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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

_91 阿琐(当代)
岚琪劝不动女儿,回行宫与玄烨说起,玄烨事后再找温宪商量,她果然毫不动摇,很坚定地要这样继续走下去,她不愁生计,没什么可担心的。皇阿玛若能得偿所愿,将来她的亲哥哥当皇帝,哥哥知道真相后,又怎么会不管她,不过是少了个男人。
温宪一再拒绝,说得多了就没意思,偶尔京城的事传来,说到几个阿哥办差的事,玄烨时不时会提一句:“快了。”但每每只是这么一句话,岚琪不敢多问,而皇帝眼底的神情,总是让她觉得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暑气渐渐退散,太子从京城派人来请安,问圣驾几时回銮,玄烨却说入秋要狩猎,中秋前待回京看过太后,就带诸皇子和宗室子弟往木兰围场去。原可以直接从承德过去,但眼下随扈的妃嫔们出门已久,玄烨要把岚琪送回去。
离开时,母女惜别自不必多说,岚琪故意对女儿说:“舜安颜膝下无子,佟国维之前向皇上请过恩典,能不能让舜安颜再娶。你皇阿玛问舜安颜,他一口回绝,说这辈子再不娶妻纳妾,如今一心一意为你皇阿玛做事,早若是这样,你们也不会有矛盾了。”
但温宪无动于衷,岚琪看得出来,女儿仿佛是故意让自己变得冷漠无情,从来只有不动情才不会痛心,可她一心盼着父皇得偿所愿,难道不是盼着有朝一日,还能够夫妻重聚?
带着淡淡的伤感回京,女儿这样孤身在外,总是岚琪心中的缺憾,直到临近京城,四阿哥来接驾时,告诉她府里宋格格就要临盆,才总算有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圣驾回京这日,毓溪与侧福晋带着念佟和弘时进宫向婆婆请安,府里宋格格因临盆在即,里里外外的人早就齐备,因宋格格的身体并不如意,连大夫也请了两个守在家里,就怕出一点差错。
平日福晋在家中,所有人都有主心骨,今天福晋出门去,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偏偏宋格格这几天要生,弄得府里上下人心惶惶。花房里钮祜禄氏的丫头更是劝她家格格别出门,万一碰见宋格格出点儿什么事就糟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们好端端地在花房里守着,大腹便便的宋格格,却摇摇摆摆地逛到园子里来,到了屋门前怎能不相迎,琳格格唯有勉强带着丫头出来见了面。
宋格格发福不少,脸上圆滚滚的,把眼睛都挤兑小了,又老爱斜着眼看人,如今的样貌叫人不敢直视,可她仗着肚子里有贝勒爷的种,这大半年在府里横行霸道,福晋为了孩子不和她计较,不过偶尔提点几句,弄得侧福晋也没少受委屈。
而眼看着宋格格变丑了,生完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变回从前的模样,琳格格却如将开未开的花骨朵,还有大把绚烂的青春,几天不见就越发显得漂亮,府里的人都说,是福晋把格格放在花房,天天和花草树木为伴,连呵出的气息都是香的。可这样一个美人儿,宋格格怎能容她,便是将来没法儿欺负她,也不能错过眼下大好的机会。
一行人慢悠悠沿着小溪逛着,说起贝勒爷是为福晋凿了这条溪,可福晋在正院里住着,不大来赏玩,倒是花房里的琳格格时常能看看风景,宋格格冷声道:“倒是你成了福晋了。”
钮祜禄氏淡然笑:“宋姐姐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又规劝,“您身子重,这会儿有些起风了,姐姐早些回去歇着吧。”
宋氏扬脸,丰满的下巴微微颤抖,哼声道:“大夫说,临产前要多多走动,你懂什么?贝勒爷那么讨厌你,只怕你是一辈子都不会懂。”
见琳格格垂首不言语,可真真是美人,眼睛微合时一对浓密纤长的睫毛忽闪,合着灵巧的鼻子嫣红的小嘴,直叫人挪不开目光。宋格格心中暗恨,四贝勒就算如今不上心,早晚也要被这小妖精迷惑。
正好脚下踩着石头,她一左一右靠着侍女,故意把自己的一只软鞋踩了下来,娇声道:“妹妹,我的鞋子掉了,你给我穿上可好?”
琳格格身边的丫头忙上前来,屈膝要为她捡鞋子,宋格格呵斥:“毛手毛脚地别摔了我,还不滚开?”
宋氏的丫头都很为难,可格格死死拽着她们不松手,也不好帮琳格格解围,两边稍稍僵持了一会儿,但见钮祜禄氏面无表情地蹲下来,从裙裾底下捡起软鞋,捧起宋格格肥胖肿胀的脚穿上。
宋格格却趁机一脚把她的手狠狠地踩在石头路上,琳格格吃痛本能地抽回手,不想却让宋氏重心不稳,幸好有丫头搀扶着,但这一惊吓,她只觉得下腹一股热流涌出,曾有过产育经验的她知道,是羊水破了。
园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宋格格送回去,稳婆大夫全部待命,宋格格呼天抢地地喊疼,也不知真真假假,死命地催着府里的人往宫中送信,要把四贝勒请回来。
此刻永和宫里的人才落脚,岚琪正搂着弘时与儿媳妇们说话,紫玉匆忙进来,说四阿哥府里的宋格格要生了。大家听说还很高兴,毓溪说额娘有福气,一回来就遇上了,老天爷必然是要给额娘再赐一个孙子。
可是天不遂愿,等毓溪和侧福晋紧赶慢赶地回来,大夫却说宋格格难产,她孕中养得太胖,婴儿很大,一时半刻生不出来,宋格格只管乱喊乱叫却怕痛不肯用力,总之一切都不顺。
毓溪进来见宋氏,她哭着要见贝勒爷,劝她说贝勒爷跟着皇帝不能赶回来,宋氏便哭闹不止,亏得她还有精神,拉着福晋说,钮祜禄氏把她绊倒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着生。这样一阵阵的闹,宋氏到后来也没了力气,傍晚时分总算强行生下孩子,不仅可惜是个闺女,稳婆更是对福晋说,婴儿在娘胎里呆的太久,生出来虽然缓过一口气,可蔫蔫儿的毫无精神,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这话让毓溪心里凉了半截,纵然是个小闺女,也是胤禛的孩子,是老天爷的恩赐,这些有经验的稳婆们不会轻易说这种话,一旦开口说怕养不过,多半就真的养不活了。
毓溪连看都没看一眼孩子,失望地回正院去,见钮祜禄氏站在门外等她,边上的丫头说:“琳格格站了一整天了。”
毓溪沉沉地说:“你把她弄摔倒的?”
琳格格摇头,一贯温柔的人,此刻浑身却有不容人欺负的气势,坚定地回答福晋:“这事儿和我没关系,福晋,是她自己不好。”
中秋前一晚,宋格格的女儿因出生时憋闷太久先天孱弱,最终没熬过多少天,可怜的小人儿还未经历人世,匆匆走一遭又回去了。
这样一来,宫里中秋节的喜庆,少了永和宫一份乐子。小孙女的早夭,对岚琪来说不啻是打击,纵然见多了生死,也见不得儿孙折损,禀过太后和皇帝,自行在永和宫斋戒一月,要为儿孙祈福。
但皇帝则是早就定下,中秋后要带诸皇子和宗室子弟行猎,这几件事没阻碍他的行程,吩咐五阿哥几人筹备出行的事,不日动身。
这天诸位阿哥到四贝勒府应个景,慰问一下失了个孩子的事,散了后九阿哥随八阿哥一路归来,八福晋进门就与他们分开,九阿哥才找着机会私下与八哥说:“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围场里什么事都会有,谁伤了谁根本说不清楚,八哥,您只要点头,我就让人去做了。您放心,就是事情出了纰漏捅到皇阿玛面前,也算不到你我头上。可下回行猎不知几时了,不趁这次机会做掉太子……”
胤禩神情紧绷,皱着眉头闷声不响,他前几日去见过母亲,那件事之后母子还是头一回相见,好容易把母亲盼回来,看到她神情凄楚不似之前的精神,且听说在承德皇帝和良妃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可见太子对她的猥亵行为,影响了帝妃的关系,也害得母亲精神恍惚。
八阿哥忍了许久的怨气,终究忍不住了。
  ☆、853鹬蚌相争(还有更新
九阿哥见八阿哥有几分动摇,再道:“这事儿老十也不说,他藏不住事儿,只八哥你我二人知道。叫我看,老爷子未必还容得下太子,他不过是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自己立的太子自己废,还不得有些天摇地动的大事儿才行,可他也就荒唐了些没出息了些,还真就动不得了。不如咱们替老爷子解决了,他指不定,还心里高兴呢。”
胤禩沉声道:“只怕我们出手,却给了别人机会,你白忙一场。”
九阿哥却不计较,轻哼:“难不成还等别人给咱们机会?咱们是为自己忙,来日若有人想占便宜,我也绝不手软。眼下不说别的,您光想着良妃娘娘受辱之仇,还能饶过老二那畜生?”
这一句煽风点火,直击八阿哥的恨处,生母受辱的事,能让别人嘲笑他一辈子,而皇阿玛好容易喜欢上了额娘,眼瞧着他们母子的待遇一日好过一日,突然来这么一件事,皇阿玛若自此对母亲厌弃,他的前程必然受阻。想想小儿子那么多,皇帝凭什么独喜欢老十四,还不是因为他子凭母贵。
“你先说,打算怎么办?”胤禩下了决心,他不能再忍。
书房门外,本该是空空荡荡无一人的,偏八福晋与他们离开后,想着兄弟俩跟前没有茶水,怕他们说话不得叫人听,便亲自端茶送来,果然在门外听见这几句,心内不由得一阵激动,事情总算要明朗化,毓庆宫那个主儿总算给有个结果,不然他在一天,丈夫几人再如何折腾,也看不到将来。
八福晋没有把茶水送进去,心满意足地离开书房,令门前人守着不许让人进去打扰,自己回到屋子里,左思右想后将贴身的侍女喊来,吩咐她:“准备一些香火钱,我下午要去见张道长。”
两日后,皇帝带太子与诸皇子离京往木兰围场去,从皇帝到贝勒阿哥并宗室子弟都不带女眷,浩浩荡荡地要出去痛快玩上几天才回来。
永和宫里,岚琪自从小孙女夭折后,便向佛祖许愿,一个月里吃斋念佛为孩子们祈福,正好皇帝出门去了,她少一些操心的事,可以静心礼佛。只在圣驾离京前,三个儿子进来请安时,叮嘱他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皇帝,打猎赛马不要在乎输赢,别冲昏了头脑,重要的是皇帝的安危周全,还有他们自己的身子。
而如今阿灵阿领了理藩院的差事,此去木兰围场,阿灵阿自然跟着走,岚瑛懒得独自在家应付府里的家长里短,便也进宫陪着姐姐一道持斋。
钮祜禄一族沉寂许久,而今阿灵阿重新得皇帝重用,外头的人都知道,福晋乌雅氏和德妃娘娘这一层关系必然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再者眼下朝中旧贵大多潦倒,皇帝虽有心扶持新势力,但也不能让朝堂真的失去平衡,只要是对朝廷有利,过去的事都能既往不咎。
自家男人好,岚瑛免不了春风得意,礼佛之外与姐姐玩笑时,夸自己是旺夫之人,年纪也不小了,还总缠着岚琪撒娇,又说:“都亏了上回的事来问您一句,不然阿灵阿做错事,也没有现在的好了。”
岚琪却总觉得,玄烨当初把她的妹妹许配给钮祜禄氏,为的就是妹妹身份尊贵后,能时常来陪伴自己,不然以他们家的门楣,就是有心,家人也不敢常常初入宫闱,比起别的妃嫔来,这又是她一个福气。
良妃偶尔来坐坐时,便会羡慕岚琪有同胞姐妹,纵然与佟贵妃、和嫔她们姐妹相称,终归不一样。
这天前方送来消息,圣驾已安然抵达木兰围场,延禧宫来人说八福晋进宫请安了,觉禅氏便坐不多久就离去,岚瑛客气地送到门前,回来说她要家去看一看,过两天再来陪伴姐姐,岚琪则笑:“你回去吃了荤腥,就别来了,我这里不闷,你天天呆着也没意思。良妃会来陪我说话,还有布贵人呢。”
岚瑛再三想了想,忍不住问:“姐姐,太子真的对良妃动手动脚了吗?我看良妃娘娘她的精神,是不如从前好。”
这话却问得岚琪心里很不安,觉禅氏从那次之后,在人前一直是恍恍惚惚的模样,像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太子对她的不敬。只有单独和自己在一起时,才会正常一些,甚至偶尔会玩笑一句:“装得太累了。”总觉得她在等什么,可想想能为了她受辱而出头的人,要么是皇帝,要不就是八阿哥,玄烨显然是暂时放下了,难道她在“逼”八阿哥?
