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字德深,美容貌,宽谨有父风。天保中,受父封姑臧县公。尚东安公主,位侍中。韶
病笃,诏封深济北王,以慰其意。入周,拜大将军、郡公,坐事死。
亮字德堪。隋大业初,位汴州刺史。卒于汝南郡守。
韶弟孝言,少警发,有风仪。齐受禅,其兄韶以别封霸城县侯授之。历中书黄门侍郎。
典机密。又历秘书监、度支尚书、清都尹。
孝言本以勋戚致位通显,骄奢无惮。曾夜过其客宋孝王家,呼坊人防援,不时赴,遂拷
杀之。又与诸淫妇密游。其夫觉,又拷掠而殒。时苑内须果木,课人间及僧寺备输,孝言悉
分向其私宅种植。又殿内及园中须石,差车从漳河运载,复分车回取。事发,出为海州刺史。
累迁吏部尚书。祖珽执政,将废赵彦深,引孝言为助,加侍中。孝言待物不平,抽擢非贿则
旧。有将作丞崔成于众中抗言:「尚书,天下尚书,岂独段家尚书也!」孝言元辞以对,唯
厉色遣下。寻除中书监,加特进。又托韩长鸾共构祖珽之短。及珽出后,孝言除尚书右仆射,
仍掌选。恣情用舍,请谒大行。敕浚京城北隍,孝言监作。仪同三司崔士顺、将作大匠元士
将、太府少卿郦孝裕、尚书左户郎中薛叔昭、司州中从事崔龙子、清都尹丞李道隆、鄴县令
尉长卿、临漳令崔象、成安令高子彻等,并在孝言部下典作。日别置酒高会,诸人膝行跪伏,
称觞上寿,或自陈屈滞,更请转官。孝言意色扬扬,以为己任,皆随事报答,许有加授。富
商大贾,多被铨擢,所进用人士,咸是险纵之流。寻迁左仆射,特进、侍中如故。孝言富贵
豪侈,尤好女色。后取娄定远妾董氏,大耽爱之。为此内外不和,更相纠列。又于晋阳监作,
坐事除名,徙光州。隆化主败后,有敕追还。
孝言虽黩货无厌,恣情酒色,然举止风流。招致名士。美景良辰,未尝虚弃;赋诗奏伎,
以尽欢洽。虽草莱之士,粗关文艺,多引入宾馆,与同兴赏。其贫踬者,亦时乞遗。时论复
以此多之。齐亡入周,位上开府。
斛律金,字阿六敦,朔州敕勒部人也。高祖倍侯利,魏道武时内附,位大羽真,赐爵孟
都公。祖幡地斤,殿中尚书。父那瑰,光禄大夫。赠司空。金性敦直,善骑射,行兵用匈奴
法,望尘知马步多少,嗅地知军度远近。初为军主,与怀朔镇将杨钧送蠕蠕主阿那环。环见
金猎射,叹其工。及破六韩拔陵构逆,金拥众属焉,署金为王。金度陵终败,乃统所部叛陵,
诣云州。魏除为第二领人酋长,秋朝京师,春还部落,号曰雁臣。仍稍引南出黄瓜堆,为杜
洛周所破。与兄平二人脱身归尔硃荣,为别将。孝庄立,赐爵阜城男。位金紫光禄大夫。神
武密怀匡复,金赞成大谋。太昌初,为汾州刺史,进爵为侯。从神武破纥豆陵于河西。沙苑
之役,神武以地厄少却,军为西师所乘,遂乱。张华原以簿帐历营点兵,莫有应者。神武将
集兵便战,金曰:「众散将离,其势不可复用,宜急向河东。」神武据鞍未动,金以鞭拂马,
神武乃还。于是大崩,丧甲士八万。侯景敛。西魏力人持大棒守河桥,衣甲厚,射之不入。
贺拔仁候其转面,射,一发毙之。是役也,无金先请还,几至危矣。及高仲密西叛,周文攻
洛阳,从神武破之。还,除大司马,改封石城郡公。
金性质直,不识文字。本名敦,苦其难署,改名为金,从其便易,犹以为难。司马子如
教为金字,作屋况之,其字乃就。神武重其古质,每诫文襄曰:「尔所使多汉,有谗此人者,
勿信之。」及文襄嗣事,为肆州刺史。文宣受禅,封咸阳郡王。天保三年,就除太师。四年,
解州,以太师还晋阳。车驾幸其第,六宫及诸王尽从,置酒极夜方罢。帝欣甚,诏金第二子
丰乐为武卫大将军,赐帛五千匹。谓曰:「公元勋佐命,父子忠诚,朕当结以婚姻,永为籓
卫。」仍诏金孙武都尚义宁公主。成礼之日,帝从皇太后幸金宅,皇后、太子、诸王皆从。
其见待如此。后蠕蠕为突厥破散,虑其犯塞,诏金屯兵白道以备之。多所俘获,并表陈虏可
