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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

_100 李延寿(唐)
俱受医药,而不及亮。显少历本州从事,虽以医术自通,而明敏有决断才用。初文昭太后之
怀宣武,梦为日所逐,化而为龙而绕后,后寤而惊悸,遂成心疾。文明太后敕徐謇及显等为
后诊脉,謇云是微风入藏,宜进汤加针。显言案三部脉,非有心疾,将是怀孕生男之象。果
如显言。久之,补待御师。
宣武自幼有微疾,显摄疗有效,因稍蒙眄识。又罢六辅之初,显为领军于烈间通规策,
颇有密功。累迁廷尉卿,仍在侍御,营进御药,出入禁内。累迁御史中尉。显前后居职,所
在著称。纠折庶狱,究其奸回,出内惜慎,忧国如家。及领宪台,多所弹劾,百僚肃然。又
以中尉属官不悉称职,讽求改革。诏委改选,务尽才能。而显所举,或有请属,未皆得人,
于是众议喧哗,声望致损。后宣武诏显撰药方三十五卷,班布天下,以疗诸疾。东宫建,以
为太子詹事,委任甚厚。上每幸东宫,显常近侍,出入禁中,仍奉医药。赏赐累加,为立馆
宇,宠振当时。以营疗功,封卫国县伯。
及宣武崩,明帝践阼,显参奉玺策,随从临哭,微为忧惧。显既蒙任遇,兼为法官,恃
势使威,为时所疾。朝宰托以侍疗无效,执之禁中。诏削爵位,徙朔州。临执呼冤,直阁伊
盆生以刀镮撞其腋下,伤中吐血,至右卫府,一宿死。子晔,尚书仪曹郎中,惧走,后被获,
拷掠百余。宅没于官。
初,显构会元景,就刑南台。及显之死,在右卫府,唯隔一巷,相去数十步。世以为有
报应之验。始显布衣为诸生,有沙门相显,后当富贵,诫其勿为吏,为吏必败。由是宣武时,
或欲令其兼摄吏部。每殷勤辞避。及宣武崩,帝夜即位,受玺策,于仪须兼太尉及吏部,仓
卒,百官不具,以显兼吏部行事。又显未败之前,有妪卜相于市者,言人吉凶颇验。时子晔
已为郎,闻之,微服就妪,问己终至何官。妪言:「君今既有位矣,不复更进,当受父冤。」
并如其语。
马嗣明,河内野王人也。少博综经方,为人诊脉,一年前知其生死。邢邵唯一子大宝,
甚聪慧,年十七八患伤寒。嗣明为其诊脉,退告杨愔云:「邢公子伤寒不疗自差,然脉候不
出一年便死。觉之少晚,不可复疗。」数日后,杨、邢并侍宴内殿。文宣云:「邢子才兒大
不恶,我欲乞其随近一郡。」杨以年少,未合剖符。宴罢,奏云:「马嗣明称大宝脉恶,一
年内恐死,若其出郡,医药难求。」遂寝。大宝未期而卒。杨愔患背肿,嗣明以练石涂之,
便差,因此大为杨愔所重。作练石法:以粗黄色石如鹅鸭卵大,猛火烧令赤,内淳醋中,自
有石屑落醋里,频烧至石尽,取石屑曝乾,捣下簁,和醋以涂肿上,无不愈。
武平中,为通直散骑常侍,针灸孔穴,往往与《明堂》不同。尝有一家,二奴俱患,身
体遍青,渐虚嬴不能食。访诸医,无识者。嗣明为灸两足趺上各三七壮,便愈。武平末,从
驾往晋阳,至辽阳山中,数处见榜,云有人家女病,若能差之者,购钱十万。又诸名医多寻
榜至是人家,问疾状,俱不下手。唯嗣明为之疗。问其病由,云曾以手持一麦穗,即见一赤
物长二尺许,似蛇,入其手指中,因惊倒地,即觉手臂疼肿。月余日,渐及半身,肢节俱肿,
痛不可忍,呻吟昼夜不绝。嗣明即为处方,令驰马往都市药,示其节度,前后服十剂汤,一
剂散。比嗣明明年从驾还,此女平复如故。嗣明艺术精妙,多如是。
隋开皇中,卒于太子药藏监。然性自矜大,轻诸医人,自徐之才、崔叔鸾以还,俱为其
所轻。
姚僧垣,字法卫,吴兴武康人,吴太常信之八世孙也。父菩提,梁高平令。尝婴疾疹历
年,乃留心医药。梁武帝召与讨论方术,言多会意,由是颇礼之。僧垣幼通洽,居丧尽礼,
年二十四,即传家业。仕梁为太医正,加文德主帅。梁武帝尝因发热,服大黄。僧垣曰:「
大黄快药,至尊年高,不宜轻用。」帝弗从,遂至危笃。太清元年,转镇西湘东王府中记室
