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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

_72 阿琐(当代)
说话间,有皇帝身边的人来问候几位娘娘,宜妃这会儿装得大度得体,但人一走,就横眉竖目地将自己的人找来,问下一站往何处去,听说是到扬州,不免轻哼:“三月烟花下扬州,皇上真是挑着日子来的,路边的花花草草,当然比宫里的新鲜了。”
众人面面相觑,待从宜妃这里散了,退出来时,正见和贵人与觉禅贵人一道陪着佟妃娘娘散步,僖嫔敬嫔几人上前来请安,等佟妃走过,敬嫔拉着僖嫔道:“这和贵人也怪可怜的,皇上若是再觅得新人带回去,还能有她什么事儿?如今世家女子,难道真的比不上江南美色?那密贵人如今,还欺负你吗?”
僖嫔现在的日子滋润太平,旁人的事与她不相干,且小王氏和死去的那个天壤之别,她对汉家女子的偏见也早就没了。小王氏温柔谦和又体贴人,若是其他江南美人同是如此,难怪皇帝乐得她们在身边照顾,倒是那些世家女子,骨子里生得骄傲气性,皇帝见了必然也烦。
敬嫔则唏嘘:“你说德妃娘娘为什么不来,白白地让惠妃捡了便宜,这要是她真的复出了,咱们这两年没好好对待她,会不会被记恨?”
僖嫔懒懒地说:“总不见得大过德妃去,咱们操心什么。”
而此时深宫里,岚琪并不知自己隔了千里还被人念叨,但皇帝两三天就给她送来书信,出门才一个月,永和宫里书信已厚厚一摞。玄烨累时仅仅几句问候她好不好,精神好时,则洋洋洒洒几页纸来叙说他遇见了什么事,甚至不吝在信中继续埋怨岚琪不陪她南巡,这一个月彼此分明不在身边,却又仿佛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那日与荣妃在景阳宫闲坐,三阿哥问候母亲的书信送到宫中,荣妃让岚琪给她念了信,知道皇帝就要取道苏杭,荣妃啧啧:“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事历历在目,如今物是人非,皇后都过世好些年了。不知道皇上故地重游,会想起我们哪一个来。”
岚琪静静地听着,荣妃又道:“从前嘴里老念叨要长岁数长岁数,实则心里是仗着自己年轻的,现在想来真是荒唐,有时间做那种无聊的事,应该更好好珍惜青春才是。”
“姐姐感慨感慨就罢了,没得真伤心,世上哪一个人不会老,能老去才是福气,多少人英年早逝,多少孩子连青春都没见过?”岚琪神情宁和,笑着,“我们是有福的。”
荣妃心情略好些,但又道:“听说这一路,是惠妃主事,像模像样的又见了从前的光景,你说她回来后,会不会东山再起?”
岚琪不以为意:“宫里的事,谁做都一样,皇上没有后顾之忧就齐全了。但至于她,我看未必,不过是跟出去的人里头,就她做事还能让皇上放心,毕竟佟妃和宜妃,都是富贵命,总不能指望她们。”
荣妃却因佟妃想起和贵人来,啧啧不已:“漂漂亮亮的人,性子也好,皇上怎么就不喜欢,这下去了江南,更没有她什么事了。”
对此,岚琪不言语,她的有所为有所不为都在心里,到底如何看待这一切,她自己明白就好。荣妃却喋喋不休,将宫内妃嫔数了一遍,感慨如今人丁兴旺,想当年她和端嫔战战兢兢陪在皇帝身边时,六宫空荡荡的,只有太妃太嫔们的哀怨。
此时又有人进来传话,说三福晋身子不爽,请娘娘派太医到郡王府去,荣妃不耐烦地打发了人,与岚琪抱怨:“怀个孩子,就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天天派人来差使我这个差使我那个,她若有你家毓溪十分之一的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岚琪心中却想,人无完人,她家毓溪偏偏身体不好不能多生养,果然每个人的福气和运气,都不同。那之后从景阳宫回去,便惦记儿子家里的事,毕竟他不在家,自己该多多关心,幸好毓溪持家有道,四贝勒府里便是才失了个孩子也相安无事,总算叫人放心。
本以为直到皇帝回来的日子,都能清清静静地度过,不想三月下旬时,岚瑛急匆匆进宫,竟是一进门就掉眼泪,拉着姐姐说:“我不要和阿灵阿一道了,姐姐快让他休了我。”
岚琪当是阿灵阿在外头寻花问柳惹怒了妹妹生气,想劝几句息事宁人,不料岚瑛却说,是皇帝到了江南,在那里肃贪,隔着千里震动了京师百官。原来江南虽富庶,但要仰仗朝廷庇护,岂能不多与京畿大臣往来疏通,文武百官之中鲜有干干净净的,他们家更是从中捞了不少油水,现下阿灵阿正天天在家烧书信,更四处筹款不知要补什么空缺,岚瑛哭着说:“他就差打我的主意,盯上那些嫁妆了。”
“到底缺了什么银子,要那么多?他做什么了?”岚琪听得心惊胆战,皇帝早年肃贪,虽然到最后不了了之,却也把朝廷大臣们唬得够呛,如今隔着千里震撼京师,显然也是有意为之,阿灵阿他们最最洞悉皇帝的意图,若非险峻不可避,不见得会如此紧张。
岚瑛恨恨:“他们家的人头俸禄,怎么撑得起那么大的家宅,我早就知道他们不干净,明着暗着劝过几次,他总是敷衍我,背地里必定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到处捞油水,我真是管不住他,也不想和他过了。”
岚琪唯有劝说:“夫妻本该同舟共济,他有错,你也该与他一同担当,难道那些金银带来的安逸日子,你没有过着?”
“姐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若是阿灵阿真犯了事,我就要跟他一道下大牢去了。”岚瑛可怜兮兮地看着姐姐,岚琪算是明白了,妹妹哪儿是来跟自己闹要和阿灵阿分的,她是来搬救兵,想从自己这里帮一帮阿灵阿,可是她不懂这些事,唯一明白的是,皇帝对贪污恨之入骨,皇亲国戚中不少人为之付出性命,如今八福晋的阿玛,当年也是栽在那上头。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岚瑛也不藏着掖着了,低头扯弄着衣摆,抽抽搭搭道,“一大家子人,孩子也小,我跟着他怎么都行,孩子们怎么办?”
提起孩子,岚琪便心软了,将环春唤来,去翻出她的体己来,塞给妹妹道:“拿去补亏空吧,我这里也不多,都是备着给孩子们的,但如今太后那儿承担下温宪的婚事,底下几个还小这两年用不上,你先拿去。”
岚瑛却怯怯看着姐姐,惶恐不安地问:“银子总有法儿补,我不是来跟您要钱的,我怕万一阿灵阿犯了事,就算补了银子也没用的话,姐姐,我该怎么办?”
岚琪也不敷衍,正色道:“若出了事,姐姐必然保你和孩子的周全,我大抵还是有这些能耐的。可是瑛儿,你们家里犯事的那些男人们要怎么办,姐姐恐怕爱莫能助,我会尽力,可实在不晓得能为你做到哪一步,你不要怨我。”
但是这一阵肃贪的风,并没有持续太久,相反半个多月后从江南传来的消息,皇帝还在当地赦免了许多人的罪,结果京城里好一阵动荡,官员们各种想法儿补缺口,到后来却没什么大事。谁也不知道皇帝到底要做什么,可他远在江南,却收回不少国库欠银,这一遭劳民伤财的南巡,有赚不赔。
  ☆、668不能输了气势(还有更新
皇帝肃贪的事看着捕风捉影,可这一番震荡带来的影响却久久不散,那日荣妃特地跑来永和宫,与她悄声说:“顺贞门捉到私带出宫的太监,翻出来全是金银玉器,顺藤摸瓜查下去,你猜太监打哪儿来,又怎么得了这么多东西往宫外带?”
岚琪当然没盯着这种事,但见荣妃这么紧张,总不会是哪一个妃嫔,想想宫里如今还有什么人,不禁心头一震,难道是太子?
“毓庆宫如今了不得,都卖起家当了,太子这是把银子都花哪儿去了,这都不够花了要拿东西换银子?”荣妃絮絮叨叨地说着,消息传到她这儿,也是手下小太监在顺贞门有当差的老乡小兄弟,听了那么几句,就传到了景阳宫。
岚琪心里一沉,荣妃果然是七窍玲珑心,若换做自己知道,一定闷声绝不轻易告诉别人,可荣妃就不同,正因为知道这是不能随便说的事,才不愿一个人扛着,特地跑来告诉自己,万一有什么事,知道的人多了,她的负担甚至危险就少了。
荣妃自言自语着:“难不成肃贪的事儿,都查到太子头上了?”
岚琪一言不发,只是配合地听着,心中则另有主意,几日后将岚瑛召进宫,问起她这次京城的动荡,岚瑛则唏嘘着:“阿灵阿说看皇上的架势,是不会等回銮秋后算账了,皇上这一次收回的欠银,好些都是拖了朝廷三四年甚至更久的。阿灵阿说皇上实在英明,皇上若在京城里,保不定一些老臣跑去耍赖,可皇上隔着千里敲山震虎,大家摸不清状况,反而都吓懵了。”
“涉及了不少人吧?”岚琪问。
“不少呢。”岚瑛点头,略尴尬地说,“好像孝懿皇后家里也有所波及,她的兄弟隆科多还找我们家大伯周转呢,我听阿灵阿的嫂子说的。”
岚琪微微皱眉,国舅府树大根深,传说是金山银山堆成的宅子,孝懿皇后昔日的承乾宫也是富丽堂皇,所用物件器皿无一不昂贵精致,如今隆科多却要找外人周济,也不知是佟国维不帮他,还是国舅府已经大不如前,这里头的文章可深了。
但听岚瑛又说:“进了阿灵阿家的门,才晓得这些富庶世家没有干净的,这次吓着不少人,但是也有胆儿肥没动静的,不论如何,反正皇上是赚得钵满盆满的了。”
岚琪嗔怪:“这叫什么话,本就是欠朝廷的钱,还回来还不应该?”