这一边,良妃回到延禧宫,八福晋已经在等候,她顺口说:“才传来的消息,皇上他们都到木兰围场了。”
八福晋应着是,便使眼色,让香荷带闲杂宫女下去,将一直亲自拿在手里的小盒子递给了婆婆,殷勤地说:“这是给额娘补身体的。”
宫里从来不缺滋补之物,近些年良妃境遇越发好,延禧宫里的好东西更是数不胜数,她怎么会稀罕儿媳妇又送来什么补药,可八福晋却是两眼放光,打开盒子,里头卧着八颗龙眼大小的丸药,黑漆漆泛着光芒,八福晋稀罕地说:“这是儿媳妇求道长做的滋补丸药,女人家吃了延年益寿永葆青春,很不容易得,一两年才炮制得出十来颗,额娘您收着,入冬后吃便最好了。”
良妃暗暗唏嘘,年纪轻轻的八福晋,竟迷信这些东西,心下一转,问道:“既然是道长做的丸药,我听说他们擅于看面相为人算命中贵贱,你有没有让他们好好看看?”
八福晋却是一阵悲伤,颔首道:“道长说我命中无子,想来是真的了,儿媳妇已经不再强求,但愿府里多些妾室,好为胤禩开枝散叶。”
良妃安抚了她几句,可儿媳妇很快又兴奋起来,往外头瞧了瞧见没有旁人,便挽着婆婆的胳膊轻声道:“儿媳妇悄悄请道长为胤禩相过面相,说他大富大贵是帝王命……额娘,您好生在宫里保养着,您受过什么委屈,都让胤禩将来为您讨回来。”
良妃面上不言语,心中则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八福晋,这个女人已经忘记她亲手扼杀小生命的事了吗?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罪恶,她怎么就觉得做过那些事后,还能陪着丈夫君临天下,只怕胤禩将来真有皇帝命,也会为了帝位抛弃这个妻子,帝位难得,皇后的位置,又岂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坐的?
此时的木兰围场,彩旗飘飘,诸位皇子阿哥的帐子众星捧月地围着御帐,兄弟们轮流到御帐伺候父亲,玄烨自然不需要他们多手多脚,可许多蒙古王爷台吉来侍驾,他们要做给外人看,玄烨也只能应付着。
太子的营帐距离皇帝最近,连关防的侍卫都是同一拨人,时时刻刻有人在营帐周围巡视,皇帝的安全自不必担心,但太子的出入显然也受到束缚,他不能像其他兄弟那样不在皇帝跟前时能自由自在地跑出去,所有的事都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旁人暗暗笑话太子,想是上一回太子对良妃动手动脚,就算这次不带女眷,总也有伺候的宫女,让皇帝防备他了。
此刻大阿哥从皇帝跟前退下,有五阿哥轮班进去伺候着,他走着走着就往太子的营帐来,进了门果然见太子在发呆,大阿哥笑着嚷嚷:“太子不去和兄弟们跑跑,明天就要行猎了,该先松一松筋骨。”
太子皱眉望着他,果然胤禔刚才那声是说给外头的人听的,说罢就凑近自己,很不耐烦地说:“还在考虑吗?”
太子颇不信任兄长,别过脸道:“我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胤禔绕到他眼前说:“就是你一个人,才不会有人怀疑,太子,我可把话都给你说清楚了,你实在不信我,咱们兄弟的情分也算是尽了。十几个兄弟里,咱们俩一边儿长大的,底下几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
太子不言语,也不看他的眼睛。那一回送亲,就是听着大阿哥诉衷肠,说尽几十年兄弟情谊,太子不知不觉地就喝醉了。他根本不记得什么猥亵良妃的事,但所有人都说他对良妃动手动脚了,这是要命的罪过,可第二天大阿哥却在父皇面前扛下了所有的责任。
那一刻太子很感动,可回京的路上,大阿哥却说,他可以为太子在父亲面前抗下罪责,但却堵不住悠悠之口,所有人还是会知道是太子猥亵了良妃,他和八阿哥算是从此势不两立了。底下兄弟们,每一个都眼馋他的东宫之位,八阿哥则是最优秀的那一个,眼下结了仇,老八早晚会对太子动手。
此刻大阿哥又煽风点火地说:“我看他们这几天鬼鬼祟祟的,谁晓得会做什么,围场里那么大,或是野兽出没,或是马匹受惊发狂,什么事儿没有?你就不怕他们,对你做点什么,太子,你要坐以待毙?”
  ☆、854不祥的预兆(还有更新
坐以待毙?
胤礽狠狠地瞪着大阿哥,他这太子之位,坐了三十多年,在父亲眼里,从一颗珍珠变成死鱼眼珠子。他和太子妃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着被抛弃。可凭什么让他白白受三十年的折磨,他做错什么了?太子之位不是他争来的,是父亲强给的,要拿回去就痛痛快快拿回去,这样臊着他熬着他,图什么?
如今兄弟们虎视眈眈,谁都想让自己滚开,他滚开不要紧,可若死在他们手里,栽在他们手里,他不甘心。他宁愿被父亲废了,也不要被兄弟们踢开。
“太子,人手我可都给你齐备了。”大阿哥再次诱惑,“皇阿玛年纪大了,下回还能不能这样出趟门就不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胤礽难得的目光锐利,冷笑:“回头出了事,你全推在我身上,大哥,我可不傻。”
大阿哥哼笑:“我这阵子没事儿就和你作堆说话,你若对皇阿玛喊冤把我也供出去,我能有什么好?我何必坑了你,自断后路。”
胤礽心想,大阿哥必然是想借他的手除掉八阿哥,他既然有这个能力,何必搭上自己,必然是想等除掉八阿哥后,再想法儿整治自己,他可比弟弟们,更多了好十几年的野心,又何必在自己面前假惺惺。
“太子,别磨磨唧唧的了。”大阿哥有些不耐烦。
胤礽望着他,心中突然明白,其实这事儿自己点头不点头,都是一个结果,大阿哥怎么会不留后路把事情嫁祸在他的头上,不如现在先依了他,让他放心些,自己等着看戏,一旦老八出了事,立刻上禀给皇阿玛,就是自己要死,也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那就这么办,老八那边,交给你了。”胤礽故意做出恶狠狠的模样,道,“免得老八为了他老娘,往后在暗地里捅我一刀。”
兄弟俩达成了“默契”,就等着明日行猎时好动手,大阿哥告诉太子,他是找了几个身手好的死士潜伏在猎场里,等八阿哥身边人少时,立刻迅速索命,那些人都是明珠养了十几二十年,用性命来忠诚纳兰家的人,铁保不会出事。
胤礽听得心里发寒,可想想那些想要取代他的弟弟们,少一个是一个,心中突然又高兴了。
一日平安度过,夜里皇帝和部落王爷们喝酒取乐时,众阿哥陪着圣驾说笑,举杯共饮欢聚一堂,谁能想到,那么好的气氛下,竟是杀机四伏。此行十七十八阿哥都跟着来了,十七阿哥已经能骑小马跟着跑,十八阿哥才五岁,小不点儿窝在哥哥们怀里,像个儿子似的,他纠缠说明天也要去打猎,哥哥们说他太小,可皇帝一时高兴,便令十三阿哥道:“你带着胤衸,仔细别摔着他。”
胤祥不是嫌弟弟麻烦,而是难得出来玩一趟,明日行猎时他若带着小十八,就注定不能像其他兄弟那样放开了手去打猎,反成了看孩子的老妈子,终归有些闷闷不乐,而弟弟不懂,认定了十三阿哥,酒宴散了也直接在他怀里睡着了。
胤祥抱着弟弟送他回营帐时,遇见在巡查关防的四阿哥,胤禛见他神情不展,知道是为了怀里这小东西,拍了拍十八的屁股说:“额娘疼小十八,就看在额娘的面子上吧,反正几时都能打猎,我如今在京城闲得很,回京后咱们自己来一场,喊上兄弟和亲戚,比跟着皇阿玛还自在。”
胤祥唯有笑:“还能怎么样,皇阿玛都交代了。”
到了第二天,阿哥们意气风发地等候随君出列,皇帝却似乎因夜贪杯,今早起来头晕,随扈的太医请皇帝一定不能骑马去打猎,便只出来检阅了阵仗,许诺今日狩猎头一名的有重赏。
号角鸣响后,但见烟尘滚滚,马匹踏尘而去,年轻的子弟们冲进了猎场。
待皇帝坐下,有蒙古大臣轮流过来说话,不消片刻功夫,另有侍卫匆匆而来,在皇帝身畔低语:“皇上,猎场里有好些形迹可疑的人,比您之前交代的,要多一些,照您的吩咐臣等没有捉拿他们,但是现在人多了些,只怕阿哥们的安全受到威胁,还请皇上示下。”
“多了些人?”玄烨眉头紧蹙,他只知道九阿哥从洋人手里买了一些火枪,这次带着出门的人里,有生面孔,并不是他府里的人,担心九阿哥会有什么企图,一直派人死死地盯着,但没察觉别的人还有什么蹊跷。
今日他是故意不出猎,就想看看他们是不是趁机在猎场上耍花样,此刻听说多了些人,静下心来想一想,想起这些日子大阿哥和太子走得很近,起初只是觉得他们继续着送亲路上的那场戏,在他面前做好兄弟,现在看来其中或许就有猫腻。
心中的恼怒难以平息,含恨吩咐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伤了性命,朕不怕丢脸,你们放手去做。”
那侍卫得令,神情紧绷地匆匆而去。要知道,如果那些形迹可疑的人,真的是九阿哥手下且带着火枪的话,刀箭再快也快不过枪药,而草原开阔无边无际,枪响会散在风声里远处未必听得见,真的出了事,赶过去恐怕来不及。
可那么多阿哥那么多宗室子弟,他们到底保护哪一个好,他们的人手终归有限,跑丢了几个,就赶不上了。
