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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_25 李延寿(唐)
  世子凭以罪前诛死,次子应嗣。应不慧,王薨,至内库阅珍物,见金铤,问左右曰:“此可食不?”答曰:“不可。”应曰:“既不可食,并特乞汝。”他皆此类。
  邵陵携王纶字世调,小字六真,武帝第六子也。少聪颖,博学善属文,尤工尺牍。天监十三年,封邵陵郡王。
  普通五年,以西中郎将权摄南徐州事。在州轻险躁虐,喜怒不恒,车服僭拟,肆行非法。遨游巿里,杂于冢隶。尝问卖夔者曰:“刺史何如?”对者言其躁虐,纶怒,令吞夔以死,自是百姓惶骇,道路以目。尝逢丧车,夺孝子服而着之,匍匐号叫。签帅惧罪,密以闻。帝始严责,纶不能改,于是遣代。纶悖慢逾甚,乃取一老公短瘦类帝者,加以衮冕,置之高坐,朝以爲君,自陈无罪。使就坐剥褫,捶之于庭。忽作新棺木,贮司马崔会意,以驉车挽歌爲送葬之法,使妪乘车悲号。会意 不堪,轻骑还都以闻。帝恐其奔逸,以禁兵取之,将于狱赐尽。昭明太子流涕固谏,得免,免官削爵土还第。大通元年,复封爵。
  中大通四年,爲扬州刺史。纶素骄纵,欲盛器服,遣人就巿赊买锦采丝布数百疋,拟与左右职局防合爲绛衫、内人帐幔。百姓并关闭邸店不出。台续使少府巿采,经时不能得,敕责,府丞何智通具以闻,因被责还第。恒遣心腹马容戴子高、戴瓜、李撤、赵智英等于路寻目智通,于白马巷逢之,以槊刺之,刃出于背。智通以血书壁作“邵陵”字乃绝,遂知之。帝悬钱百万购贼,有西州游军将宋鹊子条姓名以啓,敕遣舍人诸昙粲领斋仗五百人围纶第,于内人槛中禽瓜、撤、智英。子高骁勇,踰墙突围,遂免。智通子敞之割炙食之,即载出新亭,四面火炙之焦熟,敞车载钱设盐蒜,雇百姓食撤一脔,赏钱一千。徒党并母肉遂尽。
  纶锁在第,舍人诸昙粲并主帅领仗身守视。免爲庶人。经三旬乃脱锁,顷之复封爵。后预饯衡州刺史元庆和,于座赋诗十二韵,末云“方同广川国,寂寞久无声”。大爲武帝赏,曰:“汝人才如此,何虑无声。”旬日间,拜郢州刺史。
  太清二年,位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侯景构逆,加征讨大都督,率衆讨景。将发,帝诫曰:“侯景小竖,颇习行阵,未可以一战即殄,当以岁月图之。”纶发白下,中江而浪起,有物荡舟将覆,识者尤异之。及次锺离,景已度采石,纶乃昼夜兼道,旋军入赴。济江,中流风起,人马溺者十一二。遂率西丰公大春、新淦公大成等步骑三万发京口,将军赵伯超请从径路直指锺山,出其不意,纶从之。衆军奄至,贼徒大骇,分爲三道攻纶,纶大破之。翌日,贼又来攻,日晚贼稍退。南安侯骏以数十骑驰之,贼回拒骏,骏部乱,贼因逼大军,大军溃。 纶至锺山战败,奔还京口。军主霍俊见获,贼送于城下,逼云已禽邵陵王。俊僞许之,乃曰:“王小失利,政爲粮尽还京口。俊爲托逻所获,非军败也。”贼以刀背驱其髀,俊色不变,贼义而舍之。俊,中书舍人灵超子也。
  三年正月,纶与东扬州刺史大连等入援至骠骑洲,进位司空。台城陷,纶奔禹穴,东土皆附。临城公大连惧将害己,乃图之。纶觉乃去。至寻阳,寻阳公大心欲以州让之,不受。
  大宝元年,纶至郢州,刺史南平王恪让州于纶,纶不受。乃上纶爲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纶于是置百官,改听事爲正阳殿,内外斋省悉题署焉。而数有变怪,祭城隍神,将烹牛,有赤蛇绕牛口出。南浦施安幄帐,无何风起,飘没于江。
  于时元帝围河东王誉于长沙既久,誉请救于纶,纶欲往救之,爲军粮不继遂止。乃与元帝书曰:“道之斯美,以和爲贵,况天时地利不及人和。岂可手足肱支,自相屠害。即日大敌犹强,天雠未雪。余尔昆弟,在外三人,如不匡救,安用臣子。如使逆寇未除,家祸仍构,料今访古,未或弗亡。夫征战之理,义在克胜。至于骨肉之战,愈胜愈酷,捷则非功,败则有丧,劳兵损义,亏失多矣。侯景之军所以未窥江外者,政爲蕃屏盘固,宗镇强密。若自相鱼肉,是谓代景行师,景便不劳兵力,坐致成效,丑徒闻此,何快如之!”元帝复书,陈誉有罪不可解围之状。纶省书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于斯!”左右闻之,莫不掩泣。于是大修器甲,将讨侯景。
  元帝闻其盛,乃遣王僧辩帅舟师一万以逼纶。纶将刘龙武等降僧辩,纶遂与子踬等十馀人轻舟走武昌。沙门法磬与纶有旧,藏之岩石之下。时纶长史韦质、司马姜伟先在外,闻纶败,驰往迎。元帝复遣将徐文盛追攻之。纶复收卒屯于齐昌郡,将引魏军共攻南阳。侯景将任约袭纶,纶败走。定州刺史田龙祖 迎纶,纶惧爲所执,复归齐昌。行收兵至汝南,魏所署汝南城主李素孝者,纶之故吏,开城纳之。纶乃修复城池,收集士卒,将攻竟陵。魏闻之,遣大将杨忠、仪同侯几通攻破城,执纶,纶不爲屈。通乃卧大鼓,使纶坐上杀之,投于江岸,经日色不变,鸟兽莫敢近。时飞雪飘零,尸横道路,周回数步,独不沾洒。旧主帅安陆人郝破敌敛之于襄阳。葬之日,黄雪雰糅,唯冢圹所独不下雪。杨忠知而悔焉,使乙太牢往祭殡焉。百姓怜之,爲立祠庙。岳阳王察遣迎丧,葬于襄阳望楚山南,赠太宰,諡曰安。后元帝议追加諡,尚书左丞刘彀议,諡法“怠政交外曰携”。从之。
  纶任情卓越,轻财爱士,不竞人利,府无储积。闻有辄求,既得即散,士亦以此归之。初镇京口,大造器甲,既涉声论,投之于江。及后出征,戎备颇阙,乃叹曰:“吾昔造仗,本备非常,无事涉疑,遂使零散。今日讨抄,卒无所资。”初,昭明之薨,简文入居监抚,纶不谓德举,而云“时无豫章,故以次立”。及庐陵之没,纶觖望滋甚,于是伏兵于莽,用伺车驾。而台舍人张僧胤知之,其谋颇泄。又纶献曲阿酒百器,上以赐寺人,饮之而毙。上乃不自安,颇加卫士,以警宫内。于是传者诸相疑阻,而纶亦不惧。武帝竟不能有所废黜,卒至宗室争竞,爲天下笑。
  长子坚字长白,大同元年,以例封汝南侯。亦善草隶,性颇庸短,尝与所亲书,题云“嗣王”。其人得书大骇,执以谏坚,坚曰:“前言戏耳。”人曰:“不愿以此爲戏耳。”侯景围城,坚屯太阳门,终日蒱饮,不抚军政。吏士有功,未尝申理,疫疠所加,亦不存恤,士咸愤怨。太清三年,坚书佐董勋华、白昙朗等以坚私室酝酿,亟有烹宰,不相沾及,忿恨,夜遣贼登楼,城遂陷,坚遇害。弟确。
  确字仲正,少骁勇,有文才,尤工楷隶,公家碑碣皆使书之。除秘书丞,武帝谓曰:“爲汝能文,所以特有此授。”大同二年,封爲正阶侯,复徙封永安。常在第中习骑射,学兵法,时人以爲狂。左右或进谏,确曰:“听吾爲国家破贼,使汝知之。”
  锺山之役,确所向披靡,群贼惮之。确每临阵对敌,意甚详赡,带甲据鞍,自朝及夕,驰骤往返,不以爲劳,诸将服其壮勇。军败,贼使负炮,不之知也。确因隙自拔,得达朱方。
  及后侯景乞盟,惮确及赵威方在外,虑爲后患,啓求召确入城。诏乃召确爲南中郎将、广州刺史。确知此盟多贰,城必沦没,欲先遣赵威方入,确因南奔。纶闻之,逼确使入。确犹不肯,纶流涕谓曰:“汝欲反邪!”时台使周石珍在坐,确曰:“侯景虽云欲去,而不解长围,以意而推,其事可见 。今召我入,未见益也。”石珍曰:“敕旨如此,侯岂得辞。”确执意犹坚,纶大怒,谓赵伯超曰:“谯州,卿爲我斩之。当齎首赴阙。”伯超挥刃眄曰:“我识君耳,刀岂识君。”确流涕而出,遂入城。及景背盟复围城,城陷,确排闼入啓。时武帝方寝,确曰:“城已陷矣。”帝曰:“犹可一战不 ?”对曰 :“人心不可。臣向格战不禁,缒下仅得至此。”武帝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幸不累子孙。”乃使确爲慰劳文,谓曰:“尔速去谓汝父,无以二宫爲念。”
  及出见景,景爱其膂力,恒令在左右。后从景仰见飞鸢,群贼争射不中,确射之应弦即落。贼徒忿嫉,咸劝除之。先是纶遣典签唐法隆密导确,确谓使者曰:“侯景轻恌,可一夫力致。确不惜死,欲手刃之。卿还啓家王,愿勿以一子爲念。”后与景猎锺山,同逐禽,引弓将射景,弦断不得发,贼觉杀之。
  武陵王纪字世询,武帝第八子也。少而宽和,喜怒不形于 色,勤学有文才。天监十三年,封武陵王。寻授扬州刺史。中书诏成,武帝加四句曰:“贞白俭素,是其清也;临财能让,是其廉也;知法不犯,是其慎也;庶事无留,是其勤也。”纪特爲帝爱,故先作牧扬州。
  大同三年,爲都督、益州刺史。以路远固辞,帝曰:“天下方乱,唯益州可免,故以处汝,汝其勉之。”纪歔欷,既出复入。帝曰:“汝尝言我老,我犹再见汝还益州也。”纪在蜀,开建宁、越嶲,贡献方物,十倍前人。朝嘉其绩,加开府仪同三司。 初,天监中,震太阳门,成字曰:“绍宗梁位唯武王。”解者以武陵王当之,于是朝野属意焉。及侯景陷台城,上甲侯韶西上至硖,出武帝密敕,加纪侍中、假黄钺、都督征讨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太尉、承制。大宝元年六月辛酉,纪乃移告诸州征镇,遣世子圆照领二蜀精兵三万,受湘东王绎节度。绎命圆照且顿白帝,未许东下。七月甲辰,湘东王绎遣鲍检报纪以武帝崩问。十一月壬寅,纪总戎将发益镇,绎使胡智监至蜀,以书止之曰:“蜀中斗绝,易动难安,弟可镇之,吾自当灭贼。”又别纸云:“地拟孙、刘,各安境界,情深鲁、卫,书信恒通。”
  二年四月乙丑,纪乃僭号于蜀,改年曰天正,暗与萧栋同名。识者尤之,以爲于文“天”爲二人,“正”爲一止,言各一年而止也。纪又立子圆照爲皇太子,圆正爲西阳王,圆满竟陵王,圆普南谯王,圆肃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丰侯撝爲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并固谏,皆杀之。僧略,僧辩弟;怦,勉从子也,以谏,且以怦与将帅书云“事事往人口具”,以爲反于己,诛之。永丰侯撝叹曰:“王不克矣。夫善人国之基也,今乃诛之,不亡何待。”又谓所亲曰:“昔桓玄年号大亨,识者爲谓‘二月 了’,而玄之败实在仲春 。今年曰天正,在文爲‘一止’,其能久乎!”丁卯,元帝遣万州刺史宋簉袭圆照于白帝,圆照弟圆正时爲西阳太守,召至,锁于省内。
  初,杨干运求爲梁州刺史不得,纪以爲潼州刺史。杨法深求爲黎州刺史亦不得,以爲沙州刺史。二人皆憾不获所请,各遣使通西魏。及闻魏军侵蜀,纪遣其将谯淹回军赴援,魏将尉迟迥逼涪水,杨干运降之。迥即趋成都。
  五月己巳,纪次西陵,军容甚盛。元帝命护军将军陆法和立二城于峡口,名七胜城,锁江以断峡。时陆纳未平,蜀军复逼,元帝甚忧。法和告急,旬日相继。元帝乃拔任约于狱,以爲晋安王司马,撤禁兵以配之。并遣宣猛将军刘棻共约西赴。六月,纪筑连城,攻绝铁锁。元帝复于狱拔谢答仁爲步兵校尉,配衆一旅上赴。纪之将发也,江水可揭,前部不得行。及登舟,无雨而水长六尺。刘孝胜喜曰:“殆天赞也。”将至峡,有黑龙负舟,其将帅咸谓天助。及顿兵日久,频战不利,师老粮尽,智力俱殚。又魏人入剑阁,成都虚弱,忧懑不知所爲。
