐自尽。蒲剌睹、崔温、郭谏、马太初等皆伏诛。仆散揆虽不闻问,犹坐除名。董寿免死,隶监籍。千家奴赏钱二千贯,特迁五官杂班叙使。自是诸王制限防禁密矣。
  泰和七年,诏复王封,备礼改葬,赐谥曰剌,以卫王永济子按辰为永蹈后,奉其祭祀。
  越王永功,本名宋葛,又名广孙,贞元二年生。沉默寡言笑,勇健绝人,涉书史,好法书名画。大定四年,封郑王。七年,进封隋王。十一年,进封曹王。十五年,除刑部尚书。上曰:「侍郎张汝霖,汝外舅行也,可学为政。」十七年,授活活土世袭猛安。十八年,改大兴尹。
  世宗幸金莲川,始出中都,亲军二苍头纵马食民田,诏永功:「苍头各杖一百。弹压百户二人失觉察,勒停。」上次望京淀,永功奏曰:「亲军人止一苍头、两弹压服勤,为日久矣。臣昧死违诏,量决苍头,使弹压待罪,可使偿其田直,惟陛下怜察。」上皆从之。
  老妪与男妇憩道傍,妇与所私相从亡去,或告妪曰:「向见年少妇人自水边小径去矣。」妪告伍长踪迹之。有男子私杀牛,手持血刃,望见伍长,意其捕己,即走避之。妪与伍长疑是杀其妇也,捕送县,不胜楚毒,遂诬服。问尸安在?诡曰:「弃之水中矣。」求之水中,果获一尸,已半腐。县吏以为是男子真杀若妇矣,即具狱上。永功疑之曰:「妇死几何日,而尸遽半腐哉。」顷之,妪得其妇于所私者。永功曰:「是男子偶以杀人就狱,其拷掠足以称杀牛之科矣。」遂释之而去。武清黄氏、望云王氏豪猾不逞,永功发其罪,畿内肃然。
  二十三年,判东京留守。是月,改河间尹。阅月,改北京留守。居无何,上谓宰臣曰:「朕闻永功到北京为政无良,虽朕子,万一败露,法可废乎。朕已戒敕永功,卿等可谕其长史,俾匡正之。」到北京凡七月,改东京留守。世宗幸上京,过东京,永功从。明年,上还至天平山好水川,皇太子薨。诏永功护丧事,寻拜御史大夫。章宗封原王,加开府仪同三司。赵王永中及永功兄弟皆加开府仪同三司。明年,判大宗正事。
  应州僧与永功有旧,将诉事于彰国军节度使移剌胡剌,求永功手书与胡剌为地。胡剌得书,奏之。上谓宰臣曰:「永功以书嘱事胡剌,此虽细微,不可不惩也。凡人小过不治,遂至大咎。有犯必惩,庶几能改,是亦教也。」皆曰:「陛下用法无私,臣下敢不敬畏。」于是永功解职。未几,复判大宗正事。
  章宗即位,除判平阳府事,进封冀王。永功之官,随引医人沈思存过制限,当解职。上曰:「朕知此事,当痛断监奴及治府掾长史管辖府事者罪,仍著于令。」家奴王唐犯罪至徒,永功曲庇之。平阳治中高德裔失觉察,笞四十。于是永功改判济南府。诏永功曰:「所坐虽细事,法令不得不如此。今已释矣,后毋复然。济南先帝旧治,风土甚好,可悉此意也。」改授山东西路把鲁古世袭猛安。二年,判广宁府事,进封鲁王。明年,判彰德府事。承安元年,进封郢王。明年,判太原府事。泰和七年,改西京留守。八年,复判平阳府事。大安元年,进封谯王,判中山府事。明年,进封越王。
  宣宗即位,免常参。明年,从迁汴京。久之,诏永功每月朔一朝。兴定四年,诏永功无朝。五年,有疾,赐御药。疾革,赐尚医诊视,一日五遣使候问。是岁,薨。上哭之恸,谥曰忠简。
  子福孙、寿孙、粘没曷。大定二十六年,诏赐福孙名璐,寿孙名璹,粘没曷名琳。是年,璐加奉国上将军。章宗即位,加银青荣禄大夫,封萧国公。初为兴陵崇妃养子,常居京师,奉朝请。泰和五年,卒。章宗辍朝,百官进名奉慰。
  璹本名寿孙,世宗赐名,字仲实,一字子瑜。资质简重,博学有俊才,喜为诗,工真草书。大定二十七年,加奉国上将军。明昌初,加银青荣禄大夫。卫绍王时,加开府仪同三司。贞佑中,封胙国公。正大初,进封密国公。
  璹奉朝请四十年,日以讲诵吟咏为事,时时潜与士大夫唱酬,然不敢明白往来。永功薨后,稍得出游,与文士赵秉文、杨云翼、雷渊、元好问、李汾、王飞伯辈交善。初,宣宗南迁,诸王宗室颠沛奔走,璹乃尽载其家法书名画,一帙不遗。居汴中,家人口多,俸入少,客至,贫不能具酒肴,蔬饭共食,焚香煮茗,尽出藏书,谈大定、明昌以来故事,终日不听客去,乐而不厌也。
  天兴初,璹已卧疾,论及时事,叹曰:「兵势如此,不能支,止可以降。全完颜氏一族归吾国中,使女直不灭则善矣,余复何望。」是时,曹王出质,璹见哀宗于隆德殿。上问:「叔父欲何言?」璹奏曰:「闻讹可欲出议和。讹可年幼,不苦谙练,恐不能办大事。臣请副之,或代其行。」上慰之曰:「南渡后,国家比承平时有何奉养,然叔父亦未尝沾溉。无事则置之冷地,无所顾藉,缓急则置于不测,叔父尽忠固可,天下其谓朕何?叔父休矣。」于是君臣相顾泣下。未几,以疾薨。年六十一。
  平生诗文甚多。自删其诗,存三百首,乐府一百首,号《如庵小稿》。第五子守禧,字庆之,风神秀彻,璹特钟爱,尝曰:「平日所蓄书画将以付斯子。」及汴城降,守禧病卒,年未三十。
  潞王永德,本名讹出。大定二十五年,与章宗及诸兄俱加开府仪同三司。二十七年,封薛王。明年,除秘书监。二十九年,进判秘书监,进封沈王。明昌元年,授山东东路把鲁古必剌猛安。二年,进封豳王。五年,迁劝农使。承安二年,进封潞王。承安三年,再任劝农使。泰和元年,有司劾永德元日进酒后期,有诏勿问。卫绍王时,累迁太子太师。宣宗即位,改同判大睦亲府事。兴定五年,迁判大睦亲府事。子斡论,赐名琰。
  豫王永成,本名鹤野,又曰娄室。母昭仪梁氏。永成风姿奇伟,博学,善属文。世宗尤爱重之。大定七年,始封沈王,以太学博士王彦潜为府文学,永成师事之。十一年,进封豳。十五年,就外第。十六年,判秘书监。明年,授世袭山东东路把鲁古猛安,判大睦亲府事。既而改中都路胡土霭哥蛮猛安。二十年,改授翰林学士承旨。二十三年,判定武军节度使事,寻改判广宁府。二十五年,世宗幸上京,命留守中都,判吏部尚书,进开府仪同三司,为御史大夫。
  章宗即位,起复,进封吴,判真定府事。明昌元年,改山东西路盆买必剌猛安。明年,进封兗。坐率军民围猎,解职,奉表谢罪。上赐手诏曰:「卿亲实肺腑,夙著忠纯,侍显考于春宫,曲尽友于之爱,洎冲人之继统,愈明忠赤之心,艰难之中,多所裨益。朕心简在,毫楮莫穷,用是起之苫塊之中,授以维城之任。自典籓服,岁月荐更,蕞尔赵邦,知骥足之难展,眇哉镇府,固牛刀之莫施。方思驿召以赴朝,何意遽罹于国宪。偶因时猎,颇扰部民,法所不宽,宪台闻上。朕尚含容累月,未忍即行,虽欲遂于私恩,竟莫违于公议,解卿前职,即乃世封。噫,祖宗立法,非一人之敢私;骨肉至亲,岂千里而能间。以此退闲之小诫,欲成终始之洪恩。《经》云:'在上不骄,高而不危。'是以知节慎者修身之本,骄矜者败德之源。朕每自励,今以戒卿。昔东平乐善,能成不朽之名,梁孝奢淫,卒致忧疑之悔。前人所行,可为龟鉴。卿兼资文武,多艺多才,履道而行,何施不可。如能德业日新,无虑牵复之晚。朕素不工词翰,临文草草,直写所怀,冀不以辞害意也。」未几,授沁南军节度使。三年,改判咸平府事,未赴,移判太原府事。上以永成诞日,亲为诗以赐,有「美誉自应辉玉牒,忠诚不待启金滕」之语,当世荣之。
  七年,改判平阳府事。承安改元,以覃恩进封豫。明年冬,进马八十疋,以资守御之备。上赐诏奖谕曰:「卿夙有隽望,时惟茂亲,通达古今,砥砺忠义。方分忧于外服,来输骏于上闲,欲助边防,以增武备。惟尽心于体国,乃因物以见诚。载念恳勤,良深嘉奖。」五年,再任。俄召还,以疾不能入见。上亲幸其第临视。泰和四年,薨。讣闻,上为之震悼,赙赠甚厚,谥曰忠献。
  永成自幼喜读书,晚年所学益醇,每暇日引文士相与切磋,接之以礼,未尝见骄色。自号曰「乐善居士」,有文集行于世云。
