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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

_82 李延寿(唐)
日遂瘳。咸以为孝感所致。性又温裕,略无喜愠之容。弘奖名教,未尝论人之短。尤尚施与,
家无余财。临终遗诫簿葬,其子等并奉行之。有十子,靖、庄最知名。
靖字思休,少方雅,博览坟籍。仕梁,正员郎。随遐入周,授大都督,历河南、德广二
郡守。所居皆有政术,吏人畏而爱之。然性爱闲素,其于名利澹如也。及秩满还乡,便有终
焉之志。隋文帝践极,特诏征之,以疾固辞。优游不仕,闭门自守,所对唯琴书如已。足不
历园庭,殆将十载。子弟奉之若严君焉。其有过者,靖必下帷自责,于是长幼相率拜谢于庭,
靖然后见之,勖以礼法。乡里亦慕而化之,或有不善者,皆曰:「唯恐柳德广知也。」时论
方之王烈。前后总管到官,皆亲至靖家问疾,遂以为故事。秦王俊临州,赉以几杖,并致衣
物。靖唯受几杖,余并固辞。其为当时所重如此。开皇中,寿终。
庄字思敬,少有器量,博览坟籍,兼善辞令。济阳蔡大宝有重名于江左,时为岳阳王萧
詧谘议,见庄,叹曰:「襄阳水镜,复在于兹!」大宝遂以其女妻之。俄而察辟为参军。及
詧称帝,累迁鸿胪卿。及隋文帝辅政,萧岿令庄奉书入关。时三方构难,文帝惧岿有异志,
及庄还,谓曰:「孤昔以开府从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幼时艰,猥蒙顾托。梁主弈业
重光,委诚朝廷,而今已后,方见松筠之节。君还申孤此意于梁主也。」遂执庄手而别。时
梁之将帅咸请与尉迟迥连衡,进可尽节于周氏,退可席卷山南,唯岿疑不可。会庄至自长安,
申文帝结托之意,遂言于岿曰:「今尉迟迥虽曰旧将,昏耄已甚。消难、王谦常人之下者,
非有匡合之才。况山东、庸蜀从化日近,周室之恩未洽于朝廷。臣料之,迥等终当覆灭,随
公必私周国,未若保境息人,以观其变。」岿深以为然。未几,消难奔陈,迥及谦相次就戮。
岿谓庄曰:「近若从众言,社稷已不守矣。」文帝践祚,庄又入朝,帝深慰勉之。及为晋王
广纳妃于梁,庄因是往来四五反,前后赐物数千段。梁国废,授开府仪同三司,除给事黄门
侍郎。
庄明习旧章,雅达政事,凡所驳正,帝莫不称善。苏威为纳言,重庄器识,常奏帝云:
「江南人有学业者,多不习世务;习世务者,又无学业。能兼之者,不过柳庄。」高颎亦与
庄甚厚。庄与陈茂同官,不能降意。茂见上及朝臣多属意于庄,心每不平。帝与茂有旧,谮
诉颇行。尚书省尝奏犯罪人,依法合流,而上处以大辟。庄据法执之,帝不从,由是忤旨。
俄属尚药进丸药不称旨,茂因奏庄不亲监,帝怒。十一年,徐璒等反于江南,诏庄以行军总
管长史,随军讨之。璒平,即授饶州刺史,甚有能名。卒于官。
论曰:韩褒奉事三帝,以忠厚知名。赵肃平允当官,张轨循良播美,李彦誉流省阁,郭
彦信著蛮貃,历官出纳,并当时之选也。梁昕、皇甫璠、辛庆之、王子直、杜杲之徒,并关
右之旧族。或纡组登朝,获当官之誉,或张旃出境,有专对之才,既茂国猷,克隆家业,美
矣!魏文帝云「文人不护细行。」其吕思礼之谓乎!徐招、檀翥、孟信各以才学自业,又加
之以清介,并志能之士也。宗懔才辞干局,见重梁元,逮乎播越秦中,不预政事,岂亡国俘
虏不与图存者乎?梁氏据有江东五十余载,挟策纪事,盖亦多人。刘璠学思通博,有著述之
誉,虽传疑传信,颇有详略,而属辞比事,为一家之言。行本正色抗言,具存乎骨鲠。柳遐
立身之道,进退有节,观其眷恋坟陇,其孝可移于朝廷;尽礼旧主,其忠可事于新君。夫能
推此类以求贤,则知人几于易矣。庄亮直之风,不殒门表,忠而获谤,盖亦自古有之。