  先是,元帝已平侯景,执所俘馘,频遣报纪。世子圆照镇巴东,留执不遣。啓纪云:“侯景未平,宜急征讨。已闻荆镇爲景所灭,疾下大军。”纪谓爲实然,故仍率衆沿江急进。于路方知侯景已平,便有悔色,召圆照责之。圆照曰:“侯景虽诛,江陵未服,宜速平荡。”纪亦以既居尊位,宣言于衆,敢谏者死。蜀中将卒日夜思归。所署江州刺史王开业进曰:“宜还救根本,更思后图。”诸将佥以爲然。圆照、刘孝胜独言不可,纪乃止。既而闻王琳将至,潜遣将军侯叡傍险出法和后,临水筑垒御琳及法和。元帝书遗纪,遣光州刺史郑安中往喻意于纪,许其还蜀,专制崏方。纪不从命,报书如家人礼。既而侯叡爲任约、谢答仁所破,又陆纳平,诸军并西赴,元帝乃与 纪书曰:“甚苦大智!季月烦暑,流金铄石,聚蚊成雷,封狐千里。以兹玉体,辛苦行阵,乃睠西顾,我劳如何。自獯丑凭陵,羯胡叛换,吾年爲一日之长,属有平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傥遣使乎,良所希也。如曰不然,于此投笔。友于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代之期;让枣推梨,长罢欢愉之日。上林静拱,闻四鸟之哀鸣,宣室披图,嗟万始之长逝。心乎爱矣,书不尽言。”大智,纪别字也。帝又爲诗曰:“回首望荆门,惊浪且雷奔,四鸟嗟长别,三声悲夜猿。”圆正在狱中连句曰:“水长二江急,云生三峡昏,愿贳淮南罪,思报阜陵恩。”帝看诗而泣。
  纪频败,知不振,遣署度支尚书乐奉业往江陵论和缉之计。元帝知纪必破,遂拒而不许,于是两岸十馀城遂俱降。游击将军樊猛率所领至纪所,纪在船中遶床而走,以金掷猛等曰 :“此顾卿送我一见七官,卿必当富贵”猛曰:“天子何由可见。杀足下,此金何之。”犹不敢逼,围而守之。法和驰啓,上密敕樊猛曰:“生还不成功也。”猛率甲士祝文简、张天成拔刃升舟,犹左右奔掷。第五子圆满驰来就父,纪首既落,圆满躯亦分。法和收太子圆照兄弟三人,问圆照曰:“阿郎何以至此?”圆照曰:“失计,愿爲公作奴。”法和叱遣之。
  圆照字明周,中大同初,爲益州东斋郎、宋甯宋兴二郡太守。远镇诸王世子皆在建邺质守,帝特爱纪,故遣以副纪。纪之构衅,悉其谋也。次弟圆正先见锁在江陵,及纪既以兵终,元帝使谓曰:“西军已败,汝父不知存亡。”意欲使其自裁。而圆正既奉此问,便号哭尽哀。以祸难之兴皆由圆照,于是唯哭世子,言不绝声。上谓圆正闻问悲感,必应自杀,频看知不能死,又付廷尉狱。及见圆照曰:“阿兄,何乃乱人骨肉,使酷痛如此。”圆照更无所言,唯云计误。并命绝食于狱,齧臂 啖之,十三日死,天下闻而悲之。
  圆正字明允,纪第二子。美风仪,善谈论,宽和好施,爱接士人。封江安侯。历西阳太守,有惠政。既居上流,人附者甚衆。及侯景作逆,圆正收兵衆且一万,后遂跋扈中流,不从王命。及景破,复谋入蜀。元帝将图之,署爲平南将军。及至弗见,使南平嗣王恪等醉而囚之。
  时纪称梁王。及纪败死,爲有司奏请绝纪属籍,元帝许之,赐姓饕餮氏。纪最爲武帝所爱。武帝诸子罕登公位,唯纪以功业显着,先啓黄扉。兄邵陵王纶屡以罪黜,心每不平。及闻纪爲征西,纶抚枕叹曰:“武陵有何功业,而位乃前我?朝廷愦愦,似不知人。”武帝闻之,大怒曰:“武陵有恤人拓境之勋,汝有何绩。”
  太清初,帝思之,使善画者张僧繇至蜀图其状。在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嶲,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功,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马八千匹,上足者置之内厩,开寝殿以通之,日落,辄出步马。便骑射,尤工舞矟。九日讲武,躬领幢队。及闻国难,谓僚佐曰:“七官文士,岂能匡济。”既东下,黄金一斤爲饼,百饼爲簉,至有百簉;银五倍之,其他锦罽缯采称是。每战则悬金帛以示将士,终不赏赐。甯州刺史陈知祖请散金银募勇士,不听,恸哭而去。自是人有离心,莫肯爲用。纪颇学观占,善风角,亦知不复能济。瞻望气色,叹吒天道,椎床声闻于外。有请事者,以疾辞不见。既死,埋于沙洲,不封无榇。元帝以刘孝胜付廷尉,寻免之。
  初,纪将僭号,祅怪不一,内寝柏殿柱绕节生花,其茎四十有六,靃靡可爱,状似荷花。识者曰:“王敦祅花,非佳事也。”时蜀知星人说纪曰:“官若东下,当用申年,太白出西, 从之爲利。申岁发蜀,酉年入荆,不可失也。”发蜀之岁,太白在西,比及明年,则已东出矣。
  论曰:甚矣,谗佞之爲巧也!夫言附正直,迹在恭敬,悦目会心,无施不可。至乃离父子,间兄弟,废楚嫡,疏汉嗣,可爲太息,良非一涂。以昭明之亲之贤,梁武帝之爱之信,谤言一及,至死不能自明,况于下此者也。综处秦政之疑,怀负尺之志,肆行狂悖,卒致奔亡。庐陵多财爲累,雄心自立,未及骋暴,早没爲幸。南康爲政有方,居丧以礼,惜乎早夭,不拯危季。邵陵少而险躁,人道顿亡,晚致勤王,其殆优矣。武陵地居势胜,卒致倾覆,才轻志大,能无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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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四
  列传第四十四
  梁简文帝诸子 元帝诸子
  简文二十子。王皇后生哀太子大器、南郡王大连。陈淑容生寻阳王大心。左夫人生南海王大临、安陆王大春。谢夫人生浏阳公大雅。张夫人生新兴王大庄。包昭华生西阳王大钧。范夫人生武甯王大威。褚修华生建平王大球。陈夫人生义安王大昕。朱夫人生绥建王大挚。其临川王大款、桂阳王大成、汝南王大封、乐良王大圜,并不知母氏。潘美人生皇子大训,早亡无封。其馀不知不载。
  哀太子大器字仁宗,简文嫡长子也。中大通四年,封宣城郡王。太清二年十月,侯景寇建邺,敕太子爲台内大都督。三年五月,简文即位。六月丁亥,立爲皇太子。
  大宝二年八月,景废简文,将害太子。时景党称景命召之,太子方讲老子,将下床而刑人掩至。太子顔色不变,徐曰 :“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将以衣带绞之,太子曰:“此不能见杀。”乃指系帐竿下绳,命取绞之而绝 。时年二十八 。
  太子性宽和,兼神用端嶷,在贼中每不屈意。左右窃问其故,答曰:“贼若未须见杀,虽复陵傲呵叱,其终不敢言。若见害时至,虽一日百拜,无益于死。”问者又曰:“官今忧逼 而神貌怡然,未喻此意。”答曰:“吾自度死必在贼前,若诸叔外来,平夷羯寇,必前见杀,然后就死。若其遂开拓上流,必先见杀,后取富贵。何能以无益之愁,横忧必死之命。”景之西上,携太子同行,及败归,船往往相失。所乘船入枞阳浦,舟中腹心并劝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国家丧败,志不图生。主上蒙尘,宁忍违离。吾今若去,乃是叛父,非谓避贼。天下岂有无父之国。”便涕泗鸣咽,命即前进。贼以太子有器度,每惮之。恐爲后患,故先及祸。承圣元年四月,追諡哀太子,祔太庙阴室。
  寻阳王大心字仁恕,简文第二子也。幼而聪朗,善属文。中大通四年,以皇孙封当阳县公。大同元年,爲都督、郢州刺史,时年十三。简文以其幼,戒之曰:“事无大小,悉委行事。”大心虽不亲州务,发言每合于理,衆皆惊服。太清元年,爲云麾将军、江州刺史。贪冒财贿,不能绥接百姓。二年,侯景寇都,大心招集士卒,与上流诸军赴援宫阙。三年,台城陷,上甲侯萧韶南奔宣密诏,加散骑常侍,进号平南将军。大宝元年,封寻阳王。
  初,历阳太守庄铁以城降侯景,既而又奉其母来奔。大心以铁旧将,厚爲其礼,军旅之事,悉以委之,以爲豫章内史。景数遣军西上寇抄,大心辄令铁击破之,禽其将赵加娄,贼不能进。时鄱阳王范率衆弃合肥,屯于栅口,待援兵总集,欲俱进。大心闻之,遣要范西上,以盆城处之,廪馈甚厚,欲与戮力共除祸难。会铁据豫章反,大心令中兵参军韦约讨之,铁败乞降。鄱阳世子嗣先与铁善,乃谓范曰:“昔与铁游处,其人才略从横,若降江州,必不全其首领,请援之。”乃遣将侯瑱救铁,夜破韦约等营。大心大惧。于是二蕃衅起。
  景将任约略地至盆城,大心遣司马韦质拒战败绩,时帐下 犹有勇士千余人,咸说曰:“既无粮储,难以守固,若轻骑往建州,以图后举,策之上也。”其母陈淑容不从,抚胸恸哭,大心乃止,遂与约和。二年,将遇害,遶床谓贼厢公王僧贵曰:“我以全州归命,何忍相苦。”乃见射而殒。
  临川王大款字仁师,简文第三子也。初封石城县公,位中书侍郎。太清三年,简文即位,封江夏郡王。大宝元年,奔江陵,湘东王承制,改封临川王。魏克江陵,遇害。
  南海王大临字仁宣,简文帝第四子也。大同二年,封甯国县公。少而敏慧。年十一,遭左夫人忧,哭泣毁瘠,以孝闻。后入国学,明经射策甲科,拜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十一年,长兼侍中,出爲琅邪、彭城二郡太守。侯景乱,屯端门,都督城南诸军事。大宝元年,封南海郡王,出爲都督、东扬州刺史,又除吴郡太守。时张彪起义于会稽,吴人陆令公、潁川庾孟卿等劝大临投之。大临曰:“彪若成功,不藉我力;如其挠败,以我说焉,不可往也。”二年遇害。
  南郡王大连字仁靖,简文第五子也。少俊爽,能属文。举止风流,雅有巧思,妙达音乐,兼善丹青。大同二年,封临城县公。七年,与南海王俱入国学,并射策甲科,皆拜中书侍郎。十年,武帝幸朱方,大连与兄大临并从。武帝问曰:“汝等习骑不?”对曰:“臣等未奉诏,不敢辄习。”敕令给马试之。大连兄弟据鞍往还,各得驰骤之节。帝大说,即赐所乘马。及爲啓谢,辞又甚美。帝他日谓简文曰:“昨见大临、大连,风韵可爱,足慰吾老年。”迁给事黄门侍郎,转侍中。
  太清元年,出爲东扬州刺史。侯景入寇建邺,大连率衆四万来赴。及台城没,援军散还东扬州。会稽丰沃,粮仗山积,东人惩景苛虐,咸乐爲用,而大连恒沈湎于酒。宋子仙攻之,大连弃城走,追及于信安县,大连犹醉弗之觉。于是三吴悉爲 贼有。大宝元年,封南郡王。贼遣将赵伯超、刘神茂来攻。大连专委部将留异,以城应贼,大连弃走,爲贼所获。侯景以爲江州刺史。二年遇害。
  安陆王大春字仁经,简文第六子也。少博涉书记,善吹笙。天性孝谨,体貌瑰伟,腰带十围。大同六年,封西丰县公,拜中书侍郎。后爲甯远将军,知石头戍军事。侯景内寇,大春奔京口,随邵陵王入援,战于锺山。军败,肥大不能行,爲贼所获。大宝元年,封安陆郡王,出爲东扬州刺史。二年遇害。
  桂阳王大成字仁和,简文第八子也。初封新淦公。太清三年,简文即位,封山阳郡王。大宝元年,奔江陵。湘东王承制,改封桂阳王。大成性甚凶粗,兼便弓马。至江陵,被甲夜出,人谓爲劫,斫之,遂失左髻。魏克江陵,遇害。