岚瑛嘀咕着:“幸好是年头上,这要是在年末,家里如今的状况,只怕年关难过。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些大门大户实际又空又虚,大多看起来体面,关起门来能周转就不错了。”
岚琪道:“既然如此,你更要好好持家,劝阿灵阿不要再冒险,皇上哪天动了真格,六亲不认的话你我都没法子,这一次算是过去了,下一回又该怎么办?你安心把家业打点起来,你们家还有田地山林每年有进项,再加上俸禄过日子绰绰有余了,你若过不好,我又要不安心了。”
岚瑛贼兮兮地笑着:“那姐姐上回给我的银子,您等着要回去吗,不要了可好,就当赏我了。”
岚琪本不在意,玩笑道:“那可是你外甥外甥女成亲要用的钱,你这小姨实在好意思。”
“可是阿灵阿拿来填补空缺还给朝廷,不又到皇上兜里去了,到了皇上兜里,不就是到了姐姐兜里?”妹妹像个孩子似的缠着她,却被姐姐拍了脑袋瓜子说:“那是朝廷的钱,皇上可不能乱动的,你这算盘实在太精。”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不能马虎,岚瑛不过是嘻嘻哈哈落得轻松,心里头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如今阿灵阿在她面前更加弱势,一面宠爱妻子,一面又佩服她持家之道,好歹这一次动荡,没把家业给败了,在岚瑛的操持下,家里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自然从温僖贵妃早年失宠落寞,到如今没了,钮祜禄一族真真是大不如前,也因此亏空的数目没有吓死人,阿灵阿害怕的哪几项,总算给填满了。
而对于岚琪来说,她当着六宫这个家,知道金顶红墙下的日子也不容易,可从岚瑛这次经历,更加明白那些高门大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窘迫,照岚瑛的话说,但凡贪污,自然从国家亏空上拿,但他们也有心要补空缺不敢太过招摇放肆,可是上哪儿来银子补?自然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再加上贪了的银两早晚要花了,如此一来亏空便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漏洞越来越多,没完没了无止境。
这些事,岚琪还是头一回知晓其中最根本的缘故,她也曾想不明白,那些贪官明明家财万贯为何还不知足,如今想来,真是家中再多银两,也堵不上他们历年造成的朝廷亏空,怪不得玄烨恨贪恨之入骨。
再想荣妃所说毓庆宫周转不过来的事,太子太子妃和皇孙的用度都是从内务府拨款,和皇帝乾清宫里一样,不与后宫妃嫔及其他皇子公主算在一起。岚琪虽不知道其中细则,照例过日子是不难,左右每月都有银两东西送去,突然要周转那么多银子,看样子是和这次震荡脱不了关系。岚琪并不清楚太子如今管朝廷那几个衙门,今儿这才从政多少年,难道也捅出漏洞来了?
每每想到这些,都一阵揪心,只怕若太子真有所亏空,玄烨收了这笔钱也不会高兴。便在心里打下主意,等儿子回京,一定要好好敲打他,绝不能让胤禛在这上头糊涂,即便不同流合污在朝堂之中会很辛苦,也绝不能走上不归路。
此时此刻,远在江南的皇帝,正侍奉太后带着妃嫔皇子到了杭州,陪太后游历杭城风光后,拟定本月二十七日,带诸皇子检阅杭城驻军,并在校场比试骑射。
那日之前,胤禛忙完自己的差事,便来找胤祥胤禵,要带他们去选马匹并跑一跑,好为那日骑射比试做准备,可胤禵却闷在屋子里谁也不理睬,胤祥跟着哥哥在门外,轻声说:“他不高兴,说和想象的不一样,四哥你们跟着皇阿玛到处走,他却和我一道跟在皇祖母身后哪儿也不能去,这样子还不如不出门。”
胤禛笑道:“他才多大,想去哪儿,难道还要文武百官来给十四阿哥磕头行礼?”
说着话就往屋子里来,见弟弟裹着被子闷在床角里,显然是知道自己来了故意负气,他背手站在一旁,沉声问:“你要是真不愿意去,我就带你十三哥走了,回头我会禀告皇阿玛,说十四阿哥病了,检阅驻军不必带着他,比试骑射也不必算上他。”
窝在被子里的小子一动不动,胤禵像是真委屈坏了,兴高采烈地出门,出门前四哥还带他去给短刀开了刃,可是真的离了皇城,他竟然被塞在马车上跟在皇祖母后头颠簸,快两个月了,连皇阿玛的面都没见几次,却总听说哥哥们跟着皇阿玛到处去,一切和他想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是怕输喽?”胤禛突然道,看到被子里的小家伙动了动,继续说,“我会向皇阿玛说清楚的,你到底是病了还是怕输,你不会连话都不会说了?要是再不开口,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十四阿哥怕输。”
胤禵一跃而起,眼睛瞪的溜圆:“哪个怕输了,四哥不要胡说。”
胤禛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拍,责备道:“谁允许你这样和兄长说话,一点没规矩。”
十四不敢顶嘴,不服气地别过脸,却突然被哥哥拎起来往地上一推,在他屁股后头踹了一脚说:“像个姑娘似的躲在被子里,亏你做得出来,立刻给我换了衣裳跟我走,你再磨蹭,要不要我给你松松皮肉筋骨?”
胤祥怕十四弟再顶嘴,但哥哥看着并没有动气,赶紧上来打圆场,拉着弟弟去换衣裳。胤禵何尝不想出门,就是骄傲的气性一路受挫败,心里受不了了,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什么都露在脸上。
兄弟俩穿戴齐整出来,胤禛将他们上下打量,果然弟弟们都长大了,这两个月没怎么见,仿佛又长个儿了,叮嘱了几句要他们别乱跑要懂规矩,便将弟弟一道带出了门。
虽然还是坐马车,可十四阿哥显然活泼起来,这几天他生闷气没跟着太后出去玩耍,所以眼中所见都十分新鲜,一路上都在问十三哥这个那个,吵得胤禛头疼,可看到弟弟们高兴,他也只能受着了。
待到了驻军校场,这里已经在准备后日圣驾检阅的事,马匹贱吧都已安排齐全,胤禛带着弟弟们来选马,一面说:“你们出门以来极少骑马,一定都生疏了,皇阿玛说了要你们上场不求赢过谁,可以输了比试但不能输了气势,不能为了求赢不知轻重,皇家子弟一定要有气度。”
可是哥哥说半天,十四阿哥的心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少不得又被哥哥训斥,只能老老实实耷拉着脸跟在他身后。
  ☆、669四哥,我来了(三更到
胤祥却轻拍弟弟的背脊,温和地说:“你这会儿多听几句话,一会子四哥当然就不管你了,你总是不在要紧的时刻听话,傻不傻。”说着推了弟弟往前走,喊着四哥,问他知不知道杭城这里养的马匹,和京城有什么不同。
胤禛则没把刚才训斥弟弟当一回事,带着他们往马厩来,告诉他们南北养马的不同,一面让他们挑选出马匹。十四阿哥人小鬼大,只相得中高头大马,要最高最壮的才行,胤禛说他个子还小驾驭不上,弟弟立刻就背过脸不高兴了。
胤祥不想大家出来玩一趟扫兴,便跑来与四哥说想给十四那匹马,胤禛转身瞧见弟弟站在马厩前痴痴地望着那匹马,不免又觉得好笑,点头道:“让人牵着马匹走一走就好,不能让他自己跑。”又指着近处一匹马说,“那一匹最温和,让他骑那匹马跑。”
见哥哥答应,胤祥立刻跑回来告诉弟弟,十四脸上才又有了笑容,兴奋地等着马夫替他把马儿牵出来,可明明哥哥一直在边上说不能让他单独骑马跑出去,他却一坐上马鞍,立刻双腿一夹挥鞭带着马冲出去,急得胤祥要喊他,又怕惊动了四哥。而十四阿哥骑马还没跑出多远,外面草地上因停了一片雀鸟,马蹄声惊动下呼啦啦展翅飞走,这一下却把撒蹄子的马给惊着了。
胤禛正与侍卫首领说后日检阅时各处关防的事,忽然听得马匹嘶鸣,又有人声惊呼,跑出来但见十四弟一个人骑着那匹高头大马,马受了惊正高高扬起前蹄,小家伙还算机灵死死拽着缰绳没撒手,但身子已经坐不住,再蹦跶几下,他恐怕就要被甩下去。
胤禛又急又怒,带着人就冲过来,行动敏捷的马夫冲上去拉住了缰绳,但尚不至于控制马匹,那畜生若是真发了急,指不定就要扬蹄冲出去,便有几个侍卫一道上前奋力拉住,可马仍旧在不断地挣扎,十四阿哥高高坐在上头,想要跳下来,马背实在太高又一直在晃动,他便胆怯了。
再拖下去未必能镇得住受惊暴躁的马,胤禛靠近了一些冲弟弟喊道:“跳下来,四哥接着你。”
十四阿哥一手拽着缰绳,只怕一松手他就要滑下去,马儿好像越来越暴躁,四哥在下面一脸怒意,又看得他不知怎么好,就那么犹豫不决地僵持着,胤禛实在不耐烦,冲上前冒着可能被马蹄踢伤的危险,一把拽住了弟弟的裤腿,呵斥他立刻撒手放开缰绳,十四一慌松了手,立刻被哥哥拽着拖下去,以为自己要实打实摔倒地上,却被哥哥顺势抱住往后退开,等他醒过神时,已经稳稳站着了。
“混账东西,回去再收拾你。”胤禛怒极,但这里人多,不至于当众让弟弟没脸面,只等那边制服了撒野的马,才冷声说,“跟我来。”
十四阿哥惊魂未定又气性高,呆在原地不肯动,胤祥上前抓着他拖了一起跟哥哥走,一面低声说他:“你看你,别再不听话了,回头四哥都不带我们玩,你乐意闷在屋子里啊?”