这一边,马匹散入猎场,血气方刚的男人们各自追逐猎物而去,十三阿哥怀里坐着懵懂天真的小十八,他只能慢慢骑马,带着弟弟在边上晃悠,早就被兄弟们甩开了。
胤禛策马而来,见前面十四弟和侍卫交换马匹,追上来问他怎么了,胤禵翻身上马,不介意地说:“我那匹马嘴馋,出发前吃了个饱,这会子跑不动了。”
胤禛多嘱咐一句:“你别横冲直撞的,和兄弟们争也罢了,别伤了部落子弟,不然皇阿玛脸上会不好看。”
十四不耐烦,笑话兄长:“四哥你就是这样。得了,咱们分开走,不然看见你,那些野兔羚羊就该先吓跑,四哥你身上的气息,方圆十里都让人心惊胆战,人都害怕,何况那些畜生。”
“混账东西。”胤禛笑骂,弟弟却嘻嘻哈哈地扬鞭而去,他知道这是玩笑话,根本不介意,既然十四不想他跟着,便也另往一处跑去。
胤禛也难得放开怀抱,草原辽阔让人心旷神怡,他快马疾行,竟把随侍甩在了身后,便勒马慢走几步。
马匹绕过一个小土丘时,恰见太子和几个随从在那里,太子正瞄准了远处的羚羊,张弓搭箭,胤禛饶有兴趣地看着,突然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他下意识地循着光线找去,竟看到草丛里埋伏了不知从哪儿来的人,他手里端着的东西,刚刚便反射了阳光投在他眼中,似乎是太过全神贯注地盯着太子那里,根本没看到自己来。
胤禛翻身下马,眯眼睛仔细看,惊觉那人手里端着一把火枪,枪口正对着太子,心中一颤,转身从马背上拿下弓箭,张弓拉箭手指一松,利箭嗖嗖飞跃而出,与此同时,一声枪响震撼了人心。
京城深宫中,佛龛前跪坐的岚琪,手里的珠串好端端地洒了一地,虔心诵经的她被珠玉落地的劈啪声惊醒,看着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心里头像是被谁挖空了一块似的,本平静如水的人,心头顿时砰砰直跳。
她不安地望了一眼佛像,再次双手合十,默默祝祷,愿玄烨平安,愿儿女安康。
环春听见动静推门进来,见洒了一地的珠子,问娘娘怎么了,岚琪说线自己断了,她也被唬了一跳,环春便拣吉祥话安抚她,说是佛珠牺牲自己为主人挡灾,娘娘和身边的人,必然会逢凶化吉。
岚琪却捂着心口说:“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似的,我心口疼得厉害。”
但环春正捡珠子时,紫玉也跟了进来,却不是来帮忙收拾的,而是禀告娘娘:“宁寿宫刚刚传了太医,太后娘娘病了,佟贵妃娘娘已经过去,主子您是不是也该去看一眼。”
岚琪忙道:“自然要去看望照顾,只顾着诵经礼佛不管身边人的死活,菩萨也不会答应的。”
便忙起身换下素净的衣裳,穿得略喜庆一些,才敢往宁寿宫去。幸而太后只是上了年纪后容易头疼脑热,并不是大病症,众人虚惊一场,伺候老人家歇息,便就要散了。
太后念岚琪在斋戒,催她回去,岚琪不得已与众姐妹一道出来,佟贵妃笑道:“但愿太后赶紧好起来,不然就该上报给皇上知道,皇上难得出去打猎,怪扫兴的。”
可是太后的病,未必能让皇帝扫兴,猎场上却出了极扫兴的大事,四阿哥和太子全身而退回到营帐时,胤禛怎么也没想到,竟看到他的弟弟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那家伙还冲自己笑着挥挥手,说:“四哥,我没事。”
  ☆、855策妄阿拉布坦(三更到
胤禛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胤禵被抬进去,直到听见孩子尖锐的哭声,才恍惚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年幼的胤衸撞见十四哥浑身是血的场景,吓得嚎啕大哭,胤祥捂着他的眼睛,着急地等他的乳娘们来抱过去,好容易脱了手,忙跑来胤禛面前问:“四哥,十四弟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话音才落,后头侍卫又陆续跟来,九阿哥被人搀扶着,身上也负了伤,八阿哥亦是满身狼狈,急匆匆地跟着胤禵进去,压根儿没看到这边的太子和胤禛等人,胤禛也要跟过去时,胤祥拉了他一把说:“皇阿玛来了。”
皇帝驾到,众人忙散开一条路,但见皇帝一脸黑沉,眼底满是杀气,扬尘带风地从众人面前走过,将进门时,忽然停下转身在人群中寻找什么,看到胤禛才指了指他说:“跟朕进来。”
皇帝说罢就往帐子里去,胤禛要跟上时,被太子拽住了衣袖,转身见太子眼含深意地看着他,胤禛点了点头说:“您放心。”
胤祥不懂他们什么意思,催促着四哥赶紧进去看十四弟,他们一走开,就有侍卫来请太子去休息,营帐周围全面设防,所有侍卫都到岗,角角落落被搜查彻底,不知是在找什么。
部落的王爷台吉们都规避到一处,似乎也在他们当中搜查什么,更等待皇帝之后的召见。渐渐有风声传出来,说八阿哥九阿哥遭不明身份的人埋伏,十四阿哥赶去相救,一场厮杀,十四阿哥为八阿哥挡了一刀,身负重伤。
帐子里,胤禛进来时,刚好听见衣衫撕裂的声响,弟弟健硕的后背上一道长长的伤痕,狰狞醒目、鲜血直流,太医手里的白纱很快被染红,几经折腾后,总算止了血。
一头虚汗的太医跑来向皇帝禀告,说伤口不深,十四阿哥健硕,一刀下去只伤了皮肤和肌肉,未见骨头。眼下就怕受伤处感染引发别的病症,再有便是伤在后背,稍稍一动都牵扯伤口,伤口若反复撕裂,想要痊愈就难了。
玄烨沉声问:“若不引发其他病症,伤口完全愈合,要多久?”
太医算了算,谨慎地说:“为求周全,十四阿哥至少要卧床一个月,伤口结痂脱落前,都有可能会再次撕裂伤口,毕竟刀伤横贯整个背部,伤口很大。”
草原上的营帐,条件不如皇宫来得好,本不宜养伤,但胤禵这个样子,必然经不起车马颠簸,眼下只有让他在这里驻扎养伤,等痊愈后才能返回京城。
在太医的指示下,多余的人通通离开了营帐,营帐内洒水喷药地打扫了一番,之后来伺候阿哥的人,都要洗干净手换了鞋才能进入营帐,且立刻从京城取上好的药材和干净的被褥衣裳来,十四阿哥在这里要住一阵子,入了秋,草原上的天气很快就会变得寒冷。
因十四不堪伤痛,刚刚还挥手和四哥说话的人,这会儿早就昏睡过去,太医安排了小太监时时刻刻守在床边,防止十四阿哥醒来后乱动,皇帝则带着人退了出来,立刻召集所有人到大帐前,要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要等候侍卫搜查的结果。
八阿哥和九阿哥,已经被送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九阿哥的胳膊吊在脖子上,他也受了伤,一见皇帝就情绪激动地说:“皇阿玛,有人要取我们的性命。”
太子站在一旁,面如菜色,偷偷看了眼大阿哥,他也是一脸莫名。事情好像出了什么偏差,和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唯有玄烨事前就听侍卫说,猎场里多了很多人,这会儿出这么大的事,不查怎么行。
侍卫将整个猎场和大营搜查后,在几位阿哥厮杀的地方,找到多具尸体,但奇怪的是,在另一处相距甚远的地方,也发现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是被一剑贯穿了后背直戳心门,但箭矢被抽走了,没有留下是何人射杀的证据,死者手里有火枪,远处一匹马腿上中枪倒地,尚存气息,可是马身上的马鞍箭筒等等所有东西都被拿走,光秃秃的一匹马,暂时还分不清原本骑马的主人是谁。
说到死者手中有火枪时,九阿哥紧张,太子也紧张。九阿哥虽然自信查不到他的头上,可万一有疏漏,总是祸端,他还没有如此强大的内心对此毫不动摇。而太子紧张,则是因为他和大阿哥同样联手派人去杀害八阿哥,如果他被袭击的事让皇帝知道,皇帝查这件事时,未必不会牵扯到那边的事,太子当时吓得腿软,看到胤禛义愤填膺地要禀告皇帝时,死死拽住了他,求他不要说。
胤禛并不知道太子和大阿哥的阴谋,太子的说辞,是说他已经够倒霉的了,不想再被天下人嗤笑,他要自己暗中调查是谁想害他,不想大张旗鼓地打草惊蛇,太子再三恳求,几乎要给他跪下,胤禛不得已点了头。太子知道四阿哥性格耿直,答应了就不会轻易背叛诺言。
此时侍卫又呈上物件,向皇帝禀告:“皇上,偷袭八贝勒的人,身上带有相同的牌符,上头写的是蒙语,像是证明身份的东西。”
“皇上,请让臣看一看。”一位蒙古王爷走上前,神情严肃地看了看从尸体身上搜下来的牌符,立刻恼怒地对皇帝说,“皇上,果然是准噶尔部的人,是策妄阿拉布坦,他疯了,他竟然派人来刺杀皇上?”
边上大阿哥神情一松,像是被赦免了死罪似的。
其实他察觉到八阿哥那边有动静,似乎在打太子的主意,一直说要派人杀老八,不过是欺骗太子,想让他安心等着被老八的人干掉。这样不仅死了太子,他还能脱身得干干净净。可结果八阿哥那边还是受到了袭击,刚才那一阵,大阿哥脑袋嗡嗡直响,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揆叙他们搞错了,还是派人去袭击八阿哥了?