参军。僧垣少好文史,为学者所称。及梁简文嗣位,僧垣兼中书舍人。梁元帝平侯景,召僧
垣赴荆州,改受晋安王府谘议。梁元帝尝有心腹病,诸医皆请用平药。僧垣曰:「脉洪实,
宜用大黄。」元帝从之。进汤讫,果下宿食,因而疾愈。时初铸钱,一当十,乃赐十万贯,
实百万也。及魏军克荆州,僧垣犹侍梁元,不离左右,为军人所止,方泣涕而去。寻而周文
遣使驰驿徽僧垣。燕公于谨固留不遣,谓使人曰:「吾年衰暮,疾病婴沉,今得此人,望与
之偕老。」周文以谨勋德隆重,乃止。明年,随谨至长安。
武成元年,授小畿伯下大夫。金州刺史伊娄穆以疾还京,请僧垣省疾,乃云自腰至脐,
似有三缚,两脚缓纵,不复自持。僧垣即为处汤三剂,穆初服一剂,上缚即解;次服一剂,
中缚复解;又服一剂,三缚悉除。而两脚疼痹,犹自挛弱。更为合散一剂,稍得屈申。僧垣
曰:「终待霜降,此患当愈。」及至九月,遂能起行。大将军、襄乐公贺兰隆先有气疾,加
以水肿,喘息奔急,坐卧不安。或有劝其服决命大散者,其家疑未能决,乃问僧垣。僧垣曰
:「意谓此患,不与大散相当。」即为处方,劝急使服,便即气通。更服一剂,诸患悉愈。
大将军、乐平公窦集暴感风疾,精神瞀乱,无所觉知。医先视者,皆云已不可救。僧垣后至
曰:「困矣,终当不死。」为合汤散,所患即疗。大将军、永世公叱伏列椿苦痢积时,而不
损废朝谒。燕公谨尝问僧垣曰:「乐平、永世,俱有痼疾,意永世差轻。」对曰:「夫患有
深浅,时有危杀,乐平虽困,终当保全;永世虽轻,必不免死。」谨曰:「当在何时?」对
曰:「不出四月。」果如其言,谨叹异之。
天和六年,迁遂伯中大夫。建德三年,文宣太后寝疾,医巫杂说,各有同异。武帝引僧
垣坐,问之。对曰:「臣准之常人,窃以忧惧。」帝泣曰:「公既决之矣,知复何言!」寻
而太后崩。其后复因召见,乃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敕停朝谒,若非别敕,不劳入
见。四年,帝亲戎东讨,至河阴遇疾,口不能言;睑垂覆目,不得视;一足短缩,又不得行。
僧垣以为诸藏俱病,不可并疗,军中之要,莫过于语,乃处方进药,帝遂得言。次又疗目,
目疾便愈。未及足,足疾亦瘳。比至华州,帝已痊复。即除华州刺史,仍诏随驾入京,不令
在镇。宣政元年,表请致仕,优诏许之。是岁,帝幸云阳,遂寝疾,乃召僧垣赴行在所。内
史柳昂私问曰:「至尊脉候何如?」对曰:「天子上应天心,或当非愚所及。若凡庶如此,
万无一全。」寻而帝崩。
宣帝初在东宫,常苦心痛,乃令僧垣疗之,其疾即愈。及即位,恩礼弥隆。谓曰:「尝
闻先帝呼公为姚公,有之?」对曰:「臣曲荷殊私,实如圣旨。」帝曰:「此是尚齿之辞,
非为贵爵之号。朕当为公建国开家,为子孙永业。」乃封长寿县公。册命之日,又赐以金带
及衣服等。大象二年,除太医下大夫。帝寻有疾,至于大渐,僧垣宿直侍疾。帝谓隋公曰:
「今日性命,唯委此人。」僧垣知帝必不全济,乃对曰:「臣但恐庸短不逮,敢不尽心!」
帝颔之。及静帝嗣位,迁上开府仪同大将军。
隋开皇初,进爵北绛郡公。三年,卒,年八十五。遗诫衣帢入棺,朝服勿敛,灵上唯置
香奁,每日设清水而已。赠本官,加荆、湖二州刺史。
僧垣医术高妙,为当时所推,前后效验,不可胜纪。声誉既盛,远闻边服,至于诸蕃外
域,咸请托之。僧垣乃参校徵效者为《集验方》十二卷,又撰《行记》三卷,行于世。
长子察,《南史》有传。
次子最,字士会。博通经史,尤好著述。年十九,随僧垣入关。明帝盛聚学徒,校书于
麟趾殿,最亦预为学士。俄授齐王宪府水曹参军,掌记室事,特为宪所礼接。最幼在江左,
迄于入关,未习医术。天和中,齐王宪奏遣最习之。宪又谓最曰:「博学高才,何如王褒、
庾信?王庾名重两国,吾视之蔑如,接待资给,非尔家比也。勿不存心。且天子有敕,弥须
勉励。」最于是始受家业,十许年中,略尽其妙。每有人告请,效验甚多。
隋文帝践极,除太子门大夫。以父忧去官,哀毁骨立。既免丧,袭爵北绛郡公,复为太