说话间又到马厩前,胤禛让人将刚才为弟弟选的马牵出来,把自己的马鞭扔给他,冷着脸说:“上去。”
十四满面不服气地爬上了比刚才几乎矮了半身的马匹,但的确觉得更适合自己,耳边则听哥哥说:“你跟我耍性子,我们自有说话的地方,但别把这脾气性子带到骑射上去,稳稳当当拿出真本事来,才能叫人服你。坐好了没有?双腿夹紧,重心要稳。”
“是。”十四才闷闷应了声,哥哥立刻拿过边上鞭子就往马屁股上抽,坐下马儿吃痛扬蹄,胤禵缓过神来已经跑出马厩,只听后头四哥的声音喊着,“双腿夹紧……”
这边胤祥看得心惊,担心十四弟会不会有事,胤禛却笑:“你们自小就学骑马,这点难不倒他,就是别自不量力,丁点儿个子就想骑高头大马。”一面指了边上说,“胤祥你骑那匹马,十四骑马太野,你出去别追他,别把他逼急了让他乱跑,各自跑一跑松松筋骨就是了。”
十三阿哥最听兄长的话,便上马慢悠悠跑出去,这边马夫牵马来给四贝勒,胤禛交代一些事后,也骑马出来,但见阳光下尘土飞扬,两个弟弟在校场上策马飞奔,稳稳当当时,个个儿都身手矫健,是值得让人骄傲的皇家子弟。可惜这里场子有限不能尽兴,胤禛便唤人来问了几声,不多久他的随行侍卫每人都带上水壶弓箭等等准备妥当,胤禛策马跑近两个弟弟,朗声说:“跟我走,四哥带你们去外头跑,这里地方太小。”
胤禵听了两眼放光,刚才的事早就抛在了脑后,扬鞭欢腾地喊着:“四哥四哥,我来了。”
那天傍晚皇帝到太后所住的院子里来请安,惠妃佟妃正陪在边上说话,太后想起来了便问:“十三十四哪儿去了,我今天就没见着,皇上这会子来了,我还当他们跟你在一起,就没过问。”
玄烨也不知儿子去了哪里,将跟着阿哥的人喊来问,才晓得是四贝勒带他们出去玩了,太后悠悠笑道:“俩小家伙跟着我都闷坏了,还是胤禛疼他们。”一面对玄烨说,“后日检阅驻军,带上他们吧,野马似的小家伙,总闷在我这里不成。”
玄烨说原本就要带他们去的,之后与太后闲话这里的风土人情,听佟妃惠妃说些从当地官员女眷口中听来的趣事,正要张罗晚膳时,外头传话说四贝勒和十三十四阿哥回来了。
只是等了片刻才见孩子们来,都已经换了干净的家常衣衫,胤禛行礼道:“本该进门就来给皇祖母和皇阿玛请安,只是儿臣和弟弟们一身尘土狼狈不堪,二位娘娘也在,未免失礼,这才先去换了衣裳过来。”
太后示意十三十四坐到她身边,笑着说:“不着急这些时辰,可今日难得都在眼前,一道用晚膳吧,我们赶了快两个月的路,还没坐下一道吃顿饭呢。”
阿哥们自然乐意,难得的是皇帝也有兴趣,太后一路的饮食都是惠妃张罗,晚膳摆好时,皇帝还夸她:“都是你细心,皇额娘才能走了那么远的路还精神奕奕。”
“皇上谬赞,都是臣妾应该做的。”惠妃一味地谦卑,可心内却激动得脸都红了。
这般一家子坐着用膳,只是一道用膳的人看着有些奇怪,大阿哥几人都不在,永和宫的三个儿子却都在,德妃本身又远在千里之外,宜妃随扈却没来列席,仅佟妃和惠妃并肩坐着,这光景经口口相传,传回京城去,又不知是什么说辞,但惠妃重新得到皇帝青睐的事,仿佛是真的。
京城里,今日八贝勒难得从紫禁城里回来,这次皇帝出门比上次还要久,算上去年年末,这大半年光景贝勒福晋聚少离多,府里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说八贝勒这样下去几时才能有子嗣,安亲王府更是操碎了心,可两位主子却悠哉悠哉,自然他们本来年纪就还小,根本不值得担心。
八福晋张罗了晚膳,却不见丈夫从书房来,带着丫鬟来时,见胤禩坐在书案前发呆,屏退了侍女仆人独自进来,温柔地问:“这是怎么了?”
胤禩一晃神,见是妻子来,便冲她微微笑:“想事情出神,没什么。”
八福晋笑道:“你若不愿说的,我也不问,只是吃了饭才有力气做事,您好久没回来了,我闲着没事学着做了几道菜,还盼着你尝尝。”
胤禩的目光柔和下来,慢慢起身走近她,牵了妻子的手一道往外走,两人说说笑笑往膳厅来,可还没走进门,门前的下人飞奔进来说:“贝勒爷,太子请您进宫一趟。”
八福晋皱了眉,轻声道:“不是才从宫里回来,什么要紧事这就要相见?”
胤禩则仿佛放下了方才独自在书房里发呆的事,反宽慰妻子:“没什么的,我去去就回来,这两天都不进宫,可以陪着你。”
八福晋摇头道:“我不是怪太子突然找你,我是担心有什么要紧事,你安心去便是,还好刚刚进门时给你用了碗莲子羹,我不怕你饿着。”
夫妻俩默契又互相体贴,八福晋赶紧给丈夫换了衣裳,亲自将丈夫送出门,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回走时莫名想起前几日外祖家几位舅母来,明着问自己为什么肚子没动静,是不是不能生养,要给她请大夫瞧瞧。甚至说若是她不能,不如从王府挑选好的人送来伺候八贝勒,总之早些生下一男半女才好。
此刻想着,八福晋一阵烦躁,明明夫妻俩日子好好地过着,总有人想要来插一脚,这会儿虽然体贴丈夫来去匆匆的无奈,心情也不能好,一时脾气上来,竟吩咐身边的人说:“往后安亲王府来人,我都不见了。”
深宫之中,岚琪正在灯下看傍晚刚刚送进宫的玄烨的信函,意犹未尽地反复念着,环春来问几时用膳,顺便道:“奴婢听说,八阿哥今日本是回府里歇着的,这会儿突然又进宫,直奔毓庆宫去了。”
岚琪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放下信函冲环春笑着问:“你猜万岁爷说什么?”
环春哪里猜得到,岚琪便笑:“你家万岁爷说,他把那些给他进献美人的官员给骂了,这回不带人回宫,就这事,你说他有什么可得意的呀?”
环春接嘴道:“那娘娘做怎么看了信,笑得花儿一样好看?”
  ☆、670心里沉重为哪般?(还有更新
岚琪见自己的心思被猜透,小气地别过脸不再理环春,自顾整理起书信,将他们一并放在收藏信件的匣子里。那里面都是玄烨这些年出门在外时给她的信函,两人在一起时,偶尔心血来潮,会挑出一两封从前的来看看。玄烨往往惊讶于自己热情殷切的言语,可一切又都在他记忆深处,稍稍点拨就全回忆得起来,两人常常能为此笑上半天。
“主子,您晚膳还用吗?公主们可等在膳厅了,她们下午在园子里逛了半天,早就饿了。”环春凑过来,冲主子笑眯眯说,“难道您看了信,就心满意足不觉得饿了?”
岚琪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拍,又爱又恨道:“过几年底下的人都该喊你嬷嬷了,还没个正经。”可是扶着环春的手穿鞋起身,又喜笑颜开,故作大方地说,“心里满满的,自然不饿了。我可不是高兴你家万岁爷不带新人回宫,他身边有新人我不在乎,就是这才选秀挑进来不少人,若又说要带新人,我可就难做了,这下我省心不少,是好事。”
见环春一脸坏笑的模样,这会就往闺女那儿去,生怕被孩子们看出什么,勒令她不许笑得那么灿烂,环春忍不住说:“娘娘才笑得灿烂,奴婢是笑您口是心非,您每次说这样的话,就特别啰嗦。”
岚琪睨她一眼,含笑道:“你我的年纪加起来,可要快一百岁了。”说着却掰起手指计算,眼角飞扬喜悦,轻声道,“待皇上五十有三时,我与他加起来正好百岁,环春你说,这是不是也算一种美满?”
环春感慨不已,搀扶主子一路往膳厅去,欣然道:“自然是美满,但求皇上和娘娘,康健长寿。”
此刻毓庆宫里也摆了晚膳,但桌边只有太子和八贝勒坐着,太子妃、侧福晋和皇孙们都不在跟前,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一旁小太监不断地向八贝勒杯中添酒,胤禩阻拦说他不能多喝,太子却拍拍他肩膀:“喝吧,大不了在我这儿住一晚,再不济回阿哥所去,醉了也不怕,你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醉酒是什么滋味吧?”
胤禩心中想,父皇一向不喜人酗酒,只在特别重大的节庆上才会多饮几杯,大多只是微醺,极少酣醉如泥,日常中几乎不碰酒,十分的节制。兄弟之中学着父亲的模样,哪怕是碍着他的喜好,也都不饮酒,莫说胤禩不知醉酒是什么滋味,他根本不晓得自己有多大的酒量。
可今晚太子高兴,自斟自饮已经大半斤下肚,瞧着太子的酒量不差,虽然面颊微红但神智尚清醒得很,胤禩则喝了两三杯,还不知自身深浅,可心里已经十分反感了。
太子见他端着酒杯不喝,而自己的酒壶已经空了,再要添酒时,侍奉的太监怯怯说:“娘娘有命,太子爷贪杯伤身,奴才若给您寻酒来,奴才小命不保。”
太子冷笑一声,竟对弟弟说:“你看你那嫂子,年纪小小,却什么都要管。”说着话,眼睛盯着胤禩手边那壶几乎没动过的酒,做弟弟的愣了愣,赶紧送到太子手边,但想了想又拿了回来,恭恭敬敬地说,“您喝了不少了。”
“酒醉乱性,上回你撞见我,我就醉得不省人事,听你皇嫂那样说,我还不信呢。”太子被酒色染红的双眼里,尽是读不出的意味,神情复杂地看着胤禩说,“兄弟里头,数你见我最多狼狈的模样,这一次,又被你撞见了。”
果然太子找胤禩,是为了毓庆宫太监私带出宫的事,宫内的关防是八阿哥管着,那件事必然要到他耳朵里,虽不是他正面遇见,听听也怪吓人了。当机立断把那些人都解决了,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扩大,但是一直未和太子就此说过什么,在他心里也悬着不安生。
要想想,那太监也不傻,怎么可能偷那么多东西一下子带出去,必然是受了托付替主子办事,搜出来的珠宝器皿的价值少说在两三万两,可就这么着急地拿出去,若贱卖,怕是四五千两都不一定换得回来,可毓庆宫何至于连四五千两都拿不出来,或是说怎么会缺那么多银子,到了要变卖珠宝的地步?胤禩不用脑袋,都能猜到是为了这次京城里的动荡,安亲王府私底下都来与他周转过,还没敢让妻子知道。
“八弟。”太子热络地喊了一声,“那件事,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好?”
胤禩垂下眼帘,轻声道:“臣弟什么都不知道,皇兄您说的是什么事?”