“策妄阿拉布坦?”玄烨眼中含怒。此番到木兰围场,看起来时皇家狩猎,光来玩儿的,实则玄烨暗中关于几位部落首领相见,听他们说了漠西有异动,策妄阿拉布坦渐成气候,野心膨胀,想学他的叔父噶尔丹一样,率领铁骑踏足中原,如今已和沙俄结成联盟蠢蠢欲动,随时都会对清廷发动战争,近来已有小部落受到荼害,消息早就传到了朝廷。
八阿哥道:“可惜没有留下活口,皇阿玛,当时我们杀红了眼,根本没想那么多,十四更是为了保护儿臣,挡了那一刀。”八阿哥血眼猩红,极少见温润儒雅的他有这般杀气,字字含恨道,“皇阿玛,将来若与策妄阿拉布坦对战,儿子愿领兵出征。”
五阿哥则道:“眼下还不能确定就是准噶尔部的人,八弟你不要太激动,一旦有言论从朝廷传出,反而给了策妄阿拉布坦谋反的借口,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才能下定论。”
胤禛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刚刚众人紧盯着听侍卫禀告的时候,他把目光徘徊在了太子的身上,跟着太子的目光,又悄悄看了大阿哥,大阿哥那脸上的阴晴变化,实在叫他很在意。方才在草原上,他还信太子那番说辞,现在却觉得,太子那么激动地不让自己向皇阿玛禀告,到底是想隐瞒什么?
五阿哥更向皇帝提道:“还要查一查,另一处那具尸体到底是什么来头,这火枪是稀罕物,要查出来源并不难,九弟最熟悉洋务,九弟,你去查一查这火枪从哪里来。”
九阿哥呆了一呆,虽然答应了,可脑袋里一片糊涂,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边上则有大臣道:“去年罗马教廷对万岁爷不敬,朝野震怒,这一年驱逐了不少洋教士,未必不是他们派人来捣鬼,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他们再钻了空子。”
对于两件事,众说纷纭,皇帝听得头脑发胀,冷喝一声后众人终于安静下来,皇帝却是吩咐四阿哥:“给你额娘写信,让她准备胤禵要用的东西送来,让侍卫护送十四福晋来围场,有她照顾,十四的伤能快得好些。”
至于如何调查偷袭之人,皇帝只道:“再搜查大营和草原,任何嫌疑之人,通通扣押。”
八百里加急,将十四阿哥受伤的事送到了宫中,岚琪心疼欲碎,但振作精神为儿子准备要用的药材和衣物,完颜氏匆匆来向她辞别,小儿媳妇表现出的坚强,让做婆婆的她十分满意。完颜氏更道:“侧福晋虽体贴,可是她一直在哭,儿臣怕带去了反而添乱,额娘放心,儿臣一定把胤禵活蹦乱跳地给您带回来了。”
婆媳含泪分别,十四福晋带着东西很快就赶去木兰围场,大家都知道,虽然十四阿哥伤情不重,但养伤的日子里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也许鲜活的生命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而岚琪已是年近五十,她再也经不起失去儿子的痛苦。
  ☆、856磨练胤禵(还有更新
八阿哥遇袭,十四阿哥重伤的消息渐渐传开,不比从前总是重重谜团不知凶手躲在哪一个角落,这一次直指准噶尔部。当年皇帝一心剿灭噶尔丹,对准噶尔部族的人尚存一分善心,不想策妄阿拉布坦是一头狼崽,如今更成了和他叔叔一样的野狼,也试图来挑衅清廷的威严。
大清眼下国富力强八方来朝,朝廷已多年无战事,国防之上,练兵造火炮虽一丝一毫不敢松懈,但真正上过战场,染过人血的,都老了退了,连裕亲王、恭亲王都撒手人寰好多年。放眼文武百官,大阿哥之辈竟已成了中流砥柱,可大阿哥几斤几两皇帝再清楚不过,真要再和准噶尔部打起来,他根本靠不住。
那几天,再三确认了来犯的刺客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人之后,皇帝正式发布了对准噶尔部的警告,并与漠南各部王爷秘密商议之后的对策,他们是扎根长在这里的人,比起朝廷那些脑肥肠满的京官,要有用的多。皇帝现在必须重新培养出能对付漠西野狼的人才,大阿哥之流已是没有希望,他有那么多的儿子,小儿子们便是最好的苗子。
这一边,当完颜氏风尘仆仆地赶来木兰围场时,十四的伤情已稳定许多,退了烧也不再剧烈的疼痛,胜在年轻底子强,那么大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趋势。
只是他不老实,总想动一动,奈何皇命压身,那几个看守他的小太监抵死也不让十四阿哥多动弹,完颜氏来后见这状况,舒口气笑说:“早知道你这样好,我路上走慢一些,马车颠簸得我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不等胤禵说她粗鲁,已有笑声传来,玄烨身形轻松地进来,指了儿媳妇道:“这话敢不敢在你额娘面前说,十四可是他的心头肉。”
完颜氏忙给皇帝搬椅子,笑盈盈道:“皇阿玛不知道,额娘疼儿媳妇还多些呢,平日总是他欺负儿媳妇,总算找找机会出口气了。”
有个喜庆能干的媳妇,就是家中的福气,玄烨叮嘱了几句,又问宫里娘娘们如何,知道岚琪情绪稳定没急出什么来,他也安心,便吩咐儿媳妇先去歇一歇。
十四趴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父亲,不愿父亲为他担心,嘿嘿一笑说:“皇阿玛您不用老来看我,我好着呢,就是这么趴着怪羞耻的,像小时候被额娘打了似的。”
玄烨笑骂:“你额娘就是打你少了,才把你养成现在的性子,遇事太冲动。”
胤禵憨然笑着:“皇阿玛明明心疼儿子,又何必说这个话。”
儿子当中,也就十四敢这样对自己讲话,也难怪玄烨眼里,只觉得十四是个儿子,但也因为就独独十四这样,他才觉得新鲜能接受,若儿子们都这么对付他,大概早就翻脸了。
“皇阿玛,那天的情形下,不论是八哥在那里,还是九阿哥或十阿哥,甚至是不相干的人,我大概都会冲上去。”十四豪气地说,“我并不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挡,我是想把八哥推开。本以为转身能来得及和刺客正面抗击,谁晓得他身手那么快,当然啦,不过还是慢了半拍,不然又怎么会是他死在我手下,该是我被他一刀毙命了。”
玄烨皱着眉头,责怪:“现在说这话,听来还是悬,你额娘若知道,宁愿她自己先把你打死了。”
胤禵笑:“皇阿玛别告诉额娘,额娘至少能念叨儿子好几年。”
皇帝起身走到儿子床塌边,结果小儿子却立马嬉笑求饶说:“皇阿玛您别打我,我身上疼得要命,太医说碰了伤口会裂开的。”
玄烨哭笑不得,这个面对刺客英勇无敌的小子,在自己和岚琪面前,在他的哥哥面前,却只是个会撒娇的小东西,也许正如岚琪所说,他心里对什么都明白,轮不到别人来让他吃亏受委屈。
“朕打你做什么?”玄烨嗔怪,稍稍俯下身子,问儿子,“被准噶尔部的人这么砍了一刀,你咽得下这口气?”
胤禵果然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眼中炯炯有神,皱眉道:“皇阿玛,等我好了,灭了他们整个部族。”
玄烨点头:“勇气可嘉,可行军打仗,光嘴上说没用。你是蜜罐里泡着长大的,身手虽好,可你对付几个刺客都伤成这样,把你送去战场,岂不是让你去送命?”
胤禵不服气,激动地腾起身子,可父亲早知道他这脾气,已经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再无方才的温和,一脸严肃地说:“你看,朕一句话,就把你激成这样,将来策妄阿拉布坦对付你,大概不需要一兵一卒,光用言语刺激你,就足够了。”
“皇阿玛……”胤禵无话可说,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玄烨松开了手,笑道:“这就气馁了?”见儿子摇头,他又说,“你的伤经不起车马颠簸,可朕不能长久在这里陪着你,朕要把你留下养伤,你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胤禵点头:“皇阿玛放心,儿子一定活蹦乱跳地回来。”
玄烨却比了个嘘声,轻声道:“不必急着回来,朕在这里给你留了人,趴着的日子听他们讲,身子好了就跟他们出去跑,你想要将来为朕打准噶尔部,不了解草原可不成,地形气候还有他们的习性,你都要知道。”
胤禵眼中放光,父亲却又按着他的肩头说:“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养伤就是了,朕会和你额娘有个交代。”
“皇阿玛,我一定好好学。”少年郎意气风发,仿佛身上的伤痛也好了一大半,他早就厌倦了皇宫京城的世界,可他也没有兴趣去对付什么灾害民生,朝廷上的事一直跟在几个哥哥身后对付着,毫无热情。本来也怕被父亲认为他好逸恶劳,如今父亲总算明白他想要什么,胤禵直觉得自己的伤明天就能痊愈。
此时外头有太监的声响,说着:“万岁爷,八贝勒求见。”
营帐外,八阿哥站在门前等候,他早上才来过,十四福晋到了后,才避嫌让他们夫妻说话,这会儿又赶过来,是不是因为皇帝来了他才来,就只有胤禩自己心里明白。而远处十三阿哥跟着四哥,本是要来看望弟弟,可四哥突然停下,胤祥见是八阿哥在那里等候,便问四哥:“我们不去了?”
“不去了。”胤禛点头,转身往回走,一面问弟弟,“火枪的事,真的交给胤禟了?”
十三摇头道:“没有九哥的事儿,皇阿玛说他也受了伤,养身体要紧,这事现在是三阿哥和五阿哥在查,不过他们不熟悉洋务,常去问九哥就是了。”
胤禛嗯了一声,很快离开了这里。
圣驾于三日后起驾回京,十四阿哥暂留在木兰围场养伤,除了十四福晋外,皇帝留下大批侍卫和各部的勇士照顾并保护皇子的安危,其余人全部随驾返回。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后不久,木兰围场重新变得宁静,安居其中的十四阿哥之后会做什么,不安排眼线在他身边的话,根本无从得知。
圣驾抵京时,已在深秋,伴随而来的消息,是说十四阿哥已经能下床走动,但玄烨到永和宫见岚琪第一句话就是说:“朕没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许是知道胤禵没事了,又可能是为了这句话,岚琪原本还担心着孩子的心,瞬间全变成了对玄烨的心疼,一言不发地伺候他洗漱更衣,作罢一切琐事,被玄烨捏着手时,才忍不住说:“年纪大了,别总出远门了,你在外头我提心吊胆。”
玄烨笑:“再跑几年,朕就安心在家陪着你。”
岚琪皱眉头:“还要出去?”
玄烨却没多大兴致,反而恹恹地说:“没法子,打仗要花钱,朕不能等事情到了节骨眼儿才忙,一切都要筹备起来,朕如今没有好的将才,不能再没有银子打仗。”
岚琪见事关国家,不敢多嘴,却又听玄烨说:“胤禵留在木兰围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之后若是传他身体如何如何,你不要当真,有什么事朕会亲自告诉你。”他轻声道,“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儿子历练历练,你纵然舍不得,可胤禵是块料,朕想他多多磨砺。”
“皇上看得起他,就好。”岚琪不愿干涉这些事,让玄烨歇着,吩咐底下人准备膳食,回来时玄烨随手翻着炕桌上的账册,头也不抬地问她,“朕去宁寿宫时,太后说你前阵子和宜妃吵架了?”
