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隋书

_63 魏徵(唐)
通守,兼领留守。及山东盗贼起,绚逐捕之,多所克获。时诸郡无复完者,唯涿郡
独全。后将兵击窦建德于河间,战死,人吏哭之,数月不息。
敬肃,字弘俭,河东蒲坂人也。少以贞介知名,释褐州主簿。开皇初,为安陵
令,有能名,擢拜秦州司马,转豳州长史。仁寿中,为卫州司马,俱有异绩。炀帝
嗣位,迁颍川郡丞。大业五年,朝东都,帝令司隶大夫薛道衡为天下群官之状。道
衡状称肃曰:“心如铁石,老而弥笃。”时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当途用事,其邑在
颍川,每有书属肃。肃未尝开封,辄令使者持去。述宾客有放纵者,以法绳之,无
所宽贷。由是述衔之。八年,朝于涿郡,帝以其年老有治名,将擢为太守者数矣,
辄为述所毁,不行。大业末,乞骸骨,优诏许之。去官之日,家无余财。岁余,终
于家,时年八十。
刘旷
刘旷,不知何许人也。性谨厚,每以诚恕应物。开皇初,为平乡令,单骑之官。
人有诤讼者,辄丁宁晓以义理,不加绳劾,各自引咎而去。所得俸禄,赈施穷乏。
百姓感其德化,更相笃励,曰:“有君如此,何得为非!”在职七年,风教大洽,
狱中无系囚,争讼绝息,囹圄尽皆生草,庭可张罗。及去官,吏人无少长,号泣于
路,将送数百里不绝。迁为临颍令,清名善政,为天下第一。尚书左仆射高颎言其
状,上召之,及引见,劳之曰:“天下县令固多矣,卿能独异于众,良足美也!”
顾谓侍臣曰:“若不殊奖,何以为劝!”于是下优诏,擢拜莒州刺史。
王伽
王伽,河间章武人也。开皇末,为齐州行参军,初无足称。后被州使送流囚李
参等七十余人诣京师。时制,流人并枷锁传送。伽行次荥阳,哀其辛苦,悉呼而谓
之曰:“卿辈既犯国刑,亏损名教,身婴缧绁,此其职也。今复重劳援卒,民独不
愧于心哉!”参等辞谢。伽曰:“汝等虽犯宪法,枷锁亦大辛苦。吾欲与汝等脱去,
行至京师总集,能不违期不?”皆拜谢曰:“必不敢违。”伽于是悉脱其枷,停援
卒,与期曰:“某日当至京师,如致前却,吾当为汝受死。”舍之而去。流人咸悦,
依期而至,一无离叛。上闻而惊异之,召见与语,称善久之。于是悉召流人,并令
携负妻子俱入,赐宴于殿庭而赦之。乃下诏曰:“凡在有生,含灵禀性,咸知好恶,
并识是非。若临以至诚,明加劝导,则俗必从化,人皆迁善。往以海内乱离,德教
废绝,官人无慈爱之心,兆庶怀奸诈之意,所以狱讼不息,浇薄难治。朕受命上天,
安养万姓,思遵圣法,以德化人,朝夕孜孜,意在于此。而伽深识朕意,诚心宣导。
参等感悟,自赴宪司。明是率土之人非为难教,良是官人不加晓示,致令陷罪,无
由自新。若使官尽王伽之俦,人皆李参之辈,刑厝不用,其何远哉!”于是擢伽为
雍令,政有能名。
魏德深
魏德深,本巨鹿人也。祖冲,仕周为刑部大夫、建州刺史,因家弘农。父毗,
郁林令。德深初为文帝挽郎,后历冯翊书佐、武阳司户书佐,以能迁贵乡长。为政
清净,不严而治。会与辽东之役,征税百端,使人往来,责成郡县。于时王纲弛紊,
吏多赃贿,所在征敛,下不堪命。唯德深一县,有无相通,不竭其力,所求皆给,
百姓不扰,称为大治。于时盗贼群起,武阳诸城多被沦陷,唯贵乡独全。郡丞元宝
藏受诏逐捕盗贼,每战不利,则器械必尽,辄征发于人,动以军法从事,如此者数
矣。其邻城营造,皆聚于事,吏人递相督责,昼夜喧嚣,犹不能济。德深各问其
所欲任,随便修营,官府寂然,恆若无事。唯约束长吏,所修不须过胜余县,使百
姓劳苦。然在下各自竭心,常为诸县之最。寻转馆陶长,贵乡吏人闻之,相与言及