太子嘴角飞过冷漠的笑容,轻哼着:“到底是我的兄弟,很好很好。”
胤禩却又看着兄长,默默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到太子面前:“臣弟建府不久,家中几乎没什么花销,这些是与福晋成亲时各处收来的礼金攒下的。”
太子微微蹙眉,可手却不由自主摸了上去,稍稍捻开来看,灯火之下可见里头的模样,是两张银票,每张值一千两,加起来竟有两千两银子之多。他惊愕地看着弟弟问:“你们能收到这么多的礼金,那我……”他似乎想说,那怎么自己成婚时,对这一切都没有概念,要说妻子也不至于瞒着他,可他真不知道原来能收那么多。
胤禩倒是解释:“自幼从太祖母、皇祖母,还有皇阿玛与各位娘娘手中收到的压岁钱,惠妃娘娘都替我攒着,之后都是我自己管,在宫里根本用不上钱,都在这里头了。”
“那岂不是你所有的积蓄?”太子蹙眉。
“只是臣弟的私房钱,府里的钱财都是您弟妹看管,不愿横生枝节,没有经她的手,臣弟只有这些了。”胤禩微微一笑,将银票再推给了太子,“这样一来,您该信任兄弟了吧。”
的确,胤禩和自己有了钱财瓜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真捅到皇帝面前就闹出什么来了,至少八弟不会轻易背叛自己,不然就要把他也卷进去,他何至于自掘坟墓,好歹这一边是可以安心了的,收下这钱是两处都买个放心,他何乐而不为。
可胤禩离开毓庆宫时,心情反而比来时沉重,他虽自幼在宫里,来过毓庆宫的次数却数得过来,几乎没有像今天这样呆那么久,甚至还和太子把酒言欢。
毓庆宫在众兄弟眼中都是乾清宫一般的存在,如今当他看清这高不可攀遥不可及之处,却真真明白两处的天壤之别,太子终究只是储君,即便父皇要求兄弟之间有君臣之别,可在胤禩眼里,太子根本配不上。
一路往宫外去,身上淡淡的酒气都消散在清风里,八阿哥的烦恼不在于太子的庸懦无能,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沉重,是为哪般。
毓庆宫里,胤礽孤坐在酒桌前,太子妃已悄然站在门外,屋子里时不时飘出的酒气让她深深蹙眉,她没有走进去,不知走进去该对丈夫说什么。
看着看着,但见丈夫开始撕手中的纸片,一下一下很缓慢,可一遍又一遍反复撕扯,之后轻手一扬,碎片如雪纷落,他霍然起身往外头来,乍见妻子在门外,不屑地一笑:“放心吧,他不会到处说,他蹚进这浑水里,自己也不干净了。今晚我在书房里写折子,你歇着吧。”
太子妃心中惴惴,颔首答应,待丈夫离去,她径直走进来,看着满地碎片,随手拾起一些看,还能见零星字眼和印章模样,再多捡一些拼起来,瞧着竟是银票的模样,她心中一紧,努力捡起更多的碎片拼凑,看到那银票价值,心中突突直跳,这节骨眼下,太子他竟然撕了两千两银子?
她重重地跌坐下去,举目看殿阁内雕梁画栋,这富丽堂皇的一切,到底撑起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夜渐深,永和宫内灯火渐灭,温宪温宸窝在一道歇着,似乎温宪知道自己要出嫁了,更稀罕妹妹为了陪她而放弃随父亲游山玩水,近来姐妹俩比从前更亲热,岚琪看在眼里皆是暖心的甜蜜,要知道等她百年之后,好歹姐妹兄弟能互相扶持,也算是安心了。
洗漱后坐在镜台前梳头,环春在外头不知做什么,很久才回来,拿过梳子为岚琪打理青丝,轻轻在身后说:“太子似乎是请八阿哥喝了酒,听说八阿哥离开时带着酒气,您说奇怪不奇怪,八阿哥难得离宫歇两天,还特地把八阿哥叫进来喝酒。”
岚琪淡然道:“平日八阿哥在宫里时是当差,太子也不敢邀请他吧,今日既然他回去歇着了,特地叫来喝酒也没什么,他们都是大人了。”
“娘娘可真看得开。”环春却笑,“奴婢打赌,明儿一早荣妃娘娘就该来给您说这事儿了,荣妃娘娘那里什么不知道。”
岚琪这才笑:“说来也是,她这么多年在宫里攒下的人脉,一向又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相比之下,她比我更加消息灵通。”
  ☆、671和贵人默默无闻的日子(还有更新
环春笑:“荣妃娘娘不论知道了什么,都爱来告诉您,咱们就算没有她那样消息灵通,也没碍着什么。”
岚琪却摇头说:“任何事做过了头都不好,我宁愿她别处处惦记着我。”
可第二天,一切如环春所料,荣妃午后来永和宫闲坐,三两句话说起昨晚的事,说八阿哥在毓庆宫吃酒了,岚琪静静地听着不予置评,荣妃则自言自语般道:“孩子是她养大的,若是自此与太子亲近起来,她该恨死了,这岂不是养大了一头白眼狼?”
听到说惠妃,岚琪心里起了波澜,这些日子传回来的消息,无不说皇帝对惠妃如从前那般好,到底怎么好,她没亲眼看见不知道,可惠妃是精明能干的人,她和荣妃都清楚。之前荣妃总和她絮叨,说惠妃回来要夺权了,彼时岚琪不以为意,现在则觉得未尝不可能。
岚琪恨毒了明珠党羽连带惠妃,皇帝留着惠妃留着明珠,一直都是为了大阿哥和太子,若是复用惠妃,甚至重新大力启用明珠,必然另有不为人知的缘故,指不定就是太子和大阿哥之间,他彻底放弃了一方。皇帝若要想达到目的,怎会在乎荣妃或她在宫内多年经营的辛苦,只要六宫不乱,换人协理不是难事。
荣妃喋喋不休与岚琪道:“三阿哥如今比不上兄长,更被弟弟们比下去,皇上为了朝政,怕是随时都能弃我。”
岚琪且笑:“你在景阳宫好好住着,何来抛弃一说,姐姐不要吓唬自己,近来你身体也不好,若皇上对她真是恢复如前,你或我,乐得清静歇一歇。”
荣妃不甘心道:“我们辛苦那么多年,让她白捡了便宜?”
岚琪却笑:“也要看她气数能有多长,荣姐姐难道不懂中庸之道?”
荣妃不是蠢笨之人,只是从来无所依靠,让她长期都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态,此刻听岚琪说这句,想到她的三阿哥文武皆是资质平平,几次都与自己说不愿在大臣之间周旋,要是能捞到修书编史的差事就好了。不知岚琪所谓中庸具体指什么,可她儿子这模样,不出挑不风光,但也绝出不了什么事,现在得了郡王位,将来只要不出差错,跟着水涨船高以后做了亲王,她就不用再愁儿孙们的前程。
说话的功夫,吉芯匆匆来,说三福晋身子不好,是叫府里侍妾给气得,要休了那侍妾,派人来知会娘娘一声。
岚琪在一旁不言语,荣妃皱眉呆了半晌,侧过脸问她:“这事她能做?”
“就看我们计较与否,姐姐拿主意吧。”岚琪将自己撇开,目色坚定,希望荣妃别再纠缠她,冷静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荣妃叹了一声,吩咐吉芯:“由着她吧,侍妾而已。”
要说三阿哥府里的动静,宫外头也早已传得纷纷扬扬,谁都知道郡王福晋仗着肚子里有孩子,趁郡王随驾离宫的机会,把平日得宠的几个侍妾格格收拾得服服帖帖。两个月来,王府里一直鸡飞狗跳,那些身份低微的侍妾们,就算再如何安分守己,也能被福晋挑出毛病扒一层皮,只怕诚郡王随扈归来,家里不剩下几个全须全尾的美人了。
此番皇子福晋们都没有随扈,这些日子大福晋身体不好,妯娌几人都结伴来看望她,四福晋带着侧福晋也一道来,众人坐着说闲话,提起三福晋那些事,都唏嘘不已,她们个个儿都是宽待下人的,与侧福晋侍妾都能和睦相处,可话说回来,哪个愿意与人分享丈夫,对于三福晋的行径,面上是觉得太过分,可心里头还是会羡慕三福晋敢说敢做。
如今四贝勒府里,嫡福晋出入都带着李氏一起了,比起从前李侧福晋几乎等同格格侍妾般的存在,眼下总算是被承认且得了几分尊贵,但妾室毕竟是妾室,那些嫡福晋们并不会正眼看待她们,出入高门大户受到白眼冷遇,是常有的事。而这日从直郡王府里归来,福晋在门前就与她散了,什么话也没说往正院回去,李氏目送福晋走远,才转回西苑。
巧珠今天虽跟着出门,但到了直郡王府后,没跟着进门,只是和其他人一道守着轿子等在外头,回来路上一直见小姐神情忧郁,此刻离了嫡福晋,便轻声问:“小姐不舒服吗?”
李氏摇头不语,只等回到西苑关起门来,才恨恨道:“从前她不带我出门,如今看着像是好心带我去露脸,可你知道吗,那些嫡福晋都不拿正眼看人的,何况今天几乎都是单独去探望大福晋,就我们家是一道去。她们妯娌间说起诚郡王福晋虐待妾室的事,我坐在那里半句话也插不上,她们又说起妾室如何不好,我更是尴尬得如坐针毡,那一句句话,都像在扇我的脸,你说福晋她是不是故意膈应我?”
巧珠叹气:“可如今福晋出入都爱带着您,您也不好推脱。”
李侧福晋狠狠拉扯着手里的丝帕,眼中满是怨气:“丈夫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这个家更是她的,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奴才,比起诚郡王福晋那样明着虐待,她这暗地里挖我的心,更叫人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我要过一辈子吗?”
巧珠急了,竟胡乱说:“贝勒爷往后还会纳妾呢,福晋她不会永远针对您啊。”
李氏浑身一颤,紧紧盯着巧珠道:“往后还会有新人?那我怎么办?”