  夔王允升,改名永升,本名斜不出,一名鹤寿。大定十一年,封徐王,进封虞王。二十六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明年,判吏部尚书,授山东西路按必出虎必剌猛安。章宗即位,加恩宗室,徙封隋王,除定武军节度使。明昌二年,改封曹王。久之,改封宛王。卫绍王即位,徙今封。贞祐元年九月,宣宗以允升年高,素羸疾,诏宫中听扶杖。寻薨。既殡,烧饭,上亲临奠。
  赞曰:世宗保全宗室,无所不至,虽矫海陵之失,亦由天资仁厚而然也。其子永中、永蹈皆死章宗之手,其理盖有不可诘者。章宗无后,则厥报不爽矣。
 
金史卷八十六
列传第二十四
  ○李石子献可完颜福寿独吉义乌延蒲离黑乌延蒲辖奴乌延查剌李师雄尼庞古钞兀孛术鲁定方夹谷胡剌蒲察斡论夹谷查剌
  李石,字子坚,辽阳人,贞懿皇后弟也。先世仕辽,为宰相。高祖仙寿,尝脱辽主之舅于难,辽帝赐仙寿辽阳及汤池地千顷,他物称是,常以李舅目之。父雏讹只,桂州观察使,高永昌据东京,率众攻之,不胜而死。石敦厚寡言,而器识过人。天会二年,授世袭谋克,为行军猛安。睿宗为右副元帅,引置军中,属之宗弼。八年,除礼宾副使,转洛苑副使。天眷元年,置行台省于汴,石为汴京都巡检使,历大名少尹、汴京马军副都指挥使,累官景州刺史。海陵营建燕京宫室,石护役皇城端门。海陵迁都燕京,石随例入见。海陵指石曰:「此非葛王之舅乎?」葛王,谓世宗也。未几,除兴中少尹。石知海陵忌宗室,颇歉前日之言,秩满,托疾还乡里。世宗留守东京,御契丹括里,石留东京巡察城中。海陵使副留守高存福伺察世宗动静,知军李蒲速越知存福谋,以告世宗,石因劝世宗先除存福,然后举事,世宗从之。大定元年,以定策功为户部尚书。无何,拜参知政事。
  阿琐杀同知中都留守蒲察沙离只,遣使奉表东京,而群臣多劝世宗幸上京者。石奏曰:「正隆远在江、淮,寇盗蜂起,万姓引领东向,宜因此时直赴中都,据腹心以号令天下,万世之业也。惟陛下无牵于众惑。」上意遂决,即日启行。世宗纳石女后宫,生郑王永蹈、卫绍王永济,是为元妃李氏。
  三年,户部尚书梁钅求上言:「大定以前,官吏士卒俸粟支帖真伪相杂,请一切停罢。」石买革去旧贴,下仓支粟,仓司不敢违,以新粟与之。上闻其事,以问梁钅求。梁钅求对不以实。上命尚书左丞翟永固鞫之。梁钅求削官四阶,降知火山军,石罢为御史大夫。久之,封道国公。
  六年,上幸西京,石与少詹事乌古论三合守卫中都宫阙。诏曰:「京师巡御,不可不严。近都猛安内选士二千人巡警,仍给口豢刍粟。」谓宰臣曰:「府库钱币非徒聚货也,若军士贫弱,百姓困乏,所费虽多,岂可已哉?」故事,凡行幸,留守中都官每十日表问起居。上以使传频烦,命二十日一进表。七年,拜司徒,兼太子太师,御史大夫如故。赐第一区。
  安化军节度使徒单子温,平章政事合喜之侄也,赃滥不法,石即劾奏之。方石奏事,宰相下殿立,俟良久。既退,宰相或问石奏事何久,石正色曰:「正为天下奸污未尽诛耳。」闻者悚然。一日,上谓石曰:「御史分别庶官邪、正。卿等惟劾有罪,而未尝举善也,宜令监察分路刺举善恶以闻。」
  石司宪既久,年浸高。御史台奏,事有在制前断定,乞依新条改断者。上曰:「若在制前行者,岂可改也。」上御香阁,召中丞移剌道谓之曰:「李石耄矣,汝等宜尽心。向所奏事甚不当,岂涉于私乎?」他日,又谓石曰:「卿近累奏皆常事,臣下善恶邪正,无语及之。卿年老矣,不能久居此,若能举一二善事,亦不负此职也。」十年,进拜太尉、尚书令。诏曰:「太后兄弟惟卿一人,故命领尚书事。军国大事,涉于利害,识其可否,细事不烦卿也。」进封平原郡王。
  平章政事完颜守道奏事,石神色不怿。世宗察之,谓石曰:「守道所奏,既非私事,卿当共议可否。在上位者所见有不可,顺而从之,在下位者所见虽当,则遽不从乎?岂可以与己相违而蓄怒哉。如此则下位者谁敢复言?」石对曰:「不敢。」上曰:「朕欲于京府节镇运司长佐三员内任文臣一员,尚未得人。」石奏曰:「资考未至,不敢拟。」上曰:「近观节度转运副使中才能者有之。海陵时,省令史不用进士,故少尹节度转运副使中乏人。大定以来,用进士,亦颇有人矣,节度转运副使中有廉能者具以名闻,朕将用之。朝官不历外任,无以见其才,外官不历随朝,无以进其才,中外更试,庶可得人。」他日,上复问曰:「外任五品职事多阙,何也?」石对曰:「资考少有及者。」上曰:「苟有贤能,当不次用之。」对不称旨,上表乞骸骨,以太保致仕,进封广平郡王。十六年,薨。上辍朝临吊,哭之恸,赙钱万贯,官给葬事。少府监张仅言监护,亲王、宰相以下郊送,谥襄简。
  石以勋戚,久处腹心之寄,内廷献替,外罕得闻。观其劾奏徒单子温退答宰臣之问,气岸宜有不能堪者。时论得失半之,亦岂以是耶?旧史载其少贫,贞懿后周之,不受,曰:「国家方急用人,正宜自勉,何患乎贫。」后感泣曰:「汝苟能此,吾复何忧。」及中年,以冒粟见斥,众讥贪鄙,如出二人。史又称其未贵,人有慢之者,及为相,其人以事见石,惶恐。石曰:「吾岂念旧恶者。」待之弥厚。能为长者言如是,又与他日气岸迥殊。
  山东、河南军民交恶,争田不绝。有司谓兵为国根本,姑宜假借。石持不可,曰:「兵民一也,孰轻孰重?国家所恃以立者,纪纲耳,纪纲不明,故下敢轻冒。惟当明其疆理,示以法禁,使之无争,是为长久之术。」趣有司按问,自是军民之争遂息。北京民曹贵谋反,大理议廷中,谓贵等阴谋久不能发,在法「词理不能动众,威力不足率人」,罪止论斩。石是之。又议从坐,久不能决。石曰:「罪疑惟轻。」入,详奏其状,上从之,缘坐皆免死。北鄙岁警,朝廷欲发民穿深堑以御之。石与丞相纥石烈良弼皆曰:「不可。古筑长城备北,徒耗民力,无益于事。北俗无定居,出没不常,惟当以德柔之。若徒深堑,必当置戍,而塞北多风沙,曾未期年,堑已平矣。不可疲中国有用之力,为此无益。」议遂寝。是皆足称云。
  世宗在位几三十年,尚书令凡四人:张浩以旧官,完颜守道以功,徒单克宁以顾命,石以定策,他无及者。明昌五年,配享世宗庙廷。子献可、逵可。
  献可字仲和,大定十年,中进士第。世宗喜曰:「太后家有子孙举进士,甚盛事也。」累官户部员外郎,坐事降清水令,召为大兴少尹,迁户部侍郎,累迁山东提刑使。卒。卫绍王即位,以元舅赠特进,追封道国公。子道安,擢符宝郎。
  完颜福寿,曷速馆人也。父合住,国初来归,授猛安。天眷二年,福寿袭父合住职,授定远大将军,累加金吾卫上将军。海陵省并猛安谋克,遂停封。正隆末,海陵伐宋,福寿领娄室、台答蔼二猛安由山东道进至泰安。既受甲,福寿乃诱将校北还,而高忠建、卢万家奴等亦各率众万余俱归东京,欲共立世宗。至辽口,世宗遣徒单思忠、府吏张谋鲁瓦等来迎,察其去就。思忠等以数骑驰入军中,见福寿等问曰:「将军何为至此?」福寿等向南指海陵而言曰:「此人失道,不能保天下。国公乃太祖皇帝亲孙,我辈欲推戴为主,以此来耳。」诸军皆东向拜,呼万岁。为书以授思忠。于是督诸军渡辽水,径至东京城下,即谕军士擐甲入卫宫城,杀高存福等。明日,与诸将及东京吏民从婆速路兵马都总管完颜谋衍劝进。世宗即位,以福寿为元帅右监军,赐以银币御马。
  初,谋衍之至也,大会诸军,以福寿之军居左,高忠建军居右。忠建曰:「何以我军为右军?」谋衍曰:「树置在我,尔曷敢言!」福寿曰:「始建大事,左右军高下何足争也。」遂让忠建为左军。世宗闻而贤之。未几,从完颜谋衍讨白彦敬、纥石烈志宁于北京。是冬,上闻临潢尹兼元帅左都监吾扎忽等与窝斡战不利,命福寿将兵进讨。已败贼,俘获生口万计。世宗以纥石烈志宁代之,召还,授兴平军节度使,复其世袭猛安,寻领济州路诸军事。大定三年,卒。