子门大夫。俄转蜀王秀友。秀镇益州,迁秀府司马。及平陈,察至,最自以非嫡,让封于察,
隋文帝许之。秀后阴有异谋,隋文帝令公卿穷其事。开府庆整、郝玮等并推过于秀。最独曰
:「凡有不法,皆最所为,王实不知也。」榜讯数百,卒无异辞,竟坐诛。论者义之。撰《
梁后略》十卷,行于世。
褚该,字孝通,河南阳翟人也。父义昌,梁鄱阳王中记室。该幼而谨厚,尤善医术。仕
梁,历武陵王府参军,随府西上,后与萧捴同归周。自许奭死后,该稍为时人所重,宾客迎
候,亚于姚僧垣。天和初,位县伯下大夫,进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该性淹和,不自矜
尚,但有请之者,皆为尽其艺术。时论称其长者。后以疾卒。子则,亦传其家业。
许智藏,高阳人也。祖道幼,常以母疾,遂览医方,因而究极,时号名医。诫诸子曰:
「为人子者,尝膳视药,不知方术,岂谓孝乎。」由是,遂世相传授。仕梁,位员外散骑侍
郎。父景,武陵王谘议参军。智藏少以医术自达,仕陈,为散骑常侍。陈灭,隋文帝以为员
外散骑侍郎,使诣扬州。会秦王俊有疾,上驰召之。俊夜梦其亡妃崔氏泣曰:「本来相迎,
如闻许智藏将至。其人若到,当必相苦,为之奈何?」明夜,俊又梦崔氏曰:「妾得计矣,
当入灵府中以避之。」及智藏至,为俊诊脉曰:「疾已入心,即当发痫,不可救也。」果如
言,俊数日而薨。上奇其妙,赍物百段。炀帝即位,智藏时致仕。帝每有苦,辄令中使就宅
询访,或以辇迎入殿,扶登御床。智藏为方奏之,用无不效。卒于家,年八十。
宗人许澄,亦以医术显。澄父奭,仕梁,为中军长史,随柳仲礼入长安,与姚僧垣齐名,
拜上仪同三司。澄有学识,传父业,尤尽其妙。历位尚药典御、谏议大夫,封贺川县伯。父
子俱以艺术名重于周隋二代,史失其事,故附云。
万宝常,不知何许人也。父大通,从梁将王琳归齐,后谋还江南,事泄伏诛。由是宝常
被配为乐户,因妙达钟律,遍工八音。与人方食,论及声调。时无乐器,宝常因取前食器及
杂物,以箸扣之,品其高下,宫商毕备,谐于丝竹,大为时人所赏。然历周、隋,俱不得调。
开皇初,沛国公郑译等定乐,初为黄钟调。宝常虽为伶人,译等每召与议,然言多不用。
后译乐成,奏之。上召宝常,问其可不。宝常曰:「此亡国之音,岂陛下所宜闻!」上不悦。
宝常因极言乐声哀怨淫放,非雅正之音,请以水尺为律,以调乐器,其声率下郑译调二律。
并撰《乐谱》六十四卷。且论八音旋相为宫法,改弦移柱之变,为八十四调,一百四十律,
变化终于一千八百声。时以《周礼》有旋宫之义,自汉已来,知音不能通,见宝常特创其事,
皆哂之。至是,试令为之,应手成曲,无所疑滞,见者莫不嗟异。于是损益乐器,不可胜纪。
其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太常善声者,多排毁之。又太子洗马苏夔以钟律自命,尤忌宝常。
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附之而短宝常。数诣公卿怨望,苏威因诘宝常所为,何所传受。有
一沙门谓宝常曰:「上雅好符瑞,有言征祥者,上皆悦之。先生当言徒胡僧受学,云是佛家
菩萨所传音律,则上必悦。先生当言,所为可以行矣。」宝常遂如其言以答威。威怒曰:「
胡僧所传,乃四夷之乐,非中国宜行。」其事竟寝。宝常听太常所奏乐,泫然泣曰:「乐声
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将尽。」时四海全盛,闻言者皆谓不然。大业之末,其言卒验。
宝常贫而无子,其妻因其卧疾,遂窃其资物而逃,宝常竟饿死。将死,取其所著书焚之,
曰:「何用此为?」见者于火中探得数卷,见行于世。
开皇中,郑译、何妥、卢贲、苏夔、萧吉并讨论坟籍,撰著乐书,皆为当时所用,至于
天然识乐,不及宝常远矣。安马驹、曹妙达、王长通、郭令乐等能造曲,为一时之妙,又习