千里之外的杭城,那一场热闹隆重的驻军检阅和骑射比试结束后,圣驾就要准备回程的事。但这次还不急着回京,下一站先回姑苏且驻跸几日,一则太后不宜连日舟车劳顿,二则皇帝此番一路南下治理河工,返京途中自然要再视察各处,而具体的路线尚未定下,以皇帝南下时率性的路线来看,返京途中指不定也要多次与大部队分离。
这日胤禛带着弟弟来领了赏赐,十三十四在校场比试中皆表现优秀,他们当然比不过年长且人高马大的将士们,可在他们的年纪做出了该有的成绩,十三阿哥更是突飞猛进,从前总是差人一等连弟弟都比不过,现在竟能和人高马大的将士稍作较量,连一向骄傲自己比哥哥厉害的十四都十分佩服,胤祥付出多少努力和辛苦,可想而知。
最高兴的莫过于做父亲的,皇帝这次的赏赐,把儿子们想要的东西通通都许诺了,胤禛带弟弟们来领赏谢恩时,见到父子其乐融融的光景,也着实高兴。待与十三十四退出来,要去向太后报喜时,远远见明珠在前头。
他不知怎么多了个心眼,喊过十三十四说:“这就要走了,四哥带你们去逛街,给额娘买点什么,也不算白来一趟杭城。你们不乱跑的话,之后每到一处,都带你们出去玩。若是敢撒野胡乱跑,回来有你们苦头吃。”
两个小家伙乐坏了,蹦蹦跳跳围着四哥便反向走去,到底没和那边走过的明珠几人遇上,而明珠在这里出现并不奇怪,一路南下他时常进来与大阿哥说话,猜想这会儿左不过又是去找大阿哥,胤禛并不多怀疑他的目的,只是不想有所往来。
但明珠却是在大阿哥住处与惠妃相遇,惠妃应约在儿子这里等他,早已等得很不耐烦,见了面就埋怨他:“这里才多大地方,你非急着要见我,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明珠却道:“如今形势不同,有些话实在急着要告诉娘娘,您不知外头的事,好些事都不能明白。”
惠妃抵触地说:“皇上如今待我很好。”
明珠担心的就是这些,不敢让惠妃不悦,婉转地说:“正因如此,娘娘更加专注侍奉太后和皇上,外头的事更加不知道了。”
惠妃眉头紧蹙,问:“到底怎么了?”
明珠便一一说起,先是说这次皇帝初到江南后就着手肃贪,结果震荡了京城,连带太子都被牵连进去。但事实上明珠手下的官员,甚至牵扯到大阿哥,但凡不干净的,大多没能幸免,虽然如今皇帝再无动静,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明珠又道:“皇上去年末才任命的两江总督张鹏翮,如今就要改河道总督。”
惠妃不懂这些,摇头问:“这与我们什么相干,治理河工的大臣,皇上一直都殷勤在更换。”
明珠连连摆手:“两江总督的确是冲要之职,但真正到前线治理河工的不是他们,这个官职若看做镀金的跳板,也未尝不可。娘娘可知道继任的两江总督是什么人?”
惠妃已经很不耐烦,但听明珠说:“是瓜尔佳氏的陶岱。”
“瓜尔佳氏?”惠妃这才有些触动,虽不认识什么陶岱,可这个姓氏近来听得很多。
明珠忙道:“您想想,自从鳌拜倒台后,朝堂之内后宫之中,极少有瓜尔佳氏族人居显耀之位,可皇上先后提拔了太子妃一族,选秀最出挑的和贵人亦是出自瓜尔佳氏,如今两江总督也安插了他们的族人。您且看,和贵人默默无闻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672留得青山在(三更到
“瓜尔佳氏一族沉寂那么多年,皇上当真要重新复用?”惠妃反问明珠,说着话心内便发紧,皇帝如今能对他好,不也是重新复用?她做过什么足以万劫不复的事,自己最清楚,她若都能翻身,瓜尔佳氏一族其他无辜的人,何必要继续为鳌拜付出代价?
明珠则道:“皇上当政将逾四十年,历朝历代做皇帝四十年的也不多,我们这些老臣都渐渐要退出,新一代权臣浮上来,皇上当然要培植自己信任的势力,我们这些老家伙,早该消失了。”
惠妃不自觉地定神看明珠,堂兄果然是见老了。再反观自己,早过了四十,眼角唇际的细纹无论如何掩饰保养,依旧每天见长见深,岁月匆匆他们年华不再,但事实上,皇帝也老了。
“皇上再过几年,也要五十岁。”惠妃脸上不再有方才的不耐烦,叹了口气将心一沉,“可这些日子他对我好,我竟不自觉地以为回到了从前,心想着是不是真的能够从头再来?”
明珠却道:“娘娘与皇上和好如初,并不是坏事,老臣只是担心您因此蒙蔽了双眼,耽误了大阿哥的前程,更耽误了您自己。”
惠妃忽然变得眼神犀利,直直盯着明珠道:“若非儿子争气,我早就因为你们被皇上抛弃了,我怎好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他的前程?”
明珠不以为意,冷漠地说着:“那就请娘娘千万小心,更仔细看清楚,皇上对您的好,是真心的还是绵里藏针。”
“我记下了。”惠妃但觉心寒。
“娘娘,新势力的崛起,必然象征着旧派的消亡。”明珠满面正色,竟有几分悲壮,字字沉重地说:“老臣猜想便是几年内,索额图或是我,必有一人落马。皇上为培养新的足以支撑朝政的势力,一定会为他们披荆斩棘开山铺路,若不幸是臣,还请娘娘保重,大阿哥保重。”
“何至于此,之前皇上也没有将你怎么样。”惠妃听得心惊胆战。
“之前皇上是激进冲动了,或是想试一试水,此一时彼一时,再有一次,臣就无法和您这样说话了。”明珠看淡了这一切,叮嘱惠妃,“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大阿哥,留得青山在。”
惠妃心内已是五味杂陈,和明珠分开时,一路回自己的屋子都呆呆地不说话,可后来经人提醒,这样子难免叫皇上生疑,她才缓过神情。这里地方就那么大,难保他们相见不被皇上知道,虽然知道了也不要紧,他们本就一向有往来,可不管未来如何眼下如何,惠妃只有矜矜业业做到最好,明珠之后不管遭遇什么境遇,她还能保存一份生的希望。
而让她想起来就会在心中打颤的事,这次南巡时常见皇帝与永和宫诸子在一起说话,皇帝言谈之间流露出的神情,让她意识到皇帝对于六阿哥的死至今耿耿于怀,那一份不经意的哀愁和恨意,总是触动她心内最怯弱的地方,惠妃今日没有对明珠说的话,是她担心皇帝总有一天还是要为六阿哥报仇。
这也是多年来,明明有千百种法子让永和宫消失,却始终无人敢动手的缘故。乌雅氏在,虽然碍手碍脚,可她若不在,别的人也别想存在了。
而明珠的预言,很快实现了一部分,圣驾返回姑苏,驻跸苏州织造府,当天夜里和贵人就去了皇帝身边,之后一连数日都没再回到佟妃身边,一直不被眷顾的小贵人,终于得蒙圣恩。
女眷们聚在太后屋子里时,太后则笑悠悠地说:“和贵人得宠并不是坏事,江南水美人美,这一路多少官员巴望着把家里年轻漂亮的女子往龙榻上送?皇上身边留着密贵人,那些人就会有念想,和贵人去了才好。瞧这架势,皇上是不会带新人回去,这样你们回去了也不会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你们没用,和贵人终归是名正言顺的,又年轻漂亮,早该这样了。”
太后如此态度,底下的人还敢说什么,至于随扈的皇子们,更管不得皇帝这些事,相反那些官员没有在皇帝这里走通门道,但皇帝也没有太过冷漠无情,而是先后指了两位汉家女子给大阿哥和三阿哥,自然这事儿不会太张扬,可随驾行从的人里头,大多都知道直郡王和诚郡王会带新人回京。
三阿哥甚至私底下与四阿哥玩笑说:“皇阿玛怎么偏心呢,该给你们也各选一个。美人虽好,可我带回京城,你嫂子得疯了,大家都有,她才怪不得我。”
等和贵人得宠的事传回京城,圣驾已经先到了江宁,永和宫一早就知道皇帝回程中还会在各处驻跸,岚琪看信时掐算着日子,觉得玄烨和太后眼下应该在江宁织造府。至于和贵人得宠,她并没有在心里掀起什么波澜,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而皇帝南下时经由江宁未停留,如今返程途中却到了那里,想来是要停留数日,而那里是曹寅的地盘,想到曹寅,自然会想到另一个人,也不知这一路她是否走得安好。
对于觉禅氏来说,江宁织造府并不陌生,她虽然不得宠,却跟着皇帝南来北往走了不少趟,昔日南巡就曾驻跸此地,如今不过是换了人,而换的人,却是她熟悉的曹寅。阔别数年,故人再见,觉禅氏看到曹寅如今的气度模样,想到容若要是还活着,会比他更荣光万丈,心中便如剜肉剔骨般疼痛,一路好好的她,到了江宁竟是病了。
佟妃不知那些事,只当觉禅贵人真的病了,张罗着要宣太医为她诊治,却被觉禅氏苦苦阻拦。她在这里犯毛病,势必勾起皇帝对她和纳兰容若旧情的记忆,皇帝可以十几年不计较,也可以在一念之间起杀意,她的复仇尚未实现,如何能栽在这里。便不敢再为她的爱情悼念,打起精神陪在佟妃身边,佟妃见她好了起来,自然就安心了。
但既然身在江宁,抬头不见低头见,觉禅氏跟着佟妃,不可能不见到故人,她再如何回避,也少不得与曹寅几次接触,而她不敢想的事,曹寅却胆大地做到了。
那日皇帝带诸皇子检阅江宁驻军,半程中因有八百里加急送来,曹寅赶回府中为皇帝取送,等候的片刻功夫,曹寅让亲信把手,自己匿行至觉禅贵人的住处,这里是他的家,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不被人发现。
乍然见到曹寅,觉禅氏惊愕不已,立刻担心他们这样相见会不会被人察觉更引起什么误会,曹寅却自信地说:“这里是臣的家宅,贵人大可放心。”
觉禅氏苦笑:“可不是,那日初见曹大人,心中不禁震撼,岁月匆匆,您越发像一个朝廷重臣,皇上对你实在恩宠有加。”
曹寅谦辞几句,眼神一晃,忽然道:“贵人可知,沈氏去年没了。”
“你是说……沈宛?”觉禅氏心头微颤,昔日那个美貌而骄傲的年轻女子,那个趾高气昂宣判自己的感情毫无价值的女人,竟然已经没了?
“臣到江宁后,一直对她有所照顾,不论如何她曾是容若的女人,即便没有名分,可还为他生了子嗣。臣与容若兄弟一场,照顾一个女眷实在不难,她一直过得很平静,前两年得了病,久治不愈,拖到去年没熬过冬天,虽然辛苦,也算走得安宁。”
提起旧日兄弟,曹寅不免几分悲伤,更是道:“如今四海升平国运昌隆,容若要是还在,必然更有一番作为。”
觉禅氏悲凉地说:“可他早就不在了。”她缓步走向一旁,仰望漫无边际的天空,仿佛想在一丝一缕的云彩中找寻他的踪影,可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曹寅如今已是年过四十做了祖父的人,模样气度都有所变化。而她心中的容若,却停留在了十几年前,她都无法想象,容若还在,会是什么样子。
曹寅不能久留,有些话就直说了,站在觉禅贵人身后道:“听闻八阿哥对贵人十分孝敬,臣有些事,还想与您商议。”
觉禅氏霍然转身看着他,冷笑道:“曹大人竟然连八阿哥对我孝敬的事,都知道?”