取状。文宣乃与金共讨之。进位右丞相,食齐州干。迁左丞相。帝晚年败德,尝持槊走马以
拟金胸者三,金立不动,于是赐物千段。
孝昭践阼,纳其孙女为皇太子妃。诏金朝见,听乘步挽车至阶。武成即位,礼遇弥重,
又纳其孙女为太子妃。金曾遣人献食,中书舍人李若误奏,云金自来。武成出昭阳殿,敕侍
中高文遥将羊车引之。若知事误,更不敢出映廊下。文遥还覆奏,帝骂若云:「空头汉,合
杀!」亦不加罪。
金长子光,大将军。次子羡及孙武都,并开府仪同三司,出镇方岳。其余子孙,皆封侯
贵达。一门一皇后,二太子妃,三公主,尊宠当时莫比。金尝谓光曰:「我虽不读书,闻古
来外戚梁冀等,无不倾灭。女若有宠,诸贵人妒;女若无宠,天子嫌之。我家直以立勋抱忠
致富贵,岂藉女也?」辞不获免,常以为忧。天统三年薨,年八十,赠假黄钺、相国、太尉
公,赠钱百万。谥曰武。子光嗣。
光字明月,马面彪身,神爽雄杰,少言笑,工骑射。初为侯景部下,彭乐谓高敖曹曰:
「斛律家小兒,不可三度将行,后夺人名。」以库直事文襄。从出野,见雁双飞来,文襄使
光驰射之,以二矢俱落焉。后从金西征,周文帝长史莫孝晖在行间,光年十七,驰马射中之,
因禽于阵。神武即擢授都督,封永乐子。双尝从文襄于洹桥校猎。云表见一大鸟,射之正中
其颈,形如车轮,旋转而下,乃雕也。丞相属邢子高叹曰:「此射雕手也。」当时号落雕都
督。齐受禅,别封西安县子。皇建元年,进爵钜鹿郡公。时乐陵王百年为皇太子,求妃。孝
昭以光世载醇谨,纳其长女为太子妃。历位太子太保、尚书令、司空、司徒。河清三年,周
大司马尉迟迥、齐公宪、庸公王雄等众十万攻洛阳。光率骑五万驰往,战于芒山,迥等大败。
光亲射雄杀之,迥、宪仅而获免。仍筑京观。武成幸洛阳策勋,迁太尉。
初,文宣时,周人常惧齐兵之西度,恆以冬月,守河椎冰。及帝即位,朝政渐紊,齐人
椎冰,惧周兵之逼。光忧曰:「国家常有吞关、陇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声色!」先是,
武成纳光第二女为太子妃,天统元年,拜皇后,光转大将军。三年六月,父丧去官。其月,
诏起光及弟羡,并复位。秋,除太保,袭爵咸阳王,迁太傅。十二月,周军围洛阳,壅绝粮
道。武平元年正月,诏光率步骑三万御之,锋刃缠交,周将宇文桀众大溃,直到宜阳。军还,
击周齐王宪等众大溃。诏加右丞相、并州刺史。其年冬,光又率步骑五万于玉壁筑华谷、龙
门二城,与宪相持,宪不敢动。二年,率众筑平陇等镇戍十三所。周柱国枹罕公普屯威、柱
国韦孝宽等来逼平陇,光与战于汾水,大破之。周遣其柱国纥干广略围宜阳,光率步骑五万
赴之,战于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千余人而还。军未至鄴,敕令便放兵散。光以功勋者
未得慰劳,若散,恩泽不施。乃密表,请使宣旨,军仍且进。朝廷发使迟留,军还将至紫陌,
光驻营待使。帝闻光军营已逼,心甚恶之,急令舍人追光入见,然后宣劳散兵。拜左丞相,
别封清河郡公。
光尝在朝堂,垂帘而坐。祖珽不知,乘马过其前。光怒,谓人曰:「此人乃敢尔!」后
珽在内省,言声高慢,光过闻之,又怒。珽知光忿,赂其从奴搕头。曰:「自公用事,相王
每夜抱膝叹曰:' 盲人用权,国必破矣」珽省事褚士达梦人倚户授其诗曰:「九升八合粟,
角斗定非真,堰却津中水,将留何处人。」以告珽. 珽占之曰:「角斗,斛字;津却水,何
留人,合成律字;非真者,解斛律于我不实。」士达又言所梦状,乃其父形也。珽由是惧。
又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许。帝赐提婆晋阳之田,光言于朝曰:「此田,神武以来,常种禾