郑声,而宝常所为,皆归于雅。此辈虽公议不附宝常,然皆心服,谓以为神。时乐人王令言
亦妙达音律。大业末,炀帝将幸江都,令言之子尝于户外弹胡琵琶,作翻调《安公子曲》,
令言时卧室中,闻之惊起,曰:「变!变!」急呼其子曰:「此曲兴自早晚?」其子曰:「
顷来有之。」令言遂歔欷流涕,谓其子曰:「汝慎无从行,帝必不反。」子问其故,令言曰
:「此曲宫声往而不反。宫,君也,吾所以知之。」帝竟被弑于江都。
蒋少游,乐安博昌人也。魏慕容白曜之平东阳,见俘,入于平城,充平齐户。后配云中
为兵。性机巧,颇能画刻,有文思,吟咏之际,时有短篇。遂留寄平城,以佣写书为业,而
名犹在镇。后被召为中书写书生,与高聪俱依高允。允并荐之,与聪俱补中书博士。自在中
书,恆庇于李冲兄弟子侄之门。始北方不悉青州蒋族,或谓少游本非人士,又少游微,因工
艺自达,是以公私人望,不至相重,唯高允、李冲,曲为体练。孝文、文明太后尝因密宴谓
百官曰:「本谓少游作师耳,高允老公乃言其人士。」然犹骤被引命,以规矩刻缋为务,因
此大蒙恩赐,而位亦不迁陟也。
及诏尚书李冲与冯诞、游明根、高闾等议定衣冠于禁中,少游巧思,令主其事。亦访于
刘昶。二意相乖,时致诤竞,积六载乃成,始班赐百官。冠服之成,不游有效焉。后于平城
将营太庙太极殿,遣少游乘传诣洛,量准魏、晋基趾。后为散骑侍郎,副李彪使江南。孝文
修船乘,以其多有思力,除都水使者。迁兼将作大匠,仍领水池湖泛戏舟楫之具。及华林殿
诏修旧增新,改作金墉门楼,皆所措意,号为妍美。虽有文藻,而不得申其才用。恆以剞劂
绳尺,碎据匆匆,徙倚园、湖、城、殿之侧,识者为之叹慨。而乃坦尔为己任,不告疲耻。
又兼太常少卿,都水如故。卒,赠龙骧将军、青州刺史,谥曰质。有文集十卷余。少游又为
太极立模范,与董尔、王遇等参建之,皆未成而卒。
初,文成时,郭善明甚机巧,北京宫殿,多其制作。孝文时,青州刺史侯文和亦以巧闻,
为要舟,水中立射。滑稽多智,辞说无端,尤善浅俗委巷之语,至可玩笑。位乐陵、济南二
郡太守。宣武、明帝时,豫州人柳俭、殿中将军关文备、郭安兴并机巧。洛中制永宁寺九层
佛图,安兴为匠也。
始孝文时,有范宁兒者善围棋,曾与李彪使齐。齐令江南上品王抗与宁兒,制胜而还。
又有浮阳高光宗善樗蒲。赵国李幼序、洛阳丘何奴并工握槊。此盖胡戏,近入中国。云胡王
有弟一人遇罪,将杀之,弟从狱中为此戏以上之,意言孤则易死也。宣武以后,大盛于时。
何稠,字桂林,国子祭酒妥之兄子也。父通,善琢玉。稠年十余,遇江陵平,随妥入长
安。仕周,御饰下士。及隋文帝为丞相,召补参军,并掌细作署。开皇中,累迁太府丞。稠
博览古图,多识旧物。波斯尝献金线锦袍,组织殊丽。上命稠为之。稠锦成,逾所献者,上
甚悦。时中国久绝琉璃作,匠人无敢措意,稠以绿瓷为之,与真不异。寻加员外散骑侍郎。
开皇末,桂州俚李光仕为乱,诏稠募讨之。师次衡岭,遣使招其渠帅,洞主莫崇解兵降
款,桂州长史王文同锁崇诣稠所。稠诈宣言曰:「州县不能绥养,非崇之罪。」命释之,引
共坐,与从者四人,为设酒食遣之。大悦,归洞不设备。稠至五更,掩及其洞,悉发俚兵以
临余贼,象州逆帅杜条辽、罗州逆帅庞靖等相断降款。分遣建州开府梁昵讨叛夷罗寿,罗州
刺史冯暄讨贼帅李大檀,并平之。承制署首领为州县官而还,众皆悦服。有钦州刺史甯猛力
帅众迎军。初,猛力欲图为逆,至是惶惧,请身入朝。稠以其疾笃,示无猜贰,放还州,与
约八九月诣京师相见。稠还奏状,上意不怿。其年十月,猛力卒,上谓稠曰:「汝前不将猛
力来,今竟死矣。」稠曰:「猛力共臣约,假令身死,当遣子入侍。越人性直,其子必来。」
初,猛力临终,诫其子长真曰:「我与大使期,不可失信于国士,汝葬我讫,即宜上路。」
长真如言入朝。上大悦曰:「何稠著信蛮夷,乃至于此!」以勋授开府。
仁寿初,文献皇后崩,稠与宇文恺参典山陵制度。稠性少言,善候上旨,由是渐见亲昵。