那一日,曹寅取了八百里加急再匆匆赶回校场,仿佛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回到府中做了什么,佟妃那日陪太后和几位官夫人看戏也不在跟前,谁也不知道花园深处,曹寅和觉禅贵人说了什么,而远在京城的八阿哥,更不会知道,母亲已经为他牵线搭桥,铺下日后的路程。
而随着圣驾已经踏上返程的消息传入京城,九阿哥十阿哥的阿哥府和五公主的公主府都加紧筹建,皇帝回銮后,就该操办皇子公主的婚事,岚琪一直缓慢有序地安排着所有的事,总算一切都顺利妥当。
只是女儿却没有学得母亲的好性子,温宪从父亲离京起到现在就不曾安分过,如今知道了他们就要回来,竟变得更急躁。那日小姨进宫向母亲禀告公主府修建的事宜,她便缠着小姨,想去看一看自己未来的家宅。
  ☆、673废了太子妃(还有更新
堂堂公主岂能随意出宫,岚瑛没有胆子背着姐姐带温宪出去,被缠得受不了,便与公主说:“你缠着我没用,要你额娘点头才好,可哪儿有待嫁的新人亲自跑去料理新宅的,更何况你是公主呢。挺高兴的事儿,可别闹得不愉快了呀。”
岚琪因看她们姨甥俩总一见面就凑在一起,知女莫若母,温宪的心思她猜得透透的,可是女儿和妹妹都没敢开口,她便越发担心女儿到后来要动歪脑筋,只得将温宪叫到跟前说:“皇阿玛不在家,你想做任何事,额娘都要托人情,麻烦不麻烦?额娘也想看看你往后的家宅是什么模样,你安心等皇阿玛回銮,到时候额娘带你和小宸儿一道去,有皇阿玛做主,还需要什么托人情的事?额娘不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
温宪这才喜笑颜开,只可惜等待的日子太磨人,终日带着妹妹们在宫内四处游荡,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皇阿玛和舜安颜早日归来。
转眼已在五月,今年天气热得早,五月初的光景,日头就十分毒辣,因太后和皇帝都不在京,宫里没做什么过端午的准备,倒是城郡王府传来好消息,三福晋顺利分娩生下小阿哥,母子平安。
但这虽是好事,温宪姐妹俩却撞见荣妃对母亲叹息,说三福晋又有了儿子,往后更加要趾高气昂不把她放在眼里,絮絮叨叨都是那些话。
姐妹俩私下里议论时,都知道荣妃娘娘这个婆婆当得不好,小宸儿问姐姐嫁了人会不会遇见坏婆婆,温宪却笑:“我们可是公主,下嫁之后哪里有什么婆媳之道,他们见了我们都要行礼的,只有皇阿玛和额娘能管我们,旁人管不着。”
妹妹却说:“一家人,和气一些才好。”
温宪笑悠悠道:“也不知你将来的婆家是何处呢,姐姐既然留在京城,没有把你远嫁的道理,我和舜安颜是一道长大的,你呢?难道将来皇阿玛为你指一门婚事,额驸却是从来没见过面的?”
小宸儿却骄傲地说:“皇阿玛和额娘不也从来没见过面,可是他们见了就喜欢上了,所以我才不怕呢。”但毕竟还是不谙人事的小姑娘,说这些话时,禁不住眼神闪烁,温宪满心以为妹妹害羞了,逗着她大笑,妹妹却软软地应付着姐姐,悄悄就把心事藏了。
那日岚琪要到乾清宫料理事务,圣驾已经离开江南在返程路上,十来天功夫就能到京城,宫里懒散下的一切都要重新做规矩,乾清宫的角角落落亦要打扫干净,德妃娘娘亲自驾临,无人敢不用心,更何况这里是皇帝日常起居所在。
因太阳毒辣,温宪怕晒黑了,就要做新娘的人凭她往日多么活泼,如今也窝在屋子里不肯出门,娇憨之态惹人怜爱,岚琪自然不会强迫她随自己到处走。这天只带着小女儿在乾清宫晃了一圈,母女俩便要转去宁寿宫。
小宸儿虽然不像姐姐到处都爱用跑的,她能规规矩矩跟着额娘慢慢走,但也会四处看看寻找新鲜事儿,这会儿和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时,将近毓庆宫附近,瞧见远处毓庆宫门前坐着人,她眼神极好,便拉着额娘轻声道:“是太子妃嫂嫂么?”
岚琪不免奇怪,定神往那处看,果然瞧见熟悉的人坐在门前,而那边显然也发现这里有人经过,慌忙起身就躲回门里去了,岚琪便对女儿说:“你看错了,只是个宫女而已。”
小宸儿很懂事,忙点头:“额娘我知道,我不跟姐姐说,她总是大惊小怪。”
岚琪噗嗤一笑,拍拍女儿的脑袋:“额娘说了是个宫女,你怎么不明白?”
小姑娘想半天,才领会母亲的意思,憨憨地说她懂了,母女俩说说笑笑,倒把刚才一幕忘记了,岚琪说起过几年温宸也要嫁人,说舍不得这么乖的女儿嫁出去,闺女便娇滴滴地与她说:“那我不嫁人,一辈子陪着额娘。”
小孩子说的玩笑话,岚琪岂会当真,但那日静下来后,想到坐在毓庆宫门前的太子妃时,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那孩子到底遇见了什么事失魂落魄到这个地步,一向尊贵得体的人,竟然会坐在宫门前发呆?
毓庆宫里的事,的确极少向外头传说,安静而华丽的宫殿,是束缚里面每一个人的金笼,莫说太子妃已经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两位侧福晋早就觉得日子没有盼头了。
太后在宫里时,她们还能借口请安到外头走一走,不然如眼下这光景,碍于太子身份尊贵而敏感,她们几乎不能与其他妃嫔有所往来,宫内还有年纪不小的皇子,她们更不能随便在别处晃荡。
每一天每一天,就守着毓庆宫四四方方的天数着日子过,说度日如年,真真不为过。
今天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发生争执,她们不仅不害怕,反变成了新鲜有趣的事。太子妃一向厉害,难得见她也会被太子气哭,文福晋姐妹俩,竟有些幸灾乐祸。如今堂姐妹总算抱团在了一起,若是还像从前那样锋芒相对,早晚栽在太子妃的手里,互相扶持还能有安稳日子过,倒是找回几分亲情来。
今日岚琪母女看到的光景,文福晋她们在毓庆宫内看得更清楚,太子妃和太子争执哭泣后,不知怎么一个人傻傻地就往外走,到了门前却突然瘫坐下来,没有人敢上前去劝说,那模样虽然可怜,可她们更觉得解气。
此刻姐妹俩对坐说话,文福晋悄声道:“隐约听得,是太子吼着说要废了太子妃呢,他们为了什么事争吵,连这话都说上了?”
侧福晋却道:“赫舍里皇后的忌日才过,可你瞧瞧忌日前后,宫里宫外有什么要紧事吗?左不过如往年一样,太子装模作样祭奠一番罢了。皇上对赫舍里皇后是早忘得干干净净了,太子心里能好受?可太子妃一本正经的,两人不吵起来才怪。”
文福晋笑道:“若是太子妃真的被废了,姐姐做了正主儿,可不能像从前那样欺负我。”
侧福晋倒是看得通透,冷然一笑:“我们不过说说罢了,太子妃背后可是皇上做靠山呢,你没听人说,瓜尔佳氏重新复起,要再现当年尊贵的门楣,可你我,有什么?那位年轻的和贵人,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这朝廷宫里就是风水轮流转,可怎么转也和我们不相干。”
果然,如今皇帝重用瓜尔佳氏族人,从京城内宫到江南水乡,无不传遍这样的话题,更是谁都知道,一趟南巡,和贵人成了御前新宠,而朝堂之上血液更替尚需花费皇帝十几年心思,后宫的新欢旧爱,只在他一念之间。
眼下圣驾正在返京途中,离了江南之后,偶尔会走旱路,和贵人便少了些日子陪在皇帝身边,难得回到佟妃这里,佟妃和旁人看着她,明明地位已是今非昔比的人,举手投足仍旧是从前的模样。女眷们私下里都说,这才刚开始,皇帝再宠上她一两年,一定会变。
但至少回京的日子里,和贵人言笑依旧,而佟妃一直担心她储秀宫出第二个平妃那样的人,从前对瓜尔佳氏就有戒心,如今她得了宠更加多了几分防备,可眼看着她依旧那样恬静可爱,渐渐也松懈了。
好在和贵人没有让她失望,姐妹俩一路相安回到京城,而一进宫,乾清宫里就之间德妃的身影,和贵人也没见什么不高兴,乐呵呵地就跟着佟妃回储秀宫去。
皇帝此番回京,大部队直接进了紫禁城,从前总要在南苑等处徘徊几日,这次许是因侍奉太后同行,亲自将太后送入宁寿宫后,竟直接带着德妃回了乾清宫。但旁人或许以为帝妃俩在乾清宫温存,可岚琪却是来给皇帝收拾东西的,玄烨一向节俭,此番带出去的东西几乎原样带了回来,都是他用惯了的,轻易不愿舍弃。
岚琪和玄烨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皇帝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外头大臣领牌子觐见,来来往往不见停歇,而她将皇帝的寝殿布置安排好,本想过去说几句话,在窗口就听见外头唱报某某大臣到,只能将梁公公喊来问:“这要见到几时?”
梁公公亦是一身旅途疲倦,无奈地笑着:“这都排到晚膳前了,娘娘您怎么打算,在这儿等着万岁爷,还是先回永和宫去。”
岚琪看梁总管眼窝子一圈发青,必然是累着了,而刚才见到玄烨,也差不多这般模样,太后更是累得话都懒得说,这会儿功夫一定早就睡下了。可皇帝这里却紧跟着连番见大臣,岚琪心里很不踏实。
皱眉思量后,吩咐梁总管:“这一位见好了,外头的先不要领进来,你和其他随扈的人都歇着去,宫里早就预备伺候的人了,不必你们在跟前。皇上那儿我有话去说,大臣们自然有人去应付。”
但转念一想,忙又问:“太子呢,来过了吗?”