其事,皆歔欷流涕,语不成声。及将赴任,倾城送之,号泣之声,道路不绝。既至
馆陶,阖境老幼皆如见其父母。有猾人员外郎赵君实,与郡丞元宝藏深相交结,前
后令长未有不受其指麾者。自德深至县,君实屏处于室,未尝辄敢出门。逃窜之徒,
归来如市。贵乡父老冒涉艰险,诣阙请留德深,有诏许之。馆陶父老复诣郡相讼,
以贵乡文书为诈。郡不能决。会持节使者韦霁、杜整等至,两县诣使讼之,乃断从
贵乡。贵乡吏人歌呼满道,互相称庆。馆陶众庶合境悲哭,因而居住者数百家。宝
藏深害其能。会越王侗征兵于郡,宝藏遂令德深率兵千人赴东都。俄而宝藏以武阳
归李密。德深所领,皆武阳人也,以本土从贼,念其亲戚,辄出都门东向恸哭而反。
人或谓之曰:“李密兵马近在金墉,去此二十余里。汝必欲归,谁能相禁,何为自
苦如此!”其人皆垂泣曰:“我与魏明府同来,不忍弃去,岂以道路艰难乎!”其
得人心如此。后与贼战,没于阵,贵乡、馆陶人庶至今怀之。
时有栎阳令渤海高世衡、萧令彭城刘高、城皋令弘农刘炽,俱有恩惠。大业之
末,长吏多赃污,衡、高及炽清节逾厉,风教大洽,狱无系囚,为吏人所称。
史臣曰:古语云,善为水者,引之使平,善化人者,抚之使静。水平则无损于
堤防,人静则不犯于宪章。然则易俗移风,服教从义,不资于明察,必藉于循良者
也。彦光等皆内怀直道,至诚待物,故得所居而化,所去见思。至于景茂之遏恶扬
善,公义之抚视疾病,刘旷之化行所部,德深之爱结人心,虽信臣、杜诗、郑浑、
硃邑,不能继也。《诗》云:“恺悌君子,人之父母。”岂徒言哉!恭懿所在尤异,
屡简帝心,追既往之一眚,遂流亡于道路,惜乎!柳俭去官,妻子不赡,赵轨秩满,
酌水饯离,清矣!
返 回 下一页
Copyright 1997-2002 All Rights Reserved
卷七十四 列传第三十九
酷吏
夫为国之体有四焉:一曰仁义,二曰礼制,三曰法令,四曰刑罚。仁义礼制,
政之本也,法令刑罚,政之末也。无本不立,无末不成。然教化远而刑罚近,可以
助化而不可以专行,可以立威而不可以繁用。《老子》曰:“其政察察,其人缺缺。”
又曰:“法令滋章,盗贼多有。”然则令之烦苛,吏之严酷,不能致理,百代可知。
考览前载,有时而用之矣。昔秦任狱吏,赭衣满道。汉革其风,矫枉过正。禁网疏
阔,遂漏吞舟,大奸巨猾,犯义侵礼。故刚克之吏,摧拉凶邪,一切禁奸,以救时
弊,虽垂教义,或有所取焉。高祖膺期,平一江左,四海九州,服教从义。至于威
行郡国,力折公侯,乘传赋人,探丸斫吏者,所在蔑闻焉。无曩时之弊,亦已明矣。
士文等功不足纪,才行无闻,遭遇时来,叨窃非据,肆其褊性,多行无礼,君子小
人,咸罹其毒。凡厥所莅,莫不懔然。居其下者,视之如蛇虺,过其境者,逃之如
寇仇。与人之恩,心非好善,加人之罪,事非疾恶。其所笞辱,多在无辜,察其所
为,豺狼之不若也。无禁奸除猾之志,肆残虐幼贱之心,君子恶之,故编为《酷吏
传》也。
厍狄士文
厍狄士文,代人也。祖干,齐左丞相。父敬,武卫将军、肆州刺史。士文性孤
直,虽邻里至亲莫与通狎。少读书。在齐袭封章武郡王,官至领军将军。周武帝平
齐,山东衣冠多迎周师,唯士文闭门自守。帝奇之,授开府仪同三司、随州刺史。
高祖受禅,加上开府,封湖陂县子,寻拜贝州刺史。性清苦,不受公料,家无余财。
其子常啖官厨饼,士文枷之于狱累日,杖之一百,步送还京。僮隶无敢出门,所买
盐菜,必于外境。凡有出入,皆封署其门,亲旧绝迹,庆吊不通。法令严肃,吏人
股战,道不拾遗。有细过,必深文陷害。尝入朝,遇上置酒高会,赐公卿入左藏,
任取多少。人皆极重,士文独口衔绢一匹,两手各持一匹。上问其故,士文曰:
“臣口手俱满,余无所须。”上异之,别加赏物,劳而遣之。士文至州,发擿奸隐,
长吏尺布升粟之赃,无所宽贷。得千余人而奏之,上悉配防岭南,亲戚相送,哭泣
之声遍于州境。至岭南,遇瘴疠死者十八九,于是父母妻子唯哭士文。士文闻之,
令人捕捉,挝捶盈前,而哭者弥甚。有京兆韦焜为贝州司马,河东赵达为清河令,
二人并苛刻,唯长史有惠政。时人为之语曰:“刺史罗刹政,司马蝮蛇瞋,长史含
笑判,清河生吃人。”上闻而叹曰:“士文之暴,过于猛兽。”竟坐免。未几,以
为雍州长史,士文谓人曰:“我向法深,不能窥候要贵,必死此官矣。”及下车,
执法严正,不避贵戚,宾客莫敢至门,人多怨望。士文从父妹为齐氏嫔,有色,齐
灭之后,赐薛国公长孙览为妾。览妻郑氏性妒,谮之于文献后,后令览离绝。士文
耻之,不与相见。后应州刺史唐君明居母忧,娉以为妻,由是士文、君明并为御史
所劾。士文性刚,在狱数日,愤恚而死。家无余财,有子三人,朝夕不继,亲友无
内之者。
田式
田式,字显标,冯翊下邦人也。祖安兴,父长乐,仕魏,俱为本郡太守。式性
刚果,多武艺,拳勇绝人。周明帝时,年十八,授都督,领乡兵。后数载,拜渭南
太守,政尚严猛,吏人重足而立,无敢违法者。迁本郡太守,亲故屏迹,请托不行。
武帝闻而善之,进位仪同三司,赐爵信都县公,擢拜延州刺史。从帝平齐,以功加
上开府,徙为建州刺史,改封梁泉县公。高祖总百揆,尉迥作乱鄴城,从韦孝宽击
之。以功拜大将军,进爵武山郡公。及受禅,拜襄州总管,专以立威为务。每视事
于外,必盛气以待其下,官属股栗,无敢仰视。有犯禁者,虽至亲昵,无所容贷。
其女婿京兆杜宁,自长安省之,式诫宁无出入。宁久之不得还,窃上北楼,以暢羁
思。式知之,笞宁五十。其所爱奴,尝诣式白事,有虫上其衣衿,挥袖拂去之。式
以为慢己,立棒杀之。或僚吏奸赃,部内劫盗者,无问轻重,悉禁地牢中,寝处粪
秽,令其苦毒,自非身死,终不得出。每赦书到州,式未暇读,先召狱卒,杀重囚,
然后宣示百姓。其刻暴如此。由是为上所谴,除名为百姓。式惭恚不食,妻子至其
所,辄怒,唯侍僮二人给使左右。从家中索椒,欲以自杀,家人不与。阴遣所侍僮
诣市买毒药,妻子又夺而弃之。式恚卧。其子信时为仪同,至式前流涕曰:“大人
既是朝廷旧臣,又无大过。比见公卿放辱者多矣,旋复升用,大人何能久乎?乃至
于此!”式欻然而起,抽刀斫信,信遽走避之,刃中于阈。上知之,以式为罪己之
深,复其官爵。寻拜广州总管,卒官。
燕荣
燕荣,字贵公,华阴弘农人也。父偘,周大将军。荣性刚严,有武艺,仕周为
内侍上士。从武帝伐齐,以功授开府仪同三司,封高邑县公。高祖受禅,进位大将
军,封落丛郡公,拜晋州刺史。从河间王弘击突厥,以功拜上柱国,迁青州总管。
荣在州,选绝有力者为伍伯,吏人过之者,必加诘问,辄楚挞之,创多见骨。奸盗
屏迹,境内肃然。他州县人行经其界者,畏若寇仇,不敢休息。上甚善之。后因入
朝觐,特加劳勉。荣以母老,请每岁入朝,上许之。及辞,上赐宴于内殿,诏王公
作诗以饯之。伐陈之役,以为行军总管,率水军自东莱傍海,入太湖,取吴郡。既
破丹阳,吴人共立萧瓛为主,阻兵于晋陵,为宇文述所败,退保包山。荣率精甲五
千蹑之,瓛败走,为荣所执,晋陵、会稽悉平。检校扬州总管。寻征为右武候将军。
突厥寇边,以为行军总管,屯幽州。母忧去职。明年,起为幽州总管。荣性严酷,
有威容,长史见者,莫不惶惧自失。范阳卢氏,代为著姓,荣皆署为吏卒以屈辱之。
鞭笞左右,动至千数,流血盈前,饮啖自若。尝按部,道次见丛荆,堪为笞棰,命
取之,辄以试人。人或自陈无咎,荣曰:“后若有罪,当免尔。”及后犯细过,将
挝之,人曰:“前日被杖,使君许有罪宥之。”荣曰:“无过尚尔,况有过邪!”