北史卷七十一
列传第五十九  隋宗室诸王
蔡景王整滕穆王瓚道宣王嵩卫昭王爽河间王弘义城公处纲离石太守子崇文帝四王炀帝三

蔡景王整,隋文帝之次弟也。文帝四弟,唯整及滕穆王瓚与帝同生,次道宣王嵩,次卫
昭王爽并异母。整,周明帝时以武元军功,赐爵陈留郡公。位开府、车骑大将军。从武帝平
齐。力战而死。文帝初居武元之忧,率诸弟负土为坟,人植一栢,四根郁茂,西北一根整栽
者独黄。后因大风雨,并根失之,果终不吉。文帝作相,赠柱国、大司徒、八州剌史。及受
禅,追封谥焉。
子智积袭。又封其弟智明为高阳郡公,智才开封县公。寻拜智积开府仪同三司,授同州
刺史,仪卫资送甚盛。
整娶同郡尉迟纲女,生智积。开皇中,有司奏智积将葬尉太妃,帝曰:「昔几杀我。我
有同生二弟,并倚妇家势,常憎疾我。我向之笑云:' 尔既嗔我,不可与尔角嗔。' 并云:
' 阿兄止倚头额。' 时有医师边隐逐势,言我后百日当病癫。二弟私喜。以告父母。父母泣
谓我曰:' 尔二弟大剧,不能爱兄。' 我因言:' 一日有天下,当改其姓。夫不受其亲而爱
他人者,谓之悖德,当改之为悖。' 父母许我此言。父母亡后,二弟及妇又谗我,言于晋公。
于时每还,欲入门,常不喜,如见狱门。托以患气,常锁閤静坐,唯食至时暂开閤. 每飞言
入耳,窃云' 复未邪?' 当时实不可耐,羡人无兄弟。世间贫家兄弟多相爱,由相假藉;达
官兄弟多相憎,争名利故也。」
智积在同州,未尝嬉戏游猎,听政之暇,端坐读书。门无私谒。有侍读公孙尚义,山东
儒士,府佐杨君英、萧德言,并有文学,时延于坐。所设唯饼果,酒才三酌。家有女妓,唯
年节嘉庆奏于太妃前。始,文帝龙潜时,与景王不睦,太妃尉氏又与独孤皇后不相谐,以是
智积常怀危惧,每自贬损。帝亦以是哀怜之。人或劝智积为产业,智积曰:「昔平原露朽财
帛,苦其多也。吾幸无可露,何更营乎!」有五男,止教读《论语》、《孝经》而已,亦不
令交通宾客。或问其故,智积曰:「恐兒子有才能以致祸也。」开皇二十年,徵还京,无他
职任,阖门自守,非朝觐不出。炀帝即位,滕王纶、卫王集并以谗构得罪,高阳公智明亦以
交通夺爵,智积愈惧。大业三年,授弘农太守,委政僚佐,清静自居。及杨玄感作逆,自东
都引军而西,智积谓官属曰:「玄感欲西图关中,若成其计,则根本固矣。当以计縻之,使
不得进。不出一旬,自可禽耳。' 及玄感军至城下,智积登陴詈辱之,玄感怒甚,留攻之。
城门为贼所烧,智积乃更益火,贼不得入。数日,宇文述等军至,合击破之。寻拜宗正卿。
十二年,从驾江都,寝疾。帝时疏薄骨肉,智积每不自安,及遇患,不呼医。临终,谓
所亲曰:「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领没于地矣!」时人哀之。有子道玄。
滕穆王瓚,字恆生,一名慧。仕周,以武元军功,封竟陵郡公,尚周武帝妹顺阳公主。
保定四年,累迁纳言。瓚贵公子,又尚公主,美姿容,好书爱士,甚有当时誉,时人号曰杨
三郎。武帝甚亲爱之。平齐之役,诸王咸从,留瓚居守,谓曰:「六府事殷,一以相付,朕
无西顾之忧矣。」宣帝即位,迁吏部中大夫,加上仪同。
宣帝崩,文帝入禁中,将总朝政,令废太子勇召之。瓚素与帝不协,不从,曰:「作隋
国公恐不能保,何乃更为族灭事邪!」文帝作相,拜大宗伯,典修礼律,进位上柱国、邵国
公。瓚见帝执政,恐为家祸,阴有图帝计,帝每优容之。及受禅,立为滕王,拜雍州牧。帝
数与同坐,呼为阿三。后坐事去牧,以王就第。
瓚妃宇文氏,素与独孤皇后不平,至是郁郁不得志,阴有咒诅。帝命瓚出之。瓚不忍离
绝,固请。帝不得已,从之,宇文氏竟除属籍。由是恩礼更薄。开皇十一年,从幸栗园,坐
树下,方饮酒,鼻忽流血,暴薨。时年四十四。人皆以为遇鸠。子纶嗣。