  独吉义,本名鹘鲁补,曷速馆人也。徙居辽阳之阿米吉山。祖回海,父秘剌。改国二年,曷速馆来附,秘剌领户三百,遂为谋克。秘剌长子照屋,次子忽史与义同母。秘剌死,忽史欲承谋克。义曰:「长兄虽异母,不可夺也。」忽史乃以谋克归照屋,人咸义之。义以质子至上京。善女直、契丹字,为管勾御前文字。天会十五年,擢右监门卫大将军,除宁化州刺史。察廉,迁迭剌部族节度使、复州防御使,改卓鲁部族节度使、河南路统军都监,为武胜军节度使。边郡妄称寇至,统军司徙居民于汴,义独不听,日与官属击球游宴。统军司使人责之,义曰:「太师梁王南伐淮南,死者未葬,亡者未复,彼岂敢先发?此城中有榷场,若自动,彼将谓我无人。」既而果无事,统军谢之,请以沿边唐州等处诸军猛安皆隶于义。贞元元年,改唐古部族节度使,为彰化军,改利涉军节度使。是时,海陵伐宋,诸军往往逃归,而世宗在东京得众心。都统白彦敬自北京使人阴结义,欲与共图世宗。顷之,世宗即位,义即日来归,具陈所以与彦敬密谋者。世宗嘉其不欺,以为参知政事。
  上谓义曰:「正隆率诸道兵伐宋,若反IM北指,则计将安出?」义曰:「正隆多行无道,杀其嫡母,阻兵虐众,必将自毙。陛下太祖之孙,即位此其时也。」上曰:「卿何以知之?」义曰:「陛下此举若太早,则正隆未渡淮,太迟则窝斡必太炽。今正隆已渡淮,窝斡未至太盛,将士在南,家属皆在此,惟早幸中都为便。」上嘉纳之。次榛子岭,世宗闻海陵死于军中,谓义曰:「信如卿所料。」大定二年,罢为益都尹,兼本路兵马都总管,赐金五十两、银五百两。三年,以疾致仕。四年,薨于家,年七十一。
  子和尚,大定初,除应奉翰林文字,佩金牌。陀满讹里也子撒曷辇充护卫,司吏王得兒加保义校尉,皆佩银牌。持诏书宣谕中都以南州郡,及往南京谕太傅张浩。中道闻海陵遇害,南京及都督府皆奉表贺,乃止。和尚为奉使,擅废置州县官,辄行杀戮,诏尚书省鞫治之。十九年,诏以义孙引寿为斜鲁答阿世袭谋克。义性辩给,善谈论,服玩不尚奢侈,食不兼味云。
  赞曰:章宗尝问群臣:「世宗初起东京,大臣为谁?」完颜守贞对曰:「止有李石一人。」章宗叹曰:「苟如此,信有天命也。」完颜谋衍部署诸军,高忠建争长,完颜福寿让忠建而己下之,其功多矣。当是时,独吉义最先至,诸将尚未肯附。由是言之,果天也,非人力也。
  乌延蒲离黑,速频路哲特猛安人,改属合懒路。祖思列,预平乌春、窝谋罕之乱,及伐辽、宋,皆有功,追授猛安,赠银青光禄大夫。父国也,袭猛安。蒲离黑从太祖伐辽,勇闻军中。天眷三年,袭猛安,授宁远大将军,累官武宁军节度使,迁京兆尹。海陵伐宋,行武威军都总管。军还,为顺义军节度使。徒单合喜定秦、陇,蒲离黑统完颜习尼列、颜盏门都兵救德顺州,改延安、平凉尹。致仕,封任国公。大定十九年卒。
  乌延蒲辖奴,速频路星显河人也,后改隶曷懒路。父忽撒浑,天辅初,追授猛安,亲管谋克。蒲辖奴身长有力,多智略,袭其父猛安谋克,阶宁远大将军。天德二年,授陈州防御使。贞元元年,改昌武军节度使,以善绥抚,再任。海陵南征,改归德尹,为神策军都总管。当屯济州,比至山东,盗已据其城。蒲辖奴领十余骑往觇之,忽为其众所围。乃与军士皆下马,立而射之,杀百余人。贼众败走,迤逦袭之,至暮而还。明日,攻破其城,号令士卒,毋害居民,郡中获安。民感其惠,为立祠以祭。大定二年,为庆阳尹。元帅左都监徒单合喜奏宋军十万余据险阻,剽掠郡邑,请益师。诏益兵七千,与旧兵合为二万。遣蒲辖奴与延安尹高景山等分领其军以往。卒于军,年六十一。子查剌。
  乌延查剌,银青光禄大夫蒲辖奴子也。力兼数人,勇果无敌。正隆六年伐宋,诸猛安谋克兵皆行,州县无备。契丹括里陷韩州,围信州,远近震骇。查剌道出咸平,遂率本部亟还信州,与战败之。已而贼复整兵环攻,且登其城,查剌下巨木压之,杀贼甚众,括里乃解去。查剌左右手持两大铁简,简重数十斤,人号为「铁简万户」。追及括里于韩州东八里许,贼方就平野为阵,查剌身率锐士,以铁简左右挥击之。无不僵仆。贼不能成列,乃易马督军复击之。贼众大败,遂走,东京、咸平、隆州民复帖然。
  世宗即位,查剌谒见,充护卫,为骁骑副都指挥使,领万户。击窝斡,战于花道。大军未集,查剌在左翼,领六百骑与贼战,杀贼三千余人。宗亨、蒲察世杰七谋克战不利,世杰走查剌军,贼合围攻之。查剌圜拒而战,宗叙军来援,贼乃引去。西过袅岭,追及于陷泉。贼先犯右翼,查剌迎击之,贼退走。窝斡募人刺之,伪护卫阿不沙身长有力,奋大刀自后斫查剌,查剌回顾,以简背击阿不沙,折其右臂。与纥石烈志宁军合击,贼遂大败。
  窝斡平,以为宿直将军,赐银三百两、重彩二十端。丁父忧,以本官起复,袭其父猛安,除蔡州防御使,改宿州,迁昌武军节度使,徙镇邠州。为贺宋岁元使,射淮上柳树,矢入其树饮羽。宋人素闻其名,甚异之。改凤翔尹,入为右副点检,出为兴中尹,改婆速路总管。高丽惮其威名,凡以事至婆速路者,望见而跪之。二十五年,为兴平军节度使,卒官。
  查剌贞悫寡言,平居极和易,及临战奋勇,见者无不辟易,虽重围万众,出入若无人之境云。
  李师雄,字伯威,雁门人也。有材力,喜谈兵,慕古之英雄,故名师雄。宋宣和中以骑射登科,累官大名、清平尉。王师至大名,师雄与府僚出降,摄本路兵马都监。齐国建,以为大总管府先锋都统制,知淄州。齐废,为汴京马军都虞候,历知宁海军、曹州刺史。皇统二年,为武胜军节度使。正隆末,为河州防御使。宋将吴璘军攻秦、陇,会师雄以事就逮临洮,宋兵至城下,州人乘城拒守,谋欲出降,师雄止之。宋将权仪鞭马方上浮桥,师雄射之,坠于桥下,遂擒权仪,宋师退。后从元帅左监军徒单合喜以兵攻河州,有功。未几,以疾归汴,卒。
  尼庞古钞兀,曷速馆人。初为大抃扎也,补元帅府通事。宋将韩世忠率军数万围邳州,钞兀将轻骑数百与侦人数辈间道往救之,败敌兵六千。翌日,宋兵复围下邳,钞兀复败之。宋人攻济州,夺战舰略尽。是时,钞兀往宿州,分蒲鲁虎军,还至大河,与敌遇,力战败之,尽复战舰。王师复河南,宋别将由胡陵夜袭孛堇布辉营,士卒尽没。钞兀从东平总管并力战,却之。元帅府赏以银币。钞兀勇敢,善伺敌虚实,以此屡捷。帅府承制加忠显校尉,为蕃部秃里,赐钱万贯、币帛三百匹、衣一袭、马二匹。将之官,河间尹大抃白于元帅,请留钞兀以给边事,许之。复赐钱万贯、银二百五十两、重彩三百端、马三匹。录功,授庆阳少尹。
  海陵将伐宋,而契丹反,召入谕之曰:「汝久在边陲,屡立战功。昨遣枢密使仆散忽土、留守石抹怀忠等讨契丹,师久无功,已置诸法。今命汝与都统白彦敬、副统纥石烈志宁进讨。」因赐具装厩马四疋。钞兀与彦敬等至北京,未能进。会世宗即位辽阳,钞兀迎谒,迁辅国上将军,与都统吾札忽、副统浑坦讨窝斡。钞兀行至窊历,与窝斡遇,左军小却,钞兀挺枪驰入其阵,手杀二十余人,贼乃退。元帅仆散忠义自花道追之,钞兀以前锋追及于陷泉,遂大败之。事平,迁西北路招讨使,改东北路。
  钞兀与完颜思敬有隙,思敬为北京留守,奉诏至招讨司,钞兀不出饯。世宗闻之,遣使切责之曰:「卿本大抃扎也,起身细微。受国厚恩,累历重任,乃以私憾,不饯诏使。当内省自讼,后勿复尔。朕不能再三曲恕汝也。」既而思敬为平章政事,东北路招讨使钞兀以私取诸部进马,事觉被逮,将赴京师。钞兀为人尚气,次海滨县,慨然曰:「吾岂能为思敬辱哉!」遂缢而死。十九年,诏以钞兀旧功,授其子和尚世袭布辉猛安徒胡眼谋克。