饲马,以拟寇难。今赐,无乃阙军务也?」帝又以鄴清风园赐提婆租赁之。于是官无菜,赊
买于人,负钱三百万,其人诉焉。光曰:「此菜园赐提婆,是一家足;若不赐提婆,便百官
足」。由是祖、穆积怨。周将韦孝宽惧光,乃作谣言,令间谍漏之于鄴曰:「百斗飞上天,
明月照长安。」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珽读之曰:「盲老公背上下大斧,
饶舌老母不得语。」令小兒歌之于路。提婆闻,以告其母。令萱以饶舌为斥己,盲老公谓祖
珽也,遂协谋,以谣言启帝曰:「斛律累世大将,明月声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
男尚公主,谣言可畏」帝以问韩长鸾。鸾以为不可,事寝。光又尝谓人曰:「今军人皆无裈
袴,后宫内参,一赐数万匹,府藏稍空,此是何理?」受赐者闻之,皆曰:「天子自赐我,
关相王何事?」珽又通启求见,帝使以库车载入,珽因请间,唯何洪珍在侧。帝曰:「前得
公启,即欲施行,长鸾以为无此理,未可。」珽未对。洪珍进曰:「若本无意,则可;既有
此意,不决行,万一事泄,如何!」帝然洪珍言,而犹预未决。珽令武都妾兄颜玄,告光谋
为不轨;又令曹魏祖奏,言上将星盛,不诛,恐有灾祸。先是天狗西流,占曰秦地。案秦即
咸阳也。自太庙及光宅,并见血。先是三日,鼠常昼见光寝室,常投食与之,一朝三鼠俱死。
又床下有二物如黑猪,从地出走,其穴腻滑。大蛇屡见。屋脊有声,如弹丸落。又大门横木
自焚。捣衣石自移。既而丞相府佐封士让密启云:「光前西讨还,敕令便放兵散,光令军逼
帝京,将为不轨,不果而止。家藏弩甲,奴僮千数,每使丰乐、武都处,阴谋往来。若不早
图,恐事不可测。」帝谓何洪珍曰:「人心亦大圣,我前疑其欲反,果然。」帝性怯,恐即
有变,令洪珍驰召祖珽告之。又恐追光不从命。珽因请赐其一骏马,令明日乘至东山游观,
须其来谢,因执之。帝如其言。光将上马,头眩。及至,引入凉风堂,刘桃枝自后扑
之,不倒。光曰:「桃枝常作如此事,我不负国家。」桃枝与力士三人,以弓弦肙其颈,
遂拉杀之,年五十八。血流于地,刬之迹终不灭。于是下诏称其反,族灭之。
使二千石郎邢祖信掌簿籍其家。珽于都省问所得物,祖信曰:「得弓十五张,宴射箭一
百,贝刀七口,赐槊二张。」珽又厉声曰:「更得何物?」曰:「得枣子枝二十束,拟奴仆
与人斗者,不问曲直,即以杖之一百。」珽大惭,乃下声曰:「朝廷已加重刑,郎中何可分
雪?」及出,人尤其抗直。祖信慨然曰:「好宰相尚死,我何惜余生!」祖信少年时,父逊
为李庶所卿,因诣庶,谓庶曰:「暂来见卿,还辞卿去。」庶父谐杖庶而谢焉。
光居家严肃,见子弟若君臣。虽极贵盛,性节俭,简声色,不营财利,杜绝馈饷。门无
宾客,罕与朝士交言,不肯预政事。每会议,常独后言,言辄合理。将有表疏,令人执笔,
口占之,务从省实。行兵用匈奴卜法,吉凶无不中。军营未定,终不入幕,或竟日不坐。身
不脱介胄,常为士卒先。有罪者,唯大杖挝背,未尝妄杀。众皆争为之死。宜阳之役,谓周
人曰:「归我七年人,不然取尔十倍。」周人即归之。在西境筑定夸诸城,马上以鞭指画,
所取地皆如其言,拓地五百里而未尝伐功。板筑之役,鞭挞人士,颇称其严。自结发从戎,
未尝失律,深为邻敌慑惮。罪既不彰,一旦屠灭,朝野惜之。周武帝闻光死,赦其境内。后
入鄴,追赠上柱国、崇国公。指诏书曰:「此人若在,朕岂得至鄴?」
长子武都,位特进、开府仪同三司、梁、衮二州刺史,所在唯事聚敛。光死,遣使于州
斩之。
小子钟,年甫数岁,获免。周朝袭封崇国公。隋开皇中,卒于车骑将军。
羡字丰乐,少机警,善骑射。河清三年,为都督、幽州刺史。其年,突厥十余万寇州境,
羡总诸将御之。突厥望见军容齐整,遂不敢战,遣使求款附。天统元年五月,突厥可汗遣使