  汝南王大封字仁叡,简文第九子也。初封临汝公。太清三年,简文即位,封宜都郡王。大宝元年,奔江陵。湘东王承制,封汝南王。魏克江陵,遇害。
  浏阳公大雅字仁风,简文第十二子也。大同九年,封浏阳县公。少聪警,美姿仪,特爲武帝所爱。台城陷,大雅犹命左右格战。贼至渐衆,乃自缒而下,发愤感疾薨。
  新兴王大庄字仁礼,简文第十三子也。性躁动。大同九年,封高唐县公。大宝元年,封新兴郡王,位南徐州刺史。二年遇害。
  西阳王大钧字仁博,简文第十四子也。性厚重,不妄戏弄。年七岁,武帝尝问读何书,对曰学诗。因令讽诵,即诵周南,音韵清雅。帝重之,因赐王羲之书一卷。大宝元年,封西阳郡王,位丹阳尹。二年,监扬州,遇害。
  武甯王大威字仁容,简文第十五子也。美风仪,眉目如画。大宝元年,封武甯郡王。二年,爲丹阳尹,遇害。
  皇子大训字仁德,简文第十六子也。少而脚疾,不敢蹑履。太清三年,未封而亡,年十岁。
  建平王大球字仁玉,简文帝第十七子也。大宝元年,封建平郡王。性明慧夙成。初,侯景围台城,武帝素归心释教,每发誓愿,恒云:“若有衆生应受诸苦,衍身代当。”时大球年甫七岁,闻而惊谓母曰:“官家尚尔,儿安敢辞。”乃六时礼佛,亦云:“凡有衆生应获苦报,悉大球代受。”其早慧如此。二年遇害。
  义安王大昕字仁朗,简文帝第十八子也。年四岁,母陈夫人卒,便哀毁有若成人,晨夕涕泣,眼爲之伤。及武帝崩,大昕奉慰简文,呜噎不自胜,左右莫不掩泣。大宝元年,封义安郡王。二年遇害。
  绥建王大挚字仁瑛,简文第十九子也。幼雄壮有胆气,及台城陷,乃叹曰:“大丈夫会当灭虏属。”奶媪惊掩其口,曰:“勿妄言,祸将及。”大挚笑曰:“祸至非由此。”大宝元年封,二年遇害。
  乐良王大圜,简文第二十子也。大宝元年封。后入周。仕隋位内史侍郎。
  元帝诸子。徐妃生武烈世子方等。王贵嫔生贞惠世子方诸、始安王方略。袁贵人生湣怀太子方矩。夏贵妃生敬皇帝。自馀不显。
  武烈世子方等字实相,元帝长子也。少聪敏,有俊才,善骑射,尤长巧思。性爱林泉,特好散逸。尝着论曰:“人生处世,如白驹过隙耳。一壶之酒,足以养性,一箪之食,足以怡形。生在蒿蓬,死葬沟壑,瓦棺石椁,何以异兹。吾尝梦爲鱼,因化爲鸟。方其梦也,何乐如之,及其觉也,何忧斯类,良由吾之不及鱼鸟者远矣。故鱼鸟飞浮,任其志性,吾之进退,恒 在掌握。举首惧触,摇足恐堕。若使吾终得与鱼鸟同游,则去人间如脱屣耳。”初,徐妃以嫉妒失宠,方诸母王氏以冶容幸嬖。及王夫人终,元帝归咎徐妃,方等意不自安。元帝闻之,又恶方等,方等益惧,故述此论以申其志。
  时武帝年高,欲见诸王长子。元帝遣方等,方等欣然升舟,冀免忧辱。行至繇水,遇侯景乱,元帝召之,方等啓曰:“昔申生不爱其死,方等岂顾其生。”元帝省书叹息,知无还意,乃配步骑一万,使援台城。贼每来攻,方等必身当矢石。城陷,方等归荆州,收集士马,甚得衆和。元帝始叹其能。方等又劝修筑城栅,以备不虞,既成,楼雉相望,周回七十馀里。元帝观之甚说,入谓徐妃曰:“若更有一子如此,吾复何忧。”徐妃不答,垂泣而退。元帝忿之,因疏其秽行牓于大合,方等入见,益以自危。
  时河东王爲湘州刺史,不受令。方等求征之,元帝谓曰:“汝有水厄,深宜慎之。”拜爲都督,令南讨。方等临行谓所亲曰:“吾此段出征,必死无二,死而获所,吾岂爱生。”及至麻溪,军败溺死,求尸不得。元帝闻之心喜,不以爲戚。后追思其才,赠侍中、中军将军、扬州刺史,諡忠壮世子,并招魂以葬之。
  方等注范晔后汉书,未就。所撰三十国春秋及笃静子行于世。
  元帝即位,改諡武烈世子。封子庄爲永嘉王。及魏克江陵,庄年甫七岁,爲人家所匿。后王琳迎送建邺。及敬帝立,出质于齐。敬帝太平二年,陈武帝将受禅,王琳请庄于齐以主梁嗣,自盆城济江。二月,即帝位于郢州,年号天啓,置百官。王琳总其军国。明年,庄爲陈人所败,其御史中丞刘仲威奉以奔寿阳,遂入齐。齐武平元年,授特进、开府仪同三司,封梁王。 齐朝许以兴复,竟不果而齐亡,庄在邺饮气而死。
  贞惠世子方诸字明智,元帝第二子也。幼聪警博学,明老、易,善谈玄,风采清越,特爲元帝所爱,母王氏又有宠。及方等败后,元帝谓曰:“不有所废,其何以兴。勿以汝兄爲念。”因拜中抚军将军以自副 。又出爲郢州刺史,镇江夏,以鲍泉爲行事。时元帝遣徐文盛与侯景将任约相持,方诸年十五,童心未革,恃文盛在近,不恤军政,日与鲍泉蒱酒爲乐。侯景知之,乃遣其将宋子仙从间道袭之。百姓奔告,方诸与鲍泉并不信,曰:“文盛大军在下,虏安得来?”始命闭门,贼已入城。方诸方踞泉腹,以五色毦辫其须。子仙执方诸以归。王僧辩军至蔡洲,景遂害之。元帝追諡贞惠世子。
  湣怀太子方矩字德规,元帝第四子也。少勤学,美容止。初封南安侯。太清初,累迁侍中,中卫将军。元帝承制,拜王太子,改名元良。承圣元年十一月丙子,立爲皇太子。及升储位,昵狎群下,好着微服。尝入朝,公服中着碧丝布袴,抠衣高,元帝见之大怪,遣尚书周弘正责之,因使太子师弘正。佗日,弘正谒见,元帝问曰:“太子比颇受卿导不 ?”对曰 :“太子圣德乃未极日新,幸无大过。”帝曰:“卿以我父子故未直言,从容之间,无失和峤之对。”便有废立计。未及行而江陵丧亡,遇害。太子聪颖凶暴猜忍,俱有元帝风。敬帝承制,追諡湣怀太子。
  始安王方略,元帝第十子,贞惠世子母弟也。母王氏,王琳之次姊,元帝即位,拜贵嫔,次妹又爲良人,并蒙宠幸,方略益锺爱。侯景乱,元帝结好于魏,方略年数岁便遣入关。元帝亲送近畿,执手歔欷,既而旋驾忆之,赋诗曰:“如何吾幼子,胜衣已别离,十日无由宴,千里送远垂。”至长安即得还,赠遗甚厚。江陵丧亡,遇害。贵嫔、良人并更诞子,未出合, 无封失名。
  论曰:简文提挈寇戎,元帝崎岖危乱,诸子之备践艰棘,盖时运之所锺乎。武烈以干蛊之材,居冢嗣之任,竟亦当年摈落,通塞亦云命也,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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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五
  列传第四十五
  王茂 曹景宗 席阐文 夏侯详 吉士瞻 蔡道恭 杨公则 邓元起 张惠绍 冯道根 康绚 昌义之
  王茂字休连,一字茂先,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马。父天生,宋末爲列将,克司徒袁粲,以勋历位郡守,封上黄县男。
  茂年数岁,爲大父深所异,常曰:“此吾家千里驹,成门户者必此儿也。”及长,好读兵书,究其大指。性隐不交游,身长八尺,洁白美容仪。齐武帝布衣时尝见之,叹曰:“王茂先年少堂堂如此,必爲公辅。”
  后爲台郎,累年不调。亦知齐之将亡,求爲边职。久之,爲雍州长史、襄阳太守。梁武便以王佐许之,事无大小皆询焉。人或谮茂反,帝弗之信。谮者骤言之,遣视其甲矟,则虫网焉,乃诛言者。或云茂与帝不睦,帝诸腹心并劝除之。而茂少有骁名,帝又惜其用,曰:“将举大事,便害健将,此非上策。”乃令腹心郑绍叔往候之。遇其卧,因问疾。茂曰:“我病可耳。”绍叔曰:“都下杀害日甚,使君家门涂炭,今欲起义,长史那犹卧。”茂因掷枕起,即袴褶随绍叔入见。武帝大喜,下床迎,因结兄弟,被推赤心,遂得尽力。
  发雍部,遣茂爲前驱。郢、鲁既平,从武帝东下爲军锋。师次秣陵,东昏遣大将王珍国盛兵朱雀门,衆号二十万。及战,梁武军引却,茂下马单刀直前,外甥韦欣庆勇力绝人,执铁缠矟翼茂而进,故大破之。茂勋第一,欣庆力也。建康城平,以茂爲护军将军,迁侍中、领军将军。时东昏妃潘玉儿有国色,武帝将留之,以问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恐贻外议。”帝乃出之。军主田安啓求爲妇,玉儿泣曰:“昔者见遇时主,今岂下匹非类。死而后已,义不受辱。”及见缢,洁美如生。舆出,尉吏俱行非礼。乃以馀妃赐茂,亦潘之亚也。
  群盗之烧神兽门,茂率所领应赴,爲盗所射。茂跃马而进,群盗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盗,自表解职,优诏不许。加镇军将军,封望蔡县公。
  是岁,江州刺史陈伯之叛,茂出爲江州刺史,南讨之。伯之奔魏。时九江新经军寇,茂务农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攻汉中,茂受诏西御,魏乃班师。历位侍中,中卫将军,太子詹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时天下无事,武帝方敦文雅,茂心颇怏怏,侍宴醉后,每见言色。武帝宥而不责。进位司空。
  茂性宽厚,居官虽无美誉,亦爲吏人所安。居处方正,在一室衣冠俨然,虽仆妾莫见其惰容。姿表瑰丽,须眉如画,爲衆所瞻望。徙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江州刺史。在州不取奉,狱无滞囚,居处被服,同于儒者。薨于州。武帝甚悼惜之,诏赠太尉,諡曰忠烈公。
  初,茂以元勋,武帝赐锺磬之乐。茂在州,梦锺磬在格,无故自堕,心恶之。及觉,命奏乐,既成列,锺磬在格,果无故编皆绝堕地。茂谓长史江诠曰:“此乐,天子所以惠劳臣也。乐既极矣,能无忧乎。”俄而病卒。
  子贞秀嗣,以居忧无礼,爲有司所奏,徙越州,后诏留广州。与魏降人杜景欲袭州城,刺史萧昂斩之。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仕宋位徐州刺史。
  景宗幼善骑射,好畋猎,常与少年数十人泽中逐獐鹿,每衆骑赴鹿,鹿马相乱,景宗于衆中射之,人皆惧中马足,鹿应弦辄毙,以此爲乐。未弱冠,欣之于新野遣出州,以匹马将数人,于中路卒逢蛮贼数百围之。景宗带百馀箭,每箭杀蛮,蛮遂散走。因以胆勇闻。颇爱史书,每读穰苴、乐毅传,辄放卷叹息曰:“丈夫当如是!”少与州里张道门善,道门,车骑将军敬儿少子也,爲武陵太守。敬儿诛,道门于郡伏法,亲属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阳遣船到武陵,收其尸,迎还殡葬。乡里以此义之。
  仕齐以军功累加游击将军。建武四年,随太尉陈显达北围马圈,以奇兵二千破魏援中山王英四万人。及克马圈,显达论功,以景宗爲后。景宗退无怨言。魏孝文率衆大至,显达宵奔,景宗导入山道,故显达父子获全。