纶字斌褵,性弘厚,美姿容,颇知钟律。文帝受禅,封邵国公。明年,拜邵州刺史。晋
王广纳妃于梁,诏纶致礼,甚为梁人所敬。
纶以穆王故,当文帝世,每不自安。炀帝即位,尤被猜忌。纶忧惧,呼术者王琛问之。
琛答曰:「王相禄不凡。滕即腾也,此字足为善应。」有沙门惠恩、崛多等,颇解占候,纶
每与交通,尝令些三人为厌胜法。有人告纶怨望呪诅,帝令黄门侍郎王弘穷验之。弘希旨奏
纶厌蛊恶逆,坐当死。帝令卿议之,司徒杨素等曰:「纶怀恶之由,积自家世。惟皇运之始,
四海同心,在于孔怀,弥须协力。其先乃离阻大谋,弃同即异。父悖于前,子逆于后,为恶
有将,其罪莫大。请依前科。」帝以皇族不忍,除名徙边郡。
大业七年,帝征辽东,纶欲上表,请从军自效,为郡司所遏。示几,徙珠崖。及天下大
乱,为贼林仕弘逼,携妻子窜儋耳。后归国,封怀化县公。寻病卒。
纶弟坦,字文褵,初封竟陵郡公,坐纶徙长沙。
坦弟猛,字武褵,徙衡山。
猛弟温,字明褵,初徙零陵。温好学,解属文,既而作《零陵赋》以自寄,其词哀思。
帝见而怒之,转徙南海。
温弟诜,字弘褵,前亦徙零陵。帝以其修谨,袭封滕王,以奉穆王嗣。大业末,于江都
为宇文化及所害。
道宣王嵩,在周以武元军功,赐爵兴城公。早卒。文帝受禅,追封谥焉。以滕穆王瓚子
静袭。卒,谥曰悼。无子,以蔡王智积子世澄袭。
卫昭王爽,字师仁,小字明达。在周以武元军功,于襁褓中封同安郡公。六岁而武元崩,
为献皇后所养,由是宠爱特异诸弟。年十七,为内史上大夫。文帝执政,授蒲州刺史、柱国。
及受禅,立为卫王,所生李氏为太妃。爽位雍州牧、右领军大将军、权领并州总管、上柱国、
凉州总管。爽美风仪,有器局,政甚有声。大军北伐,河间王弘、豆卢勣、窦荣定、高颎、
虞庆则等分道而进,以爽为元帅,俱受爽节度。亲率李充等四将出朔州,遇沙钵略可汗于白
道,接战,大破之,沙钵略中重疮而遁。帝大悦,赐爽真食梁安县千户。六年,复为元帅,
步骑十五万出合川,突厥遁逃。徵为纳言。帝甚重之。未几,爽疾,帝使薛荣宗视之,云众
鬼为厉。爽令左右驱逐之。居数日,有鬼物来击荣宗,走下阶而毙。其夜爽薨,年二十五。
赠太尉、冀州刺史。子集嗣。
集字文会,初封遂安王,寻袭封卫王。炀帝时,诸侯王恩礼渐薄,猜防日甚,集忧惧,
乃呼术者俞普明章醮以祈福助。有人告集呪诅,宪司希旨,锻成其狱,奏集恶逆,坐当死。
诏下其议,杨素等曰:「集密怀左道,厌蛊君亲,是君父之罪人,非臣子之所赦,请论如律。」
时滕王纶坐与相连,帝不忍加诛,除名远徙边郡。天下乱,不知所终。
河间王弘,字辟恶,文帝从祖弟也。祖爱敬,早卒。父元孙,少孤,随母郭氏养于舅族。
及武元帝与周文建义关中,元孙时在鄴,惧为齐人所诛,因假外家姓为郭氏。元孙死,齐为
周灭,弘始入关。与文帝相得,帝哀之,为买田宅。
弘性明悟,有文武干略。数从征伐,累迁开府仪同三司。文帝为丞相,常置左右,委以
心腹。帝诣周赵王宅,将及于难,弘时立于户外,以卫文帝。寻加上开府,赐爵永康县公。
及爱禅,拜大将军,进爵郡公。寻赠其父柱国、尚书令、河间郡公。其年,立弘为河间王,
拜右卫大将军。寻进柱国,以行军元帅出灵州道征突厥,大破之。拜宁州总管,进上柱国。
政尚清静,甚有恩惠。迁蒲州刺史,得以便宜从事。时河东多盗贼,弘奏为盗者百余人,投
之边裔,州境恬然,号为良吏。每晋王广入朝,弘辄领扬州总管,及王归籓,弘复还蒲州。
在州十余年,风教大洽。炀帝嗣位,拜太子太保。岁余,薨。大业六年,追封郇王。子庆嗣。
庆倾曲善候时变。帝猜忌骨肉,滕王纶等皆被废放,唯庆获全。累迁荥阳太守,颇有政
绩。及李密据洛口仓。荥阳诸县多应密。庆勒兵拒守。岁余,城中粮尽,兵势日蹙。密遗庆
书曰:「王之先世,家住山东,本姓郭氏,乃非杨族。娄敬之于汉高,殊非血胤;吕布之于