请朝贡,自是岁时不绝,羡有力焉。诏加行台仆射。羡以虏屡犯边塞,自库推戍东拒于海。
二千余里,其间凡有险要,或斩山筑城,断谷起障,并置立戍逻五十余所。又导高梁水,北
合易京,东会于潞,因以灌田,公私获利。在州养马二千匹,部曲三千,以备边,突厥谓之
南面可汗。四年,遣行台尚书令,别封高城县侯。
羡历事数帝,以谨直称,虽极荣宠,不自矜尚。以合门贵盛,深以为忧。武平元年,乃
上书推让,乞解所职。诏不许。其年秋,进爵荆山郡王。羡虑祸,使人骑快骡迎至鄴,无日
不得音问。后二日鄴使不至,家人乞养忧之。又梦著枷锁,劝丰乐速奔突厥,羡不从。占其
梦曰:「枷者加官,锁者锁锁吉利。」及光诛,敕中领军贺拔伏恩等十余人驰驿捕之,遣领
军大将军鲜于桃枝、洛州行台仆射独孤永业便发定州骑卒续进。伏恩等既至,门者白羡曰:
「使人衷甲马汗,宜闭城门。」羡曰:「敕使岂可疑拒!」出迎之,遂见执,死于长史事。
谓其妻曰:「启太后,臣兄弟死自当知。」临刑叹曰:「富贵如此,女为皇后,公主满家,
常使三百兵,何得不败?」并害五子,年十五已下者宥之。羡未诛前,忽令其在州诸子五六
人,锁颈乘驴出城,合家泣送之至阁,日晚而归。吏人莫不惊异。行燕郡守马嗣明,道术之
士也,为羡所钦,窃问之,答云:「须有衤襄厌。」数日而有此变。
羡及光并工骑射。少时猎,父金命子孙会射而观之,泣曰:「明月、丰乐用弓不及我,
诸孙又不及明月、丰乐,世衰矣。」每日令出田,还即效所获。光获少,必丽龟达腋;羡获
虽多,非要害之所。光恆蒙赏,羡或被捶。人问其故,云:「明月必背上著箭,丰乐随处即
下手,数虽多,去兄远矣。」闻者服其言。
金兄平,少便弓马。神武起,以都督从。皇建初,封定阳郡公。后为青州刺史。卒,赠
太尉。
论曰:齐神武以晋阳戎马之地,霸图攸属,练兵训旅,遥制朝权,鄴都机务,情寄深远。
孙腾、高隆之、司马子如等俱不能清贞守道,以康乱为怀,而厚敛货财,填彼溪壑。昔萧何
之镇关中,荀彧之居许下,不亦异于是乎!赖文襄入辅,责以骄纵,厚遇崔暹,奋其霜简;
不然则君子属厌,岂易闻焉。子如徒以少相亲重,情深昵狎,义非草昧,恩结宠私,勋德莫
闻,坐致台辅。消难去齐归周,义非殉国,向背不已;晚又奔陈,一之谓甚,胡可而再。膺
之风素可重,幼之清简自立,有足称者。窦泰、尉景、娄昭、厍狄干、韩轨等,并以外戚近
亲,属云雷之举,位非宠进,功籍势成,附翼攀鳞,郁为佐命之首;定远以常人之才,而因
赵郡忠正,将以志除朝蠹,谋逐佞臣,而信纳奸凶,反受其乱。遂使庸竖肆毒,贤戚见诛,
败政害时,莫大于此。鄙语曰:「利以昏智」,况定远非智者乎。段荣以姻戚之重,遇时来
之会,功伐之地,亦足称焉。韶光辅七君,克隆门业,每出当阃外,或任处留台。以猜忌之
朝,终其眉寿;属亭候多警,为有齐上将,岂其然乎!当以志谢矜功,名不渝实,不以威权
御物,不以智数要时,欲求覆餗,其可得也。《礼》云「率性之谓道」,此其效欤!斛律金
以神武拨乱之始,翼成王业,忠款之至,成此大功,故能终享遐年,位高百辟。视其盈满之
戒,动之微也,才及后嗣,遂至诛夷。既处威权之重,盖符道家所忌。光以上将之子,有沈
毅姿,战将兵权,暗同韬略,临敌制胜,变化无方。自关、河分隔,年将四纪,以高氏霸王
之期,属宇文草创之日,出军薄伐,屡挫兵威。而大宁已还,东邻浸弱,关西前收巴蜀,又
殄江陵,叶建瓴而用武,成并吞之壮志。光每临戎誓众,式遏边鄙,战则前无完阵,攻则罕
有全城;齐氏必致拘原之师,秦人无复启关之策。而世乱谗胜,诈以震主之威;主暗时艰,
自毁籓篱之固。昔李牧之为赵将也,北翦胡冠,西却秦军,郭开谮之,牧死赵灭。其议诛光
者,岂秦之反间欤?何同术而同亡也!内令诸将解体,外为强邻灭仇。呜呼!后之君子,可
为深戒者欤!