  孛术鲁定方,本名阿海,内吉河人也。材勇绝伦。海陵素闻其名。天德初,召授武义将军,充护卫。数月,转十人长,迁宿直将军,赐予甚厚。寻为殿前右卫将军,又三月,擢殿前右副点检,世袭猛安,改左副点检。出为河南尹,改彰德军节度使。海陵南伐,定方为神勇军都总管。大定二年,宋人陷汝州,河南统军使宗尹遣定方将兵四千往取之。汝州东南及北面皆山林险阻,不可以骑军战。是时,宋兵由鸦路出没,定方至襄城,得敌虚实,遂牒谕汝州属县曰:「我率许州戍兵十二万径取汝州,尔等可备粮草二十万,使人扬言欲据要路绝宋兵往来。」既而定方引兵趋鸦路,宋人闻之,果弃城遁去。定方至鲁山境,知宋兵已去,遂遣轻骑二百追至布裤叉,击败之,遂复汝州。授凤翔尹。宋人阻边,以本职行河南道军马副统,率步骑六万,将由寿州进军,次亳州。宋李世辅陷宿州,定方从左副元帅志宁战于城下。时天大暑,定方督战,驰突敌阵中,出入数四,渴甚,因出阵下马取水,为人所害,年四十四。上闻而闵之,诏有司致祭,赙银五百两、重彩二十端,赠金紫光禄大夫。
  夹谷胡剌,上京宋葛屯猛安人。初在左副元帅挞懒帐下,有战功,授武德将军,袭其父谋克。正隆末,山东盗起,胡剌为行军猛安讨贼,遇贼千五百人于徐州南,败之。山东路统军司选诸军八百人作十谋克,胡剌将之,与骁骑军皆隶点检司。行至淮南,海陵遣以骑兵三百二十往扬州,败宋兵千五百人于宣化镇。仆散忠义伐宋,胡剌领万户由泗州进战,遇敌于宿州,殁于阵,赠镇国上将军。
  蒲察斡论,上京益速河人,徙临潢。祖忽土华,父马孙,俱赠金紫光禄大夫。斡论刚毅有技能。天辅初,以功臣子充护卫,迁左卫将军、定武军节度使,召为右副都点检。天德初,授世袭临潢府路曷吕斜鲁猛安,改东平尹,赐钱千万,累除河南尹。海陵伐宋,以本官为右领军都监。大定二年,仍为河南尹,兼河南路都统军使。宋以万人据寿安县,嵩州刺史石抹突剌、押军万户徒单赛补以骑兵三百巡逻,遇于县东,请师于斡论。斡论使猛安完颜鹘沙虎率七百人助之。宋兵多,突剌使士卒下马,跪而射之。宋兵不能当,走入县城。突剌进逼之,宋人弃城去,追及于铁索口,复大败之,遂复寿安。改北京留守、大定尹,卒官。
  夹谷查剌,隆州失撒古河人也。祖不剌速,国初授世袭曷懒兀主猛安、曷懒路总管。父谢奴,官至工部尚书。查剌状貌魁伟,善女直、契丹书。天德初,以功臣子充护卫。二年,授武义将军。未几,擢符宝郎,凡再考,出为泺州刺史,改知平定军事。海陵南征,为武威军副都总管。军还,大定二年,授景州刺史,迁同知京兆尹。时彰化军节度使宗室璋等与宋将吴璘相拒于德顺州,元帅左都监徒单合喜遣查剌与诸将议破敌策。璋等议曰:「我兵虽屡胜,而敌兵不退者,知我军少故也。须都监亲至,方可破敌。」于是合喜领兵四万至,遂下德顺州。入为殿前右卫将军,袭父猛安,改左卫将军,迁右副点检。有疾,丞相良弼视之,谓所亲曰:「此人国器也。他人有疾,吾未尝往焉。」九年,出为东北路招讨使兼德昌军节度使,乃赐金带。到官,治有勤绩,边境以安。其断狱公平,道不拾遗。迁临潢尹兼本路兵马都总管,蕃部畏服。改西北路招讨使。上遣使宣谕曰:「今诸部初附,命汝抚绥,当使治声达于朕听。」大定十二年卒。
  查剌性忠实,内明敏,每论大事,超越伦辈。太师勖尝曰:「查剌不学而知,方之古人,如此者鲜矣。」
  赞曰:陷泉之捷,震电烨烨。符离之克,我势攸赫。陇、坻扌雹扌暴,淮、濄钩鈲,成矣。故列叙诸将之功焉。
 
金史卷八十七
列传第二十五
  ○纥石烈志宁仆散忠义徒单合喜
  纥石烈志宁,本名撒曷辇,上京胡塔安人。自五代祖太尉韩赤以来,与国家世为甥舅。父撒八,海陵时赐名怀忠,为泰州路颜河世袭谋克,转猛安,尝为东平尹、开远军节度使。志宁沉毅有大略,娶梁王宗弼女永安县主,宗弼于诸婿中最爱之。皇统间,为护卫。海陵以为右宣徽使,出为汾阳军节度使,入为兵部尚书,改左宣徽使、都点检,迁枢密副使,开封尹。
  契丹撒八反,枢密使仆散忽土、北京留守萧赜、西京留守萧怀忠皆以征讨无功,坐诛。于是,志宁为北面副统,与都统白彦敬,以北京、临潢、泰州三路军讨之。志宁至北京,而海陵伐宋已渡淮。彦敬、志宁闻世宗有异志,乃阴结会宁尹完颜蒲速赉、利涉军节度使独吉义,将攻之。而世宗已即位,使石抹移迭、移剌曷补来招,彦敬、志宁杀其使者九人。世宗使完颜谋衍来伐,众不肯战,乃与彦敬俱降。世宗问曰:「正隆暴虐,人望既绝,朕以太祖之孙即大位。汝杀我使者,又不能为正隆死节,恐为人所图,然后来降。朕今杀汝等,将何辞?」彦敬未有以对,志宁前奏曰:「臣等受正隆厚恩,所以不降,罪当万死。」上曰:「汝辈初心亦可谓忠于所事,自今事朕,宜勉忠节。」
  世宗使扎八招窝斡,扎八乃劝之,遂称帝。世宗使右副元帅完颜谋衍征之,志宁以临海节度使,都统右翼军。窝斡败于长泺,西走,志宁追及于霿{松}河。贼已先渡,依岸为阵,毁桥岸以为阻。志宁与贼夹河,为疑兵,与万户夹谷清臣、徒单海罗于下流涉渡。已渡,前有支港岸斗绝,其中泥泞,乃束柳填藉,士卒毕济。行数里,得平地,将士方食,贼奄至。贼据南冈,三驰下志宁阵。阵坚,力战,流矢中左臂,战自若。贼据上风纵火,乘烟势驰击。志宁步军继至,转战十余合,火益炽,风烟突人,不可当。会雨作,风烟乃熄,遂奋击,大破之。于是,元帅谋衍、右监军福寿不急击贼,久无功,右丞仆散忠义请自讨贼,而志宁击贼有功,上以忠义代谋衍,志宁代福寿,封定国公,使蒲察通至军中宣谕之。贼略懿州界,陷灵山、同昌、惠和三县,睥睨北京。会土河水涨,贼不得渡,乃西趋三韩县。志宁方追蹑之,元帅忠义与贼遇于花道,军颇失利。贼见志宁踵其后,不敢乘胜,遂西走。是时,大军马瘦弱,不堪追袭,诸将欲止军勿追。志宁获贼候人,知贼自选精锐,与老小辎重分道,期山后会集,可击其辎重。忠义以为然,遂过移马岭,进及袅岭西陷泉。贼见左翼据南冈为阵,不敢犯。右翼万户乌延查剌击贼少却,志宁与夹谷清臣等击之,贼众大败,涉水走。窝斡母徐辇举营由落括冈西去,志宁追及之,尽获其辎重,俘五万余人,杂畜不可胜计。伪节度使六,及其部族皆降。窝斡走奚中,至七渡河,志宁复败之。贼过浑岭,入于奚中。志宁获贼将稍合住,释弗杀,许以官赏,纵之归,约以捕窝斡自效。稍合住既去,见窝斡,秘不言见获事,乃反间奚人于窝斡曰:「陷泉失利,奚人有贰志,不可不察。」当是时,窝斡屡败,其下亦各有心,稍合住乃与贼帅神独斡执窝斡,诣右都监完颜思敬降。志宁与万户清臣,宗宁、速哥等,追捕余党至燕子城,尽得所畜善马,因至抹拔里达之地,悉获之。逆党既平,入朝,为左副元帅,赐以玉带。
  经略宋事,驻军睢阳,都元帅忠义居南京,节制诸军。宋将黄观察据蔡州,杨思据颍昌。志宁使完颜王祥复取蔡州,黄观察遁去。完颜襄攻颍州,拔之,获杨思。乃移牒宋枢密使张浚,使依皇统以来旧式,浚复书曰:「谨遣使者至麾下议之。」是时,宋得窝斡党人括里、扎八,用其谋攻灵璧、虹县,都统奚挞不也叛入于宋,遂陷宿州。括里等谋曰:「北人恃骑射,战胜攻取。今夏月久雨,胶解,弓不可用。」故李世辅与之来攻宿州。归德尹术甲撒速、宿州防御使乌林答剌撒、万户温迪罕速可、裴满娄室,不守约束,不肯坚壁俟大军,辄出与战,由是军败,城陷。剌撒尝遣人入宋界贸易,交通李世辅,受其赂遗,久之,事觉,伏诛。谋克赛一坐故知不举,除名。挞不也母斡里懒,缘坐当死,上曰:「挞不也背国弃母,杀之何益?朕闵其老。」遂原其死。诏撒速、剌撒、速可、娄室各杖有差,撒速、剌撒仍解职。世辅自以为得志,日与括里、扎八置酒高会。志宁以精兵万人,发自睢阳,趋宿州。中使来督军,志宁附奏曰:「此役不烦圣虑,臣但恐世辅遁去耳。」世辅闻志宁军止万人,甚易之,曰:「当令十人执一人也。」括里等问候人所见上将旗帜,知是志宁,谓世辅曰:「此撒合辇监军也,军至万人,慎毋轻之。」大定三年五月二十日,志宁将至宿州,乃令从军尽执旗帜,驻州西为疑兵,三猛安兵驻州南。志宁自以大军驻州东南,厄其归路。世辅望见州西兵旌旗蔽野,果谓大军在州西,而谓东南兵少不足虑,先击之。以步骑数万,皆执盾,背城为阵,外以行马捍之。使别将将兵三千,出自东门,欲自阵后攻志宁军,万户蒲查击败之。右翼万户夹谷清臣为前行,撤毁行马,短兵接战,世辅军乱,诸将乘之,追杀至城下。是夕,世辅尽按败将,将斩之,其统制常吉惧而来奔,尽得城中虚实。明日,世辅悉兵出战,骑兵居前,志宁使夹谷清臣当之。世辅别将以五六千骑为一队,与清臣遇,清臣踵击之,宋将不能反旆。志宁麾诸军力战,世辅复大败,走者自相蹈藉,僵尸相枕,争城门而入。门填塞,人人自阻,遂缘城而上。我军自濠外射之,往往堕死于隍间。杀骑士万五千,步卒三万余人。世辅乘夜脱走。明日,夹谷清臣、张师忠追及世辅,斩首四千余,赴水死者不可胜计,获甲三万,他兵仗甚众。上以御服金线袍、玉吐鹘、宾铁佩刀,使移剌道就军中赐之。凡有功将士,猛安、谋克并如陕西迁赏,蒲辇进官三阶、重彩三端、绢六匹,旗鼓笛手、吏人各赐钱十贯。诏志宁曰:「卿虽年少,前征契丹战功居最,今复破大敌,朕甚嘉之。」