  梁武爲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结附,数请帝临其宅。时天下方乱,帝亦厚加意焉,表爲竟陵太守。及帝起兵,景宗聚衆并率五服内子弟三百人从军,遣亲人杜思冲劝先迎南康王于襄阳即位,武帝不从。及至竟陵,以景宗爲军锋。道次江宁,东昏将李居士以重兵镇新亭,景宗被甲驰战,居士弃甲奔走,景宗皆获之。又与王茂、吕僧珍掎角,破王珍国于大航。景宗军士皆桀黠无赖,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财物,略夺子女,景宗不能禁。及武帝入顿西城,严申号令,然后稍息。城平,封湘西县侯,除郢州刺史,加都督。天监元年,改封竟陵县侯。景宗在州,鬻货聚敛,于城南起宅,长堤以东,夏口以北,开街列门,东西数里。而部曲残横,人颇厌之。
  二年十月,魏攻司州,围刺史蔡道恭。城中负板而汲,景宗望关门不出,但耀军游猎而已。及司州城陷,爲御史中丞任昉所奏。帝以功臣不问,征爲右卫将军。
  五年,魏中山王英攻锺离,围徐州刺史昌义之,武帝诏景宗督衆军援义之,豫州刺史韦叡亦援焉,而受景宗节度。诏景宗顿道人洲,待衆军齐集俱进。景宗欲专其功,乃违敕而进,遇暴风卒起,颇有沈溺,复还守先顿。帝闻之曰:“此所以破贼也。景宗不进,盖天意乎。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见狼狈。今得待衆军同进,始可大捷矣。”及韦叡至,与景宗进顿邵阳洲,立垒与魏城相去百余步。魏连战不能却,伤杀者十二三,自是魏军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魏人望而夺气。魏将杨大眼对桥北岸立城,以通粮运。每牧人过岸伐刍藳,皆爲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馀人,径度大眼城南数里筑垒,亲自举筑。大眼来攻,景宗破之,因得垒成。使别将赵草守之,因谓爲赵草城。是后恣刍牧马。大眼遣抄掠,辄爲赵草所获。
  先是,诏景宗等预装高舰,使与魏桥等,爲火攻计。令景宗与叡各攻一桥。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因春水生,淮水暴长六七尺。叡遣所督将冯道根、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舰登岸,击魏洲上军尽殪。景宗使衆军复鼓噪乱登诸城,呼声震天地,大眼于西岸烧营,英自东岸弃城走,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淮水爲之不流。景宗命军主马广蹑大眼至濊水上四十馀里,伏尸相枕。义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马入梁城,缘淮百馀里尸骸相藉。虏五万馀人,收其军粮器械山积,牛马驴骡不可称计。景宗乃搜所得生口万余人,马千匹,遣献捷。
  先是旱甚,诏祈蒋帝神求雨,十旬不降。帝怒,命载荻欲焚蒋庙并神影。尔日开朗,欲起火,当神上忽有云如伞,倏忽 骤雨如写,台中宫殿皆自振动。帝惧,驰诏追停,少时还静。自此帝畏信遂深。自践阼以来,未尝躬自到庙,于是备法驾将朝臣修谒。是时,魏军攻围锺离,蒋帝神报敕,必许扶助。既而无雨水长,遂挫敌人,亦神之力焉。凯旋之后,庙中人马脚尽有泥湿,当时并目睹焉。
  景宗振旅凯入,帝于华光殿宴饮连句,令左仆射沈约赋韵。景宗不得韵,意色不平,啓求赋诗。帝曰:“卿伎能甚多,人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诗。”景宗已醉,求作不已,诏令约赋韵。时韵已尽,唯馀竞病二字。景宗便操笔,斯须而成,其辞曰:“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帝叹不已。约及朝贤惊嗟竟日,诏令上左史。于是进爵爲公,拜侍中、领军将军。
  景宗爲人自恃尚胜,每作书字,有不解,不以问人,皆以意造,虽公卿无所推;唯以韦叡年长,且州里胜流,特相敬重,同宴御筵,亦曲躬谦逊。武帝以此嘉之。
  景宗好内,妓妾至数百,穷极锦绣。性躁动,不能沈默。出行常欲褰车帷幔,左右辄谏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然。景宗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礔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脯,甜如甘露浆。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此邑邑使人气尽。”爲人嗜酒好乐,腊月于宅中使人作邪呼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爲戏,而部下多剽轻,因弄人妇女,夺人财货。帝颇知之,景宗惧乃止。
  帝数宴见功臣,共道故旧。景宗酒后谬妄,或误称下官。帝故纵之,以爲笑乐。后爲江州刺史,赴任卒于道。赠雍州刺 史、开府仪同三司,諡曰壮。子皎嗣。
  景宗齐永元初任竟陵郡,其第九弟义宗年少,未有位宦,居在雍州。既方伯之弟,又是豪强之门。市边富人姓向以见钱百万欲埤义宗,以妹适之。义宗遣人送书竟陵谘景宗,景宗题书后答曰:“买犹未得,云何已卖。”义宗贪镪遂成。后随武帝西下,历位梁、秦二州刺史。向家兄弟凭附曹氏,位登列卿。后义宗爲都督,征穰城,军败,见获于魏,卒。
  席阐文,安定临泾人也。孤贫,涉猎书史。齐初,爲雍州刺史萧赤斧中兵参军,由是与其子颖胄善。复历西中郎中兵参军,领城局。梁武帝之将起兵,阐文劝颖胄同焉,仍遣客田祖恭私报帝,并献银装刀,帝报以金如意。
  和帝称尊号,爲卫尉卿。颖胄暴卒,州府骚扰,阐文以和帝幼弱,中流任重,时始兴王憺留镇雍部,乃与西朝群臣迎憺总州事,故赖以宁辑。
  帝受禅,除都官尚书,封山阳伯,出爲东阳太守。在郡有能名。冬至,悉放狱中囚,依期而至。改封湘西侯。卒官,諡曰威。 夏侯详字叔业,谯郡谯人也。年十六遭父艰,居丧哀毁,三年庐于墓侧。尝有三足雀来集其庐户,衆咸异焉。
  仕宋爲新汲令,政有异绩。豫州刺史段佛荣班下境内,爲属城表。转中从事史,仍迁别驾。历事八将,州部称之。
  齐明帝爲刺史,雅相器遇。及辅政,引详及裴叔业日夜与语,详辄不酬。帝以问叔业,叔业以告详。详曰:“不爲福始,不爲祸先。”由此微有忤。出爲征虏长史、义阳太守。
  及南康王爲荆州,详爲西中郎司马、新兴太守。梁武帝起兵,长史萧颖胄同创大举,虑详不同,以告柳忱。忱曰:“易耳。近详求昏未之许,令成昏而告之,不忧立异。”于是以女 适其子夔。大事方建,西台以详爲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南郡太守。凡军国大事,颖胄多决于详。顷之颖胄卒,梁武弟始兴王憺留守襄阳,详乃遣使迎憺共参军国。迁侍中、尚书右仆射,寻授荆州刺史,详又固让于憺。
  天监元年,征爲侍中、车骑将军,封甯都县侯。详累让,乃更授右光禄大夫,侍中如故,给亲信二十人,改封丰城县公。三年,迁湘州刺史。详善吏事,在州四载,爲百姓所称。州城南临水有峻峰,旧传云“刺史登此山辄代”,由是历政莫敢至,详于其地起台榭,延僚属,以表损挹之志。后征爲尚书左仆射、金紫光禄大夫,道病卒。上爲素服举哀,赠开府仪同三司,諡曰景。子亶嗣。
  亶字世龙,齐永元末,父详爲西中郎南康王司马,随府镇荆州,亶留都下,爲东昏听政主帅。及崔慧景作乱,亶以捍御功,除骁骑将军。及梁武起兵,详与长史萧颖胄协同,密遣迎亶。亶乃齎宣德皇后令,令南康王纂承大统。建邺平,以亶爲尚书吏部郎,俄迁侍中,奉玺于帝。
  天监六年,累迁南郡太守。父忧解职,居丧尽礼,庐于墓侧,遗财悉推诸弟。八年,起爲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服阕,袭封丰城县公。居州甚有威惠,爲边人悦服。历都官尚书,迁给事中、右卫将军。累迁吴兴太守。在郡复有惠政,吏人图其像,立碑颂美焉。
  普通五年,爲中护军。六年,大举北侵,先遣豫州刺史裴邃帅谯州刺史湛僧智等自南道攻寿阳,未克而邃卒,乃加亶使持节代邃,与魏将河间王琛、临淮王彧等相拒,频战克捷。寻敕班师合肥,须堰成复进。七年夏,淮堰水盛,寿阳城将没,武帝复遣北道军元树帅彭宝孙、陈庆之等稍进。亶帅湛僧智、鱼弘、张澄等通清流涧将入淮、肥。魏军夹肥筑城出亶后,亶 与僧智还袭破之。进攻黎浆,贞威将军韦放自北道会焉。两军既合,所向皆降,凡降城五十二,获男女口七万五千人。诏以寿阳依前代置豫州,合肥镇改爲南豫州,以亶爲豫、南豫二州刺史,加都督。寿春久离兵荒,百姓多流散,亶轻刑薄赋,务农省役,顷之人户充复。卒于州镇。帝闻之,即日素服举哀,赠车骑将军,諡曰襄。州人夏侯简等表请爲亶立碑置祠,诏许之。
  亶美风仪,宽厚有器量,涉猎文史,能专对。宗人夏侯溢爲衡阳内史,辞日,亶侍御坐,帝谓亶曰:“夏侯溢于卿疏近?”亶答云:“是臣从弟。”帝知溢于亶已疏,乃曰:“卿伧人,如何不辨族从?”亶对曰:“臣闻服属易疏,所以不忍言族。”时以爲能。
  亶历六郡三州,不爲産业,禄赐所得,随散亲故。性俭率,居处服用充足而已,不事华侈。晚年颇好音乐,有妓妾十数人,并无被服姿容。每有客,常隔帘奏之,时谓帘爲夏侯妓衣。子谊袭封丰城县公。
  亶弟夔字季龙,位大匠卿,累迁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帅壮武将军裴之礼、直阁将军任思祖出义阳道,攻平静、穆陵、阴山三关,克之。时谯州刺史湛僧智围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于广陵,入其郛。魏将元显伯率军赴援,僧智逆击破之。夔自武阳出会僧智,断魏军归路。庆和于内筑栅自固,及夔至遂请降,凡降男女口万馀人。显伯闻之夜遁,衆军追虏二万馀人,斩获不可胜数,由是义阳北道遂与魏绝。及郢州刺史元愿达降,诏改爲北司州,以夔爲刺史,兼督司州,封保城县侯。
  中大通六年,爲豫州刺史,加督。豫州积岁连兵,人颇失业,夔乃率军人于苍陵立堰,溉田千馀顷,岁收谷百余万石,以充储备,兼赡贫人,境内赖之。夔兄亶先经此任,至是夔又 居焉,兄弟并有恩惠于乡里。百姓歌曰:“我之有州,频得夏侯。前兄后弟,布政优优。”夔在州七年,远近多附之,有部曲万人,马二千匹,并服习精强,爲当时之盛。性奢豪,后房伎妾曳罗绮饰金翠者百数。爱好人士,不以贵位自高,文武宾客常满坐,时亦以此称之。卒于州,諡曰桓。子撰嗣,官至太仆卿。
  撰弟譒,少粗险薄行,常停乡里,领其父部曲,爲州助防。刺史贞阳侯明引爲府长史。明被魏囚,复爲侯景长史。景反,譒前驱济江,顿兵士林馆,破邸第及居人富室,子女财货尽略有之。明在州有四妾章、于、王、阮,并有国色。明被魏囚,其妾并还都第,譒至破第纳焉。