董卓,良异天亲。芝焚蕙叹,事不同此。江都荒湎,流宕忘归,骨肉崩离,人神怨愤。举烽
火于骊山,诸侯莫至;浮胶船于汉水,还日未期。王独守孤城,援绝千里,粮餱支计,仅有
月余,弊卒之多,才盈数百。有何恃赖,欲相抗拒?求枯鱼于市肆,既事非虚;因归雁以运
粮,竟知何日!止恐祸生匕首,衅发萧墙,空以七尺之躯,悬赏千金之购,可为酸鼻者也。
幸能三思,自求多福。」于时江都败问亦至,庆得书,遂降于密,改姓为郭氏。密破,归东
都,又为杨氏,越王侗不之责也。及侗称制,拜宗正卿。
世充既僭伪号,降爵为郇国公,复为郭氏。世充以兄女妻之,署荥州刺史。及世充将败,
庆欲将妻同归长安,其妻曰:「国家以妾奉箕帚于公者,欲以申厚意,结公心耳。今父叔穷
迫,家国阽危,而不顾婚姻,孤负付属,为全身之计,非妾所能责公也。妾若至长安,公家
一婢耳,何用妾为!顾送还东都,君之惠也。」庆不许。其妻遂沐浴靓庄。仰药而死。庆遂
归国,为宜州刺史、郇国公,复姓杨氏。其嫡母元太妃,年老,两目丧明,世充斩之。
义城公处纲,文帝族父也。生长北边,少习骑射。在周,以军功拜上仪同。文帝受禅,
赠其父钟葵柱国、尚书令、义城县公,以处纲袭焉。累迁右领军将军。纲虽无才艺,而性质
直,在官强济,亦为当时所称。拜蒲州刺史,吏人悦之。卒于秦州总管,谥曰恭。
弟处乐,官至洛州刺史。汉王谅反,朝廷以为二心,废锢不齿。
离石太守子崇,武元帝族弟也。父盆生,赠荆刺史。子崇少好学,涉猎书记,有风仪,
爱贤好士。开皇初,拜仪同,以车骑将军恆典宿卫,后为司门侍郎。炀帝嗣位,累迁候卫将
军。坐事免。未几,复检校将军事。从帝幸汾阳宫,子崇知突厥必为寇,屡请早还京师,不
纳。寻有雁门之围。及贼退,帝怒之曰:「子崇怯懦,妄有陈请,惊动我众心,不可居爪牙
寄。」出为离石郡太守,有能名。自是突屡寇边塞,胡贼刘六兒复拥众劫掠郡境,子崇表请
兵镇遏。帝复大怒,令子崇行长城。子崇行百余里,四面路绝,不得进而归。
岁余,朔方梁师都、马邑刘武周等各作乱,郡中诸胡复反。子崇患之,言欲朝集,遂与
心腹数百人自孟门关将还京师。遇道路隔绝,退归离石。左右闻太原兵起,不复入城,各叛
去。子崇悉收叛者父兄斩之。后数日,义兵至,城中应之。城陷,为雠家所杀。
文帝五男,皆文献皇后所生。长曰房陵王勇,次炀帝,次秦孝王俊,次庶人秀,次庶人
谅。
房陵王勇,小名睍地伐。周世以武元军功,封博平县侯。及文帝辅政,立为世子,拜大
将军、左司卫,封长宁郡公。出为洛州总管、东京少冢宰,总统旧齐之地。后徵还京师,进
上柱国、大司马,领内史御正,诸禁卫皆属焉。文帝受禅,立为皇太子,军国政事及尚书奏
死罪已下,皆令勇参决。帝以山东人多流冗,遣使案检,又欲徙人北实边塞。勇上书谏,以
为「恋土怀旧,人之本情,波迸流离,盖不获已。有齐之末,主暗时昏,周平东夏,继以威
虐,人不堪命,致有逃亡,非厌家乡,原为羁旅。若假以数岁,沐浴皇风,逃窜之徒,自然
归本。虽北夷犯边,令所在严固,何待迁配,以致劳扰?」上览而嘉之。时晋王广亦表言不
可,帝遂止。是后时政不便,多所损益,帝每纳之。帝常从容谓群臣曰:「前世皇王,溺于
嬖幸,废立之所由生。朕傍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若前代,多诸内宠,孽子
忿争,为亡国之道邪!」
勇颇好学,解属词赋,性宽仁和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引明克让、姚察、陆开明
等为之宾友。勇尝文饰蜀铠,帝见而不悦,恐致奢侈之渐,因诫之曰:「我历观前代帝王,
未有奢华而能长久者。汝当储后,若不上称帝心,下合人意,何以承宗庙之重,居兆人之上?