榜棰如旧。荣每巡省管内,闻官人及百姓妻女有美色,辄舍其室而淫之。贪暴放纵
日甚。是时元弘嗣被除为幽州长史,惧为荣所辱,固辞。上知之,敕荣曰:“弘嗣
杖十已上罪,皆须奏闻。”荣忿曰:“竖子何敢弄我!”于是遣弘嗣监纳仓粟,飏
得一糠一秕,辄罚之。每笞虽不满十,然一日之中,或至三数。如是历年,怨隙日
构,荣遂收付狱,禁绝其粮。弘嗣饥馁,抽衣絮,杂水咽之。其妻诣阙称冤,上遣
考功侍郎刘士龙驰驿鞫问。奏荣虐毒非虚,又贼秽狼籍,遂征还京师,赐死。先是,
荣家寝室无故有蛆数斛,从地坟出。未几,荣死于蛆出之处。有子询。
赵仲卿
赵仲卿,天水陇西人也。父刚,周大将军。仲卿性粗暴,有膂力,周齐王宪甚
礼之。从击齐,攻临秦、统戎、威远、伏龙、张壁等五城,尽平之。又击齐将段孝
先于姚襄城,苦战连日,破之。以功授大都督,寻典宿卫。平齐之役,以功迁上仪
同,兼赵郡太守。入为畿伯中大夫。王谦作乱,仲卿使在利州,即与总管豆卢勣发
兵拒守。为谦所攻,仲卿督兵出战,前后一十七阵。及谦平,进位大将军,封长垣
县公,邑千户。高祖受禅,进爵河北郡公。开皇三年,突厥犯塞,以行军总管从河
间王弘出贺兰山。仲卿别道俱进,无虏而还。复镇平凉,寻拜石州刺史。法令严猛,
纤微之失,无所容舍,鞭笞长史,辄至二百。官人战忄栗,无敢违犯,盗贼屏息,
皆称其能。迁兗州刺史,未之官,拜朔州总管。于时塞北盛兴屯田,仲卿总管统之。
微有不理者,仲卿辄召主掌,挞其胸背,或解衣倒曳于荆棘中。时人谓之猛兽。事
多克济,由是收获岁广,边戍无馈运之忧。会突厥启民可汗求婚于国,上许之。仲
卿因是间其骨肉,遂相攻击。十七年,启民窘迫,与隋使长孙晟投通汉镇。仲卿率
骑千余驰援之,达头不敢逼。潜遣人诱致启民所部,至者二万余家。其年,从高颎
指白道以击达头。仲卿率兵三千为前锋,至族蠡山,与虏相遇,交战七日,大破之。
追奔至乞伏泊,复破之,虏千余口,杂畜万计。突厥悉众而至,仲卿为方阵,四面
拒战。经五日,会高颎大兵至,合击之,虏乃败走。追度白道,逾秦山七百余里。
时突厥降者万余家,上命仲卿处之恆安。以功进位上柱国,赐物三千段。朝廷虑达
头掩袭启民,令仲卿屯兵二万以备之,代州总管韩洪、永康公李药王、蔚州刺史刘
隆等,将步骑一万镇恆安。达头骑十万来寇,韩洪军大败,仲卿自乐宁镇邀击,斩
首虏千余级。明年,督役筑金河、定襄二城,以居启民。时有表言仲卿酷暴者,上
令御史王伟按之,并实,惜其功不罪也。因劳之曰:“知公清正,为下所恶。”赐
物五百段。仲卿益恣,由是免官。仁寿中,检校司农卿。蜀王秀之得罪,奉诏往益
州穷按之。秀宾客经过之处,仲卿必深文致法,州县长吏坐者太半。上以为能,赏
婢奴五十口,黄金二百两,米粟五千石,奇宝杂物称是。炀帝嗣位,判兵部、工部
二曹尚书事。其年,卒,时年六十四。谥曰肃。赠物五百段。子弘嗣。
崔弘度弟弘升
崔弘度,字摩诃衍,博陵安平人也。祖楷,魏司空。父说,周敷州刺史。弘度
膂力绝人,仪貌魁岸,须面甚伟。性严酷。年十七,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亲信。寻
授都督,累转大都督。时护子中山公训为蒲州刺史,令弘度从焉。尝与训登楼,至
上层,去地四五丈,俯临之,训曰:“可畏也。”弘度曰:“此何足畏!”欻然掷
下,至地无损伤。训以其拳捷,大奇之。后以战勋,授仪同。从武帝灭齐,进位上
开府,鄴县公,赐物三千段,粟麦三千石,奴婢百口,杂畜千计。寻从汝南公宇文
神举破卢昌期于范阳。宣帝嗣位,从郧国公韦孝宽经略淮南。弘度与化政公宇文忻、
司水贺娄子干至肥口,陈将潘琛率兵数千来拒战,隔水而阵。忻遣弘度谕以祸福,
琛至夕而遁。进攻寿阳,降陈守将吴文立,弘度功最。以前后勋,进位上大将军,
袭父爵安平县公。及尉迥作乱,以弘度为行军总管,从韦孝宽讨之。弘度募长安骁
雄数百人为别队,所当无不披靡。弘度妹先适迥子为妻,及破鄴城,迥窘迫升楼,
弘度直上龙尾追之。迥弯弓将射弘度,弘度脱兜鍪谓迥曰:“相识不?今日各图国
事,不得顾私。以亲戚之情,谨遏乱兵,不许侵辱。事势如此,早为身计,何所待
也?”迥掷弓于地,骂大丞相极口而自杀。弘度顾其弟弘升曰:“汝可取迥头。”
弘升遂斩之,进位上柱国。时行军总管例封国公,弘度不时杀迥,致纵恶言,由是