  鱼弘,襄阳人。身长八尺,白澈美姿容。累从征讨,常爲军锋。历南谯、盱眙、竟陵太守。尝谓人曰:“我爲郡有四尽:水中鱼鼈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人庶尽。丈夫生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生但欢乐,富贵在何时。”于是恣意酣赏。侍妾百馀人,不胜金翠,服翫车马,皆穷一时之惊绝。有眠床一张,皆是蹙柏,四面周匝,无一有异,通用银镂金花寿福两重爲脚。
  爲湘东王镇西司马,述职西上,道中乏食,缘路采菱,作菱米饭给所部。弘度之所,后人觅一菱不得。又于穷洲之上,捕得数百猕猴,膊以爲脯,以供酒食。比及江陵,资食复振。逢敕迎瑞像,王令送像下都,弘率部曲数百,悉衣锦袍,赫弈满道,颇爲人所慕。涂经夏首,李抗斅其爲人,抗舅元法僧闻之,杖抗三百。后爲新兴、永甯太守,卒官。
  吉士瞻字梁容,冯翊莲勺人也。少有志气,不事生业。时征士吴苞见其姿容,劝以经学,因诵鲍照诗云:“竖儒守一经,未足识行藏。”拂衣不顾。年逾四十,忽忽不得志,乃就江陵 卜者王先生计禄命,王生曰:“君拥旄杖节非一州,后一年当得戎马大郡。”及梁武起兵,义阳太守王抚之、天门太守王智逊、武陵太守萧强等并不从命,镇军萧颖胄遣士瞻讨平之。齐和帝即位,以爲领军司马。士瞻少时尝于南蛮府中掷博,无褌褰露,爲侪辈所侮。及平鲁休烈军,得绢三万疋,乃作百褌,其外并赐军士,不以入室。以军功,除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建康平,爲巴东相、建平太守。
  初,士瞻爲荆府城局参军,浚万人仗库防池,得一金革鈎,隐起镂甚精巧。篆文曰:“锡尔金鈎,且公且侯。”士瞻娶夏侯详兄女,女窃以与详,详喜佩之。及是革命,详果封侯,而士瞻不锡茅土。
  天监二年,入爲直合将军,历位秦、梁二州刺史,加都督。后爲太子右卫率,又出爲西阳、武昌二郡太守。在郡清约,家无私积。始士瞻梦得一积鹿皮,从而数之,有十一领。及觉喜曰:“鹿者禄也,吾当居十一禄乎。”自其仕进所莅已九,及除二郡,心恶之,遇疾不肯疗。普通七年卒于郡,赠左卫将军,諡曰胡子。子琨时在戎役,闻问一踊而绝,良久乃苏。不顾军制,辄离所部,遂以孝闻。诏下旌异。
  蔡道恭字怀俭,南阳冠军人也。父那,宋益州刺史。
  道恭少宽厚有大量,仕齐爲西中郎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梁武帝起兵,萧颖胄以道恭素着威略,专相委任。齐和帝即位,爲右卫将军。出爲司州刺史。梁天监初,论功封汉寿县伯,进号平北将军。
  三年,魏围司州,时城中衆不满五千人,食裁半岁。魏军攻之,昼夜不息,乃作大车载土,四面俱前,欲以填堑。道恭堑内列艨艟斗舰以待之。魏人不得进,又潜作伏道以决堑水,道恭载土屯塞之。相持百馀日,前后斩获不可胜计。魏大造梯 冲,攻围日急。道恭用四石乌漆大弓射,所中皆洞甲饮羽,一发或贯两人,敌人望弓皆靡。又于城内作土山,多作大矟,长二丈五尺,施长刃,使壮士执以刺魏人。魏军甚惮之,将退。会道恭疾笃,乃呼兄子僧勰、从弟灵恩及将率谓曰:“吾所苦势不能久,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遗恨。”又令取所持节授僧勰曰:“禀命出疆,既不得奉以还朝,方欲携之同逝。可与棺柩相随。”衆皆流涕。其年五月卒。魏知道恭死,攻之转急。 先是,朝廷遣郢州刺史曹景宗赴援,景宗不前。至八月,城内粮尽,魏克之。赠镇西将军,并寻购丧榇。八年,魏许还道恭丧,其家以女乐易之。葬襄阳。传国至孙固,早卒,国除。杨公则字君翼,天水西县人也。父仲怀,爲宋豫州刺史殷琰将。琰叛,辅国将军刘勉讨琰,仲怀力战,死于横塘。公则随父在军,年未弱冠,冒阵抱尸,号哭气绝良久。勉命还仲怀首。公则敛毕,徒步负丧归乡里,由此着名。
  后梁州刺史范柏年板爲宋熙太守、领白马戍主。时氐贼李乌奴攻白马,公则矢尽粮竭,陷于寇,抗声骂贼,乌奴壮之,耍与同事。公则僞许而图之,谋泄,单马逃归。齐高帝下诏褒美。除晋寿太守,在任清洁自守。迁扶风太守,母忧去官。雍州刺史陈显达起爲甯朔将军,复领太守。顷之,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构乱,公则进讨。事平,迁武甯太守,百姓便之。入爲前军将军。
  和帝爲荆州刺史,公则爲西中郎中兵参军。及萧颖胄协同梁武,以公则爲辅国将军,领西中郎谘议参军,率兵东下。和帝即位,授湘州刺史。梁武军次沔口,公则率湘府之衆会于夏口。时荆州诸军悉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郢城平,武帝命衆军即日俱下,公则受命先驱。江州既定,连旌 东下,直造建邺。公则号令严明,秋豪不犯,所在莫不赖焉。
  大军至新林,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虏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乃退。公则所领多是湘溪人,性懦怯,城内轻之,以爲易与,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及城平,城内出者或被剥夺,公则亲率麾下,列陈东掖门,卫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进号左将军,还镇南藩。
  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宾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屯聚并散。天监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封甯都县侯。湘州寇乱累年,人多流散。公则轻刑薄敛,顷之户口充复。爲政虽无威严,然励己廉慎,爲吏人所悦。湘俗单门多以赂求州职,公则至皆断之,所辟皆州郡着姓。武帝班下诸州以爲法。
  三年,征中护军。代至,乘二舸便发,送故一无所取。迁卫尉卿。时朝廷始议北侵,公则威名素着,至都,诏假节,先屯洛口。公则受命将发,遘疾,谓亲人曰:“昔廉颇、马援以年老见遗,犹自力请用。今国家不以吾朽懦,任以前驱,方于古人,见知重矣。虽临涂疾苦,岂可僶俛辞事。马革还葬,此吾志也。”遂强起登舟,至洛口,寿春士女归降者数千户。魏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长史石荣等前锋接战,即斩石荣,逐北至寿春,去城数十里而返。疾笃,卒于师。武帝深痛惜之,即日举哀,諡烈侯。
  公则爲人敦厚慈爱,居家笃睦,视兄子过于己子,家财悉委焉。性好学,虽居军旅,手不辍卷,士大夫以此称之。
  子瞟嗣,有罪国除。帝以公则勋臣,特听庶长子眺嗣。眺固让历年,乃受。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也。少有胆干,性任侠,仕齐爲武甯太守。梁武起兵,萧颖胄与书招之,即日上道,率衆与武帝会于夏口。齐和帝即位,拜广州刺史。中兴元年,爲益州刺史,仍爲前军。建康城平,进号征虏将军。天监初,封爲当阳县侯,始述职焉。
  初,梁武之起,益州刺史刘季连持两端。及闻元起至,遂发兵拒守。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开门以待。先时蜀人多逃亡,至是竞出投元起,皆称起义应朝廷。元起在道久,军粮乏绝,或说之曰:“蜀郡政慢,若检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人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人必不堪。衆心一离,虽悔无及。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人上军资米,俄得三万斛。
  元起进屯西平,季连始婴城自守。时益州兵乱既久,人废耕农,内外苦饥,人多相食,道路断绝。季连计穷。会明年武帝使赦季连罪,许之降,季连即日开城纳元起,元起送季连于建康。
  元起以乡人庾黔娄爲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故客蒋光济,并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娄甚清洁,光济多计谋,并劝爲善政。元起之克季连也,城内财宝无所私,劝恤人事,口不论财色。性能饮酒,至一斛不乱,及是绝之,爲蜀土所称。元起舅子梁矜孙性轻脱,与庾黔娄志行不同,乃言于元起曰:“城中称有三刺史,节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疏黔娄而政迹稍损。
  在政二年,以母老乞归供养,诏许焉。征爲右卫将军,以西昌侯萧藻代之。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南郑叛,引魏将王景胤、孔陵,攻东、西晋寿,并遣告急。衆劝元起急救之。元起 曰:“朝廷万里,军不卒至,若寇贼浸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便相催督。”黔娄等苦谏之,皆不从。武帝亦假元起节、都督征讨诸军,将救汉中。比是,魏已攻克两晋寿。
  萧藻将至,元起颇营还装,粮储器械略无遗者。萧藻入城,求其良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马爲。”藻恚,醉而杀之。元起麾下围城,哭且问其故。藻惧曰:“天子有诏。”衆乃散。遂诬以反,帝疑焉。有司追劾削爵土,诏减邑之半,封松滋县侯。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帝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让藻曰:“元起爲汝报雠,汝爲雠报雠,忠孝之道如何 ?“乃贬藻号爲冠军将军。赠元起征西将军,给鼓吹,諡忠侯。罗研字深微,少有材辩。元起平蜀,辟爲主簿,后爲信安令。故事置观农谒者,围桑度田,劳扰百姓。研请除其弊,帝从之。鄱阳忠烈王恢临蜀,闻其名,请爲别驾。及西昌侯藻重爲刺史,州人爲之惧,研举止自若。侯谓曰:“非我无以容卿,非卿无以事我。”齐苟儿之役,临汝侯嘲之曰:“卿蜀人乐祸贪乱,一至于此。”对曰:“蜀中积弊,实非一朝。百家爲村,不过数家有食,穷迫之人,什有八九,束缚之使,旬有二三。贪乱乐祸,无足多怪。若令家畜五母之鸡,一母之豕,床上有百钱布被,甑中有数升麦饭,虽苏、张巧说于前,韩、白按剑于后,将不能使一夫爲盗,况贪乱乎?”