吾昔衣服,各留一物,时复看以自警戒。又拟分赐汝兄弟。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时
之事,故令高颎赐汝我旧所带刀子一枚,并菹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所常食如此。若存忆前
事,应知我心。」
后经冬至,百官朝勇,勇张乐受贺。帝知之,问朝臣:「近闻至节,内外百官相率朝东
宫,是何礼也?」太常少卿辛亶对曰:「于东宫是贺,不得言朝。帝曰:「改节称贺,正可
三数十人,逐情各去,何因有司徵召,一朝普集,太子法服设乐以待之?东宫如此,殊乖礼
制。」乃下诏曰:「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
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
自此恩宠始衰,渐生凝阻。时帝令选强宗入上台宿卫,高颎奏:「若尽取强者,恐东宫
宿卫太劣。」帝作色曰:「我有时行动,宿卫须得雄毅。太子毓德东宫,左右何须强武?如
我商量,恆于交番之日,分向东宫上下,团伍不别,岂非好事邪?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
旧风!」盖疑颎男尚勇女,形于此言,以防之。
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嬖幸,礼匹于嫡。而妃元氏无宠,尝遇心疾,二日而薨。献皇后意
有他故,甚责望勇。又自妃薨,云昭训专擅内政,后弥不平,颇求勇罪过。晋王广知之,弥
自矫饰,姬妾恆备员数,唯与萧妃居处。皇后由是薄勇,愈称晋王德行,后晋王来朝,车马
侍从,皆为俭素,接朝臣,礼极卑屈,声名籍甚,冠于诸王。临还扬州,入内辞皇后,因哽
咽流涕,伏不能兴。皇后泫然泣下,相对歔欷。王曰:「臣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
不知何罪,失爱东宫,恆蓄盛怒,欲加屠陷。每恐谗谮出于杼轴,鸠毒遇于杯杓。」皇后忿
然曰:「睍地伐渐不可耐,我为伊索得元家女,望隆基业,竟不闻作夫妻,专宠阿云,有如
许豚犬。前新妇本无病痛,忽尔暴亡,遣人投药,致此夭逝。事已如此,我亦不穷。何因复
于汝处发如此意?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乎?每思东宫竟无正嫡,至尊千秋万岁后,遣
汝等兄弟向阳云兒前再拜问讯,此是几许大苦痛邪!」晋王又拜,呜咽不能止,皇后亦悲不
自胜。此别之后,知皇后意移,始构夺宗之计。因引张衡定策,遣褒公宇文述深交杨约,令
喻旨于越公素,具言皇后此语。素瞿然曰:「但不知皇后如何?但如所言,吾又何为者!」
后数日,素入侍宴,微称晋王孝悌恭俭有礼,用此揣皇后意,后泣曰:「公言是也。我兒大
孝顺,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到,必迎于境首。又其新妇亦大可怜,我使婢去,常与同寝共食。
岂如睍地伐共阿云相对而坐,终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怜阿者,尝恐暗
地杀之。」素既知意,盛言太子不才。皇后遂遗素金,始有废立之意。
勇颇知其谋,忧惧,计无所出。闻新丰人王辅贤能占候,召而问之。辅贤曰:「白虹贯
东宫门,太白袭月,皇太子废退象也。」以铜铁五兵造诸厌胜。又于后园内作庶人村,屋宇
卑陋,太子时于中寝息,布衣草褥,冀以当之。帝知其不安,在仁寿宫,使杨素观勇,素至
东宫,偃息未入,勇束带待之,故亦不进以怒勇,勇衔之,形于言色。素还,言勇怨望,恐
有他变。帝甚疑之。皇后又遣人伺觇东宫,纤介事皆闻奏,因加媒蘖,构成其罪。帝惑之,
遂疏忌勇。乃于玄武门达至德门量置人候,以伺动静,皆随事奏闻。又东宫宿卫人,侍官已
上,名籍悉令属诸卫府,有健兒者咸屏去之。晋王又令段达私货东宫幸臣姬威,令取太子消
息,密告杨素。于是内外宣谤,过失日闻。段达胁姬威曰:「东宫罪过,主上皆已知之。已
奉密诏,定当废立。君能告之,则大富贵。」威遂许诺。
开皇二十年,车驾至自仁寿宫,御大兴殿,谓侍臣曰:「我新还京师,应开怀欢乐,不
知何意,翻悒然愁苦。」吏部尚书牛弘对曰:「由臣等不称职,故至尊忧劳。帝既数闻谗谮,
疑朝臣具委,故有斯问,冀闻太子之愆。弘既此对,大乖本指。帝因作色谓东宫官属曰:「
仁寿宫去此不远,令我每还京师,严备如入敌国。我为患利,不脱衣卧。夜欲得近厕,故在
后房。恐有惊急,还就前殿。岂非尔辈欲坏我家国邪!」乃执唐令则等数人,付所司讯鞫。
令杨素陈东宫事状,以告近臣。素显言之曰:「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检校刘居士余党。太子