北史卷五十五
列传第四十三
孙搴陈元康杜弼子台卿房谟子恭懿张纂张亮赵起徐远张曜王峻王纮敬显俊平鉴唐邕白建
元文遥赵彦深赫连子悦冯子琮子慈明郎基子茂
孙搴,字彦举,乐安人。世寒贱,少励志勤学。自检校御史再迁国子助教。太保崔光引
修国史。历行台郎。后预崔祖螭反,逃于王元景家,遇赦乃出。孙腾以宗情,荐之齐神武,
未被知也。会神武西征,登风陵,命中外府司马李义深、相府城局李士略共作檄文,皆辞,
请以搴代。神武乃引搴入帐,自为吹火,催促之。搴神色安然,援笔立就,其文甚美。神武
大悦,即署相府主簿,专典文笔。又能通鲜卑语,兼宣传号令,当烦剧之任,大见赏重。赐
妻韦氏,既士人子女,又兼色貌,时人荣之。
文襄初欲之鄴总知朝政,神武以其年少,未许。搴为致言,乃果行。恃此,自乞特进,
文襄但加散骑常侍。时大括人为军士,逃隐者,身及主人、三长、守、令罪以大辟,没其家。
于是所获甚众,搴之计也。
搴学浅行薄,邢邵尝谓曰:「须更读书。」搴曰:「我精骑三千,足敌君嬴座数万。」
搴少时与温子升齐名,尝谓子升:「卿文何如我?」子升谦曰:「不如卿。」搴要其为誓。
子升笑曰:「但知劣于卿便是,何劳旦旦?」搴怅然曰:「卿不为誓,事可知矣!」搴常服
棘刺丸,李谐调之曰:「卿应自足,何假外求?」坐者皆笑。
司马子如与高季式召搴饮酒,醉甚而卒。神武亲临之曰:「折我右臂。」赠吏部尚书、
青州刺史。
陈元康,字长猷,广宗人也。父终德,魏济阴内史,元康贵,赠度支尚书,谥曰贞。元
康颇涉文史,机敏有干用。魏正光中,从李崇北伐,以军功赐爵临清男。普泰中,除主书,
累迁司徒高昂记室。初,司马子如、高季式与孙搴剧饮,搴醉死,神武命求好替,子如举魏
收。他日,神武谓季式曰:「卿饮杀我孙主簿,魏收作文书,都不称我意。司徒尝道一人谨
密,是谁?」委式以元康对,曰:「是能夜暗书快吏也。」召之,一见便授大丞相功曹,内
掌机密。善陈事意,不为华藻。迁大行台都官郎,封安平子。军国多务,元康问无不知。神
武临行,留元康在后,马上有所号令九十余条,元康屈指数之,尽能记忆。神武甚亲之,曰
:「如此人,世间希有,我今得之,乃上天降佐也。」时赵彦深亦知机密,人谓之陈、赵,
而元康势居赵前。性又柔谨。神武之伐刘蠡升,天寒雪深,使人举氈,元康于氈下作军书,
飒飒运笔,笔不及冻,俄顷数纸。及出,神武目之曰:「此何如孔子邪?」
神武尝怒文襄,亲加殴蹋,极口肆骂。以告元康,元康俯伏泣下沾地曰:「王教世子过
矣!」神武曰:「我性急,瞋阿惠,常如此。」元康大啼曰:「一度为甚,况常然邪!」神
武自是为之惩忿。时或恚挞,辄曰:「勿使元康知。」又谓左右曰:「元康用心诚实,必与
我兒相抱死。」高仲密之叛,神武知其由崔暹,将杀之。文襄匿暹,为之请,神武曰:「我
为尔不杀,然须与苦手。」文襄乃出暹而谓元康曰:「暹若得杖,不须见我。」及暹见神武,
将解衣受罚。元康趋入,止伍伯,因历阶升曰:「王方以天下付世子,世子有一崔暹不能免
其杖,父子尚尔,况世间人邪?」神武意解:「不由元康,崔暹得一百。」乃舍之。
文襄入辅,居鄴下,崔暹、崔季舒、崔昂等并被任用,张亮、张徽纂并为神武待遇,然
皆出元康下。神武每与元康久语,文襄门外待接之。时人语曰:「三崔二张,不如一康。」
左衙将军郭琼以罪死,子妇范阳卢道虔女也,没官。神武启以赐元康为妻。元康地寒,时以
为殊赏。元康遂弃故妻李氏,识者非之。元康便辟善理人,而不能平心处物。溺于财利,受
纳金制,不可胜纪,责负交易,遍于州郡,为清论所讥。
从神武于芒山,将战,遗失阵图,元康冒险求得之。西师既败,神武会诸将,议进取策。
或以为人马疲瘦,不可远追。元康曰:「两雄交争,岁月已久,今得大捷,便是天授,时不
可失,必须乘胜追之。」神武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济?」元康曰:「前沙苑还军,彼尚
无伏,今者奔败,何能远谋?舍之必成后患。」神武不从。累迁大行台左丞。及神武疾笃,
谓文襄曰:「芒山之战,不用元康言,方贻汝患,以此为恨,死不瞑目。事皆当与元康定也。」
神武崩,密不发丧,唯元康知之。文襄嗣事,自晋阳将之鄴,令元康预作神武条教数十
纸,留付段孝先、赵彦深,在后以次行之。别封昌国县公,以从嘉名。