降爵一等,为武乡郡公。开皇初,突厥入寇,弘度以行军总管出原州以拒之。虏退,
弘度进屯灵武。月余而还,拜华州刺史。纳其妹为秦孝王妃。寻迁襄州总管。弘度
素贵,御下严急,动行捶罚,吏人詟气,闻其声,莫不战栗。所在之处,令行禁止,
盗贼屏迹。梁王萧琮来朝,上以弘度为江陵总管,镇荆州。弘度未至,而琮叔父严
拥居人以叛,弘度追之不及。陈人惮弘度,亦不敢窥荆州。平陈之役,以行军总管
从秦孝王出襄阳道。及陈平,赐物五千段。高智慧等作乱,复以行军总管出泉门道,
隶于杨素。弘度与素,品同而年长,素每屈下之,一旦隶素,意甚不平,素言多不
用。素亦优容之。及还,检校原州事,仍领行军总管以备胡,无虏而还,上甚礼之,
复以其弟弘升女为河南王妃。仁寿中,检校太府卿。自以一门二妃,无所降下,每
诫其僚吏曰:“人当诚恕,无得欺诳。”皆曰:“诺。”后尝食鳖,侍者八九人,
弘度一一问之曰:“鳖美乎?”人惧之,皆云:“鳖美。”弘度大骂曰:“佣奴何
敢诳我?汝初未食鳖,安知其美?”俱杖八十。官属百工见之者,莫不流汗,无敢
欺隐。时有屈突盖为武候骠骑,亦严刻,长安为之语曰:“宁饮三升酢,不见崔弘
度。宁茹三升艾,不逢屈突盖。”然弘度理家如官,子弟斑白,动行捶楚,闺门整
肃,为当时所称。未几,秦王妃以罪诛,河南王妃复被废黜。弘度忧恚,谢病于家,
诸弟乃与之别居,弥不得志。炀帝即位,河南王为太子,帝将复立崔妃,遣中使就
第宣旨。使者诣弘升家,弘度不之知也。使者返,帝曰:“弘度有何言?”使者曰:
“弘度称有疾不起。”帝默然,其事竟寝。弘度忧愤,未几,卒。
弘升字上客,在周为右侍上士。尉迥作乱相州,与兄弘度击之,以功拜上仪同。
寻加上开府,封黄台县侯,邑八百户。高祖受禅,进爵为公,授骠骑将军。宿卫十
余年,以勋旧迁慈州刺史。数岁,转郑州刺史。后以戚属之故,待遇愈隆,迁襄州
总管。及河南王妃罪废,弘升亦免官。炀帝即位,历冀州刺史、信都太守,进位金
紫光禄大夫,转涿郡太守。辽东之役,检校左武卫大将军事,指平壤。与宇文述等
同败绩,奔还,发病而卒,时年六十。
元弘嗣
元弘嗣,河南洛阳人也。祖刚,魏渔阳王。父经,周渔阳郡公。弘嗣少袭爵,
十八为左亲卫。开皇九年,从晋王平陈,以功授上仪同。十四年,除观州总管长史,
在州专以严峻任事,吏人多怨之。二十年,转幽州总管长史。于时燕荣为总管,肆
虐于弘嗣,每被笞辱。弘嗣心不伏,荣遂禁弘嗣于狱,将杀之。及荣诛死,弘嗣为
政,酷又甚之。每推鞫囚徒,多以酢灌鼻,或襜弋其下窍,无敢隐情,奸伪屏息。
仁寿末,授木工监,修营东都。大业初,炀帝潜有取辽东之意,遣弘嗣往东莱海口
监造船。诸州役丁苦其捶楚,官人督役,昼夜立于水中,略不敢息,自腰以下,无
不生蛆,死者十三四。寻迁黄门侍郎,转殿内少监。辽东之役,进位金紫光禄大夫。
明年,帝复征辽东,会奴贼寇陇右,诏弘嗣击之。及玄感作乱,逼东都,弘嗣屯兵
安定。或告之谋应玄感者,代王侑遣使执之,送行在所。以无反形当释,帝疑不解,
除名,徙日南,道死,时年四十九。有子仁观。
王文同
王文同,京兆颍阳人也。性明辩,有干用。开皇中,以军功拜仪同,寻授桂州
司马。炀帝嗣位,征为光禄少卿,以忤旨,出为恆山郡丞。有一人豪猾,每持长吏
长短,前后守令咸惮之。文同下车,闻其名,召而数之。因令左右剡木为大橛,埋
之于庭,出尺余,四角各埋小橛。令其人踣心于木橛上,缚四支于小橛,以棒殴其
背,应时溃烂。郡中大骇,吏人相视慑气。及帝征辽东,令文同巡察河北诸郡。文
同见沙门斋戒菜食者,以为妖妄,皆收系狱。比至河间,召诸郡官人,小有迟违者,
辄皆覆面于地而箠杀之。求沙门相聚讲论,及长老共为佛会者数百人,文同以为聚
结惑众,尽斩之。又悉裸僧尼,验有淫状非童男女者数千人,复将杀之。郡中士女
号哭于路,诸郡惊骇,各奏其事。帝闻而大怒,遣使者达奚善意驰锁之,斩于河间,
以谢百姓,仇人剖其棺,脔其肉而啖之,斯须咸尽。
史臣曰:御之良者,不在于烦策,政之善者,无取于严刑。故虽宽猛相资,德
刑互设,然不严而化,前哲所重。士文等运属钦明,时无桀黠,未闲道德,实怀残
忍。贼人肌体,同诸木石,轻人性命,甚于刍狗。长恶不悛,鲜有不及,故或身婴
罪戮,或忧恚颠陨。凡百君子,以为有天道焉。呜呼!后来之士,立身从政,纵不
能为子高门以待封,其可令母扫墓而望丧乎?