  宋人议和不能决,都元帅仆散忠义移军泰和,志宁移军临涣,遂渡淮,徒单克宁取盱眙、濠、庐、和、滁等州。宋人惧,乃决意请和。使者六七往反,议遂定,宋世为侄国,约岁币二十万两、匹。魏杞奉誓书入见,复通好。志宁还军睢阳,上以御服、玉佩刀、通犀御带赐之。诏曰:「灵璧、虹县、宿州兵士死者,朕实闵焉。宜归葬乡里,官为赍送,人赙钱三十贯。」凤翔尹孛术鲁定方以下猛安谋克,官为致祭。定方赙银五百两、重彩二十端,猛安三百贯,谋克二百贯,蒲里衍一百贯,权猛安二百贯,权谋克一百五十贯,权蒲里衍七十贯。
  五年三月,忠义朝京师,志宁驻军南京。五月,志宁召至京师,拜平章政事,左副元帅如故。志宁复还军,赐玉束带,上曰:「卿壮年能立功如此,朕甚嘉之。南服虽定,日月尚浅,须卿一往规画。」六年二月,志宁还京师,拜枢密使。七年十一月八日,皇太子生日,宴群臣于东宫,志宁奉觞上寿,上悦,顾谓太子曰:「天下无事,吾父子今日相乐,皆此人力也。」使太子取御前玉大杓酌酒,上手饮志宁,即以玉杓及黄金五百两赐之。以第十四女下嫁志宁子诸神奴,八年十月,进币,宴百官于庆和殿。皇女以妇礼谒见,志宁夫妇坐而受之,欢饮终日,夜久乃罢。九年,拜右丞相。十一年,代宗叙北征。既还,遣使者迎劳,赐以弓矢、玉吐鹘。入见,上慰劳良久。是日,封广平郡王,复遣使就第慰劳之。皇太子生日,宴群臣于东宫,以玉带赐志宁,上曰:「此梁王宗弼所服者,故以赐卿。」郊祀覃恩,从征护卫,皆有赐,进封金源郡王。
  十二年,志宁有疾,中使看问,日三四辈。疾亟,赐金丹三十粒,诏曰:「此丹未尝以赐人也。」使者至,志宁已不能言,但稽首而已。是岁,薨。上辍朝,临其丧,行哭而入,哀动左右。将葬,上致祭,见陈甲柩前,复恸哭之。赙银千五百两、重彩五十端、绢五百匹,葬事祠堂,皆从官给,谥武定。十五年,图像衍庆宫。
  志宁妻永安县主妒甚,尝杀孕妾,及志宁薨后,诸神奴兄弟皆病亡,世宗甚惜之,遣使谕永安县主曰:「丞相有大功三,先朝旧臣,惟秦、宋二王功大,余不及也。今养其孽子,当如亲子视之。」二十二年,上问宰臣:「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孰愈?」尚书左丞襄奏曰:「忠义兵权精致,此其所长也。」上曰:「不然。志宁临敌,身先士卒,勇敢之气,自太师梁王未有如此人者也。」明昌五年,配享世宗庙廷。
  仆散忠义,本名乌者,上京拔卢古河人,宣献皇后侄,元妃之兄也。高祖斡鲁补。曾祖班睹。祖胡阑。父背鲁,国初世袭谋克,婆速路统军使,致仕。忠义魁伟,长髯,喜谈兵,有大略。年十六,领本谋克兵,从宗辅定陕西,行间射中宋大将,宋兵遂溃,由是知名。帅府录其功,承制署为谋克。宗弼再取河南,表荐忠义为猛安。攻冀州,先登,攻大名府,以本部兵力战,破其军十余万,赏以奴婢、马牛、金银、重彩。从宗弼渡淮攻寿、庐等州,宗弼称之曰:「此子勇略过人,将帅之器也。」赏马五匹、牛一百五十头、羊五百口,领亲军万户,超宁远大将军,承其父世袭谋克。
  皇统四年,除博州防御使,公余学女直字,及古算法,阅月,尽能通之。在郡不事田猎、燕游,以职业为务,郡中翕然称治。忽一夕阴晦,囚徒谋为反狱。仓猝间,将校皆惶骇失措,忠义从容,但使守更吏挝鼓鸣角。囚徒以为天且晓,不敢出,自就桎梏。及考,郡民诣阙愿留,诏从之。八年,改同知真定尹,兼河北西路兵马都总管,迁西北路招讨使,入为兵部尚书。
  仆散忽土尝与海陵篡立,恃势陵傲同列,忠义因会饮众辱之,海陵不悦,出为震武军节度使。火山贼李铁枪乘暑来攻,忠义单衣从一骑迎击之,射杀数人,贼乃退。改临洮尹,兼熙秦路兵马都总管。海陵召至京师谓之曰:「洮河地接吐蕃、木波,异时剽害良民,州县不能制。汝宿将,故以命汝。」赐条服、玉具、佩刀。阅再考,徙平阳尹,再徙济南尹。以本官为汉南路行营副统制,伐宋,克通化军。
  世宗立,海陵死扬州,罢兵入朝京师,拜尚书右丞。移剌窝斡忄栗号,兵久不决。右副元帅完颜谋衍既败之于霿{松}河,乃拥众,贪卤掠,不追讨,而纵其子斜哥暴横军中,士卒不用命。贼得水草善地,官军踵其遗余,水草乏,马益弱,贼轶出山西,久无功。忠义请曰:「契丹小寇,不时殄灭,致烦圣虑。臣闻主忧臣辱,愿效死力除之。」世宗大悦。即召还谋衍,勒归斜哥本贯。拜忠义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帅,封荣国公,赐以御府貂裘、宾铁吐鹘弓矢大刀、具装对马及安山铁甲、金牌,诏曰:「军中将士有犯,连职之外并以军法从事,有功者依格迁赏。」诏诸将士曰:「兵久驻边陲,蠹费财用,百姓不得休息。今以右丞忠义为平章政事、右副元帅,宜同心戮力,无或弛慢。」忠义至军,贼陷灵山、同昌、惠和等县,阵而西行。忠义追之,及于花道,宗亨为左翼,宗叙为右翼,与贼夹河而阵。贼渡河,先攻左翼,偏败,右翼救之,贼引去。窝斡乃以精锐自随,以羸兵护其母妻辎重由别道西走,期于山后会集。追复及于袅岭西陷泉。与贼遇,时昏雾四塞,跬步莫睹物色,忠义祷曰:「狂寇肆暴,杀戮无辜,天不助恶,当为开霁。」奠已,昏雾廓然。及战,忠义左据南冈,为偃月阵,右迤而北,大败之,获其弟袅,俘生口三十万,获杂畜十余万,车帐金珍以钜万计,悉分诸军。贼走趋奚地,遣将追蹑,至七渡河,又败之。既逾浑岭,复进军袭之,望风奔溃,遁入奚中,降者相属于路。诏忠义曰:「卿材能素著,果能大破贼众,朕甚嘉之。今遣劳卿,如朕亲往。赐卿御衣、及骨睹犀具佩刀、通犀带等。就以俘获,均散军士。」窝斡既败,遂入于奚中。高忠建败奚于栲栳山,移剌道取抹白诸奚之家,抹白奚乃降,窝斡势益弱。纥石烈志宁获贼将稍合住,纵之使归,约以捕窝斡自赎,仍许以官赏。稍合住与其党,执窝斡诣完颜思敬降。契丹平。忠义朝京师,拜尚书右丞相,改封沂国公,以玉带赐之。
  自海陵遇弑,大军北还,而窝斡鸱张,命将徂征。及窝斡败,其党括里、扎八奔入于宋,宋人用其谋,侵掠边鄙,攻取泗、寿、唐、海州。于是,宋主传位于宗室子甗,是为宋孝宗,虽尝遣使来,而欲用敌国礼。世宗以纥石烈志宁经略宋事,制诏忠义以丞相总戎事,居南京节制诸将,时大定二年也。忠义将行,陛辞,上谕之曰:「彼若归侵疆,贡礼如故,则可罢兵。」既至南京,简阅士卒,分屯要害,戒诸将严守备。使左副元帅志宁移牒宋枢密使张浚,其略曰:「可还所侵本朝内地,各守自来画定疆界,凡事一依皇统以来旧约,帅府亦当解严。如必欲抗衡,请会兵相见。」宋宣抚使张浚复书志宁曰:「疆埸之一彼一此,兵家之或胜或负,何常之有,当置勿道。谨遣官僚,敬造麾下议之。」是时,已复泗、寿、邓州,请隳其城,迁其民于宿、亳、蔡州,上曰:「三州本吾土也,得之则已。」忠义使将士择善水草休息,且牧马,俟来岁取淮南。初,世宗诏诸将由泗、寿、唐邓三道进发,宋人闻之,即自方城、叶县以来田野皆烧夷之,使无所刍牧。忠义命唐、邓道军刍牧许、汝间。