“说不上吵架,顶多算言语不和。”岚琪不屑,顺手整理桌上的东西,玄烨捏过她的手问,“她欺负你了?”
岚琪摇头,但经不住玄烨再三问,才简单地说了那天的事。
她并没有和宜妃吵,只是撂下几句话就走,可当时很多人看着,话传话就成了吵架。本是宜妃在景阳宫大放厥词,说岚琪吃斋念佛却差点把儿子的命送了,必然是永和宫里不干净,佛祖恼怒了。正好岚琪迟一步过去,全都听在耳朵里,她一时气愤,责备宜妃一把年纪仍旧口无遮拦,言辞之中不免显得她高人一等,宜妃当然不服气,但两人真没吵起来。
玄烨听了一脸冷色,轻哼:“她自己生了什么东西,也不仔细去看看。”说罢朗声将梁公公喊道跟前,吩咐他:“让火器营的人进宫见朕。”
  ☆、857你想做皇帝(还有更新
见玄烨有正经事要做,岚琪不愿再拿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烦他,赶紧伺候吃了几口饭,乾清宫里火器营的人已经在等了。圣驾匆匆而去,走不多久景阳宫送来东西,说是三阿哥从围场带回来的,荣妃给各宫都送了些,众人正念叨四阿哥怎么还没进来见娘娘,外头便说四贝勒和福晋一起到了。
岚琪再听胤禛说起十四的伤,母子念叨这些,毓溪便说既然景阳宫送来东西,她带弘时去替额娘道谢,儿媳妇带着孙子离开,岚琪嘱咐胤禛:“听说宋氏这阵子没少闹腾,你回家去好好与她说几句,家宅安宁方好。”
胤禛答应,可这些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压在心头很久的事,一直无人可以商量,母亲是他最信任的人,今天总算能说出口。
当岚琪听说太子受到袭击,险些死在火枪下时,想起方才玄烨急着去见火器营的人,可见他一直在查这件事,儿子这个知道真相的人,却到现在都没对皇帝坦白。
岚琪责备胤禛不该这样,胤禛却道:“可我答应了太子。额娘,我猜想太子他一定隐瞒了重要的事,若因为我而让皇阿玛对太子彻查,并牵扯出背后那些事。也许我不是在犹豫对太子的许诺,而是……我怕大风浪,因我而起。”
岚琪让自己冷静些,努力站在儿子的立场去思考这些事。她心里明白玄烨默认了胤禛的未来,纵然谁也没对他提过,他自己也坚守着养母的遗愿和自己的意志,想要成为一代君王,他正走在这条路上,果然还是被束缚了手脚,他想给自己留一世清名,又怎好让废储的风波,由他而起。
“这几年,额娘常对你说什么?”岚琪问。
“您说……”胤禛稍稍思量,试探着道,“江山为重。”
岚琪略欣慰,“不错,江山为重。可我也曾对你说,江山是你皇阿玛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见胤禛脸上不解的神情,她笑,“该有的正义你不能轻易颠覆,是江山重,还是承诺重,你心里很明白。可你想的却已经是自己的江山,而非你皇阿玛的江山。儿子,额娘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是心里想做未来的皇帝,才怕自己留下什么把柄遭后人非议,是不是?”
胤禛怎愿轻易承认,垂下脸道:“也是皇阿玛和额娘,要我旁观一切,别卷入是非。”
“是别卷入是非,一旦卷入了呢?”岚琪一脸正色,郑重地告诫他,“你现在要考虑的是你皇阿玛的江山,如何做臣子如何做儿子,你还不明白?十四看着糊涂,他可不见得就不如你。”
母亲拿自己和弟弟比,胤禛猛地抬起了头,但母亲的眼神毫不动摇,根本不在乎他的不服气,反是自己的眼神渐渐软下来,苦笑:“真难。”
岚琪自知话说的稍重了些,起身来扶着儿子的肩膀道:“坦荡荡地面对一切,任何时候任何境遇,都能让你挺直腰杆,额娘在宫里时三十年,就不难吗?这些道理,我从小就教你,可你好像忘了。”
胤禛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如今,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跟着你皇阿玛的脚步走,你是儿子,子随父有什么可丢脸的?”岚琪索性把那些话说出来,“照着你父亲说的走,保存你的本性,不要放弃你的抱负,待有一日自有一番天地,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就都是你自己的事。现在,好好跟着皇阿玛的脚步走,其他的不要多想。”
胤禛望着母亲,岚琪再劝他:“如这件事,你一五一十向皇上禀告,他怪你耽误事,是你活该,他之后再要你怎么做,你照着做就好。你管天下人对你指指点点什么?江山又不是他们的,这天下不是他们说了算。”
“额娘,您……”胤禛有些话想说,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他的母亲在深宫屹立三十多年,得丈夫宠爱三十多年,又岂是单单凭一张容貌,她低调不张扬的本质底下,有她待人处事的智慧。她不害人不坑人,可从来也没人能真欺负她什么;她不贪婪不奢求,但想要的一切,该属于她的一切,都牢牢握在手中。
岚琪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去吧,你皇阿玛才见了火器营的人,你们正好有话说。”
四阿哥去乾清宫时,九阿哥刚好从内宫出来,刚才免不了又和母亲大吵一架,五阿哥平日会帮着母亲数落他,但这次为了母亲和德妃翻脸的事,连五阿哥都觉得母亲不是,宜妃落得没立场,在儿子跟前又哭又闹,九阿哥受不了了甩手就走,老远看到四阿哥往乾清宫的方向,他跟了几步,果然见他进去了。
九阿哥派随身的太监去延禧宫打听,看看八哥还在不在,听说已经回府,他便匆匆离宫追过来,到贝勒府时,八哥正与几位门客说话,他在偏厅等了半天,胤禩才来找他。
“老四单独去乾清宫了,不知找皇阿玛说什么事。”九阿哥一脸急躁,还带着和母亲争吵后的火气,说起四阿哥,哼笑,“他如今像个闷葫芦似的,你看在围场里,他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这种人最可恶,指不定哪天就朝我们捅刀子。”
胤禩心里虽有防备,但眼下不该讨论这些事,既然他们的人的确是对太子出手了,就怕皇帝早晚会查出来,再者就是准噶尔部的事,方才与几位门客商议后,也有了主意,与弟弟道:“如今要紧的事,是为皇阿玛筹集作战军费,虽然这仗不知几时才能打起来,可若能为皇阿玛办妥这件事,功劳簿上可就没有别人的位置了。”
九阿哥闻言,一脸得意的笑容,嘚瑟地说:“要钱,还有人比得过我们么?”
胤禩淡淡一笑,只道:“你现在就去周旋这些事,火枪的事,我来盯着。这样两边都做好准备,皇阿玛一旦要银子,我们自荐办差,做得漂漂亮亮必然龙心大悦;至于太子遇袭,还要看会进展到哪一步,急不来。”
胤禟事事都听八哥的,说罢这些,他突然提到:“良妃娘娘和永和宫一向走得近,我真是挺奇怪的,她们俩有什么话能那么投机?如今皇阿玛对良妃娘娘又是淡淡的,太子冒犯她之外,难道不是德妃在背后捣鬼?”
八阿哥眼中掠过寒光,冷声道:“这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们就别管了,关心则乱。”
这一天四阿哥在乾清宫对父亲说了什么话,谁也不知道,九阿哥这边怀疑,太子那儿更怀疑,可胤禛离宫后就回家去,据说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更加惹人好奇。
是夜皇帝在储秀宫休息,贵妃下午突然收到皇帝的意思,让她置办几桌酒席为自己洗尘,宫内妃嫔一应列席,这不是什么难事,怪就怪在皇帝临时起意,总该有什么缘故。
酒席上,皇帝毫不避讳地说起了这次的事,几个年幼的阿哥们来敷衍,十八阿哥坐在佟贵妃怀里,嚷嚷着说十四哥浑身都是血,岚琪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可是皇帝却话锋一转,对宜妃道:“胤禟福大命大,太医说那一刀切在胳膊上,见肉见骨,再往下一寸,骨头就断了,保住性命不难,那胳膊大概就废了。”
边上胆小的妃嫔听皇帝说得血淋淋,连酒菜都不想动了,拿帕子捂着嘴,直觉得犯恶心。宜妃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都是今天和儿子们哭闹惹的,这会儿总觉得儿皇帝的话不对味。
玄烨却温和地说:“孩子受了佛祖保佑,是你我的福气,可朕实在无暇还愿,愧对菩萨。不如你明日起在翊坤宫小佛堂内设香案,为朕还愿可好?”
宜妃颤颤巍巍站起来,尴尬地问:“臣妾、臣妾该做些什么?”
玄烨微笑:“吃斋?念佛?大抵如此,朕明日请大师到翊坤宫指点你,就这么定了。”
“皇上……”
“都是为了朕和孩子,辛苦你。”皇帝笑悠悠看着她,根本容不得宜妃拒绝。
边上安嫔已噗嗤笑出声,谁都明白皇帝在为谁出口气,她故意端来一杯酒,敬给宜妃道:“只怕娘娘有阵子要不沾荤腥酒水,今晚不醉不归吧?”
宜妃气得直打颤,之前儿子不帮她,现在皇帝更当众打她的脸,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那乌雅氏就这么金贵,连几句话都承受不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怎能咽下这口酒,冷笑道:“这样还算什么诚心侍奉佛祖,我可不像某些人,只会装腔作势,关起门来不知做什么勾当。”
众人闻言皆变了脸色,佟贵妃坐在皇帝身边,更是不敢看他的脸色,可皇帝却不以为意,压根儿没听见似的,反招手对小十八说:“过来,皇阿玛给你尝酒。”
宜妃泪眼楚楚,朝上福了福道:“臣妾早些回去做准备,明日恭候皇上请大师来翊坤宫指点。”
眼看着宜妃不顾皇帝颜面扬长而去,一餐饭也没意思,众人尴尬地陪坐着,熬了半天总算是散了。
夜里玄烨歇在储秀宫,佟贵妃伺候他安寝时,忍不住小声问:“今晚的事,皇上不怕这样子,德妃往后难做?”