忿然作色,肉战泪下,云:' 居士党已尽,遣我何处穷讨?尔作右仆射,受委自求,何关我
事!' 又云:' 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诛。今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弟,一事已上,不得自由。
' 因长叹回视云:' 我大觉身妨!' 又云:' 诸王皆得奴,独不与我!' 乃向西北奋头,喃
喃细语。」帝曰:「此兒不堪妨承嗣久矣。皇后恆劝我废,我以布素时生,复长子,望其渐
改,隐忍至今。勇昔从南兗州来,语卫王曰:' 阿娘不与我一好妇女,亦是可恨。' 因指皇
后侍兒曰:' 皆我物。' 此言几许异事!其妇初亡,即以斗帐安余老妪。新妇初亡,我深疑
使马嗣明药杀。我曾责之,便怼曰:' 会当杀元孝矩。' 此欲害我而迁怒耳。初,长宁诞育,
朕与皇后共抱养之,自怀彼此,连遣来索。且云定兴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来,何必是
其体胤?昔晋太子取屠家女,其兒即好屠割。今傥非类,便乱宗祐. 又刘金驎,佞人也,呼
定兴作家翁。定兴愚人,受其此语。我前解金驎者,为其此事。勇昔在宫,引曹妙达共定兴
女同宴,妙达在外云' 我今得劝妃酒。' 直以其诸子偏庶,畏人不服,故逆纵之,欲收天下
望耳。我虽德惭尧舜,终不以万姓付不肖子。我恆畏其加害,加防大敌,令欲废之,以安天
下。」左卫大将军元旻谏曰:「废立大事,天子无贰言,诏旨若行,后悔无及。谗言罔极,
惟陛下察之。」辞直争强,声色俱厉,帝不答。
时姬威又表告太子非法,帝使威尽言。威对曰:「皇太子由来共臣语,唯意在骄奢,欲
得樊川以至散关,总规为苑。兼云:' 昔汉武将起上林苑,东方朔谏,赐朔黄金百斤,几许
可笑!我实无金辄赐此等。若有谏者,正当斩之,不过杀百许人,自然永息。' 前苏孝慈解
左卫率,皇太子奋髯扬肘曰:' 大丈夫当有一日,终不忘之,决当快意。' 又宫内所须,尚
书多执法不与,便怒曰:' 仆射已下五人,会展三人脚,便使知慢我之祸。' 又于苑内筑一
小城,春夏秋冬作役不辍,营起亭殿,朝造夕改。每云:' 至尊嗔我多侧庶,高纬、陈叔宝
岂是孽子乎?' 尝令师姥卜吉凶,语臣曰:' 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 」帝泫然曰:
「谁非父母生,乃至于此!我有旧使妇女,令看东宫。奏云:' 勿令广平王至皇太子处。东
宫憎妇,亦广平王教之。' 元赞亦知其阴恶,劝我于左藏东加置两队。初平陈后,宫人好者
悉配春坊,如闻不知厌足,于外更有求访。朕近览《齐书》,见高欢纵其兒子,不胜忿愤,
安可效尤!」于是勇及诸子皆被禁锢,部分收其党与。杨素舞文锻炼,以成其狱。勇由是遂
败。
居数日,有司承素意,奏「元旻身备宿卫,常曲事于勇,情有附托。在仁寿宫,裴弘将
勇书于朝堂与旻,题封云,勿令人见。」帝曰:「朕在仁寿宫。有纤小事,东宫必知,疾于
驿马,怿之甚久,岂非此徒邪?」遣武士执旻及弘付法。
先是,勇尝于仁寿宫参起居还,途中见一枯槐树,根干蟠错,大且五六围,顾左右曰:
「此堪作何器用?」或对曰:「古槐尤堪取火。」于时卫士皆佩火燧,勇因令匠者造数千枚,
欲以分赐左右。至是,获于库。又药藏局贮艾数斛,亦搜得之。大将为怪,以问姬威。威曰
:「太子此意别有所在。比令长宁王已下,诣仁寿宫还,每常急行,一宿便至。恆饲马千匹,
云径往捉城门,自然饿死。」素以威言诘勇,勇不服曰:「窃闻公家马数万匹,勇忝备位太
子,有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发泄东宫服玩似加琱饰者,悉陈于庭,以示文帝群官,为
太子罪。帝曰:「前簿王世积,得妇女领巾,状似槊幡,当时遍示百官,欲以为戒。今我兒
乃自为之。领巾为槊幡,此是服妖。」使将诸物示勇以诘之。皇后又责之罪。帝使使问勇,
勇不服。
太史令袁充进曰:「臣观天文,皇太子当废。」上曰:「玄象久见矣。」群臣无敢言者。
于是使人召勇。勇见使者,惊曰:「得无杀我邪?」帝戎服陈兵,御武德殿,集百官立于东
面,诸亲立于西面,引勇及诸子烈于殿庭。命薛道衡宣诏废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为庶
人。命道衡谓勇曰:「尔之罪恶,人神所弃,欲求不废,其可得邪!」勇再拜曰:「臣合尸
之都市,为将来鉴诫。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
悯默。
又下诏:「左卫大将军元旻,任掌禁兵,委以心膂,乃包藏奸伏,离间君亲,崇长厉阶,