返 回 下一页
Copyright 1997-2002 All Rights Reserved
卷七十五 列传第四十
儒林
儒之为教大矣,其利物博矣。笃父子,正君臣,尚忠节,重仁义,贵廉让,贱
贪鄙,开政化之本源,凿生民之耳目,百王损益,一以贯之。虽世或污隆,而斯文
不坠,经邦致治,非一时也。涉其流者,无禄而富,怀其道者,无位而尊。故仲尼
顿挫于鲁君,孟轲抑扬于齐后,荀卿见珍于强楚,叔孙取贵于隆汉。其余处环堵以
骄富贵,安陋巷而轻王公者,可胜数哉!自晋室分崩,中原丧乱,五胡交争,经籍
道尽。魏氏发迹代阴,经营河朔,得之马上,兹道未弘。暨夫太和之后,盛修文教,
搢绅硕学,济济盈朝,缝掖巨儒,往往杰出,其雅诰奥义,宋及齐、梁不能尚也。
南北所治,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左《周易》则王辅嗣,《尚书》则孔安国,
《左传》则杜元凯。河、洛《左传》则服子慎,《尚书》、《周易》则郑康成。
《诗》则并主于毛公,《礼》则同遵于郑氏。大抵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
穷其枝叶。考其终始,要其会归,其立身成名,殊方同致矣。爰自汉、魏,硕学多
清通,逮乎近古,巨儒必鄙俗。文、武不坠,弘之在人,岂独愚蔽于当今,而皆明
哲于往昔?在乎用与不用,知与不知耳。然曩之弼谐庶绩,必举德于鸿儒,近代左
右邦家,咸取士于刀笔。纵有学优入室,勤逾刺股,名高海内,擢第甲科,若命偶
时来,未有望于青紫,或数将运舛,必委弃于草泽。然则古之学者,禄在其中,今
之学者,困于贫贱。明达之人,志识之士,安肯滞于所习,以求贫贱者哉?此所以
儒罕通人,学多鄙俗者也。昔齐列康庄之第,多士如林,燕起碣石之宫,群英自远。
是知俗易风移,必由上之所好,非夫圣明御世,亦无以振斯颓俗矣。自正朔不一,
将三百年,师说纷纶,无所取正。高祖膺期纂历,平一寰宇,顿天网以掩之,贲旌
帛以礼之,设好爵以縻之,于是四海九州强学待问之士,靡不毕集焉。天子乃整万
乘,率百僚,遵问道之仪,观释奠之礼。博士罄悬河之辩,侍中竭重席之奥,考正
亡逸,研核异同,积滞群疑,涣然冰释。于是超擢奇秀,厚赏诸儒,京邑达乎四方,
皆启黉校。齐、鲁、赵、魏,学者尤多,负笈追师,不远千里,讲诵之声,道路不
绝。中州儒雅之盛,自汉、魏以来,一时而已。及高祖暮年,精华稍竭,不悦儒术,
专尚刑名,执政之徒,咸非笃好。既仁寿间,遂废天下之学,唯存国子一所,弟子
七十二人。炀帝即位,复开庠序,国子郡县之学,盛于开皇之初。征辟儒生,远近
毕至,使相与讲论得失于东都之下,纳言定其差次,一以闻奏焉。于时旧儒多已凋
亡,二刘拔萃出类,学通南北,博极今古,后生钻仰,莫之能测。所制诸经义疏,
搢绅咸师宗之。既而外事四夷,戎马不息,师徒怠散,盗贼群起,礼义不足以防君
子,刑罚不足以威小人,空有建学之名,而无弘道之实。其风渐坠,以至灭亡,方
领矩步之徒,亦多转死沟壑。凡有经籍,自此皆湮没于煨尘矣。遂使后进之士不复
闻《诗》、《书》之言,皆怀攘夺之心,相与陷于不义。《传》曰:“学者将植,
不学者将落。”然则盛衰是系,兴亡攸在,有国有家者可不慎欤!诸儒有身没道存,
遗风可想,皆采其余论,缀之于此篇云。
元善
元善,河南洛阳人也。祖叉,魏侍中。父罗,初为梁州刺史,及叉被诛,奔于
梁,官至征北大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善少随父至江南,性好学,遂通涉五经,尤
明《左氏传》。及侯景之乱,善归于周。武帝甚礼之,以为太子宫尹,赐爵江阳县
公。每执经以授太子。开皇初,拜内史侍郎,上每望之曰:“人伦仪表也。”凡有
敷奏,词气抑扬,观者属目。陈使袁雅来聘,上令善就馆受书,雅出门不拜。善论
旧事有拜之仪,雅不能对,遂拜,成礼而去。后迁国子祭酒。上尝亲临释奠,命善
讲《孝经》。于是敷陈义理,兼之以讽谏。上大悦曰:“闻江阳之说,更起朕心。”
赉绢百匹,衣一袭。善之通博,在何妥之下,然以风流醖藉,俯仰可观,音韵清朗,
听者忘倦,由是为后进所归。妥每怀不平,心欲屈善。因善讲《春秋》,初发题,
诸儒毕集。善私谓妥曰:“名望已定,幸无相苦。”妥然之。及就讲肆,妥遂引古
今滞义以难,善多不能对。善深衔之,二人由是有隙。善以高颎有宰相之具,尝言
于上曰:“杨素粗疏,苏威怯芃,元胄、元旻,正似鸭耳。可以付社稷者,唯独高
颎。”上初然之,及颎得罪,上以善之言为颎游说,深责望之。善忧惧,先患消渴,
于是疾动而卒,时年六十。
辛彦之
辛彦之,陇西狄道人也。祖世叙,魏凉州刺史。父灵辅,周滑州刺史。彦之九
岁而孤,不交非类,博涉经史,与天水牛弘同志好学。后入关,遂家京兆。周太祖
见而器之,引为中外府礼曹,赐以衣马珠玉。时国家草创,百度伊始,朝贵多出武