侯景反,文襄逼于诸将,欲杀崔暹以谢之。元康谏曰:「今枉杀无辜,亏废刑典,岂直
上负天神,何以下安黎庶?晁错前事,愿公慎之。」文襄乃止。高岳讨侯景未克,文襄欲遣
潘相乐副之。元康曰:「相乐缓于机变,不如慕容绍宗。且先王有命,称堪敌景。」时绍宗
在远,文襄欲召见之,恐其惊叛。元康曰:「绍宗知元康特蒙顾待,新使人来饷金,以致诚
款。元康欲安其意,故受之而厚答其书,保无异也。」乃任绍宗,遂破景,赏元康金五十斤。
王恩政入颍城,诸将攻之不能拔。元康进曰:「公自匡朝政,未有殊功,虽败侯景,本
非外贼。今颍城将陷,愿公因而乘之,足以取威定业。」文襄令元康驰驿观之,复命曰:「
必可拨。」文襄乃亲征颍川,益发众军,决既至而克之,赏元康金百铤。
初,魏朝授文襄相国、齐王,诸将皆劝恭膺朝命。元康以为未可。崔暹因间之,荐陆元
规为大行台郎,欲分元康权。元康既贪货贿,文襄内渐嫌之,又欲用为中书令,以闲地处之,
事未施行。
属将受魏禅,元康与杨愔、崔季舒并在坐,将大迁除朝士,共品藻之。文襄家仓头兰固
成掌厨,与其弟阿改,谋害文襄。阿改时事文宣,常执刀从,期闻东斋叫,即加刃于文宣。
时文宣别有所之,未还而难作。固成因进食,置刀盘下,而杀文襄。元康抱文襄。文襄曰:
「可惜!可惜!」与贼争刀,髻解,被刺,伤重肠出,犹手书辞母,口占祖孝徵陈权宜。至
夜而终,时年四十三。时杨愔狼狈走出,遗一靴,崔季舒逃匿于厕,库直纥奚舍乐捍贼死,
散都督王师罗战伤。监厨仓头薛丰洛率宰人持薪以赴难,乃禽盗。固成一名京,事见齐本纪。
密文襄凶问,故殡元康于宫中。托以出使南境,虚除中书令。明年,乃赠司空,谥曰文穆。
元康卒后,母李氏哀感发病而终,赠广宗郡君,谥曰贞昭。元康子善藏嗣。
善藏温雅有鉴裁,位给事黄门侍郎。隋开皇中,尚书郎。大业初,卒于彭城郡赞务。
杜弼,字辅玄,中山曲阳人也。祖彦衡,淮南太守。父慈度,繁畤令。弼幼聪敏,家贫
无书,年十二,寄郡学受业。同郡甄琛为定州刺史,简试诸生,见而策问,应答如响,大叹
异之,命其二子楷、宽与交。州牧任城王澄闻而召问,深相嗟赏,许以王佐之才。澄、琛还
洛称之,丞相高阳王等多相招命。但父祖官薄,不获优叙。以军功起家征虏府墨曹参军,典
管记。弼长于笔札,每为时辈所推。孝昌初,除太学博士。迁光州曲城令,为政清静,远近
称之。弼父在乡,为贼所害,弼居丧六年。以常调,除侍御史,台中弹奏,皆见信任。仪同
窦泰西伐,诏弼监军。及泰失利自杀,弼与其徒六人,走还陕州。刺史刘贵锁送晋阳。神武
责以不谏争,赖房谟谏以免。
累迁大行台郎中,又引典掌机密,甚见信待。或有造次不及书教,直付空纸,即令宣读。
承间密劝受禅,神武举杖击走之。相府法曹辛子炎咨事云「取署」,子炎读「署」为「树」,
神武怒其犯讳,杖之于前。弼进「孔子言' 徵' 不言' 在' ,子炎可恕。」神武骂曰:「眼
看人嗔,乃复牵经引礼!」叱令出去。弼行十许步,呼还,子炎亦蒙宥。文襄在鄴闻之,谓
杨愔曰:「王左右赖此人,天下蒙利,岂独吾家也?」
初,神武自晋阳东出,改尔硃氏贪政,使人入村,不敢饮社酒。及平京洛,货贿渐行。
弼以文武在位,罕有廉洁,言之神武。神武曰:「弼来,我语尔。天下浊乱,习俗已久,今
督将家属,多在关西,黑獭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一吴老翁萧衍,专事衣冠礼
乐,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作法网,恐督将尽投黑獭,士子悉奔萧衍,则
何以为国?尔宜少待,吾不忘之。」及将有沙苑之役,弼又请先除内贼,却讨外寇,指诸勋
贵掠夺百姓。神武不答,因令军人皆张弓挟矢,举刀按矛以夹道,使弼冒出其间,曰:「必
无伤也。」弼战怵流汗。神武然后喻之曰:「箭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矛虽按不刺,尔犹
顿丧魂胆。诸勋人触锋刃,百死一生,纵其贪鄙,所取处大。」弼顿颡谢曰:「愚人不识至
理。」后破芒山军,命为露布,弼即书绢,曾不起草。以功赐爵定阳县男。
奉使诣阙,魏帝见之九龙殿,曰:「闻卿精学,聊有所问。经中佛性法性,为一为异?」
弼曰:「正是一理。」又问曰:「说者妄,皆言法性宽,佛性狭,如何?」弼曰:「在宽成