  三年,忠义入奏事,遂以丞相兼都元帅。无何,还军中。忠义与宋相持日久,虑夏久雨,弓力易减,宋或乘时见攻,豫选劲弓万张于别库。及自汴赴阙议事,次浚州,宋将李世辅果掩取灵璧、虹县,遂陷宿州。忠义使人还汴,发所贮劲弓给志宁军,与宋人战,遂大捷,竟复宿州。忠义还,以书责宋。宋同知枢密院事洪遵、计议官卢仲贤,遣使二辈持与志宁书及手状,归海、泗、唐、邓州所侵地,约为叔侄国。报书期十一月使入境,宋又使人来言,礼物未备,请俟十二月行成。忠义以其事驰奏,请定书式,且言宋书如式,则许其入界,如其不然,势须遣还本国,复禀其主,若是往复,动经七八十日,恐误军马进取。世宗以诏谕之曰:「若宋人归疆,岁币如昔,可免奉表称臣,许世为侄国。」忠义乃贻书宋人,前后凡七,宋人他托未从。忠义移大军压淮境,遣志宁率偏师渡淮,取盱眙、濠、庐、和、滁等州,宋人惧。而世宗意天下厌苦兵革,思与百姓休息,诏忠义度宜以行。
  四年正月,忠义使右监军宗叙入奏,将近暑月,乞俟秋凉进发。诏从之。宋使胡昉敢以右仆射汤思退书来,宋称侄国,不肯加世字。忠义执昉留军中,答其书,使使以闻。诏曰:「行人何罪,遣胡昉还国。边事从宜措画。」八月,诏忠义曰:「前请俟秋凉进发,今已八月,复俟何时?」先是,忠义乞增金、银牌,上曰:「太师梁王兼数职,未尝增也。」至是增都元帅金牌一、银牌二十,左右副元帅金牌各一、银牌各十,左右监军金牌各一、银牌各六,左右都监金牌各一、银牌各四,三路都统府银牌各二。乃定南界官员、百姓归附迁赏格。
  元帅府获宋谍人符忠。忠前尝至中都,大兴府官诘问,忠执文据,及与泗州防御判官张德亨知识,由是获免,厚谢德亨,德亨受之。忠具款服,乃奏其事于朝,于是,大兴少尹王全解职,德亨除名。和议始于张浚,中更洪遵、汤思退,及徒单克宁败宋魏胜于十八里庄,取楚州,世宗下诏进师,于是宋知枢密院周葵、同知枢密院事王之望书一一如约,和议始定。宋遣试礼部尚书魏杞,崇信军、承宣使康湑,充通问国信使,取到宋主国书式,并国书副本,宋世为侄国,约岁币为二十万两、匹,国书仍书名再拜,不称「大」字。大定五年正月,魏杞、康湑入见,其书曰:「侄宋皇帝甗谨再拜致书于叔大金圣明仁孝皇帝阙下。」魏杞还,复书「叔大金皇帝」不名,不书「谨再拜」,但曰「致书于侄宋皇帝」,不用尊号,不称阙下。和好已定,罢兵,诏天下。以左副都点检完颜仲为报问国信使,太子詹事杨伯雄副之。
  忠义奏官军一十七万三千三百余人,留马步军一十一万六千二百屯戍。上曰:「今已许宋讲好,而屯戍尚多,可除旧军外,选马一万二千,阿里喜称是,步军虞候司军共选一万五千,及签军一万,与旧军通留六万。富强丁多者摘留,贫难者阿里喜官给,富者就用其奴。其存留马步军于河北东西、大名府、速频、胡里改、会宁、咸平府、济州、东京、曷速馆等路军内,约量拣取。其西南、西北招讨司,临潢府、泰州、北京、婆速、曷懒、山东东西路,并行放还。」诏近侍局使裴满子宁佩金牌,护卫丑底、符宝祗候驼满回海佩银牌,谕诸路将帅,以宋国进到岁币银绢二十万两、匹,尽数给与见存留及放散军充赏。曾过界者,人给绢二匹、银二两,不曾过界者银二两、绢一匹。阿里喜绢一匹。谋克倍军人,猛安倍谋克。押军猛安谋克年老有劳绩者,量与除授。又诏曰:「其令一路全罢者,先发遣之。」赐忠义玉束带。三月,诏曰:「如大军已放还,丞相忠义宜先还,左副元帅志宁、右监军宗叙留驻南京,余官非急用者并勒还任。」
  忠义朝京师,上劳之曰:「宋国请和,偃兵息民,皆卿力也。」拜左丞相,兼都元帅。大定初,事多权制,诏有司删定,上谓宰臣曰:「凡已奏之事,朕尝再阅,卿等毋怀惧。朕于大臣,岂有不相信者?但军国事,不敢轻易,恐或有误也。」忠义对曰:「臣等岂敢窃意陛下,但智力不及耳。陛下留神万几,天下之福也。」
  大定六年正月,忠义有疾,上遣太医诊视,赐以御用药物,中使抚问,相继于道。二月,薨。上亲临哭之恸,辍朝奠祭,赙银千五百两、重彩五十端、绢五百匹。世宗将幸西京,复临奠焉。命参知政事唐括安礼护丧事,凡葬祭从优厚,官为给之。大宗正丞竟充敕祭使,中都转运副使王震充敕葬使,百官送葬,具一品仪物,建大将旗鼓,送至坟域。谥武庄。
  忠义动由礼义,谦以接下,敬儒士,与人极和易,侃侃如也。善御将士,能得其死力。及为宰辅,知无不言。自汉、唐以来,外家多缘恩戚以致富贵,又多不克其终,未有兼任将相功名始终如忠义者。十一年,诏曰:「故左丞相忠义族人,及昭德皇后亲族,人材可用者,左副点检乌古论元忠体察以闻。」二十一年,上思忠义功,勒铭墓碑。泰和元年,图像衍庆宫,配享世宗庙廷。子揆,别有传。
  徒单合喜,上京速苏海水人也。父蒲涅,世袭猛安。合喜魁伟,膂力过人,一经闻见,终身不忘。天辅间,从金源郡王娄室为扎也,甚爱之。天会六年,以功为谋克,寻领娄室亲管猛安。元帅府闻其才,命权左翼军事。皇统二年,为陇州防御使。以兵十五人败宋兵二百于高陵,以兵五百人败宋兵二千于秦州,以兵八百人败宋兵三千五百于凤翔。以二谋克拒饶风关,宋兵二千来夺其关口,奋击败之,诸军乃得过险。迁平凉尹,再徙临洮、延安尹。是时,关、陕以西,初去兵革,百姓多失业,合喜守之以静,民多还归者。天德二年,为元帅左都监,陕西统军使。贞元二年,以本官兼河中尹。正隆六年,为西蜀道兵马都统。
  世宗即位,以手诏赐合喜曰:「岐国失道,杀其母后,横虐兄弟,流毒兆庶。朕惟太祖创业之艰难,勉膺大位。卿之子弟皆自军中来归,卿国家旧臣,岂不知天道人事?卿军不多,未宜深入,当领军屯境上。陕右重地,非卿无能措画者。俟兵革既定,即当召卿,宜自勉之。」大定二年,复为陕西路统军使。未几,改元帅右都监。表陈伐宋方略,诏许以便宜从事。转左都监。破宋兵于华州。是时宋吴璘侵古镇,分据散关、和尚原、神叉口、玉女潭、大虫岭、石壁寨、宝鸡县,兵十余万,陷河州、镇戎军。合喜乞济师,诏以河南兵万人益之。合喜遣丹州刺史赤盏胡速鲁改以兵四千守德顺,吴璘以二十万人围之。统军都监石抹迭勒将兵万人,破宋兵于河州,还过德顺,驻兵平凉,求益兵于合喜,以解德顺之围。合喜遣万户完颜习尼列、大良顺,宁州刺史颜盏门都各将本部兵,合二万人,以顺义军节度使乌延蒲离黑统押之,与迭勒会。吴璘闻之,使偏将将兵五千人来迎,前锋特里失乌也、奚王和尚击败之,追至德顺城南小溪边,璘自将大军蔽冈阜而出,乌也等驰击之,迭勒、蒲离黑继至,并力战,日已暮,两军不相辨,乃解。已而璘报云:「宋主遣使至,两国讲和,请各罢兵。」璘遂遁去。蒲离黑亦引军还。自宋兵围城,至是凡四十余日乃解。
  初,德顺在围中,押军猛安温敦蒲里海身先士卒,力战未尝少挫,及救兵至,围解,蒲里海之功为多。顷之,吴璘复来犯陕西州郡,兵十余万。诏以兵七千益合喜兵,号二万人,庆阳尹乌延蒲辖奴、延安尹高景山分领之。彰化军节度使璋、通远军节度使乌延吾里补、宁州刺史移剌高山奴、京兆少尹宗室泥河、恩州刺史完颜谋良虎,皆备军前任使。宋人驱率商、虢及华山、南山之民五万人,来围华州。押军万户裴满挼剌欲坚壁守之,猛安移剌沙里剌曰:「宋兵虽多,半是居民,不习战,不如击之。」于是挼剌以骑兵千人败宋前锋,追至其大军,亦败之,斩首五千余级。已而,璋败宋姚良辅军于原州,宋戍军自宝鸡以西,至于大虫岭,皆自散关遁去。顷之,吴璘闻赤盏胡速鲁改、乌延蒲里黑军已去德顺,率兵号二十万,复据德顺,陷巩州、临洮府。临洮少尹纥石烈骚洽死之,诏赠官一阶,赐钱五百贯。合喜以璋权都统,习尼列权副统,将兵二万攻之。连战,宋兵虽败,璘恃其众,不肯去,分其兵之半,守秦州。合喜乃自行,驻水洛城,东自六盘山,西抵石山头,分兵守之,当德顺、秦州之两间,断其饷道,璘乃引去。