  大通二年,爲散骑侍郎。嗣王范将西,忠烈王恢谓曰 :“吾昔在蜀,每事委罗研,汝遵而勿失。”范至,复以爲别驾,升堂拜母,蜀人荣之。数年卒官。蜀土以文达者,唯研与同郡李膺。
  膺字公胤,有才辩。西昌侯藻爲益州,以爲主簿。使至都,武帝悦之,谓曰:“今李膺何如昔李膺?”对曰:“今胜昔。” 问其故,对曰:“昔事桓、灵之主,今逢尧、舜之君。”帝嘉其对,以如意击席者久之。乃以爲益州别驾。着益州记三卷行于世。
  初,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爲从事别驾,庾荜坚执不可,元起恨之。及大军至都,荜在城内甚惧。城平,而元起先遣迎荜,语人曰:“庾别驾若爲乱兵所杀,我无以自明。”因厚遗之。少时又尝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有稻几二千斛,悉以施之,时人称其二者有大度。元起初爲益州,过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馆,不肯出。元起拜请同行,母曰:“汝贫贱家儿忽得富贵,讵可久保。我宁死此,不能与汝共入祸败。”及至巴东,闻蜀乱,使蒋光济筮之遇蹇,喟然叹曰:“吾岂邓艾而及此乎。”后果如筮。子铿嗣。
  张惠绍字德继,义阳人也。少有武干,仕齐爲竟陵横桑戍主。母丧归乡里。闻梁武帝起兵,乃自归,累有战功。武帝践阼,封石阳县侯,位骁骑将军、直合、左细仗主。时东昏馀党数百人窃入南、北掖门,夜烧神兽门,害卫尉张弘策。惠绍驰率所领赴战,贼乃散走。迁太子右卫率,以军功累增爵邑。历位卫尉卿,左卫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在州和理,吏人亲爱之。征还爲左卫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甲仗百人,直卫殿中。卒,諡曰忠。
  子澄嗣。累有战功,与湛僧智、胡绍世、鱼弘并爲当时骁将。历官卫尉卿,太子左卫率。卒官,諡曰湣。
  冯道根字巨基,广平酇人也。少孤,家贫,佣赁以养母。行得甘肥,未尝先食,必遽还以遗母。年十三,以孝闻。郡召爲主簿,不就,曰:“吾当使封侯庙食,安能爲儒吏邪。”
  年十六,乡人蔡道班爲湖阳戍主,攻蛮锡城,反爲蛮困。道根救之、匹马转战,提双剑左右奋击,杀伤甚多,道班以免, 由是知名。
  齐建武末,魏孝文攻陷南阳等五郡。明帝遣太尉陈显达争之,师入汮口,道根说显达曰:“汮水急,不如悉弃船于酇城,方道步进。”显达不听,道根犹以私属从军。及显达败夜走,赖道根指路以全。寻爲汮口戍副。
  以母丧还家。闻梁武帝起兵,乃谓所亲曰:“金革夺礼,古人不避,扬名后世,岂非孝乎。”因率乡人归武帝,隶于王茂,常爲前锋。武帝即位,爲骁骑将军,封增城县男。
  天监二年,爲南梁太守,领阜陵城戍。初到阜陵,修城隍,远斥候,如敌将至者。衆颇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战,此之谓也。”修城未毕,魏将党法宗、傅竖眼率衆二万,奄至城下,道根堑垒未固,城中衆少,莫不失色。道根命开城门,缓服登城,选精锐二百人出与魏军战,败之,魏军因退。迁辅国将军。
  六年,魏攻锺离,武帝诏豫州刺史韦叡救之。道根爲叡前驱,至徐州,建计据邵阳洲,筑垒掘堑逼魏城。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城隍立办。及淮水长,道根乘战舰断魏连桥,魏军败绩。进爵爲伯,改封豫宁县。八年,拜豫州刺史,领汝阴太守。爲政清简,境内安之。累迁右卫将军。
  道根性谨厚,木讷少言,爲将能检御部曲。所过村陌,将士不敢虏掠。每征伐终不言功,其部曲或怨非之。道根喻曰:“明主自鉴功之多少,吾将何事。”武帝尝指道根示尚书令沈约,美其口不论勋。约曰:“此陛下之大树将军也。”历处州郡,和理清静,爲下所怀。在朝廷虽贵显,而性俭约,所居宅不修墙屋,无器服侍卫,入室则萧然如素士之贫贱者。当世服其清退,武帝亦雅重之。微时不学,既贵粗读书,自谓少文,常慕周勃之器量。
  十六年,复爲豫州。将行,武帝引朝臣宴别道根于武德殿, 召画工使图其形,道根踧踖谢曰:“臣所可报国家,唯馀一死,但天下太平,恨无可死之地。”豫部重得道根,人皆喜悦。武帝每称曰:“冯道根所在,能使朝廷不复忆有一州。”
  居州少时遇疾,乞还。朝廷征爲散骑常侍、左军将军。卒于官。是日,舆驾春祠二庙,及出宫,有司以闻。帝问中书舍人朱异曰:“吉凶同日,今可行乎?”对曰:“昔柳庄寝疾,卫献公当祭,请尸曰:‘有臣柳庄,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闻其死,请往。’不释祭服而往,遂以襚之 。道根虽未爲社稷臣,亦有劳王室,临之礼也。”帝即驾幸其宅,哭之甚恸。諡曰威。子怀嗣。
  康绚字长明,华山蓝田人也。其先出自康居。初,汉置都护,尽臣西域,康居亦遣侍子待诏河西,因留不去,其后遂氏焉。晋时陇右乱,迁于蓝田。绚曾祖因爲苻坚太子詹事,生穆。穆爲姚苌河南尹。宋永初中,穆率乡族三千馀家入襄阳之岘南,宋爲置华山郡蓝田县,寄立于襄阳,以穆爲秦、梁二州刺史。未拜,卒。绚伯元隆、父元抚,并爲流人所推,相继爲华山太守。
  绚少俶傥有志气,仕齐爲华山太守,推诚抚循,荒馀悦服。梁武起兵,绚举郡以应。天监元年,封南阳县男,除竟陵太守。累迁太子左卫率,甲仗百人,与领军萧景直殿内。绚身长八尺,容貌绝伦,虽居显职,犹习武艺。帝幸德阳殿戏马,敕绚马射,抚弦贯的,观者悦之。其日,上使画工图绚形,遣中使持以问绚曰:“卿识此图不?”其见亲如此。
  时魏降人王足陈计,求堰淮水以灌寿阳。足引北方童谣曰:“荆山爲上格,浮山爲下格,潼沱爲激沟,并灌钜野泽。”帝以爲然,使水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揯视地形,咸谓淮内沙土漂轻,不坚实,其功不可就。帝弗纳,发徐、扬人率二十户 取五丁以筑之。假绚节、都督淮上诸军事,并护堰作役人及战士,有衆二十万,于锺离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筑土,合脊于中流。十四年四月,堰将合,淮水漂疾,复决溃。衆患之。或谓江、淮多蛟,能乘风雨决坏崖岸,其性恶铁。因是引东西二冶铁器,大则釜鬲,小则鋘锄,数千万斤沈于堰所,犹不能合。乃伐树爲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缘淮百里内冈陵木石无巨细必尽,负担者肩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蝇虫昼夜声合。武帝湣之,遣尚书右仆射袁昂、侍中谢举假节慰劳,并加蠲复。是冬寒甚,淮、泗尽冻,士卒死者十七八。帝遣赐以衣裤。
  十一月,魏遣将杨大眼扬声决堰,绚命诸军撤营露次以待之。遣其子悦挑战,斩魏咸阳王府司马徐方兴,魏军小却。十五年四月,堰成,其长九里,下阔一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深十九丈五尺,夹之以堤,并树杞柳,军人安堵,列居其上。其水清洁,俯视邑居坟墓,了然皆在其下。或谓绚曰:“四渎天所以节宣其气,不可久塞,若凿湫东注,则游波宽缓,堰得不坏。”绚然之,开湫东注 。又纵反间于魏曰 :“梁所惧开湫。”魏人信之,果凿山深五丈,开湫北注。水日夜分流,湫犹不减。其月,魏军竟溃而归。水之所及,夹淮方数百里地。魏寿阳城戍稍徙顿八公山。此南居人散就冈垄。
  初,堰起徐州界,刺史张豹子谓己必尸其事。既而绚以佗官来监作,豹子甚惭,由是谮绚与魏交通。帝虽不纳,犹以事毕征绚。寻除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
  绚征还,豹子不修堰,至其秋,淮水暴长,堰坏,奔流于海,杀数万人。其声若雷,闻三百里。水中怪物,随流而下,或人头鱼身,或龙形马首,殊类诡状,不可胜名。祖揯坐下狱。绚在州三年,大修城隍,号爲严整。
  普通元年,除卫尉卿,未拜卒。舆驾即日临哭,諡曰壮。绚宽和少喜惧,在朝廷见人如不能言,号爲长厚。在省每寒月,见省官有褴缕者,辄遣遗以繻衣,其好施如此。子悦嗣。
  昌义之,历阳乌江人也。少有武干,爲冯翊戍主。梁武帝爲雍州,因事帝,帝亦厚遇之。及起兵,板爲辅国将军、军主。每战必捷。