  ☆、674藏的什么东西(还有更新
梁公公尴尬地应:“太子爷已经请示过要见皇上,万岁爷说再等一等,与太子左不过是说家事,积下的国事更要紧。让奴才原话传给太子,太子便回毓庆宫去了,说是随时等万岁爷传召。”
梁总管早青出于蓝,说话何其小心谨慎,那一句“左不过是家事”时面上的纠结,让岚琪知道太子此刻的心情,不免叹息:“罢了,你们顶着吧,我这儿先回去了,他就是这个毛病,该能改了不成。就是都小心一些身体,且不说万岁,你要是身子顶不住,好歹像你师傅似的,调教几个可靠的帮着才是。”
“奴才记下了,娘娘请回吧。”梁公公往边上站,岚琪回眸望了眼寝殿里一切齐备妥当,多少安心几分,这才不急不缓地出了乾清宫,老远就瞧见有太监引着大臣过来,便赶紧坐上轿子走了。
才五月中下旬,坐轿子回来已闷得一身汗,环春没有跟着娘娘去,而是在家打点阿哥们的东西,十三十四阿哥已经照皇上的话去书房,便见娘娘进门就抱怨:“真是做老子的一刻不停,儿子也没有歇口气的时间。”
听见这样的话,环春便知主子心情不怎么好,拿了扇子来给娘娘驱热,她自己拿过轻摇,问了些琐事,说公主们都去宁寿宫了,环春笑道:“娘娘屋子里一贯不用冰的,公主们夏天都不爱在您跟前,您知道的。”
岚琪笑:“别又缠着太后想什么古灵精怪的事,你打发人去传句话。”
环春应诺,出去一会儿工夫就折回来,神秘兮兮地说:“娘娘要不要去两位阿哥屋子里瞧瞧,带回来好些东西呢,都是拿封条封了口的,大概怕奴婢或其他人擅自动了,好些上头是写着给额娘的。”
“给我的?”岚琪笑道,“他们上哪儿弄东西来给我?”
但不等她去看,外头通报说四贝勒来请安,岚琪忙将颈下散开的扣子扣好,在镜子前抿一抿头发,儿子等在正厅里,奉茶来的香月笑问:“贝勒爷怎么不进去。”
胤禛拿过茶水豪饮罢,喘息道:“夏日衣衫穿得少,我就不进内殿了,在外头见额娘才好。”
说话时母亲已出来,果然是湖绿色薄薄的单衣,袖口开得宽阔,虽然通风凉快,可一抬手便能露出雪白的手臂,自己亲娘倒也没什么,但宫里见了其他娘娘,就不大方便了。
岚琪知道儿子一向稳重,并不怪他这看似生分的举动,且上来摸摸他额头看烫不烫,拿帕子给擦了脸上的汗水尘土,轻摇扇子心疼地问:“这是打哪儿来的,渴成这样了。”
“跟回来的所有侍卫车马要归置清点,儿子刚忙完这些回来。”胤禛心情不坏,向母亲说了这些事,又提起两个弟弟,一脸笑意,“他们还算听话,十四毛病多性子急,可软硬皆施他也就服帖了,现在看看根本就是个小孩子,一点儿没长大。”
岚琪听得心中温暖,儿子眼中溢出的兄弟之情,叫她觉得好珍贵,胤禛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这两个弟弟。果然人与人是要多多相处才好,他们这些年宫里宫外分开,哥哥日渐成熟,弟弟们开了心智,却不能在一起好好说话相处,感情怎能和别的兄弟比较,这次皇帝把他们都带出去,而自己又要儿子放下家里跟出去,像是做对了。
想到儿子的家,岚琪不再留他,要胤禛回去好好歇着,说毓溪很思念他,每每进宫都问他有没有来信,每每都失望,十分可怜。便嗔怪儿子出门在外,竟然一封家信也没有。胤禛还真没想到这些事,笑着敷衍了母亲,就被打发走了。
儿子离开,岚琪才跟着环春来十三十四的屋子瞧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其他的宫女太监都已经收拾好,这些看似礼物的盒子还铺在外头,岚琪有,宫外爹娘小姨也有,而胤祥那里,给额娘的有两三份,岚琪知道里头有敏常在的,便吩咐环春:“找人请常在过来,夜里在我这里用膳,乾清宫那儿怕是不会找我过去了,我们娘儿几个一道吃顿饭。”
便有小太监麻利地来延禧宫请敏常在到永和宫去,小雨应下,来禀告自家主子,敏常在正把觉禅贵人送给她的丝绸放起来,听说娘娘喊她过去用膳,当然很高兴,让小雨派人去宁寿宫告诉小公主别顽皮,自己换了件衣裳,想先过来谢谢觉禅贵人送给她的东西再去永和宫。在门前遇见香荷,说贵人才沐浴正梳头,她便在外等了等。
香荷进门来告诉贵人敏常在过来谢恩,却见自家主子在窗下的柜子前不知倒腾什么,像是在藏东西。觉禅氏突然听见香荷的声音唬了一跳,转身就挡住了身后的东西,应着香荷:“我这就出去,你去奉茶水。”
香荷却道:“常在说话就走,德妃娘娘派人请她过去用晚膳,不必奉茶水了。”
觉禅氏心下一沉,索性大方地转身把柜子的门关上,不管怎样香荷她还是信得过的,关了门便随香荷出来,与敏常在说了几句话,两边就散了。
敏常在到永和宫时,正瞧见内务府的人送冰来,殿内十分凉爽,进门就听见娘娘说:“你穿得单薄呢,环春,拿我的褂子给常在搭一搭。”
岚琪说天热了,她因不用冰,姑娘们都懒得在她跟前,血气方刚的儿子们更加坐不住,好歹今晚的饭吃得自在些,外头纵然千般好,也不及家里一口熟悉的饭菜。
说起孩子们带了些礼物回来,岚琪笑道:“胤祥给你也留了,一会儿看看咱们俩的一样不一样,他若是偏心你,我往后就不疼他了。”
这些都是玩笑话,不多久公主们先回来,宁寿宫里虽然凉快,可太后累得只躺着不肯动,她们唯有安安静静,说话都不自在,没想到额娘屋子里用了冰,听说为弟弟们准备的,温宪气呼呼地说:“额娘就是偏心儿子,我们热得要捂出痱子了也不心疼。”
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对岚琪来说,像是丈夫回来,一切就安定了,即便隔着两处见不着,在与不在真真很不一样。
待傍晚十三十四辛苦地从书房回来,岚琪说亏得他们一路车马颠簸,还能在书房坐得住,果然不出所料,胤祥笑着说:“十四就坐不安份,皇阿玛和太子来时撞了正着,在屋檐底下罚站了半个时辰。”
弟弟脸上挂不住,跑回屋子里去,哥哥姐姐都去闹他,不多久孩子们捧着礼物回来,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坐着拆看礼物,满室温馨。
再等环春来催说晚膳摆好了,才一起挪地方坐下动筷子,十三十四正在长身体,狼吞虎咽地吃,岚琪和杏儿劝也劝不住,胤禵要添饭时,门前的小太监竟突然跑来在门外说:“乾清宫来人请娘娘过去。”
岚琪手里还夹着菜要放进胤祥的碗里,随口说:“不早不晚的,可总算歇下了也好。”
说着话已放下筷子起身,带着环春进内殿换衣裳,等她再过来时,便见敏常在和孩子们都侍立相送。
岚琪让他们自在些,转身就走了。而德妃娘娘走开,敏常在才抬起头看她的身影,纤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她也慢慢按下深藏的心思,转回身继续与孩子们作乐。
且说永和宫的轿子匆匆到了乾清宫,岚琪在门前见到梁总管,问起皇上去书房的事,梁公公说皇上终于得了空见太子,就想不如一并见了其他阿哥,让太子直接去书房。等皇上也过去了,正撞见十四阿哥毛躁坐不住,难免要训斥几句,更罚他在屋檐下站着反省。
“晚膳呢?”
“皇上没胃口,喝了半碗绿豆汤就烦了。”
说话间到了书房,玄烨正端着一碗茶站着,看桌上的铺开的折子,岚琪顺手从边上再拿过一盏蜡烛,两人根本不像久别重逢,她很自然地说着:“嫌热也不能不小心眼睛,天就要黑了,一根蜡烛晃晃悠悠能看清什么?”
玄烨皱眉:“一来就数落朕,也不给个笑脸瞧瞧。”
岚琪笑着说:“见面几回,人家都笑得花儿似的,可您没正眼瞧。”见玄烨放下茶碗,拿起御批,一手托着腰,半弓了身子批复折子,写了半天放下时,又两手托着腰长长舒口气,这架势显然是犯了老毛病,怪不得好好地不坐着看折子,要站着看。
岚琪上前把折子往外一推,挽着他的胳膊轻声说:“这是在外头赏了多少家花野花,都闹到这地步了?瞧瞧额头上都疼出汗了。”
玄烨不以为意,只皱着眉说:“回宫还好好的,从书房出来下阶梯时,不知怎么就闪了。”
岚琪小心翼翼搀扶他往寝殿去,心疼极了也不再念叨他,请来太医给诊治一番,夜色深浓时,总算减轻皇帝一些痛处。
玄烨安安静静卧在榻上,看着岚琪亲自滤药,一勺一勺吹凉了送到他嘴边,玄烨皱眉灌下去,一肚子苦涩心情不好,竟是问:“胤礽和太子妃闹翻了,要休妻的事,你可知道?”
  ☆、675你要看紧他们(三更到
岚琪想到那日看见太子妃失魂落魄地坐在毓庆宫门前,必然是遇到什么大事情才会如此失态,可她一向不打听毓庆宫的事,此刻听玄烨如此说,才知道竟闹到了那个地步。可她能说什么,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媳妇,唯有言笑:“小孩子家家的吵架拌嘴,皇上还当真了?臣妾胆大时,还和您拌嘴来着,那些话怎么好作数。”
“小孩子家家?”玄烨冷漠地哼笑,反问岚琪,“他们还是小孩子?”
岚琪倒是一怔,可不是吗?太子五月初已足岁二十五,大阿哥都奔着三十去了,她始终把胤禛兄弟姐妹当孩子看待,不经意就把大阿哥太子他们也都算上了。
“太子跟您说什么了?”事到如今,岚琪只有陪玄烨说几句,天气烦闷,他憋在心里更不好。
玄烨说事情倒是过去了,夫妻俩已经和好如初,可事情的缘故却让他心痛不已,这次他故意引得京内大臣补亏空,没想到把太子也牵扯进去,太子的银子大多是太子妃娘家填补上的,他们夫妻为此有了矛盾,太子妃本不计较,太子却拉不下脸来,觉得自己在妻子面前矮人一截。
岚琪听得心惊,她顾不上问太子的事,颤颤问:“皇上,胤禛手里头,可有这样的事?”