上疾笃,谓稠曰:「汝既曾葬皇后,今我方死,亦宜好安置。嘱此何益?但不能忘怀耳。魂
而有知,当相见于地下。」上因揽太子颈曰:「何稠用心,我后事动静当共平章。」
大业初,炀帝将幸扬州,敕稠讨阅图籍,造舆服羽仪,送至江都。其日,拜太府少卿。
稠于是营黄麾三万六千人仗,及车舆辇辂、皇后卤簿、百官仪服,依期而就,送于江都。所
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物巨亿计。帝使兵部侍郎胡雅、选部郎薛迈等勾覆,数年方竟,毫
厘无舛。
稠参会今古,多所改创。魏、晋以以来,皮弁有缨而无笄导。稠曰:「此古田猎服也,
今服以入朝,宜变其制。」故弁施象牙簪导,自稠始也。又从省之服,初无佩绶。稠曰:「
此乃晦朔小朝之服,安有人臣谒帝,而除去印绶,兼无佩玉之节乎?」乃加兽头小绶及佩一
只。旧制,五辂于辕上起箱,天子与参乘同在箱内。稠曰:「君臣同所,过为相逼。」乃广
为盘舆,别构栏楯,侍臣立于其中。于内复起须弥平坐,天子独居其上。自余麾幢文物,增
损极多。帝复令稠造戎车万乘,钩陈八百连。帝善之,以稠守太府卿,后兼领少府监。
辽东之役,摄左屯卫将军,领御营弩手三万人。时工部尚书宇文恺造辽水桥不成,师未
得济,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因而遇害。帝遣稠造桥,二日而就。初,稠制行殿及六合城,至
是,帝于辽左与贼相对,夜中施之。其城,周回八里,城及女垣合高十仞,上布甲士,立仗
建旗,四隅置阙,面列一观,观下三门,比明而毕。高丽望见,谓若神功。稍加至右光禄大
夫。从幸江都,遇宇文化及乱,以为工部尚书。及败,陷于窦建德,复为工部尚书、舒国公。
建德败,归于大唐,授少府监,卒。
又齐时有河间刘龙者,性强明,有巧思。齐后主令修三雀台称旨,因而历职通显。及隋
文帝践阼,大见亲委,位右卫将军,兼将作大匠。迁都之始,与高颎参掌制度,世号为能。
大业中,有南郡公黄亘及弟兗,俱巧思绝人,炀帝每令其兄弟亘少府将作。于时改创多
务,亘、兗每参典其事。凡有所为,何稠先令亘、兗立样,当时工人莫有所损益。亘,位朝
散大夫;兗,散骑侍郎。
论曰:阴阳卜祝之事,圣哲之教存焉,虽不可以专,亦不可得而废也。徇于是者不能无
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诗》、《书》、《礼》、《乐》所失也浅,故先王重其德;方术
伎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轻其艺。夫能通方术而不诡于俗;习伎巧而必蹈于礼者,几于大雅君
子。故昔之通贤,所以戒乎妄作。晁崇、张深、殷绍、王早、耿玄、刘灵助、李顺兴、檀特
师、由吾道荣、颜恶头、王春、信都芳、宋景业、许遵、吴遵世、赵辅和、皇甫玉、解法选、
魏宁、綦母怀文、张子信、陆法和、蒋升、强练、庾季才、卢太翼、耿询、来和、萧吉、杨
伯丑、临孝恭、刘祐、张胄玄等,皆魏来术艺之士也。观其占候卜筮,推步盈虚,通幽洞微,
近知鬼神之情状,其间有不涉用于龟筴,而究人事之吉凶,如顺兴、檀特之徒,法和、强练
之辈,将别禀数术,讵可以智识知?及江陵失守,前巧尽弃,还吴无路,入周不可,因归事
齐,厚蒙荣遇。虽窃之以叨滥,而守之以清虚,生灵所资,嗜欲咸遣,斯亦得道家之致矣。
信都芳所明解者,乃是经国之用乎?周澹、李脩、徐謇、謇兄孙之才、王显、马嗣明、姚僧
垣、褚该、许智藏方药特妙,各一时之美也。而僧垣诊候精审,名冠一代,其所全济,固亦
多焉。而弘兹义方,皆为令器,故能享眉寿,縻好爵。老聃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于
是信矣!许氏之运针石,百载可称。宝常声律之奇,足以追踪牙、旷,各一时之妙也。蒋、
何以剞劂见知,没其学思,艺成为下,其近是乎?