  ☆、858四贝勒府的秘密(三更到
玄烨用茶水漱口,又等贵妃送上热手巾擦脸,敷在眼睛上一阵松快,递还时,贵妃捧着自己的香膏盒子说:“皇上久不过来,这里只有臣妾用的,您不嫌弃的话,就抹一点儿吧,不然臣妾就去和嫔妹妹屋子里拿些您爱用的。”
“不必了。”玄烨自己挑些在脸上抹开,果然是贵妃身上一贯有的香气,他心里明白,既然难得在贵妃屋子里歇着,何必再惊动别人,谁都是要脸面的。
贵妃忙里忙外半天,总算坐停当,坐在床尾给皇帝捶腿,玄烨让她歇着别忙,贵妃却笑:“臣妾难得伺候您。”又道,“宜妃虽然嘴碎,可有她在,总是一份热闹,她这要是在翊坤宫礼佛不出门,只怕过年也没乐子了。”
玄烨不言语,贵妃见他不想提这个事儿,便岔开话题说:“臣妾和德妃姐姐说好,将来四阿哥再有孩子,让臣妾帮忙抚养。”
虽然没头没脑提起这个,但他们之间的确没什么话说,玄烨不想再冷场让贵妃难做,索性陪她聊了几句,说起四阿哥府里如今子嗣凋零,贵妃请皇上再多选几个新人送给四贝勒,四贝勒府里人虽不少,可比起别家,也的确不算多。
玄烨敷衍着,说到几时选一个孙儿给贵妃抚养,却是道:“不如等下一个孩子,不论男孩女孩,在府里养到两三岁,就送进宫来和你作伴,兴许这一送,他们府里就开枝散叶,更加兴旺了。”
贵妃自然高兴,谢过皇帝,之后说些家常话,两人一夜相安。
第二天,玄烨真的将永安寺的大师傅请到翊坤宫为宜妃讲解佛法,笑话传出去,五阿哥和九阿哥都没有颜面,五阿哥尚好,九阿哥在八贝勒府把永和宫上上下下都骂遍了,八福晋送茶进来,故意道:“九弟说话也小心些,别和宜妃娘娘一样,被皇上叫去侍奉佛祖。”
胤禩示意妻子别多嘴,等她走后,安抚道:“好歹没别的事,你现在去强出头,皇阿玛必然拿你开刀,袭击太子的事我们眼下还未脱身,这阵子无论如何,你要忍耐一些。”
九阿哥哼笑:“怎么什么事儿到咱们头上,都是忍耐。”说着又道,“今天老四没有上朝,说是病了,我看皇阿玛漠不关心,难道他知道缘故?”
胤禩也摸不透,但他已派人去调查,便道:“有了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此刻四贝勒府中,家里都习惯了一清早起来伺候贝勒爷出门上朝,今天眼巴巴地站了一院子的人,里头却传话说,贝勒爷歇着不去了,小和子往宫里送消息,说四阿哥染病不能上朝,家人听说后,侧福晋几人陆续来问安,胤禛却一概不见,窝在毓溪的屋子里,更是光躺着连本书都不拿。
毓溪应付了十三阿哥,回到屋子里来,嗔怪他:“你到底怎么了,连胤祥也不见一面?”
胤禛懒懒地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我试试看这么闲着什么也不干是什么滋味。”
“胡闹。”
“就今天。”胤禛微微一笑,眼底不知另藏了什么,神秘地对妻子道,“明天起我可就忙了,你别老催着我去这边那边的屋子里,我明天就住书房里去了。”
毓溪白他一眼:“怎么说话的?我催你做什么。”
胤禛心情不坏,忙拉过妻子的手哄道:“自然你几时想见我,就来书房,随时都成。”
毓溪问:“你不去上朝了?家里来客人呢?我进宫请安,额娘问我,我怎么说?怎么着,你打算把这一个家全堆在我身上?”
胤禛笑道:“把你轻狂的。”但正经吩咐,“你和侧福晋她们说一声,明日起没事别往后院去,往后那里一道门,人来人往不少,仔细撞见陌生男人,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到前头来,你们姐妹在前面待着就好。还有来书房时打发下人问一声,先瞧瞧我是不是在与旁人说话。”
毓溪听得云里雾里,胤禛却凑在她耳畔轻声说:“这阵子,我要秘密给皇阿玛办差,外头看着自然是养在家里赋闲,往后他们闹出任何事,咱们都不掺和。”
“既是这样,我当然听你的安排。”毓溪想了想又说,“别人怎么闹,我们一向不管,可十三十四的事呢?小宸儿的事呢。”
“有皇阿玛和额娘在。”胤禛话音才落,门外侍女请福晋出去说话。
毓溪出来,听说毓庆宫派人来请四阿哥进宫说话,她转达给丈夫,不多久亲自带着下人来见毓庆宫的人,客地说:“麻烦这位公公回禀太子,四贝勒病得不轻,这阵子都不能出门吹风,若是有什么差事我能做的,请太子爷不要客气,若不然,还请太子吩咐别的兄弟才好。”
原原本本的话,传回给太子听,他急得在屋子里踱步,太子妃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几乎都习惯了丈夫这无头苍蝇般的焦躁,渐渐的已不再为他着急,仿佛接受了未来的安排,心如止水地等待着搬出这豪华的殿阁,可太子尚不知,已经连妻子都放弃他了。
那之后的日子,皇帝忙着应对准噶尔部,终日无暇。朝中许久不议论军事,又接连失去大将,果然一切重新捡起来有些艰难,八旗子弟已远不如二十年前勇猛善战,大多都是没经历过战事的新兵新将。为防止策妄阿拉布坦随时来犯,天虽渐冷,三军操练却如火如荼,皇帝隔三差五亲赴南苑检阅,地方大军也集结待命。皇帝带着大臣与皇子,趁此机会,势将大清新军重新整顿,调换将士官员,好预备随时到来的战争。
而一提打仗,总是人心惶惶,女人们最怕遇战事,加之宜妃为皇帝在翊坤宫内礼佛还愿,那日大师指点,要九九八十一天,宫里为此寂静了好一阵子,直到大雪纷扬的腊月,才终于再见宜妃。而她受此挫折,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神,最热闹的人没了声儿,正如贵妃所说,今年过年,少了很多乐子。
转眼已是康熙四十六年,腊月时因大雪封路,已然伤愈的十四阿哥没能赶回来过年,正月头上才匆匆辗转回到京城,可那时候皇帝已经准备起驾第六次南巡,十四阿哥在宫里住不过一夜,和母亲说不了几句话,第二天就跟着父亲南下去了。
岚琪只记得白白壮壮的儿子晒成了古铜色,几个月不见,更壮更结实,说话声如洪钟,环春说:“大概是在草原辽阔,隔开一些说话就要用喊的,十四阿哥在那儿把嗓门都练大了。”
“晒得那么黑,我都要不认得了,这也不是大夏天,他这是天天在外头跑吧,不然怎么能晒成这样。”岚琪哭笑不得,说起大儿子,道,“再看看胤禛,倒像个白面书生了。”
四阿哥自从秋天称病后,就几乎不在朝堂出现,旁人只知道他时常在家里接待僧侣和学者,一派修身养性专心参禅的架势,而别人却忙得脚不沾地,皇帝腊月突然要南巡,正月就走,为了筹备南下一路的事宜,根本无心来管四阿哥到底在做什么。
如今皇帝启程南下,此行诸多目的,治水仍是重中之重,再者筹备军费,沿途检阅各地驻军,从大阿哥、太子,到十四阿哥,鞍前马后随着皇帝东北西走,毫无往年游玩的兴致,而八阿哥与九阿哥,早就为父亲“化缘”做下准备,皇帝心中明白里头的缘故,只管装聋作哑,先筹备军费要紧。
这一走,五月末才刚刚回京,紧跟着六月巡幸塞外,七月八月在蒙古各部落走一圈,忙忙碌碌的一年眼瞧着就要过去,九月回到京城时,岚琪再见皇帝,只觉得一路风尘催白了他的发鬓,玄烨也总算惦记休息一阵子,领着岚琪几人,到畅春园安养生息。
这年京城下第一场雪时,毓溪与十三十四家的福晋一道结伴来向岚琪请安,来时良妃正在瑞景轩坐着,她们合力缝制新的襁褓,见儿媳妇们来,岚琪便推手说:“我们有些眼花了,你们来缝几针。”
十四福晋道:“这可是为八贝勒府里的张格格准备的?”
良妃笑道:“说是正月就要生了,我也是头一回做祖母,想给孩子缝个襁褓。”
岚琪说坐得腰疼,要和良妃出去散散,便拢了大氅在院子里赏雪,妯娌几人瞧瞧外头,十三福晋轻声道:“听说八福晋天天往道观里去,给那位张格格烧香祈福,还真是难得,那会子不是还传说,八福晋虐待妾室,害她小产吗?”
毓溪一副长嫂的姿态,在弟妹脑袋上轻轻点了一指头:“额娘不爱我们嘴碎,你们小心说话。”
可两位年轻的弟妹却没那么多顾忌,十四福晋更是对嫂嫂道:“您别见怪,我们是想,若那什么道观真那么灵验,四嫂何不去求一求呢?”
毓溪一怔,心中虽难过,但知道弟妹们都是好意,便玩笑着说:“你们倒是多生几个,四嫂若实在没缘分了,你们生了过继来四哥家里可好?”
  ☆、859八阿哥添子(还有更新
听得嫂嫂这话,年轻的小妯娌们想起些没羞没臊的事,他们在一边儿的年纪,彼此又亲近,不免嘻嘻哈哈起来,毓溪反而脸红,嗔怪道:“好好的这是笑什么?”
屋子里有笑声传出,越发显得屋外落雪无声,岚琪和良妃不约而同往里头看了眼,良妃道:“我和你初遇时,比她们还小些了吧。到底孩子们有福气,投在富贵人家,生来就是享福的命,在家做小姐,出嫁做福晋,还遇上你这样好的婆婆。”
岚琪且笑:“都是好孩子,我这个婆婆怎好让她们比下去。”
良妃道:“果然正经人家出身的好。”
岚琪笑问:“这话怎么说的,八福晋还是王府里的小姐呢。”
良妃将大氅拢一拢,这落雪虽无声,天却着实得冷了,如今越发有年纪,身上总是发冷,想她一个心冷如冰的人,本就该觉得天地万物都是冷的。此刻更是幽幽道:“那孩子总比她们缺了些什么,如今更是神神叨叨,迷信上了一个老道士,总是给我送些丹药,也不知她自己吃不吃,那些东西我让太医瞧过,虽吃不死人,药性太强,时日久了身子便是中干外强。”
岚琪浅笑:“可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不是在担心她?”
良妃冷然道:“我担心她?只是不想她横生枝节,坏了好事。”
岚琪不再言语,她就是不明白,良妃到底在追求什么,她和皇帝很默契,那是与玄烨和自己之间完全不同的默契,若说玄烨在下一盘棋,自己充其量是个看客,仿佛觉禅氏才是真正与皇帝并肩作战的人。
此时胤祥的福晋从门里出来,笑悠悠说:“额娘,站久了冷,您和良妃娘娘进来吧。妹妹说她今天身上带银子了,我和四嫂打算赢过来,一会儿让奴才去城里买好吃的,今天瑞景轩里添几个菜可好?”
岚琪笑道:“你们总欺负她,下回她就不跟你们玩儿了。”
如此,婆媳几人并良妃玩了一下午的牌,夜里皇帝过来用膳时,桌上有平日不见的新鲜东西,是傍晚赶着从城里买来的菜肴,自然底下奴才都试吃过没有问题,才会呈送到皇帝面前。
玄烨听得缘故,笑话岚琪:“连儿媳妇的银子,你也不放过?”