  天监元年,封永丰侯,累迁北徐州刺史,镇锺离。四年,大举北侵,临川王宏督衆军向洛口,义之爲前军,攻魏梁城戍,克之。五年冬,武帝以征役久,诏班师。魏中山王元英乘势追蹑,攻没马头等城。城内粮贮,魏悉移归北,议者咸谓无复南向。帝曰:“此必进兵,非其实也。”乃遣修锺离城,敕义之爲战守备。是冬,英果率衆数十万围锺离,冲车毁西墉。时城中衆才三千,义之督帅,随方抗御,前后杀伤万计,魏军死者与城平。
  六年,帝遣曹景宗、韦叡率衆二十万救焉,大破魏军。义之率轻兵追至洛口而还。以功进号军师将军,再迁都督、南兖州刺史。坐以禁物出蕃,爲有司所奏免。
  十三年,累迁左卫将军。是冬,帝遣太子右卫率康绚督衆军作荆山堰,魏将李昙定大衆逼荆山,扬声决堰。诏假义之节救绚,军未至,绚等已破魏军。魏又遣大将军李平攻硖石,义之又率朱衣直合王神念救之。魏克硖石,义之班师,爲有司所奏,帝以其功臣不问。
  十五年,授北徐州刺史。义之不知书,所识不过十字。性宽厚,爲将能得人死力。及居藩任,吏人安之。改封营道县侯。征爲护军将军,卒于官。帝深痛惜之,諡曰烈 。子宝景嗣。
  论曰:永元之季,虽时主昏狂,荆、雍二州,尚未有衅。武皇迹缘家酷,首唱孟津之师,王茂等运接昌期,自致勤王之 举。若非天人啓期,岂得若斯之速乎。其隆名显级,亦各风云之感会也。元起勤乃胥附,功惟辟土,劳之不图,祸机先陷。冠军之贬,于罚已轻,梁之政刑,于斯爲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啓,年之不永,不亦宜乎。张惠绍、冯道根、康绚、昌义之攀附之始,其功则末。及群盗焚门,张以力战自着。锺离、邵阳之逼,冯、昌劳效居多。浮山之役,而康绚实典其事。互有厥劳,宠进宜矣。先是镇星守天江而堰实兴,退舍而决,岂人事乎,其天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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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六
  列传第四十六
  张弘策 庾域 郑绍叔 吕僧珍 乐蔼
  弘策幼以孝闻,母尝有疾,五日不食,弘策亦不食。母强爲进粥,弘策乃食母所馀。遭母忧,三年不食盐菜,几至灭性。兄弟友爱,不忍暂离。虽各有室,常同卧起,世比之姜肱兄弟。
  弘策与梁武帝年相辈,幼见亲狎,恒随帝游处。每入室,常觉有云气,体辄肃然,弘策由此特加敬异。建武末,与兄弘胄从武帝宿,酒酣,移席星下,语及时事。帝曰:“天下方乱,舅知之乎?冬下魏军方动,则亡汉北。王敬则猜嫌已久,当乘间而作。”弘策曰:“敬则张两赤眼,容能立事 ?”帝曰 :“敬则庸才,爲天下唱先尔。主上运祚尽于来年,国权当归江、刘。而江甚隘,刘又闇弱,都下当大乱,死人如乱麻。齐之历数自兹亡矣。梁、楚、汉当有英雄兴。”弘策曰:“瞻乌爰止,于谁之屋 ?”帝笑曰:“光武所云,‘安知非仆’。”弘策起曰:“今夜之言,是天意也,请定君臣之分。”帝曰:“舅欲斅邓晨乎?”
  是冬,魏军攻新野,齐明帝密诏武帝代曹武监雍州事。弘策闻之心喜,谓帝曰:“夜中言当验。”帝笑曰:“且勿多言。”弘策从帝西行,仍参帷幄,身亲劳役,不惮辛苦。齐明帝崩, 遗诏以帝爲雍州刺史,乃表弘策爲录事参军,带襄阳令。帝观海内方乱,有匡济之心,密爲储备。谋猷所及,唯弘策而已。
  时帝长兄懿罢益州还,爲西中郎长史、行郢州事。帝使弘策到郢,陈计于懿曰:“昔晋惠庸主,诸王争权,遂内难九兴,外寇三作。方今丧乱有甚于此,六贵争权,人握王宪,制主画敕,各欲专成。且嗣主在宫本无令誉,媟近左右,蜂目忍人。一居万机,恣其所欲,岂肯虚坐主诺,委政朝臣。积相嫌贰,必大诛戮。始安欲爲赵伦,形迹已露,蹇人上天,信无此理。且性甚猜狭,徒取祸机,所可当轴,江、刘而已。祏怯而无断,暄弱而不才,折鼎覆餗,跂踵可待。萧坦胸怀猜忌,动言相伤。徐孝嗣才非柱石,听人穿鼻。若隙开衅起,必中外土崩。今得外藩,幸图身计。及今猜防未生,宜召诸弟,以时聚集。郢州控带荆、湘,西注汉、沔。雍州士马,呼吸数万。时安则竭诚本朝,时乱则爲国翦暴,如不早图,悔无及也。”懿闻之变色,心未之许。
  及懿遇祸,帝将起兵,夜召弘策、吕僧珍入定议,旦乃发兵。以弘策爲辅国将军、军主,领万人督后部事。及郢城平,萧颖达、杨公则诸将皆欲顿军夏口,帝以爲宜乘胜长驱,直指建邺,弘策与帝意合。又访甯朔将军庾域,域又同。即日上道,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弘策预爲图,皆在目中。城平,帝遣弘策与吕僧珍先往清宫,封检府库。于时城内珍宝委积,弘策申勒部曲,秋毫无犯。迁卫尉卿,加给事中。天监初,加散骑常侍,封洮阳县侯。弘策尽忠奉上,知无不爲,交友故旧,随才荐拔,缙绅皆趋焉。
  时东昏馀党孙文明等初逢赦令,多未自安。文明又尝梦乘马至云龙门,心惑其梦,遂作乱。帅数百人,因运荻炬束仗,得入南、北掖门,至夜烧神兽门、总章观,入卫尉府,弘策踰 垣匿于龙厩,遇贼见害。贼又进烧尚书省及阁道云龙门,前军司马吕僧珍直殿省,帅羽林兵邀击不能却。上戎服御前殿,谓僧珍曰:“贼夜来是衆少,晓则走矣。”命打五鼓。贼谓已晓,乃散,官军捕文明斩于东市,张氏亲属脔食之。帝哭之恸,曰:“痛哉卫尉!天下事当复与谁论?”诏赠车骑将军,諡曰闵侯。弘策爲人宽厚通率,笃旧故。及居隆重,不以贵地自高,故人宾客接之如布衣,禄赐皆散之亲友。及遇害,莫不痛惜焉。子缅嗣。
  缅字元长,年数岁,外祖中山刘仲德异之曰:“此儿非常器,非止爲张氏宝,方爲海内令名也。”齐永元末兵起,弘策从武帝向都,留缅襄阳,年始十岁,每闻军有胜负,忧喜形于顔色。及弘策遇害,缅丧过于礼,武帝每遣喻之。服阕,袭封洮阳县侯。起家秘书郎,出爲淮南太守。时年十八,武帝疑其年少,未闲吏事,遣主书封取郡曹文案,见其断决允惬,甚称赏之。再迁云麾外兵参军。
  缅少勤学,自课读书,手不辍卷。有质疑者,随问便对,略无遗失。殿中郎缺,帝谓徐勉曰:“此曹旧用文学,且雁行之首,宜详择其人。”勉举缅充选。顷之,爲武陵太守,还拜太子洗马、中舍人。缅母刘氏以父没家贫,葬礼有阙,遂终身不居正室,不随子入官府。缅在郡所得俸禄不敢用,至乃妻子不易衣裳,及还都,并供之母振遗亲属。虽累载所蓄,一朝随尽,缅私室常阏然如贫素者。
  累迁豫章内史。缅爲政任恩惠,不设鈎距,吏人化其德,亦不敢欺。故老咸云“数十年未有也”。
  后爲御史中丞,坐收捕人与外国使斗,左降黄门,兼领先职,俄复旧任。缅居宪司,推绳无所顾望,号爲劲直。武帝乃遣图其形于台省,以励当官。迁侍中,未拜卒,诏便举哀。昭 明太子亦往临哭。
  缅抄后汉、晋书衆家异同爲后汉纪四十卷,晋抄三十卷,又抄江左集未及成,文集五卷。缅弟缵。
  缵字伯绪,出继从伯弘籍。武帝舅也,梁初赠廷尉卿。缵年十一,尚武帝第四女富阳公主,拜驸马都尉,封利亭侯。召补国子生。起家秘书郎,时年十七,身长七尺四寸,眉目疏朗,神采爽发。武帝异之,尝曰:“张壮武云‘后八世有逮吾者’,其此子乎。”缵好学,兄缅有书万馀卷,昼夜披读,殆不辍手。秘书郎四员,宋、齐以来,爲甲族起家之选,待次入补,其居职例不数十日便迁任。缵固求不徙,欲遍观阁内书籍。尝执四部书目曰:“若读此毕,可言优仕矣。”如此三载,方迁太子舍人,转洗马,中舍人,并掌管记。
  缵与琅邪王锡齐名。普通初,魏使彭城人刘善明通和,求识缵与锡。缵时年二十三,善明见而嗟服。累迁尚书吏部郎,俄而长兼侍中,时人以爲早达。河东裴子野曰:“张吏部有喉唇之任,已恨其晚矣。”子野性旷达,自云年出三十不复诣人。初未与缵遇,便虚相推重,因爲忘年之交。大通中,爲吴兴太守,居郡省烦苛,务清静,人吏便之。
  大同二年,征爲吏部尚书。后门寒素一介者,皆见引拔,不爲贵门屈意,人士翕然称之。负其才气,无所与让。定襄侯祗无学术,颇有文性,与兄衡山侯恭俱爲皇太子爱赏。时缵从兄谧、聿并不学问,性又凡愚。恭、祗尝预东宫盛集,太子戏缵曰:“丈人谧、聿皆何在?”缵从容曰:“缵有谧、聿,亦殿下之衡、定。”太子色惭。或云缵从兄聿及弼愚短,湘东王在坐,问缵曰:“丈人二从聿、弼艺业何如?”缵曰:“下官从弟虽并无多,犹贤殿下之有衡、定。”举坐愕然,其忤物如此。
  五年,武帝诏曰:“缵外氏英华,朝中领袖,司空已后,名冠范阳。可尚书仆射。”缵本寒门,以外戚显重,高自拟伦,而诏有“司空范阳”之言,深用爲狭。以朱异草诏,与异不平。初,缵与参掌何敬容意趣不协,敬容居权轴,宾客辐凑,有过诣缵,缵辄距不前,曰:“吾不能对何敬容残客。”及是迁,爲让表曰:“自出守股肱,入居衡尺,可以仰首伸眉,论列是非者矣。而寸衿所滞,近蔽耳目,深浅清浊,岂有能预。加以矫心饰貌,酷非所闲,不喜俗人,与之共事。”此言以指敬容也。在职议南郊御乘素辇,适古今之衷。又议印绶官若备朝服,宜并着绶。时并施行。