周时,有乐茂雅以阴阳显,史元华以相术称,并所阙也。
北史卷九十一
列传第七十九  列女
魏崔览妻封氏封卓妻刘氏魏溥妻房氏胡长命妻张氏
平原女子孙氏房爱亲妻崔氏泾州贞女兒氏姚氏妇杨氏
张洪祁妻刘氏董景起妻张氏阳尼妻高氏史映周妻耿氏
任城国太妃孟氏苟金龙妻刘氏贞孝女宗河东姚氏女
刁思遵妻鲁氏西魏孙道温妻赵氏孙神妻陈氏隋兰陵公主
南阳公主襄城王恪妃华阳王楷妃谯国夫人洗氏
郑善果母崔氏孝女王舜韩觊妻于氏陆让母冯氏刘昶女
钟士雄母蒋氏孝妇覃氏元务光母卢氏裴伦妻柳氏赵元楷妻崔氏
盖妇人之德,虽在于温柔,立节垂名,咸资于贞烈。温柔仁之本也,贞烈义之资也。非
温柔无以成其仁,非贞烈无以显其义。是以《诗书》所记,风俗所存,图象丹青,流声竹素。
莫不守约以居正,杀身以成仁者也。若文伯、王陵之母,白公、杞殖之妻,鲁之义姑,梁之
高行,卫君灵王之妾,夏侯文宁之女,或抱信以会真,或蹈忠而践义,不以存亡易心,不以
盛衰改节,其佳名彰于既没,徽音传于不朽,不亦休乎!或有王公大人之妃,偶肆情于淫僻
之俗,虽衣文衣,食珍膳,坐金屋,乘玉辇,不入彤管之书,不沾青史之笔,将草木以俱落,
与麋鹿而同死者,可胜道哉!永言载思,实庶姬之耻也。
魏隋二书,并有《列女传》,齐周并无此篇。今又得武孙道温妻赵氏、河北孙神妻陈氏,
附魏、隋二传,以备《列女篇》云。
魏中书侍郎清河崔览妻封氏者,勃海人,散骑常侍封恺女也。有才识,聪辩强记,多所
究知。时李敷、公孙文叔虽已贵重,近世故事有所不达者,皆就而谘请焉。
勃海封卓妻刘氏者,彭城人也。成婚一夕,卓官于京师,后以事伏法。刘氏在家,忽然
梦想,知卓已死,哀泣,嫂喻之不止。经旬,凶问果至,遂愤叹而死。时人比之秦嘉妻。中
书令高允念其义高而名不著,为之诗曰:
两仪正位,人伦肇甄。爰制夫妇,统业承先。虽曰异族,气犹自然。生则同室,终契黄
泉。其一
封生令达,卓为时彦,内协黄中,外兼三变。谁能作配,克应其选,实有华宗,挺生淑
媛。其二
京野势殊,山川乖互,乃奉王命,载驰在路。公务既弘,私义获著,因媒致币,遘止一
幕。其三
率我初冠,眷彼弱笄,形由礼比,情以趣谐。忻愿难常,影迹易乖,悠悠言迈,戚戚长
怀。其四
时遇险迍,横罹尘纲,伏质就刑,身分土壤。千里虽遐,应如影响,良嫔洞感,发于梦
想。其五
仰惟亲命,俯寻嘉好,谁谓会浅,义深情到。毕志守穷,誓不二醮,何以验之?殒身是
效。其六
人之处世,孰不厚生?必存于义,所重则轻。结愤钟心,甘就幽冥,永捐堂宇,长辞母
兄。其七
芒芒中野,翳翳孤丘,葛蕾冥蒙,荆棘四周,理苟不昧,神必俱游。异哉贞妇,旷世靡
俦。其八
钜鹿魏溥妻房氏者,慕容垂贵乡太守常山房湛女也。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遇疾,且卒,
顾谓之曰:「死不足恨,但痛母老家贫,赤子蒙眇,抱怨于黄垆耳!」房垂泣而对曰:「幸
承先人余训,出事君子,义在偕老,有志不从,盖其命也。今夫人在堂,弱子衤强褓,顾当
以身少相感,永深长往之恨。」俄而溥卒。及将大敛,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
「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然,助丧者哀惧。姑刘氏辍哭谓曰:「新妇何至于此?」
对曰:「新妇少年,不幸早寡,实虑父母未量至情,觊持此自誓耳。」闻知者莫不感怆。