岚琪睨他一眼,端一碗汤给他让暖暖胃再动筷子,笑着:“她们从我这儿拿走的,还少吗?我现在还后悔,当年没再多从慈宁宫拿些好东西,那时候心满意足地乐呵呢,心想都是我的了,如今才明白,不过是转一道手,压箱底的都快拿出来了,将来孙媳妇进了门,只怕祖母囊中羞涩。”
玄烨不理睬她,自顾自喝汤,岚琪等了半天不见皇帝有反应,丢开手里的筷子不伺候了,拿帕子抿了抿嘴干坐在一旁,等玄烨抬头见这光景,无奈地笑道:“你要什么,朕都依你还不成,你这么贪财,儿媳妇们可知道?”
岚琪笑悠悠道:“过年想给儿媳妇们都赏一对玉镯子,皇上这儿有好的吗?”
皇帝便骂梁总管嘴不严,他前日刚从云南得了一批玉镯子,还没打算放下来,岚琪这就盯上了,梁公公陪笑着,还说要不要他立刻派人回宫去拿,被玄烨好一顿说,说笑间,玄烨胃口大开,城里的食物又新鲜可口,他近来胃口大不如前,今天却进了不少。
膳后环春说外头积雪了,难得第一场雪能积起来,两人站在屋檐下看白茫茫的世界,好说说话消食,岚琪不由自主觉得一阵寒战,玄烨察觉到,抖开大氅把她裹入怀中取暖,在她耳畔说:“老来为伴,是不是就这样?”
岚琪心中虽暖,可这一晚却有让人悲伤的消息传来,她积古的阿玛额娘,已都在垂暮之年,乌雅夫人今年入秋后甚至就一日不比一日,岚瑛已是天天在娘家伺候。那晚岚琪和玄烨下棋解闷时,环春一脸忧愁地进来说:“瑛福晋传话进来,说老妇人不行了。”
岚琪闻言,将指间一颗白子收入掌心,一时神情怔怔的,不知想开口说什么,手虽握成了拳头,可还在微微颤抖。玄烨伸手来握着她道:“去看看吧,在园子里出入容易,明日一早,朕把胤禛叫来护送你。”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玄烨怀抱着她始终没松开手,岚琪记得夜里看雪时他说,老来为伴便是如此,想想他们都老了,父母安能不老,母亲便是自此离去,也是带着福气走的。一时心安些,总算踏实睡过半夜,玄烨见她安稳,也就放心了。
隔天一早,皇帝就把胤禛找来,要他私下带着岚琪回一趟娘家,自然派出大批侍卫暗中保护,但出行务必谨慎些,不要让别人知道。事情虽突然,胤禛也算安排得妥帖,将母亲安全送回娘家,之后又安全送回畅春园,园子里和宫里的人都未察觉,等她们知道这件事时,德妃娘家的母亲已经没了。更让人唏嘘的是,他的父亲似乎难舍爱妻离世,乌雅夫人身后事不久,老人家也缠绵病榻,腊月里安安静静地离了去。
虽然岚琪已是做祖母的人,大孙女念佟都是大姑娘,在她当年入宫的年纪了,可承欢膝下做女儿,父母犹在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份寄托。如今双亲双双离世,而她从未尽过孝道,这时候要她打起精神来与宫里人一道过节,难免有些强人所难,众人见永和宫蒙了一层悲伤,也都各自识趣,不大来叨扰德妃。
唯有玄烨体贴,时常来陪岚琪说说话,她也不愿玄烨操心,渐渐放下悲伤,一切如旧。
转眼已在康熙四十七年正月,毓庆宫里妾室唐氏临盆的日子,那么巧宫外八贝勒府的张格格也要分娩,倒是双喜临门。女眷们聚在宁寿宫等好消息,毓庆宫的先传来,说生了个小闺女,太后念了声佛道:“但愿这小姐姐给她叔叔家带个弟弟来,胤禩家里实在可怜。”
不知是太后许愿灵验,还是八福晋日日在道观里磕头祈福感动了神明,张格格这次一举得男,八阿哥府里婚后多年,总算听见小孩子的哭声,好消息传进宫里,太后便催着良妃道:“赶紧向菩萨还愿去吧。”
佟贵妃一向与良妃交好,便说陪她一道去,更喊上岚琪和嫔等人,姐妹们从宁寿宫逶迤而来,途径毓庆宫时,见门前有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可所有人脸上都绷着神情,不见一点生气,明明添了女儿是好事,却没有人敢露出笑脸。
佟贵妃轻叹:“好好的福气,也要折腾没的。”
毓庆宫里,太子妃刚刚去看过唐氏和新出生的孩子,转来书房,见太子正伏案写着什么,她再提了一遍唐氏生了个女儿,太子抬起头皱眉道:“生便生了。”
太子妃朝桌上看了眼,问:“你在写什么?”
胤礽不耐烦地说:“皇阿玛问我们要的治准噶尔部的方略,我给忘记了,明儿一早要呈送呢,你别烦我了。”
太子妃见他这般,福了福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前时,又回头望一眼丈夫,心底一片寒凉,他还在挣扎什么呢?皇帝年末时把他手头的事全部都卸下了,他还把自己当太子吗?
她走开没几步,有宫女迎上来禀告,说八贝勒府添了小阿哥,问太子妃是否要准备贺礼,她清冷地一笑:“照规矩就是了,再不济,毓庆宫的体面也还要撑下去。”
此时的八贝勒府,前来贺喜的人几乎要把门挤破了,胤禩在朝中结交甚广,一向人缘极好,如今终于开枝散叶,谁都赶着来巴结一下现下最受皇帝重用的八阿哥,胤禩疲于应付,还没好好去看过他刚出生的孩子。
这会儿应付不过来,问八福晋在哪里,下人尴尬地说:“福晋抱了小阿哥回她的屋子,再不肯出来了。”
胤禩眉头一皱,索性让管家先应付,匆匆往内院来,但见妻子的屋子房门紧闭,侍女老妈子都站在外头,他推门而入,见妻子正跪坐在摇篮边,双目红肿满面是泪,扶着摇篮哭道:“好孩子,额娘等你好久好久了……”
胤禩本想进去问她,为什么擅自做主把孩子抱过来,可是一见这情景,又狠不下心,退出来掩上门,吩咐下人:“你们好好照看孩子。”
话音才落,管家急匆匆跑来说:“贝勒爷,直郡王和三阿哥到了,毓庆宫的赏赐到了。”
胤禩不得不迎出门去,将两位兄长迎到正厅,三阿哥笑道:“进门这架势,可把我吓了一跳,要不是想你好容易得个儿子,还真想不通呢,不就是生了个孩子吗?”
胤禩尴尬地笑:“说来惭愧,这么多年了。”
大阿哥口是心非地笑道:“之后开枝散叶,且等着人丁兴旺,我们从宫里来,听说皇阿玛已经赐了名字。当然啦,还不知道是否确切,说是给孩子起名弘旺,可见你府里好的时候,在后头。”
  ☆、860老爷子总要死的(还有更新
“都是托皇兄们的福。”八阿哥一时谦虚,说话也没太在意,三阿哥便哈哈大笑,道,“傻子,生儿育女的事,怎么好托福我们?若是与我们相干,天下岂不是乱了?”
说着便要看看小侄儿,胤禩笑得尴尬,自己果然是忙得有些糊涂,又想正好以这个为借口,能让妻子别再独自守着孩子,她神神叨叨的模样,叫人看得心里发憷。便欣然答应,引着二位兄长,去看一看他好容易得来的儿子。
但小孩子出生不久,他们这些粗大的男人,什么也不懂,虽然家中都有孩子,几时轮到他们费心照料,看到棉花似的小婴儿,连下手抱一抱都不敢。只是见这孩子天庭开阔,便夸赞是有福之人,之后在别处歇着,又有其他大臣到访,众人且坐着一起说说话。
而大阿哥来,另有目的,近来他和老八虽往来不多,可并没有真正撕破脸皮,家中福晋时常往来,张格格这次有身孕后,大福晋没少照应,兄弟俩的关系不怎么样,两府之间看着却很热络。
这会儿大阿哥借口有事儿要先走,让三阿哥与几位官员继续吃酒,众人起身相送,胤禩亲自将大阿哥送到门外,没想到与大阿哥独处时,被问:“听说弟媳妇有相熟的道长?”
胤禩心里有些提防,且道:“只是她经常去烧香,相熟也不至于。”
大阿哥道:“家里最近有些闹腾,你几位小嫂子总说撞见不干净的,庙里大和尚我也请过了,总是不消停。心想或许他们不是一个道上的?想麻烦弟妹替我问一问,或是请寄几道符,好让我贴在家里镇宅。”
胤禩嘴上道:“这个不难,过几日让您弟妹亲自请到府上去。”但心里却犯嘀咕,这种事何必在他们家转一道手,女眷们自己走一趟,比什么都强。
兄弟俩在门前分别,胤禩回身时,却见三阿哥也出来了,他迎上去问怎么要走了,三阿哥道:“皇阿玛明日问治准噶尔部的方略,我怕今天吃多了酒明天说不清楚,老爷子如今脾气不比从前了,也不给咱们脸面,看不顺眼当庭就骂,前几天四阿哥又被他责备,训得龟孙子似的,想想真憋屈。”
胤禩称是,便客气地送走三阿哥,之后九阿哥十阿哥过来,总算有人帮着他应付客人,到夜里家中才安宁,时不时听见婴儿啼哭,让疲惫的胤禩也露出几分笑容,他桌上正摆着几篇文章,都是明日要呈送给皇帝看的治准噶尔部方略,这回每个皇子都有份儿,明天皇帝看过后,孰优孰劣当场就能见分晓。
胤禩必然没什么担忧,两个弟弟却不擅长这些,他已派了几位门客帮他们把关,此刻粗粗看着,总算能唬人。他在稍稍添几笔,吩咐他们:“再誊抄一份吧,我添加之处务必背熟,整篇都背下来才好,皇阿玛精明得很,明天问话时你们但凡支支吾吾,他就知道另有枪手了。”
十阿哥在门前剥核桃吃,将手里的壳儿拍干净,急匆匆过来拿了,胤禩蹙眉,无奈地叹:“那是胤禟的。”
九阿哥过来接过自己那一份,正好传来婴儿的哭声,他笑道:“这小子,嗓门那么大,将来一定有福气。”
胤禩笑笑不语,把自己那一份方略拿出来,再看了几遍记在心里,也着手另誊抄一份。他好了,九阿哥也好,十阿哥还在磨蹭,两人便到一旁说闲话。隐隐听着婴儿哭声,九阿哥轻声问:“八嫂是不是不能再生养了?”