  都统璋、副统习尼列邀击宋经略使荆皋,自上八节至甘谷城,杀数千人。习尼列擒宋将硃永以下将校十二人。宋张安抚守德顺,亦弃城遁,胡速鲁改邀击之,所杀过半,擒将校十余人,遂复德顺州。宋之守秦州者,亦自退。高景山定商、虢,宗室泥河取环州。于是,临洮、巩、秦、河、陇、兰、会、原、洮、积石、镇戎、德顺、商、虢、环、华等州府一十六尽复之,陕西平。诏书奖谕,赐以玉带。诏陕西将士,猛安,阶昭毅以下迁两资,昭武以上迁一资。谋克,阶六品以下迁两资,五品以上迁一资。押军猛安,阶昭武以上者迁一资,昭毅以下、武义以上迁两资,昭信以下,女直人迁宣武,余人迁奉信,无官者,女直人授敦信,余人授忠武。押军谋克,武功以下、忠显以上迁两资,忠勇以下,女直人迁昭信,余人迁忠显,无官者,女直人授忠显,余人授忠翊。正军,有官者迁一资,无官者授两资。猛安赏银五十两、重彩五端、绢十匹,权、正同之。正军人给钱三十贯,阿里喜十贯。战没军官、军士、长行,赠官赐钱有差。
  五年,置陕西路统军使,兼京兆尹。元帅府移治河中府。统军使璋朝辞,上曰:「合喜年老,以陕西军事委卿,凡镇防利害,可访问合喜也。」七年,入为枢密副使,改东京留守,赐以衣带、佩刀,诏曰:「卿年老,以此职优佚,宜勉之。」九年,入为平章政事,奏睿宗收复陕西功数事,上嘉纳之,藏之秘府。封定国公。
  十一年,薨。上方击球,闻讣遂罢。有司致祭,备礼以葬。赙银一千二百五十两及重彩币帛。二十一年,上念其功,迁其孙三合武功将军,授世袭本猛安曷懒若窟申谋克。泰和元年,配享世宗庙廷。
  赞曰:大定之初,兵连于江、淮,难作于契丹,谋衍挟功,窝斡横噬,有弗戢之畏焉。世宗独断,召还谋衍,仆散忠义受任责成矣。故曰:「兵主于将,将贤则士勇。」其此之谓邪!纥石烈志宁有言:「受诏征伐,则不敢辞,为宰相则诚不能。」如知为相之难,固所谓贤也。秦、陇之兵,殆哉岌岌乎,徒单合喜料敌应变若此之审,亦难矣哉。
 
金史卷八十八
列传第二十六  纥石烈良弼完颜守道(本名习尼列)石琚唐括安礼移剌道(本名赵三子光祖)
  纥石烈良弼,本名娄室,回怕川人也。曾祖忽懒。祖忒不鲁。父太宇,世袭蒲辇,徙宣宁。天会中,选诸路女直字学生送京师,良弼与纳合椿年皆童丱,俱在选中。是时,希尹为丞相,以事如外郡,良弼遇之途中,望见之,叹曰:「吾辈学丞相文字,千里来京师,固当一见。」乃入传舍求见,拜于堂下。希尹问曰:「此何兒也?」良弼自赞曰:「有司所荐学丞相文字者也。」希尹大喜,问所学,良弼应对,无惧色。希尹曰:「此子他日必为国之令器。」留之数日。年十四,为北京教授,学徒常二百人。时人为之语曰:「前有谷神,后有娄室。」其从学者,后皆成名。年十七,补尚书省令史。簿书过目,辄得其隐奥。虽大文牒,口占立成,词理皆到。时学希尹之业者称为第一。除吏部主事。
  天德初,累官吏部郎中,改右司郎中,借秘书少监为宋主岁元使。是时,纳合椿年为参知政事,荐良弼才出己右,用是为刑部尚书,赐今名。丁父忧,以本官起复。海陵尝曰:「左丞相张浩练达事务,而颇不实。刑部尚书娄室言行端正,无所阿谄。」因谓椿年曰:「卿可谓举能矣。常人多嫉胜己者,卿举胜于己者,贤于人远矣。」改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良弼音吐清亮,海陵诏谕臣下,必令良弼传旨,闻者莫不耸动,以故常被召问。不逾年,拜参知政事,进尚书右丞,赐佩刀入宫,转左丞。海陵伐宋,良弼谏不听,以为右领军大都督。海陵在淮南,诏良弼与监军徒单贞抚定上京、辽右。既而,诸军往往道亡北归,而世宗即位于辽阳,良弼乃还汴京。
  海陵死,世宗就以良弼为南京留守兼开封尹,再兼河南都统,召拜尚书右丞。世宗谓良弼曰:「卿尝谏正隆伐宋,不用卿言,以至废殒。当时怀禄偷安之人,朕皆黜之矣。今复用卿,凡于国家之事,当尽言,无复顾忌也。」良弼顿首谢。窝斡败于陷泉,入奚中,诏良弼佩金牌及银牌四,往北京招抚奚、契丹。还,拜尚书左丞。上言:「祖宗以来未录功赏者,臣考按得凡三十二人,宜差第封赏。」诏曰:「已有五品以上官者,闻奏。六品以下及无官者,尚书省约量迁除。」自是功劳毕赏矣。进拜平章政事,封宗国公。
  初,山东两路猛安谋克与百姓杂居,诏良弼度宜易置,使与百姓异聚,与民田互相犬牙者,皆以官田对易之,自是无复争诉。六年十一月,皇太子生日,上置酒于东宫,良弼、志宁同赐酒。上曰:「边境无事,中外晏然,将相之力也。」良弼奏曰:「臣等不才,备位宰相,敢不竭犬马之力。」上悦。进拜右丞相,监修国史。世宗谓良弼曰:「海陵时,记注皆不完。人君善恶,为万世劝戒,记注遗逸,后世何观?其令史官旁求书之。」又曰:「五从以上宗室在省祗候者,才有可用,具名闻奏。其猥冗不足莅官者,亦闻奏罢去。」左丞完颜守道奏:「近都两猛安,父子兄弟往往析居,其所得之地不能赡,日益困乏。」上以问宰臣,良弼对曰:「必欲父兄聚居,宜以所分之地与土民相换易。虽暂扰,然经久甚便。」右丞石琚曰:「百姓各安其业,不若依旧便。」上竟从良弼议。《太宗实录》成,赐良弼金带、重彩二十端,同修国史张景仁、曹望之、刘仲渊以下赐有差。
  世宗与侍臣论古今为臣孰贤不肖,因谓宰相曰:「皇统、正隆多杀臣僚,往往死非其罪。朕委卿等以大政,毋违道以自陷,毋曲从以误朕。惟忠惟孝,匡救辅益,期致太平。」良弼对曰:「臣等过蒙嘉惠,虽谫薄,敢不尽心。圣谕谆谆,臣等不胜万幸。」良弼请于榷场市马,毋拘牝牡,「今官马甚少,一旦边境有警,乃调于民,不亦晚乎。」上从之。八年,选侍卫亲军,世宗闻其中多不能弓矢,诏使习射。顷之,问良弼及平章政事思敬曰:「女直人习射尚未行耶?」良弼对曰:「已行之矣。」同知清州防御事常德晖上书言:「吏部格法,止叙年劳,虽有材能,拘滞下位。刺史、县令,多不得人。乞密加访察,然后廉问。今酒税使尚选能吏,县令可不择人才,乞以能吏当任酒税使者,任亲民之职。」上是其言,谓宰相曰:「朕思庶职多不得人,中夜而寤,或达旦不能寐。卿等注意选择,朕亦密加体察。」良弼对曰:「女直、契丹人,须是曾习汉人文字,然后可。方今大率多为党与,或称誉于此,或见毁于彼,所以难也。」上曰:「朕所以密令体察也。」上谓良弼曰:「猛安谋克牛头税粟,本以备凶年,凡水旱乏粮处就赈给之。」进拜左丞相,监修国史如故。
  良弼为相既久,练达朝政,上所询访尽诚开奏,垂绅正笏不动声气,议政多称上意。以母忧去,起复旧职。是时,夏国王李仁孝乞分国之半,以封其臣任得敬。上以问群臣,群臣多言此外国事,从之可也。上曰:「此非是仁孝本心,不可从。」良弼议与上意合。既而,夏国果诛任得敬,上表来谢。参知政事宗叙请置沿边壕堑,良弼曰:「敌国果来伐,此岂可御哉?」上曰:「卿言是也。」高丽国王王晛表让国于其弟皓,上疑之,以问宰相良弼。良弼策以为让国非王见本心。其后赵位宠求以四十州来附,其表果言王皓弑其兄晛,如良弼策,语在《高丽传》中。