宽,在狭成狭,若论性体,非狭非宽。」诏曰:「既言成宽成狭,何得非狭非宽?」弼曰:
「若定是宽,则不能为狭;若定是狭,亦不能为宽。以非宽非狭,所成虽异,能成恆一。」
上称善,引入经库,赐地持经一部,帛百疋。弼性好名理,探味玄宗,在军恆带经行。注孝
子道德经二卷,表上之。迁廷尉卿。
会梁贞阳侯萧明等入寇彭城,大都督高岳、行台慕容绍宗讨之,诏弼为军司,摄行台左
丞。临发,文襄赐胡马一疋,曰:「此厩中第二马,孤恆自乘,聊以为赠。」又令陈政要可
为鉴诫者,弼曰:「天下大务,莫过刑赏二端。赏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罚一人使天下之人服,
二事得衷,自然尽美。」文襄大悦曰:「言虽不多,于理甚要。」握手而别。破萧明回,破
侯景于涡阳。后魏帝集名僧于显阳殿讲说佛理,敕弼升师子座,莫有能屈。帝欢曰:「此贤
若生孔门,则何如也!」关中遣王思政据颍州,朝廷以弼行颍州,摄行台左丞。及颍州平,
文襄曰:「卿试论思政所以禽。」弼曰:「思政不察逆顺之理,不识大小之形,不度强弱之
势,有此三蔽,宜其俘获。」文襄曰:「古有逆取顺守,大吴困于小越,弱燕能破强齐,卿
之三义,何以自立?」弼曰:「王若顺而不大,大而不强,强而不顺,于义或偏,得如圣旨。
今既兼备,鄙言可以还立。」
文宣作相,位中书令,仍长史,进爵为侯。弼志在匡赞,知无不为。及受命,以预定策
功,迁卫尉卿,别封长安县伯。
常与邢邵扈从东山,共论名理。邢以为人死还生,恐是为蛇画足。弼曰:「物之未生,
本亦无也。无而能有,不以为疑;因前生后,何独致怪?」邢云:「圣人设教,本由劝奖,
故惧以有来,望各遂其性。」弼曰:「圣人合德天地,齐信四时,言则为经,行则为法,而
云以虚示物,以诡劝人,安得使北辰降光,龙宫韫檀。既如所论,福要可以镕铸性灵,弘奖
风教,为益之大,莫极于斯。此即真教,何谓非实?」邢云:「季札言无不之,亦言散尽,
若复聚而为物,不得言无不之也。」弼曰:「骨肉下归于土,魂气则无不之,此乃形坠魂游,
往而大尽。由其尚有,故云无所不之。若也全无,之将焉适?」邢云:「神之在人,犹光之
在烛,烛尽则光穷,人死则神灭。」弼曰:「烛则因质生光,质大光亦大;人则神不系形,
形小神不小。故仲尼之智,必不短于长狄;孟德之雄,乃远奇于崔琰。」其后,别与邢书,
前后往复再三,邢理屈而止。文多不载。
又以本官行郑州事,未发,为家客告弼谋反,案察无实,久乃见原,因此绝朝见。复坐
第二子廷尉监台卿断狱稽迟,与寺官俱为郎中封静哲所讼,徙临海镇。时楚州人东方白额谋
反,镇为贼帅张绰、潘天命等所攻,弼率厉城人,终得全固。文宣嘉之,敕行海州事。后除
胶州刺史。弼所在清静廉洁,为吏人怀之。耽好玄理,注庄子惠施篇并易上下系辞,名曰新
注义苑,并行于世。
性质直,在霸朝多所匡正。及文宣作相,致位僚首,初闻揖让之议,犹有谏言。帝又尝
问弼:「治国当用何人?」对曰:「鲜卑车马客,会须用中国人。」帝以为讥已。高德正居
要,不能下之,乃至于众前面折德正。德正深以为恨,数言其短。又令主书杜永珍密启弼在
长史日,受人属,大营婚嫁,帝内衔之。弼恃旧,仍有公事陈请。十年夏,上因饮酒,积其
愆失,遣使就州斩之。寻悔,驿追不及。子蕤及远徙临海镇。次子台卿,先徙东豫州。乾明
初,并得还鄴。天统五年,追赠弼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武平元年,又赠骠骑大将军,
谥曰文肃。
蕤字子美,学业不如弟台卿而干局过之。武平中,位大理少卿,兼散骑常侍、聘陈使主、
吏部郎中。隋开皇中,终于开州刺史。
子公赡,仕隋,位安阳令。公赡子之松,大业中,起居舍人。
台卿字少山,好学博览,解属文。仕齐,位中书、黄门侍郎,修国史。既居清显,忌害
人物。赵彦深、和士开、高阿那肱等亲信之。后兼尚书左丞,省中以其耳聋,多戏弄之。下
辞不得理者,乃至大骂。台卿见其口动,谓为自陈。令史又故不晓喻,训对往往乖越,听者
以为嗤笑。及周武平齐,归乡里。以礼记、春秋讲授子弟。隋开皇初,被征入朝。台卿采月
令,触类广之,为书名玉烛宝典十二卷,至是奏之,赐帛二百疋。患耳,不堪吏职,请修国
史,拜著作郎。后致仕,终于家。有集十五卷,撰齐记二十卷,并行于世。无子。