他们兄弟间,也不必隐瞒什么,胤禩颔首道:“她身子不好。”
九阿哥便说:“也好,将来您再要册立太子,能看准了苗子,别像皇阿玛似的,生了个嫡子了不得了,现在却成了麻烦。”
胤禩淡漠地说:“你想得太远了。”
九阿哥冷笑:“老爷子有年纪了,这阵子太医就没断过,再强的身子骨也有老的那天,他真要死了又不是我们的错,可这江山总要有人继承下去。”
胤禩微微皱眉,往外看了眼十阿哥,见他还在誊抄背诵,才与弟弟继续道:“到底是我们的阿玛,盼他长命百岁才好,你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
“什么阿玛,他可没把我们当儿子。”九阿哥愤愤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那些小的才是他的儿子,你看他现在出入都带着小十八,丁点儿大的小东西,宝贝得跟当年太子似的。那些个狐狸精生的,才是他的儿子。”
忽听得外头十阿哥又“啊呀”了一声,胤禩赶紧出来看,果然十阿哥又抄错字了,干干净净一片文章里,要涂黑几个墨点,谁会把这种东西呈送给皇帝,看看边上抄坏了七八本折子,十阿哥把笔一撂,骂道:“我几时写过这么长的折子,烦死个人了。”
胤禩却把这份递给他,温和地说:“继续写下去吧,这样看着才像是你写的,倒也不错。”
九阿哥也觉得有道理,让弟弟再耐心些,他突然想起来,问八哥:“十四可有来问过你,他现在出入理藩院,倒是比我们还了解蒙古各部,阿灵阿那个老东西,十弟这嫡亲的外甥不帮,有什么事,只管先告诉十四,都快成乌雅家的奴才了。”
胤禩笑道:“可十四不也立刻来告诉我们了,眼下挺太平的,你不要总是诸多不满,十四身份本就尴尬,能这样对我们,算不错了。”
十阿哥拿笔蘸饱墨汁,哼笑:“八哥您总不会因为他救了您一次,一辈子都让着他吧?”
胤禩看看兄弟两个,没有言语。
隔天一早,乾清门听政后,以太子为首,大阿哥到十四阿哥,所有成年的皇子乌泱泱地站了一屋子的人,分别递送上各自所写的治准噶尔部方略,皇帝一篇一篇看过去,就要小半个时辰。
阿哥们先头在乾清门听政站了一早上,这会儿又跟着傻站,如十阿哥,早就不耐烦了。
梁公公带着太监伺候在外头,竖起耳朵时时刻刻听着门里的动静,上回皇上把四阿哥骂得狗血淋头,他没来得及禀告给德妃娘娘,这次生怕又出什么事,一时一刻都不敢耽搁。
永和宫里,岚琪穿戴整齐要去宁寿宫,一会儿侍奉太后到毓庆宫看望新出生的孩子,这些年太子虽不如意,但后宫对待东宫的态度,从未改变,太后很好地起到了协调的作用,有她还看重太子,旁人也不敢轻易怠慢东宫。
她刚到门前,就见梁总管的小徒弟跑来,岚琪笑道:“又有什么新鲜事儿?”问着话,才想起今天皇帝要问儿子们要紧事,那小太监则说:“皇上刚才夸十四阿哥了,还让十四阿哥开春跑一趟蒙古。”
岚琪嗔怪:“这事儿急着来告诉我做什么,你师傅太小心了。去告诉梁总管,我不要知道这些事,只要皇上动怒的时候来与我说,不论是对哪位阿哥或大臣,我关心的是皇上的身子。”
那小太监呆呆地听着,岚琪叹气,怕他又传不准确,让紫玉跟着走一回,便转身往宁寿宫去。
不久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毓庆宫,太子妃带着诸位侧福晋侍妾在门前跪迎,而后搀扶太后进门,岚琪与佟贵妃结伴走,悄悄将毓庆宫打量了一番,这里没事儿她们从不来,都记不得上回踏足是什么时候,只觉得和从前的印象一样,角角落落都富丽堂皇,纵然毓庆宫建成多年,也没有陈旧的痕迹。
佟贵妃在岚琪耳畔说:“我听说毓庆宫的开销,够宫里好几位娘娘的了?”
岚琪摇了摇头:“我没算过,毓庆宫与咱们,一向是分开的。”
众人在暖阁里围坐,逗着孩子说着家常话,太子妃没有了从前张扬的精神气,可待人接物还是那般高贵从容,岚琪至今还记得玄烨曾说儿媳妇是个好孩子,看在她的面上都不会太亏待了太子。
心中唏嘘时,门外有下人匆匆来请太子妃,她尴尬地辞过太后到门外,岚琪正好坐在最外头,她不经意地转过脸瞧,正好扬风掀起门帘,露出太子妃沉重的神情,不知她在说什么,岚琪很快就转过了目光。
等他们从毓庆宫散了,伺候太后回去歇着,再与佟贵妃出来时,却是佟贵妃手底下的人来说:“回禀娘娘,乾清宫那儿散了,诸位阿哥已经出宫。今天万岁爷夸了十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还有四阿哥。”
佟贵妃笑骂:“我只问你四阿哥,你却最后才讲,非要急死我不成?”
岚琪有些讶异,佟贵妃则道:“上回胤禛到底做错什么了,被皇上那么训斥,你这个做亲娘的一点儿都不心疼吗?传了好几天你都不闻不问,我可看不下去,胤禛是姐姐的命根子,她不在了,你又不管,我可不能让他白白被皇上欺负。”
岚琪失笑,且道:“是我额娘和阿玛相继离去,我心里难受,根本顾不上那孩子了。反正皇上还能骂他,好歹没不管不是,骂一骂这不就是长进了?”
她们本不多事,可那小太监却说:“今天太子惹怒了皇上,听说那桌子拍得震天响,外头的人胆都吓破了。”
  ☆、861小两口吵架(三更到
岚琪与佟贵妃面面相觑,贵妃吩咐:“知道了,你们别到处嚼舌头,下去吧。”
可这会儿梁总管的徒弟却急急忙忙来找德妃娘娘,说皇上动了气,问娘娘是否去乾清宫,贵妃在一旁道:“过去瞧瞧吧,这阵子他身体总不大好,必然是去年在外头奔波了一整年给累的,我们说话他也不肯听,你还能说几句。”
“皇上总说这两年精神还好,才要各处走一走,该劝的我早就劝了。”岚琪轻轻叹,问那小太监乾清宫这会儿什么光景,听说有大臣等着面圣,她自觉不便在此刻前去,吩咐梁总管仔细些,便罢了。
之后回到永和宫,胤禵来请安,才知道皇帝发怒,并非是太子的平准噶尔部方略写的不好,而是从前由太子经手外调的官员,被弹劾贪污*,数额巨大,惹得圣心震怒。可是问起太子,他竟然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调配过什么官员,更不要说监督什么贪污之事,皇帝这才动了气,骂太子浑浑噩噩,自然其实把其他阿哥们也带进去一道骂,书房里跪了一地的人,胤禵此刻抱怨:“我才被皇阿玛夸了呢,结果陪着跪了半天,冤死了。”
岚琪道:“你皇阿玛自信大清官员都在他脑袋里,他当然容不得你们糊涂,不要看着太子受责备你们就沾沾自喜,知道了吗?”
胤禵嬉笑答应,牛饮了面前的茶水,急着应个景就要走似的,岚琪问他去何处,胤禵奇道:“当然去八贝勒府,八哥终于有儿子了,我得去吃他几天酒。”
“你……”岚琪想问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笑着让儿子把她的礼物也顺道带去,没再多说什么。
实则岚琪不是反感儿子与八阿哥走得近,想想她还和良妃形影不离呢,而是好奇这小子,这两年明明吃了不少苦,风里来雨里去地为皇帝办差,瞧着真是变大人了,可他转过身就又满身孩子气。有时候岚琪觉得自己看不透小儿子想什么,可他能拼命为父亲分忧,能尽心在自己膝下承欢,忠孝两全的好儿子,还有什么可叫人担心的。
而这天,皇帝虽然在乾清宫大怒,可只与太子一人相关,众阿哥散了后,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八阿哥府里添了儿子,在皇帝发怒前,还好好地跟他说,给小孙子起名弘旺,盼着胤禩子嗣兴旺。当着兄弟们的面,胤禩占尽了风光,兄弟们出了宫,便闹着讨酒吃,难怪十四阿哥去见过母亲后,就立刻急着出宫去相聚。
八阿哥府里要摆几天流水席,八福晋也终于不再守着孩子,把他送回张格格那里,喜气洋洋地来和丈夫一道应付宾客,今日只有兄弟们来相聚,明日小阿哥洗三时,各府福晋才会前来,虽然自家兄弟,八福晋还是仔细写了请帖派人挨家挨户送去。
四贝勒府里,胤禛还未回来,八贝勒府的喜帖已经送到,送进来时钮祜禄氏刚从花房泡了茶过来,便顺手接过送进去给福晋,但屋子里静悄悄的,侍女们都在外等着,钮祜禄氏便也留下她的人,独自捧着茶和喜帖进门。果然见福晋一人坐在窗下,等她走近时,察觉有人来的福晋匆忙拿帕子擦拭眼角。
“福晋,是八贝勒府的喜帖。”琳格格递上喜帖,见福晋眼圈泛红,她立刻便转身,佯装侍弄茶水。
“可笑……”毓溪却根本没有展开喜帖,随手就扔在一旁。
琳格格端茶放在炕几上,弯腰去捡那喜帖,却听福晋说:“烧了吧,我不想看见。”
“是。”她没有问为什么,拿着喜帖到炭炉边,不多久就把喜帖烧成了灰烬。她进门这些年,也算明白了,虽然当年的事至今没有结果,可风言风语听了不少,矛头都指向八福晋,真真假假也无从分辨,可福晋心里似乎是认定了。
“明日能不去就好了,平日里装着客气,我已经很难受,还要假惺惺地去恭喜他们?”毓溪冷笑,揉着额头靠下去,吩咐道,“琳儿你歇着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琳格格不敢多嘴,唤侍女把炭炉换了新的,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刚刚出门就看到侧福晋和宋格格过来,李氏问她:“福晋身子不好吗?我们想进去问候一声。”
琳格格道:“福晋歇着了,晚膳时若精神好,妾身去西苑请您过来。”
一旁宋氏哼笑:“如今咱们府里的事,都要琳格格说了算吗?怎么不向贝勒爷或宫里德妃娘娘求个恩典,给你个侧福晋的位份?”
琳格格不以为意,请侧福晋先回去,李氏识时务,转身便要走,宋格格却嘀嘀咕咕说:“我说没事儿吧,姐姐非要来。福晋还能有什么事,必然是为了弘晖,总是隔些日子要悲伤一阵,没完没了的,我们俩若也这样,这府里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宋格格。”琳格格突然跑到了宋氏的面前,严词厉色地对着她道,“还请你说话小心些,别忘了府里的规矩,别忘了自己的尊卑。”
宋氏勃然大怒,指着钮祜禄氏骂道:“小妖精你算什么东西,害了我的女儿,还有脸在这里对我颐指气使的?”
琳格格毫不畏惧,严肃地说:“这里是正院门外,我不想和你吵架,你想吵架我们换一个地方,你欺负我污蔑我,我可以忍,我就是容不得你对福晋不敬。可吵起来打起来,撕破脸皮摔了东西,闹到上头去,问贝勒爷也好,问德妃娘娘也好,宋格格,你觉得贝勒爷和娘娘会容你对福晋不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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