于时,子缉生未十旬,鞠育于后房之内,未尝出门。遂终身不听丝竹,不预座席。缉年
十二,房父母仍存,于是归宁,父兄尚有异议。缉窃闻之,以启其母。房命驾,绐云他行,
因而遂归。其家弗之知也。行数十里,方觉,兄弟来追,房哀叹而不反。其执意如此。训导
一子,有母仪法度。缉所交游,有名胜者,则身具酒馔;有不及己者,辄屏卧不飧,须其悔
谢,乃食。善诱严训,类皆如是。年六十五而终。
缉子悦后为济阴太守,吏民立碑颂德。金紫光禄大夫高闾为其文曰:「爰及处士,遘疾
夙凋,伉俪秉志,识茂行高,残形显操,誓敦久要。」溥未仕而卒,故云处士焉。
乐部郎胡长命妻张氏者,不知何许人也。事姑王氏甚谨。太安中,京师禁酒。张以姑老
且患,私为醖之,为有司所纠。王氏诣曹自首,由己私酿。张氏曰:「姑老抱患,张主家事,
姑不知酿。」主司不知所处。平原王陆丽以状奏,文成义而赦之。
平原鄃县女子孙氏男玉者,夫为零陵县人所杀。男玉追执仇人,欲自杀之。其弟止而不
听。男玉曰:「女人出适,以夫为天,当亲自复雪,云何假人之手?」遂以杖殴杀之。有司
处死,以闻。献文诏曰:「男玉重节轻身,以义犯法,缘情定罪,理在可原,其特恕之。」
清河房爱亲妻崔氏者,同郡崔元孙之女也。性严明,有高节,历览书传,多所闻知。亲
授子景伯、景光《九经》义,学行修明,并当世名士。景伯为清河太守,每有疑狱,常先请
焉。贝丘人列子不孝,吏欲案之,景伯为之悲伤,入白其母。母曰:「吾闻闻名不如见面,
小人未见礼教,何足责哉!但呼其母来,吾与之同居,其子置汝左右,令其见汝事吾,或应
自改。」景伯遂召其母,崔氏处之于榻,与之共食。景伯为之温凊。其子侍立堂下,未及旬
日,悔过求还。崔氏曰:「此虽颜惭,未知心愧,且可置之。」凡经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
血,其母涕泣乞还,然后听之,终以孝闻。其识度励物如此。竟以寿终。
泾州贞女兒氏者,许嫁彭老生为妻。聘币既毕,未及成礼。兒氏率行贞淑,居贫,常自
舂汲,以养父母。老生辄往逼之,女曰:「与君聘命虽毕,二门多故,未及相见,何由不禀
父母,擅见陵辱!若苟行非礼,正可身死耳!」遂不肯从。老生怒而刺杀之,取其衣服。女
尚能言,临死谓老生曰:「生身何罪,与君相遇!我所以执节自固者,宁更有所邀,正欲奉
给君耳。今反为君所杀,若魂灵有知,自当相报。」言终而绝。老生持女衣服珠缨,至其叔
宅,以告。叔曰:「此是汝妇,奈何杀之,天不祐汝!」遂执送官。太和七年,有司劾以死
罪。诏曰:「老生不仁,侵陵贞淑,原其强暴,便可戮之,而女守礼履节,没身不改,虽处
草莽,行合古迹。宜赐美名,以显风操,其标墓旌善,号曰' 贞女' 」。
姚氏妇杨氏者,阉人苻承祖姨也。家贫。及承祖为文明太后所宠贵,亲姻皆求利润,唯
杨独不欲。常谓其姊曰:「姊虽有一时之荣,不若妹有无忧之乐。」姊每遗其衣服,多不受。
强与之,则云:「我夫家世贫,好衣美服则使人不安。」与之奴婢,云:「我家无食,不能
供给。」终不肯受。常著破衣,自执劳事。时受其衣服,多不著,密埋之。设有著者,污之
而后服。承祖每见其寒悴,深恨其家,谓不供给之。乃启其母曰:「今承祖一身,何所乏少,
而使姨如是?」母具以语之。承祖乃遣人乘车往迎之,则厉志不起。遣人强辇于车上,则大
哭言:「尔欲杀我也!」由是苻家内外,皆号为痴姨。及承祖败,有司执其二姨至殿庭致法,
以姚氏妇衣裳弊陋,特免其罪。其识机,虽吕嬃亦不如也。