人,修定仪注,唯彦之而已。寻拜中书侍郎。及周闵帝受禅,彦之与少宗伯卢辩专
掌仪制。明、武时,历职典祀,太祝、乐部、御正四曹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奉使
迎突厥皇后还,赉马二百匹,赐爵龙门县公,邑千户。寻进爵五原郡公,加邑千户。
宣帝即位,拜少宗伯。高祖受禅,除太常少卿,改封任城郡公,进位上开府。寻转
国子祭酒。岁余,拜礼部尚书,与秘书监牛弘撰《新礼》。吴兴沈重名为硕学,高
祖尝令彦之与重论议,重不能抗,于是避席而谢曰:“辛君所谓金城汤池,无可攻
之势。”高祖大悦。后拜随州刺史。于时州牧多贡珍玩,唯彦之所贡,并供祭之物。
高祖善之,顾谓朝臣曰:“人安得无学!彦之所贡,稽古之力也。”迁潞州刺史,
前后俱有惠政。彦之又崇信佛道,于城内立浮图二所,并十五层。开皇十一年,州
人张元暴死,数日乃苏,云游天上,见新构一堂,制极崇丽。元问其故,人云潞州
刺史辛彦之有功德,造此堂以待之。彦之闻而不悦。其年卒官。谥曰宣。彦之撰
《坟典》一部,《六官》一部,《祝文》一部,《新要》一部,《新礼》一部,
《五经异义》一部,并行于世。有子仲龛,官至猗氏令。
何妥萧该包凯
何妥,字栖凤,西城人也。父细胡,通商入蜀,遂家郫县,事梁武陵王妃,主
知金帛,因致巨富,号为西州大贾。妥少机警,八岁游国子学,助教顾良戏之曰:
“汝既姓何,是荷叶之荷,为是河水之河?”应声答曰:“先生姓顾,是眷顾之顾,
是新故之故?”众咸异之。十七,以技巧事湘东王,后知其聪明,召为诵书左右。
时兰陵萧亦有俊才,住青杨巷,妥住白杨头,时人为之语曰:“世有两俊,白杨
何妥,青杨萧。”其见美如此。江陵陷,周武帝尤重之,授太学博士。宣帝初欲
立五后,以问儒者辛彦之,对曰:“后与天子匹体齐尊,不宜有五。”妥驳曰:
“帝喾四妃,舜又二妃,亦何常数?”由是封襄城县伯。高祖受禅,除国子博士,
加通直散骑常侍,进爵为公。妥性劲急,有口才,好是非人物。时纳言苏威尝言于
上曰:“臣先人每诫臣云,唯读《孝经》一卷,足可立身治国,何用多为!”上亦
然之。妥进曰:“苏威所学,非止《孝经》。厥父若信有此言,威不从训,是其不
孝。若无此言,面欺陛下,是其不诚。不诚不孝,何以事君!且夫子有云:‘不读
《诗》无以言,不读《礼》无以立。’岂容苏绰教子独反圣人之训乎?”威时兼领
五职,上甚亲重之,妥因奏威不可信任。又以掌天文律度,皆不称职,妥又上八事
以谏:
其一事曰:臣闻知人则哲,惟帝难之。孔子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
诸直则民不服。”由此言之,政之治乱,必慎所举,故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
察今之举人,良异于此,无论谄直,莫择贤愚。心欲崇高,则起家喉舌之任;意须
抑屈,必白首郎署之官。人之不服,实由于此。臣闻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
市,与众弃之。伏见留心狱讼,爱人如子,每应决狱,无不询访群公,刑之不滥,
君之明也。刑既如此,爵亦宜然。若有懋功简在帝心者,便可擢用。自斯以降,若
选重官,必须参以众议,勿信一人之举;则上不偏私,下无怨望。
其二事曰:孔子云:“是察阿党,则罪无掩蔽。”又曰:“君子周而不比,小
人比而不周。”所谓比者,即阿党也。谓心之所爱,既已光华荣显,犹加提挈;心
之所恶,既已沈滞屈辱,薄言必怒。提挈既成,必相掩蔽,则欺上之心生矣;屈辱
既加,则有怨恨,谤讟之言出矣。伏愿广加逖访,勿使朋党路开,威恩自任。有国
之患,莫大于此。
其三事曰:臣闻舜举十六族,所谓八元、八恺也。计其贤明,理优今日,犹复
择才授任,不相侵滥,故得四门雍穆,庶绩咸熙。今官员极多,用人甚少,有一人
身上乃兼数职,为是国无人也?为是人不善也?今万乘大国,髦彦不少,纵有明哲,
无由自达。东方朔言曰:“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斯言信矣。今当官之人,
不度德量力,既无吕望、傅说之能,自负傅岩、滋水之气,不虑忧深责重,唯畏总
领不多,安斯宠任,轻彼权轴,好致颠蹶,实此之由。《易》曰:“鼎折足,覆公
餗,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臣闻穷力举重,不能为用。伏愿更任贤良,分
才参掌,使各行有余力,则庶事康哉。
其四事曰:臣闻《礼》云:“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者杀。”孔
子曰:“仍旧贯,何必改作。”伏见比年以来,改作者多矣。至如范威漏刻,十载
不成;赵翊尺称,七年方决。公孙济迂诞医方,费逾巨万;徐道庆回互子午,糜耗