  世宗罢采访官,谓宰臣曰:「官吏之善恶,何由知之?」良弼对曰:「臣等当为陛下访察之。」以进《睿宗实录》,赐通犀带、重彩二十端。是年,有事南郊,良弼为大礼使。自收国以来,未尝讲行是礼,历代典故又多不同,良弼讨论损益,各合其宜,人服其能。上与良弼、守道论猛安谋克官多年幼,不习教训,无长幼之礼。曩时乡里老者辄教导之。今乡里中耆老有能教导者,或谓事不在己而不问,或非其职而人不从。可依汉制置乡老,选廉洁正直可为师范者,使教导之。良弼奏曰:「圣虑及此,亿兆之福也。」他日,上问曰:「朕观前史,有在下位而存心国家,直言为民者。今无其人,何也?」良弼曰:「今岂无其人哉。盖以直道而行,反被谤毁,祸及其身,是以不为也。」
  大定十四年,岁在甲午,大兴尹璋为贺宋正旦使,宋人就馆夺其国书,诏梁肃详问。众议纷纷,谓凡午年必用兵,上以问良弼,对曰:「太祖皇帝以甲午年伐辽,太宗皇帝以丙午年克宋,今兹宋人夺我国书,而适在午年,故有此语,未必然也。」既而,梁肃至宋,宋主起立授受国书,如旧仪。梁肃既还,宋主遣工部尚书张子颜、知阁门事刘灊来祈请,其书曰:「言念眇躬,夙承大统。荷上国照临之惠,寻盟遂阅于十年。修两朝聘问之勤,继好靡忘于一日。惟是函书之受,当新宾接之仪。尝空臆以屡陈,饬行人而再请。仰祈眷顾,俯赐矜从。」上与大臣议,良弼奏曰:「宋国免称臣为侄,免奉表为书,恩赐亦已多矣。今又乞免亲接国书,是无厌也,必不可从。」平章政事完颜守道、参知政事移剌道与良弼议合。左丞石琚、右丞唐括安礼以为不从所请,必至于用兵。上谓琚等曰:「卿等所言,非也。所请有大于此者,更欲从之乎。」遂从良弼议,答其书,略曰:「弗循定分之常,复有授书之请。谓承大统,愈见自尊。奈何以若所为,尚求其欲。矧曰已行之礼,靡得而更。」其授受礼仪,终不复改。
  上问宰臣:「尝求内外官举贤能,未闻有举者,何也?」参政魏子平请当举者每任须举一人,视其当不,以为赏罚。上曰:「宋制荐举,其人犯私罪者,举主虽至宰执,亦坐降罚。人心有恆者鲜,财利怵于前,或丧其所守。宰臣任大责重,岂坐是以为升黜邪?」良弼曰:「前诏朝官六品以上,外官五品以上,各举所知,盍申明前诏?」从之。上曰:「朕欲周知官吏善恶,若寻常遣官采访,恐用非其人。然则官吏善恶,何以知之?」良弼曰:「臣等当为陛下访察。」上曰:「然,但勿使名实混淆耳。」上欲徙窝斡逆党,分散置之辽东。良弼奏:「此辈已经赦宥,徙之生怨望。」上曰:「此目前利害,朕为子孙后世虑耳。」良弼曰:「非臣等所及也。」于是以尝预乱者徙居乌古里石垒部。上问宰臣曰:「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民不病饥。今一二岁不登,而人民乏食,何也?」良弼对曰:「古者地广人淳,崇尚节俭,而又惟农是务,故蓄积多,而无饥馑之患也。今地狭民众,又多弃本逐末,耕之者少,食之者众,故一遇凶岁而民已病矣。」上深然之,于是命有司惩戒荒纵不务生业者。
  十七年,以疾辞相位,不许。告满百日,诏赐告,遣太医诊视,屡使中使问疾。良弼在告既久,省多滞事,上以问宰相、参政,张汝弼对曰:「无之。」上曰:「岂曰无之。自今疑事久不能决者,当具以闻。」十八年,表乞致仕归田里,上遣使慰谕之曰:「卿比以疾在告,朕甚忧之。今闻卿将往西京养疾,彼中风土,非老疾所宜。京师中倦于人事,若就近都佳郡居处,待疾少间,速令朕知之。」良弼奏曰:「臣遭遇圣明,滥膺大任,夙夜忧惧,以至成疾。比蒙圣恩,数遣使存问,赐以医药,臣之苟活至今,皆陛下之赐也。臣岂敢望到乡里,便可愈疾。臣去乡岁久,亲识多已亡没,惟老臣独在,乡土之恋,诚不能忘。臣窃惟自来人臣受知人主,无逾臣者,臣虽粉骨碎身无以图报。若使一还乡社,得见亲旧,则死无恨矣。」上问宰相曰:「丞相良弼必欲归乡里,朕以世袭猛安封其子符宝曷答,俾之侍行,何如?」右丞相完颜守道曰:「不若以猛安授良弼,使其子摄事。」上从之。于是授胡论宋葛猛安,给丞相俸傔,良弼乃致仕归。上谓宰相曰:「卿等非不尽心,但才力不及良弼,所以惜其去也。」其后,尚书省奏差除,上曰:「丞相良弼拟注差除,未尝苟与不当得者,而荐举往往得人。粘割斡特剌、移剌綎、裴满余庆,皆其所举。至于私门请托,绝然无之。」尝问良弼:「每旦暮日色皆赤,何也?」良弼曰:「旦而色赤应在东,高丽当之。暮而色赤应在西,夏国当之。愿陛下修德以应天,则灾变自弭矣。」既而夏国有任德敬之乱,高丽有赵位宠之难,其言皆验云。是岁,薨。年六十。上悼惜之,遣太府监移剌綎、同知西京留守王佐为敕葬祭奠使,赙白金、彩币加等,丧葬皆从官给。追封金源郡王,命翰林待制移剌履勒铭墓碑,谥诚敏。
  良弼性聪敏忠正,善断决,言论器识出人意表。虽起寒素,致位宰相,朝夕惕惕尽心于国,谋虑深远,荐举人材,常若不及。居家清俭,亲旧贫乏者周给之,与人交久而愈敬。居位几二十年,以成太平之功,号贤相焉。明昌五年,配飨世宗庙廷。
  守道,本名习尼列,以祖谷神功,擢应奉翰林文字。皇统九年,同知卢龙军节度使事,历献、祁、滨、蓟四州刺史。世宗幸中都,过蓟,父老遮道请留再任。平章政事移剌元宜举以自代,于是迁昭毅大将军,授左谏议大夫。内族晏以恩旧拜左丞相,守道谏曰:「陛下初即位,天下略定,边警未息,方大有为之时,恐晏非其材。必欲亲爱,莫若厚与之禄,俾勿事事。」乃授以太尉,致仕。世宗录扈从将士之劳,欲行赏赉,而帑藏空竭,议贷民财以与之。守道曰:「人罹虐政,方喜更生,今仁恩未及,而征敛遽出,如群望何,宁出宫中所有,无取于民。」遂从其言。契丹叛,辽东猛安谋克在其境者,或附从之,朝议欲徙之内地,守道极陈其不可。右副元帅谋衍将兵讨贼,不即击,守道力言于朝,诏遣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往代之,东方以平。
  大定二年,宫中十六位火,方事完葺,时已入夏,颇妨民力,守道谏而罢。未几,改太子詹事,兼右谏议大夫,驰驿规画山东两路军粮,及赈民饥。守道籍大姓户口,限以岁储,使尽输其赢入官,复给其直,以是军民皆足。拜参知政事、兼太子少保,守道恳辞,世宗谕之曰:「乃祖勋在王室,朕亦悉卿忠谨,以是擢用,无为多让。」时契丹余党未附者尚众,北京、临潢、泰州民不安,诏守道佩金符往安抚之,给群牧马千疋,以备军用。守道招致契丹骨迭聂合等内附,民以宁息。还进尚书左丞,兼太子少师。尝从猎近郊,有虎伤猎夫,帝欲亲射之,守道叩马极谏而止。俄拜平章政事。十四年,宋人遣使因陈请手接书事,左丞石琚等议从其请,帝意未决,守道等以为不可许,帝卒从之,详在《纥石烈良弼传》中,既而,迁右丞相,监修国史,复迁左丞相,授世袭谋克。
  二十年,修《熙宗实录》成,帝因谓曰:「卿祖谷神行事有未当者,尚不为隐,见卿直笔也。」寻请避贤路,帝不许。进拜太尉、尚书令,改授尚书左丞相,谕之曰:「丞相之位不可虚旷,须用老成人,故复以卿处之,卿宜悉此。」未几,复乞致仕,帝曰:「以卿先朝勋臣之后,特委以三公重任,自秉政以来,效竭忠勤,朕甚嘉之。今引年求退,甚得宰相体,然未得代卿者,以是难从,汝勉之哉。」二十五年,坐擅支东宫诸皇孙食廪,夺官一阶。寻改兼太子太师,特录其子珪袭谋克,充符宝祗候。章宗为原王,诏习骑鞠,守道谏曰:「哀制中未可。」帝曰:「此习武备耳,自为之则不可,从朕之命,庸何伤乎?然亦不可数也。」二十六年,恳求致仕,优诏许之,特赐宴于庆春殿,帝手饮以卮酒,锡与甚厚,以其子珪侍行,又赐次子璋进士第。明昌四年卒,年七十四。上闻之震悼,遣其弟点检司判官蒲带致祭,赙银千两、重彩五十端、绢五百疋。太常议谥曰简宪,上改曰简靖,盖重其能全终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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