房谟,字敬放,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代人,本姓屋引氏。少淳厚,虽无造次能,而沈深
内敏。正光末,历位昌平、代郡太守,所在著廉惠。及六镇乱,谟率郡人入九峥山,结垒拒
守。时外无救援,乃率所部奔中山。遇鲜于修礼之乱,朝廷以谟得北边人情,以为假燕州事。
北转至幽州南,为修礼所执,仍陷葛荣。荣败,尔硃荣启授行冀州事。寻除太宁太守。荣死,
其党征兵,谟不应,前后斩其三使。遣弟毓诣阙,孝庄以毓为都督,毓弟钦为行台,并持节
诣谟,同为经略。
及京都沦覆,为贼党建州刺史是兰安定执系州狱。蜀人闻谟被囚,并叛。安定于是给谟
弱马,令军前慰劳。诸贼见谟,莫不遥拜。谟先所乘马,安定别给将士,战败,蜀人得之,
谓谟遇害,莫不悲泣。善养其马,不听乘骑,兒童妇女,竟投草粟,皆言此房公马也。其结
爱人心如此。尔硃世隆闻而嘉之,舍其罪,以为东北道行台。及尔硃氏败,济州刺史侯景以
谟先款附,推谟降首。谟以受眷尔硃,不宜先为反覆,不从其计。
神武入洛,再迁颍川太守。魏孝武帝入关,神武以谟忠贞,遣其弟毓为大使,持节劳问。
时军国未宁,征发烦速,至有数使同征一物,公私劳扰。谟请事遣一使,下自催勒,朝廷从
之。征为丞相右长史,以清直甚被赏遇。谟悉心尽力,知无不为。前后赐其奴婢,率多免放,
神武后赐其生口,多黥面为房字而付之。神武讨关右,以谟兼大行台左丞,长史如故,总知
府省务。天平三年,行定州事。请在左右拾遗补阙,固不肯行,神武责而罢之。
未几,出为兗州刺史。谟选用廉清,广布恩信,僚属守令,有犯必知,虽号细密,百姓
安之。转徐州刺史。始谟在兗州,彭城慕其政化,及为刺史,合境欣悦。谟为政如在瑕丘。
先是,当州兵皆僚佐驱使,饥寒死病,动至千数。谟至,皆加检勒,不令烦扰,以休假番代
洗沐,督察主司,亲自检视。又使佣赁,令作衣服,终岁还家,无不温饱,全济甚多。时梁、
魏和好,使人入其界者,咸称叹之。神武与诸州刺史书,叙谟及广平太守羊敦、广宗太守窦
瑗、平原太守许季良等清能,以为劝励。谟曾启神武,以天下未宁,宜降婚勋将,收将士心,
深见纳。任人所乐,朝廷从之。征拜侍中,监国史。谟无他材学,每求退身,不许。寻兼吏
部尚书,魏朝以河南数州,乡俗绢滥,退绢一疋,征钱三百,人庶苦之。谟乃表请钱绢两受,
任人所乐,朝廷从之。征拜侍中,监国史。谟无他材学,每求退身,不许。寻兼吏部尚书,
加卫大将军。以子子远罪,解官。久之,诏复本将军,起为大丞相左长史。
后除晋州刺史,加骠骑大将军,又摄南汾州事。先时境接西魏,士人多受其官,为之防
守。至是,酋长、镇将及都督、守、令前后降附者三百余人,谟抚接殷勤,人乐为用。爰及
深险胡夷,咸来归服。谟常以己禄物,充其饷赍,文襄嘉之,听用公物。西魏惧,乃增置城
戍。慕义者,自相纠合,击破之。自是龙门已北,西魏戍皆平。文襄特赐粟千石,绢二百疋,
班示天下。卒于州,州府相帅赠物及车牛,妻子遵其遗志,拒而不纳。谟寡嗜欲,贞白自守
;然内营家产,足为富赡,不假官俸,是以世称清白。赠司空,谥曰文惠。
谟与子结婚卢氏,谟卒后,卢氏将改适他姓。有平阳廉景孙者,少厉志节,以明经举郡
孝廉,为谟所重,至是讼之,台府不为理。乃持绳诣神庙前北面大呼曰:「房谟清吏,忠事
高祖,及其死也,妻子见陵。神而有知,当助申之。今引决,诉于地下。」便以绳自经于树。
卫士见之,救解送所司。朝廷哀其至诚,命女归房族。
谟前妻子子远险薄,谟甚嫌之,不以为子列。时以谟为后妻卢氏所谮,神武亦以责谟。
谟陈其恶。神武弗信,自收恤之,令与诸子同学,久乃令还。后与任胄等谋杀神武,事发,
神武叹曰:「知子莫若父,信哉!」因上言房谟、郑述祖、李道幡三家,理宜从法,窃以谟
立身清白,履行忠谨;郑仲礼严祖庶兒,晚始收拾;李世林生自外养,属绝本宗。三人特乞
罪止一房,魏帝许焉。及谟卒,子广嗣。广弟恭懿。
恭懿字慎言,沈深有局量,达于从政。仕齐,历平恩令、济阴太守,并有能名。齐亡,
不得调。后预尉迟迥乱,废于家。隋开皇初,吏部尚书苏威举为新丰令,政为三辅最。上闻
而嘉之,赐物四百段。以所得赐,分给穷乏。未几,复赐米三百石,又振贫人。上闻,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