荥阳京县人张洪祁妻刘氏者,年十七夫亡。遗腹生一子,三岁又没。其舅姑年老,朝夕
奉养,率礼无违。兄矜其少寡,欲夺嫁之,刘自誓不许,以终其身。
陈留董景起妻张氏者,景起早亡,张时年十六,,痛夫少丧,哀伤过礼,蔬食长斋。又
无兒息,独守贞操,期以阖棺。乡曲高之,终见标异。
渔阳太守阳尼妻高氏者,勃海人也。学识有文翰,孝文敕令入侍后宫。幽后表启,悉其
辞也。
荥阳史映周妻耿氏者,同郡耿氏女也。年十七,适于映周。太和二十三年,映周卒,耿
氏恐父母夺其志,因葬映周,哀哭而殒。见者莫不悲叹。属大使观风,以状具上,诏标门闾。
任城国太妃孟氏者,钜鹿人,尚书、任城王澄之母也。澄为扬州之日,率众出讨。于后
贼帅姜庆真阴结逆党,袭陷罗城。长史韦缵仓卒,孟乃勒兵登陴,激厉文武,喻之逆顺。于
是咸有奋志,贼不能克,卒以全城。灵太后后敕有司树碑旌美。
梓潼太守苟金龙妻刘氏者,平原人也,廷尉少卿刘叔宗之姊也。宣武时,金龙为郡,带
关城戍主。梁人攻围,会金龙疾病,不堪部分,刘遂厉城人修理战具,夜悉登城拒战,百有
余日,兵士死伤过半。戍副高景阴图叛逆,刘与城人斩景及其党与数十人。自余将士,分衣
减食,劳逸必同,莫不畏而怀之。井在外城,寻为贼陷,城中绝水,渴死者多。刘乃集诸长
幼,喻以忠节,遂相率告诉于天,俱时号叫,俄而澍雨。刘命出公私布绢及至衣服,悬之城
内,绞而取水,所有杂器,悉储之。于是人心益固。会益州刺史傅竖眼将至,梁人乃退。竖
眼叹异之,具状奏闻。宣武嘉之。正光中,赏其子庆珍平昌县子,又得二子出身。
贞孝女宗者,赵郡柏人人,赵郡太守李叔胤之女,范阳卢元礼之妻也。性至孝,父卒,
号恸几绝者数四,赖母崔氏慰勉之,得全。三年之中,形骸销瘠,非人不起。及归夫氏,与
母分隔,便饮食日损,涕泣不绝,日就羸笃。卢氏合家慰喻,不解。因遣归宁还家,乃复故。
如此者八九焉。及元礼卒,李追亡抚遗,事姑以孝谨著。母崔终于洛阳,凶问初到,举声恸
绝,一宿乃苏,水浆不入口者六日。其姑虑其不济,亲送奔丧,而气力危殆,自范阳向都,
八旬方达。攀榇号踊,遂卒。有司以状闻,诏追号贞孝女宗,易其里为孝德里,树李、卢二
门,以惇风俗。
河东姚氏女者,字女胜。少丧父,无兄弟,母怜而守养。年六七岁,便有孝性,人言其
父者,闻辄垂泣,邻伍异之。正光中母死,胜年十五,哭泣不绝声,水浆不入口者数日,不
胜哀,遂死。太守崔游申请为营墓立碑,自为制文,表其门闾,比之曹娥,改其里曰上虞里。
墓在都城东六里,大道北,至今名为孝女冢。
荥阳刁思遵妻者,鲁氏女也。始笄为思遵所聘,未逾月而思遵亡。其家矜其少寡,许嫁
已定。鲁闻之,以死自誓。父母不达其志,遂经郡诉,称刁氏吝护寡女,不使归宁。鲁乃与
老姑徒步诣司徒府,自告情状。普泰初,有司闻奏,节闵诏本司依式标榜。
西魏武功县孙道温妻赵氏者,安平人也。万俟丑奴之反,围岐州,久之无援。赵乃谓城
中妇女曰:「今州城方陷,义在同忧。」遂相率负土,昼夜培城,城竟免贼。大统六年,赠
夫岐州刺史,赠赵安平县君。
河北孙神妻陈氏者,河北郡人也。神当远戍,主吏配在夏州,意难其远。有孤兄子,欲
以自代。陈曰:「为国征戍,道路辽远,何容身不肯行,以孤侄自代!天下物议,谁其相许?」
神感其言,乃自行。在戍未几,便丧。忄彗柩至,陈望而哀恸,一哭而卒。文帝诏表其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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