  改爲湘州刺史,述职经涂,作南征赋。初,吴兴吴规颇有才学,邵陵王纶引爲宾客,深相礼遇。及纶作牧郢蕃,规随从江夏。遇缵出之湘镇,路经郢服,纶饯之南浦。缵见规在坐,意不能平,忽举杯曰:“吴规,此酒庆汝得陪今宴。”规寻起还,其子翁孺见父不悦,问而知之,翁孺因气结,尔夜便卒。规恨缵恸儿,愤哭兼至,信次之间又致殒。规妻深痛夫、子,翌日又亡。时人谓张缵一杯酒杀吴氏三人,其轻傲皆此类也。
  至州务公平,遣十郡慰劳,解放老疾吏役,及关市戍逻、先所防人,一皆省并,州界零陵、衡阳等郡有莫徭蛮者,依山险爲居,历政不宾服,因此向化。益阳县人作田二顷,皆异亩同颖。在政四年,流人自归,户口增十余万,州境大宁。晚颇好积聚,多写图书数万卷,有油二百斛,米四千石,佗物称是。
  太清二年,徙授领军,俄改雍州刺史。初闻邵陵王纶当代己爲湘州,其后更用河东王誉。缵素轻少王,州府候迎及资待甚薄。誉深衔之。及至州,誉遂托疾不见缵,仍检括州府庶事,留缵不遣。会闻侯景寇建邺,誉当下援。湘东王时镇江陵,与缵有旧,缵将因之以毙誉兄弟。时湘东王与誉及信州刺史桂阳 王慥各率所领入援台,下硖至江津,誉次江口,湘东王届郢州之武城。属侯景已请和,武帝诏罢援军。誉自江口将旋湘镇,欲待湘东至,谒督府,方还州。缵乃贻湘东书曰:“河东戴樯上水,欲袭江陵;岳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游军主朱荣又遣使报云:“桂阳住此欲应誉、察。”湘东信之,乃凿船沈米,斩缆而归。至江陵收慥杀之。荆、湘因构嫌隙。
  缵寻弃其部曲,携其二女,单舸赴江陵。湘东遣使责让誉,索缵部下,仍遣缵向雍州。前刺史岳阳王察推迁未去镇,但以城西白马寺处之。会闻贼陷台城,察因不受代。州助防杜岸紿缵曰:“观岳阳不容使君,使君素得物情,若走入西山义举,事无不济。”缵以爲然。因与岸兄弟盟,乃要雍州人席引等于西山聚衆。乃服妇人衣,乘青布舆,与亲信十余人奔引等。杜岸驰告察,察令中兵参军尹正等追讨。缵以爲赴期,大喜,及至并禽之。缵惧不免,请爲沙门,名法绪。察袭江陵,常载缵随后,逼使爲檄,固辞以疾。及军退败,行至湕水南,防守缵者虑追兵至,遂害之,弃尸而去。元帝承制,赠开府仪同三司,諡简宪公。
  元帝少时,缵便推诚委结,及帝即位,追思之,尝爲诗序云:“简宪之爲人也,不事王侯,负才任气。见余则申旦达夕,不能已已。怀夫人之德,何日忘之。”缵着鸿宝一百卷,文集二十卷。
  初,缵之往雍州,资産悉留江陵。性既贪婪,南中赀贿填积。及死,湘东王皆使收之,书二万卷并摙还斋,珍宝财物悉付库,以粽蜜之属还其家。
  次子希字子顔,早知名,尚简文第九女海盐公主。承圣初,位侍中。缵弟绾。
  绾字孝卿,少与兄缵齐名。湘东王绎尝策之百事,绾对阙 其六,号爲百六公。位员外散骑常侍、中军宣城王长史。迁御史中丞。武帝遣其弟中书舍人绚宣旨曰:“爲国之急,唯在执宪直绳,用人之本,不限升降。晋、宋时,周闵、蔡廓兼以侍中爲之,卿勿疑是左迁。”时宣城王府望重,故有此旨焉。大同四年元日,旧制仆射中丞坐位东西相当,时绾兄缵爲仆射,及百司就列,兄弟并导驺分趋两陛,前代未有,时人荣之。出爲豫章内史,在郡述制旨礼记正言义,四姓衣冠士子听者常数百人。
  八年,安成人刘敬宫挟祅道,遂聚党攻郡,进寇豫章,刺史湘东王遣司马王僧辩讨贼,受绾节度。旬月间,贼党悉平。
  十年,复爲御史中丞。绾再爲宪司,弹纠无所回避,豪右惮之。时城西开士林馆聚学者,绾与右卫朱异、太府卿贺琛递述制旨礼记中庸义。太清三年,爲吏部尚书,宫城陷,奔江陵,位尚书右仆射。魏克江陵,朝士皆俘入关,绾以疾免,卒于江陵。
  次子交,字少游,尚简文第十一女定阳公主。承圣二年,官至秘书丞,掌东宫管记。
  庾域字司大,新野人也。少沈静,有名乡曲。梁文帝爲郢州,辟爲主簿,叹美其才,曰:“荆南杞梓,其在斯乎。”加以恩礼。长沙宣武王爲梁州,以爲录事参军,带华阳太守。时魏军攻围南郑,州有空仓数十所,域手自封题,指示将士曰:“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衆心以安。军退,以功拜羽林监。及长沙王爲益州,域随爲怀甯太守。罢任还家,妻子犹事井臼,而域所衣大布,馀奉专充供养。母好鹤唳,域在位营求,孜孜不怠,一旦双鹤来下,论者以爲孝感所致。
  永元初,南康王板西中郎谘议参军,母忧去职。梁武帝举兵,起爲甯朔将军,领行选。武帝东下,师次杨口,和帝遣御 史中丞宗夬劳军。域乃讽夬曰:“黄钺未加,非所以总率侯伯。”夬反,西台即授武帝黄钺 。萧颖胄既都督中外诸军事,论者谓武帝应致笺,域争不听,乃止。郢城平,域及张弘策议与武帝意同,即命衆军便下,域谋多被纳用。霸府初开,爲谘议参军。
  天监初,封广牧县子、后军司马。出爲甯朔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梁州长史夏侯道迁降魏,魏袭巴西,域固守。城中粮尽,将士皆齕草供食,无有离心。魏军退,进爵爲伯。于时兵后人饥,域上表振贷,不待报辄开仓,爲有司所纠。上迁域西中郎司马、辅国将军、甯蜀太守。卒于官。子子舆。
  子舆字孝卿,幼而歧嶷。五岁读孝经,手不释卷。或曰:“此书文句不多,何用自苦?”答曰:“孝,德之本,何谓不多。”齐永明末,除州主簿。时父在梁州遇疾,子舆奔侍医药,言泪恒并。长沙宣武王省疾见之,顾曰:“庾录事虽危殆,可忧更在子舆。”寻丁母忧,哀至辄呕血,父戒以灭性,乃禁其哭泣。梁初爲尚书郎。
  天监三年,父出守巴西,子舆以蜀路险难,啓求侍从,以孝养获许。父迁甯蜀,子舆亦相随。父于路感心疾,每痛至必叫,子舆亦闷绝。及父卒,哀恸将绝者再。奉丧还乡,秋水犹壮。巴东有淫预,石高出二十许丈,及秋至,则才如见焉,次有瞿塘大滩,行旅忌之,部伍至此,石犹不见。子舆抚心长叫,其夜五更水忽退减,安流南下。及度,水复旧,行人爲之语曰:“淫预如襥本不通,瞿塘水退爲庾公。”初发蜀,有双鸠巢舟中,及至又栖庐侧,每闻哭泣之声,必飞翔檐宇,悲鸣激切。
  欲爲父立佛寺,未有定处。梦有僧谓曰:“将修胜业,岭南原即可营造。”明往履历,果见标度处所,有若人功,因立精舍。居墓所以终丧,服阕,手足枯挛,待人而起。仍布衣蔬 食,志守坟墓。叔该谓曰:“汝若固志,吾亦抽簪。”于是始仕。虽以嫡长袭爵,国秩尽推诸弟。累迁兼中郎司马。
  大通二年,除巴陵内史,便道之官,路中遇疾。或劝上郡就医,子舆曰:“吾疾患危重,全济理难,岂可贪官,陈尸公廨。”因勒门生不得辄入城市,即于渚次卒。遗令单衣帢履以敛,酒脯施灵而已。
  郑绍叔字仲明,荥阳开封人也。累世居寿阳。祖琨,宋高平太守。
  绍叔年二十余,爲安丰令,有能名。后爲本州中从事史。时刺史萧诞弟谌被诛,台遣收诞,兵使卒至,左右惊散,绍叔独驰赴焉。诞死,侍送丧柩,衆咸称之。到都,司空徐孝嗣见而异之,曰“祖逖之流也”。
  梁武帝临司州,命爲中兵参军,领长流。因是厚自结附。帝罢州还都,谢遣宾客,绍叔独固请愿留。帝曰:“卿才幸自有用,我今未能相益,宜更思佗涂。”固不许。于是乃还寿阳。刺史萧遥昌苦要引,绍叔终不受命。遥昌将囚之,乡人救解得免。及帝爲雍州,绍叔间道西归,补甯蛮长史、扶风太守。东昏既害朝宰,颇疑于帝。绍叔兄植爲东昏直后,东昏遣至雍州,托候绍叔,潜使爲刺客。绍叔知之,密白帝。及植至,帝于绍叔处置酒宴之,戏植曰:“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闲宴,是见取良会也。”宾主大笑。令植登城隍,周观府署,士卒器械,舟舻戎马,莫不富实。植退谓绍叔曰:“雍州实力,未易图也。”绍叔曰:“兄还具爲天子言之,兄若取雍州,绍叔请以此衆一战。”送兄于南岘,相持恸哭而别。续复遣主帅杜伯符亦欲爲刺客,诈言作使,上亦密知,宴接如常。伯符惧不敢发。上后即位,作五百字诗具及之。
  初起兵,绍叔爲冠军将军,改骁骑将军,从东下。江州平, 留绍叔监州事,曰:“昔萧何镇关中,汉祖得成山东之业;寇恂守河内,光武建河北之基。今之九江,昔之河内,我故留卿以爲羽翼。前途不捷,我当其咎,粮运不继,卿任其责。”绍叔流涕拜辞,于是督江、湘粮运无阙乏。
  天监初,入爲卫尉卿。绍叔少孤贫,事母及祖母以孝闻,奉兄恭谨。乃居显要,粮赐所得及四方遗饷,悉归之兄室。忠于事上,所闻纤豪无隐。每爲帝言事,善则曰:“臣愚不及,此皆圣主之策。”不善,则曰:“臣智虑浅短,以爲其事当如是,殆以此误朝廷也。臣之罪深矣。”帝甚亲信之。母忧去职。绍叔有至性,帝常使人节其哭。顷之,封营道县侯,复爲卫尉卿。以营道县户凋弊,改封东兴县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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