最为魁首。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策名储贰,位长宫僚,谄曲取容,音技自进,躬执乐器,亲
教内人,赞成骄侈,导引非法。太子家令邹文腾,专行左道,偏被亲昵,占问国家,希觊灾
祸。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内事谄谀,外作威势,陵侮上下,亵浊宫闱。典膳监元淹,谬陈爱
憎,开示怨隙,进引妖巫,营事厌祷。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往居省阁,旧非宫臣,进画奸谋,
要射荣利。前主玺下士何竦,假托玄象,妄说妖怪,志图祸乱,心在速发;兼诸奇服,皆竦
规模,增长骄奢,糜费百姓。此之七人,为害斯甚,并处斩刑,妻妾子孙皆没官。车骑将军
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人章仇太翼等四人,所为之事,并是悖逆,论其
状迹,罪合极刑。但未能尽戮,并特免死,各决杖一百,身及妻子资财田宅悉没官。副将作
大匠高龙叉,预追番丁,辄配东宫使役,营造亭舍,进入春坊;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
郎判司农少卿事元衡,料度之外,私自出给,虚破丁功,擅割园地。并处自尽,」于是集群
官于广阳门外,宣诏以戮之。乃移勇于内史省,给五品料食。立晋王广为皇太子,仍以勇付
之,复囚于东宫。赐杨素物三千段,元胄、杨约并千段,杨难敌五百段,皆鞫勇之功赏也。
时文林郎杨孝政上尽谏,言:「皇太子为小人所误,不宜废黜。」帝怒,挞其胸。寻而
贝州长史裴肃表称:「庶人罪黜已久,当克已自新,请封一小国。」帝知勇黜不允天下情,
乃徵肃入朝,具陈废立意。
时勇自以废非其罪,频请见上,面申冤屈。皇太子遏不得闻。勇于是升树叫,闻于帝,
冀得引见。杨素因奏言:「勇情志昏乱,又癫鬼所著,不可复收。」帝以为然,卒不得见。
帝遇疾于仁寿宫,皇太子入侍医,奸乱事闻于帝。帝抵床曰:「枉废我兒!」遣追勇。未及
发使而崩,秘不发丧。遽收柳述、元岩,系大理狱,伪敕赐庶人死。追封房陵王,不为立嗣。
勇有十男:云昭训生长宁王俨、平原王裕、安城王筠。高良娣生安平王嶷、襄城王恪。
王良媛生高阳王该、建安王韶。成姬生颍川王煚。后宫生孝实、孝范。
初,俨诞,帝闻之曰:「此乃皇太孙,何乃生不得地!」云定兴奏曰:「天生龙种,所
以因云而出。」时人以为敏对。六岁,封长宁郡王。勇败,并坐废。上表求宿卫,辞情哀切,
帝览之恻然。杨素进曰:「伏愿圣心同于螫手,不宜留意。」炀帝践祚,俨常从行,遇鸩卒。
诸弟分徙岭外,皆敕杀之。
秦王俊,字阿祗。开皇元年,立为秦王。二年,拜上柱国、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洛州刺
史,时年十二。加右武卫大将军,领关东兵。三年,迁秦州总管,陇右诸州尽隶焉。俊仁恕
慈爱,崇敬佛道,请为沙门,不许。六年,迁山南道行台尚书令。伐陈之役,为山南道行军
元帅,督三十总管,水陆十余万,屯汉口,为上流节度。寻授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
镇广陵。转并州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初颇有令问,文帝闻而大悦。后渐奢侈,违犯制度,
出钱求息。帝遣按其事,与相连坐者百余人。于是盛修宫室,穷极侈丽。俊有巧思,每亲运
斤斧,工巧之器,饰以珠玉。为妃作七宝幕篱,重不可戴,以马负之而行。徵役无已。置浑
天仪、测景表。又为水殿,香涂粉壁,玉砌金堦,梁柱楣栋之间,周以明镜,间以宝珠,极
莹饰之美。每与宾客伎女弦歌于上。
俊颇好内,妃崔氏性妒,甚不平之,遂于瓜中进毒。俊由是遇疾,徵还京师。以俊奢纵,
免官,以王就第。左武卫将军刘升谏曰:「秦王非有他过,但费官物、营廨舍而已。臣谓可
容。」帝曰:「法不可违。」升固谏,帝忿然作色,升乃止。杨素复进谏,以秦王过不应至
此。帝曰:「我是五兒之父,非兆人之父。若如公意,何不别制天子兒律!以周公为人,尚
诛管、蔡。我诚不及周公远矣,安能亏法乎!」卒不许。
俊疾笃,含银,银色变,以为遇蛊。未能起,遣使奉表陈谢。帝责以失德。大都督皇甫
统上表请复王官,不许。岁余,以疾笃,复拜上柱国。二十年六月,薨于秦邸。帝哭之数声
而已,曰:「晋王前送一鹿,我令作脯,拟赐秦王。今亡。可置灵坐之前。心已许之,不可
亏信。」帝及后往视,见大蜘蛛、大蛷螋从枕头出,求之不见。穷之,知妃所为也。俊所为
侈丽物悉命焚之。敕送终之具,务从俭约,以为从世法。王府僚佐请立碑,帝曰:「欲求名,
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