饮食。常明破律,多历岁时;王渥乱名,曾无纪极。张山居未知星位,前已蹂藉太
常;曹魏祖不识北辰,今复辚轹太史。莫不用其短见,便自夸毗,邀射名誉,厚相
诬罔。请今日已后,有如此者,若其言不验,必加重罚,庶令有所畏忌,不敢轻奏
狂简。
其余文多不载。时苏威权兼数司,先尝隐武功,故妥言自负傅岩、滋水之气,
以此激上。书奏,威大衔之。十二年,威定考文学,又与妥更相诃诋。威勃然曰:
“无何妥,不虑无博士!”妥应声曰:“无苏威,亦何忧无执事!”由是与威有隙。
其后上令妥考定钟律,妥又上表曰:
臣闻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然则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礼乐。又云乐至
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臣闻乐有二,一曰奸声,二
曰正声。夫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
气成象而和乐兴焉。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孔子曰:“放郑声,远佞人。”故郑、卫、宋、赵之声出,内则发疾,外则伤人。
是以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角乱则忧,其人怨;徵乱则哀,其事
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则国亡无日矣。魏文侯问子夏曰:“吾端冕而
听古乐则欲寐,听郑、卫之音而不知倦,何也?”子夏对曰:“夫古乐者,始奏以
文,复乱以武,修身及家,平均天下。郑、卫之音者,奸声以乱,溺而不止,飖杂
子女,不知父子。今君所问者乐也,所爱者音也。夫乐与音,相近而不同,为人君
者,谨审其好恶。”案圣人之作乐也,非止苟悦耳目而已矣。欲使在宗庙之内,君
臣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乡里之内,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父子同
听之则莫不和亲。此先王立乐之方也。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
乐者,众庶是也。故黄钟大吕,弦歌干戚,僮子皆能儛之。能知乐者,其唯君子!
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则几于道矣。纣为无道,太
师抱乐器以奔周。晋君德薄,师旷固惜清徵。
上古之时,未有音乐,鼓腹击壤,乐在其间。《易》曰:“先王作乐崇德,殷
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至于黄帝作《咸池》,颛顼作《六茎》,帝喾作《五英》,
尧作《大章》,舜作《大韶》,禹作《大夏》,汤作《大濩》,武王作《大武》,
从夏以来,年代久远,唯有名字,其声不可得闻。自殷至周,备于《诗》《颂》。
故自圣贤已下,多习乐者,至如伏羲减瑟,文王足琴,仲尼击磬,子路鼓瑟,汉高
击筑,元帝吹箫。汉高祖之初,叔孙通因秦乐人制宗庙之乐。迎神于庙门,奏《嘉
至》之乐,犹古降神之乐也。皇帝入庙门,奏《永至》之乐,以为行步之节,犹古
《采荠》、《肆夏》也。乾豆上荐,奏《登歌》之乐,犹古清庙之歌也。《登歌》
再终,奏《休成》之乐,美神飨也。皇帝就东厢坐定,奏《永安》之乐,美礼成也。
其《休成》、《永至》二曲,叔孙通所制也。汉高祖庙奏《武德》、《文始》、
《五行》之儛,当春秋时,陈公子完奔齐,陈是舜后,故齐有《韶》乐,孔子在齐
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是也。秦始皇灭齐,得齐《韶》乐。汉高祖灭秦,《韶》
传于汉,高祖改名《文始》,以示不相袭也。《五行儛》者,本周《大武》乐也,
始皇改曰《五行》。及于孝文,复作四时之亻舞,以示天下安和,四时顺也。孝景
采《武德儛》以为《昭德》,孝宣又采《昭德》以为《盛德》,虽变其名,大抵皆
因秦旧事。至于魏、晋,皆用古乐。魏之三祖,并制乐辞。自永嘉播越,五都倾荡,
乐声南度,是以大备江东。宋、齐已来,至于梁代,所行乐事,犹皆传古,三雍四
始,实称大盛。及侯景篡逆,乐师分散,其四儛、三调,悉度伪齐。齐氏虽知传受,
得曲而不用之于宗庙朝廷也。臣少好音律,留意管弦,年虽耆老,颇皆记忆。及东
土克定,乐人悉返,访其逗遛,果云是梁人所教。今三调、四儛并皆有手,虽不能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