妃崔氏以毒王故,下诏废绝,赐死于其家。子浩,崔氏所生也。以其母谴死,遂不得立。
于是以秦国官为丧主。俊长女永丰公主,年十三,遭父忧,哀慕尽礼,免丧,遂绝酒肉。每
忌日,辄流涕不食。有开府王延者,性忠厚,领俊亲信兵十余年,俊甚礼之。及俊疾,延恆
在閤下,衣不解带。俊薨,勺饮不入口者数日,羸顿骨立。帝闻悯之,赐以御药,授骠骑将
军,典宿卫。俊葬日,延号恸而绝。帝嗟异之,令通事舍人吊祭,诏葬延于俊墓侧。
炀帝即位,立浩为秦王,以奉孝王嗣。封浩弟湛济北侯。后以浩为河阳都尉。杨玄感作
逆之际,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勒兵讨之。至河阳,修启于浩,浩诣述营,共相往复,有司劾
浩以诸侯交通内臣,竟坐废免。宇文化及弑逆,立浩为帝。化及败于黎阳,北走魏县,自僭
为帝,因而害之。
湛骁果有胆烈。大业初,为荥阳太守,坐浩免,亦为化及所害。
庶人秀,开皇元年,立为越王。未几,徙封于蜀,拜柱国、益州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
二年,进上柱国、西南道行台尚书令,本官如故。岁余而罢。十二年,入为内史令、右领军
大将军。寻出镇于蜀。
秀有胆气,容貌瑰伟,美有须髯,多武艺,甚为朝臣所惮。帝每谓文献皇后曰:「秀必
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兵部侍郎元衡使于蜀,秀深结于衡,以左右为请。衡
既还京师,请益左右,帝不许。大将军刘哙之讨西爨,帝令上开府杨武通将兵继进。秀使嬖
人万知先为武通行军司马,帝以秀任非其人,谴责之,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必在子孙。
譬如猛兽,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于是遂分秀所统。
秀渐奢侈,违犯制度,车马被服拟于天子。及太子勇废,秀甚不平。皇太子恐秀终为后
变,阴令杨素求其罪状而谮之。仁寿二年,徵还京师,见不与语。明日,使使切让之。皇太
子及诸王流涕庭谢,帝曰:「顷者俊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今秀蠹害生灵,当以君道绳
之。」乃下以法。开府庆整谏曰:「庶人勇既废,秦王已薨,陛下兒子无多,何至如是!蜀
王性甚耿介,今被责,恐不自全。」帝大怒,欲断其舌。因谓群臣曰:「当斩秀于市以谢百
姓。」乃令杨素、苏威、牛弘、柳述、赵绰推之。太子阴作偶人,书帝及汉王姓字,缚手钉
心,令人埋之华山下,令杨素发之。又作檄文曰「逆臣贼子,专弄威柄,陛下唯守虚器,一
无所知」,陈甲兵之盛,云「指期问罪」,置秀集中,因以闻奏。帝曰:「天下宁有是邪!」
乃废为庶人,幽之内侍省,不得与妻子相见,令给獠婢二人驱使之。与连坐百余人。
秀既幽逼,愤懑不知所为,乃上表陈己愆,请与其爱子爪子相见,并请赐一穴,今骸骨
有所。帝乃下诏数其罪曰:「汝地居臣子,情兼家国,庸蜀险要,委以镇之。汝乃干纪乱常,
怀恶乐祸,辟睨二宫,伫望灾衅,容纳不逞,结构异端。我有不和,汝便觇候,望我不起,
便有异心。皇太子,汝兄也,次当建立,汝假托妖言,乃云不终其位。妄称鬼怪,又道不得
入宫,自言骨相非人臣,德业堪承重器。妄道清城出圣,欲己当之,诈称益州龙见,托言吉
兆。重述木易之姓,更修成都之宫。妄说禾乃之名,以当八千之运。横生京师妖异,以证父
兄之灾;妄造蜀地徵祥,以符已身之箓。汝岂不欲得国家恶也?天下乱也?辄造白玉之珽,
又为白羽之箭,文物服饰,岂似有君?鸠集左道,符书厌镇,汉王与汝,亲则弟也,乃画其
形像,题其姓名,缚手钉心,枷锁杻械。仍云请西岳华山慈父圣母神兵九亿万骑,收杨谅魂
神,闭在华山下,勿令散荡。我之于汝,亲则父也,复云请西岳华山慈父圣母,赐为开化杨
坚夫妻,回心欢喜。又画我形像,缚手撮头,仍云请西岳神兵收杨坚魂神。如此形状,我今
不知杨谅、杨坚是汝何亲也!包藏凶匿,图谋不轨,逆臣之迹也。希父之灾,以为身幸,贼
子之心也。怀非分之望,肆毒心于兄,悖恶之行也。嫉妒于弟,无恶不为,无孔怀之情也。
违犯制度,坏乱之极也。多杀不辜,豺狼之暴也。剥削人庶,酷虐之甚也。唯求财货,市井
之业也。专事妖邪,顽嚣之性也。弗克负荷,不材之器也。凡此十者,灭天理,逆人伦,汝
皆为之,不祥之甚也。欲免患祸,长守富贵,其可得乎!」后听与其子同处。炀帝即位,禁
锢如初。宇文化及之弑逆也,欲立秀为帝,群议不许。于是害之,并其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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