玄烨摇头:“他眼下经手的差事,半点油水也没有。”皇帝疲惫地叹息,“皇祖母老早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让朕看淡一些官场里的买卖贿赂,可他们贪心不足,朕若再不整顿,这个国家都要叫他们掏空了。”
岚琪轻抚他的心口安慰:“皇上消消气。”
玄烨怒极:“现在更好了,皇阿哥们也跟着贪了,上下联手里应外合,大概哪天连太和殿上的龙椅,他们也要偷了去换银子。”
见皇帝越说越严肃,岚琪想到妹妹家里的事,慌忙屈膝在地,彷徨不安道:“这次的事,阿灵阿府上也没脱干系,岚瑛还来向臣妾哭诉过。既然此刻皇上和臣妾提起来了,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
玄烨皱眉望着她,稍稍点了点头:“你起来说话。”
岚琪没动,仰望着他道:“肃贪是何等严肃庄重的事,臣妾不敢给您添麻烦,可臣妾只有岚瑛这一个妹妹,皇上若是要办了阿灵阿,求您留下妹妹和她的孩子,把他们送回臣妾娘家去,哪怕对外说她死了也好,不要把她卷进去,留她一条性命可好?”
玄烨肃然道:“你说这样的话,叫朕怎么想,遇到这样的事,你先想到的是私心?”
岚琪心里晃悠悠的,可她的意志很坚定,颔首道:“臣妾做不出大义灭亲的事,就算岚瑛不能丢下阿灵阿独活,臣妾也不能看着她赴死。”
“朕若不答应呢?”
“皇上会答应。”岚琪却毫不退缩,深深叩首道,“真有那一天,还请皇上成全。”
可是头顶却传来玄烨冷酷的声音问:“岚瑛的事总有余地,朕依你并不难,可若有一日胤禛也卷入这种事,朕怎么办,你又怎么办?”
岚琪浑身发紧,努力沉下心道:“臣妾会叮嘱胤禛,哪怕在朝堂里再如何艰难,也不能同流合污,不要留下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中,等有一日全身而退时,他能落得干干净净。”
“那便说定了,儿子若有僭越雷池之事,朕拿你是问。”玄烨的语气渐渐轻松,抬手示意,“这会儿没法子来拉你,赶紧起来,坐到我身边来。”
岚琪有些摸不着头绪,才坐下,玄烨便握着她的手说:“替朕把儿子们看紧了,时时刻刻敲打他们,你做额娘说的话软绵绵又中听,他们不会恨你,朕若说得多了,他们不仅反感,还要觉得朕不信任他们。可是朕再多的信任,也敌不过花花世界的诱惑,紫禁城外头太多太多的陷阱迷阵,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们,都伸长着手,要把儿子从朕身边一个一个都拉走。你要替朕,好好看着儿子们。”
“是。”岚琪心神不安,颤巍巍答应了。
玄烨很不满意,嫌弃地说:“应一声就那么难?”可说着就笑了,搂过岚琪让她伏在自己胸前,不知怎么竟是说,“孩子们有你在,朕很放心。”
“皇上今晚心神不宁,说话想一出是一出,臣妾快跟不上了。”岚琪稍稍挣扎,把玄烨的手放下,拿过边上的团扇轻轻摇动,温柔地说,“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我一直陪着你,不走开。”
可玄烨还是伸出手来,捧着岚琪的脸颊,情意深深道:“实在太想你,看见你就安心了。”
“我哪儿也不去,就坐在这里。”岚琪意识到玄烨的理智渐渐被情感吞噬,明白他必然是累极了,身体的疲倦和痛苦,会让人变得焦躁不安,让他完全从情感去看待事情和人,她不懂国家大事,没有太皇太后那样的英明和胸怀,可她能照顾好自己的丈夫,能让他精神奕奕地面对天下。
那一晚,乾清宫的灯火早早就熄灭,德妃留在那里没有离开,宫里的人冷眼瞧着,都以为德妃之后至少霸占皇帝好一阵子,可第二天皇帝上朝去,德妃娘娘回到永和宫不久,就把和贵人找去了。
佟妃陪着和贵人一道来的永和宫,佟妃也担心德妃误会和贵人什么,本想为她说几句话,可没想到岚琪却是将和贵人叫到跟前,告诉她一些皇帝的喜恶,告诉她那些事必须谨慎小心。等聪明的小贵人记下后,就请她去乾清宫照顾皇帝,毫不避讳地说:“皇上把腰闪了,那些事,你要劝着皇上克制些。”
年轻的贵人羞赧不已,涨红着脸谢恩离去,佟妃看着她走远,讶异地对岚琪道:“第一次看您这样指点谁,不过和贵人的性子确实挺好,皇上喜欢她也没什么可奇怪。”
“只要你心里不难受,我就好办了。”岚琪笑道,“皇上把她放在你那里,显然是早晚要留在身边,只有你那里干干净净不会让和贵人学坏,放在别处或叫人欺负或叫人引诱,变了本性就糟了。”
佟妃竟不知还有这一层用意,越发惊讶地问:“皇上原来是这样看待储秀宫?”
岚琪颔首笑:“不然呢?”
如此,自圣驾回銮第二天起,都是和贵人陪在皇帝身边,待得和贵人身上不自在时,就是密贵人照顾皇帝。两位贵人的恩宠不相上下,但密贵人如今低调得连人都不见,和贵人又温婉可爱,倒是少有的皇帝身边有宠妃时,宫里的人左右都挑不出她们的短处。
一位汉家女子一位满族千金,彼此不仅相处得和睦融洽,和贵人私底下还时常与密贵人往来,对于岚琪和玄烨来说,和贵人从没见过大小王氏,让她和密贵人往来并不要紧,更巴不得妃嫔之间和睦相处,好有六宫安宁。
皇帝的安养交付给两个年轻可靠的人,岚琪省心不少。那天陪在乾清宫一晚带来的疲惫,让自己知晓其中的轻重。虽然还不至于真的老了,到底比不起二十来岁的精力,想要细水长流就不能太逞强,眼下还有阿哥公主的婚事等着操劳,她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转眼就是六月酷暑,本该休养生息的日子,可九阿哥十阿哥的福晋还未选定,连带着太后都操心,笑说出门玩疯了,正经事忘得干干净净,而阿哥府和公主府倒是都建成了,陆续添家具摆设,便是皇帝要七八月办喜事,也绰绰有余能赶上。
因天气炎热,不宜把待选的女孩子通通召进宫,未免等候的时间晒得中暑,太后带着诸妃每天看一些人,拖拖拉拉好几天,才把人都看齐全,偏偏前后日子拖得太久,宜妃都不记得自己看过哪些人,太后兑现承诺要她自己为九阿哥选时,她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后不免生气,不等她想明白,就先把十阿哥的福晋定下了,与他的兄弟都不一样,选了蒙家秀女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是皇阿哥里头一个娶了蒙古福晋的人。
在岚琪看来,太后这样做,必然是得了皇帝的授意,十阿哥在兄弟中出身贵重,若不算胤禛复杂的关系,仅次于太子,非大阿哥三阿哥他们能比,皇帝没有在满族贵戚里为他挑选福晋,而是选了蒙古女子,其中的用意,自然只有皇帝自己明白。
至于九阿哥,他还有亲兄长五阿哥早早就成了婚,九阿哥与哪一族联姻,似乎对朝廷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太后当初答应宜妃让她自己挑选,如今兑现承诺,皇帝必然也知道一二,若是有影响,一定会想法儿阻拦。
但是宜妃挑花了眼,等皇帝都下了圣旨为十阿哥选定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孩子,她还没能给一个准信,太后不禁动了气,不能因为她一人把事情拖下去,便让岚琪转告皇帝,宜妃若是拿不定主意,就让皇帝决定。
  ☆、676眼前这个更喜欢(还有更新
翊坤宫里,宜妃潜心对比着几家女孩子的生辰八字,全然不知太后已经动了气,等桃红急急忙忙跑来告诉主子,说若是再不给太后一个准信儿,就要由皇上或太后来决定未来福晋的人选,她气得将手里的生辰八字撂下,起身就要去找谁理论似的,可走到门前一阵热浪扑在身上,她反而冷静了。
“皇上决定?若真是皇上决定,那也不坏。”宜妃摇着扇子站到贮了冰的大瓷缸边上,一阵阵寒气很是凉快,竟是得意洋洋地说,“巴不得皇上过问呢,这一路南巡他眼里就没有我,这会儿若能惦记起来,不是挺好的?你别着急,咱们就等着,皇上总不能不管,不是急着七月里就下初定吗?”
桃红且笑:“就怕太后娘娘恼了您。”
宜妃啐一口道:“她不是给自己娶儿媳妇,当然随便了,我小心些怎么了,难道像老三家那样,给儿子娶个母老虎回去?”
可宜妃娘娘怎知道,她这句话随口说的话,竟是一语成谶,岚琪那边将太后的意思转达给皇帝不出两天,乾清宫就发下了旨意,上禀太后并告知六宫,九阿哥的福晋选定了,选了一等公哲尔本的女儿董鄂氏,曾祖父是和硕额驸和硕图,与诚郡王福晋是嫡亲的堂姐妹。
消息传开,宫里热闹极了,九阿哥甚至跑回翊坤宫来埋怨母亲:“若也是像三嫂那样厉害的货色,额娘我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您也太能折腾了,多少人家的不选,偏偏让皇阿玛选了她?”
宜妃半句话也说不出,她本想,皇帝会来找她商量,她能和皇帝说上话,谁晓得事情就成了这样,一选就选中了她最不希望娶进门的人,虽说堂姐妹性子未必一样,可董鄂氏府里显然家教门风有问题,说不定这个董鄂氏一样也是个泼辣角色。
宜妃便想要去乾清宫求皇帝,九阿哥恨道:“额娘还不嫌丢脸吗,您再这样去闹,不说没有结果,闹得风风雨雨,往后我和福晋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您就没有一点点为我们考虑吗?还是说你眼里只有五哥,我和死去的十一都不重要?”
宜妃大怒,指着儿子骂:“十一是为了谁死的,你还有脸来说我?我是为你操心,想选最好的才没了主意,这是你皇阿玛选的,和我什么相干,有本事冲你皇阿玛发脾气去。又说什么我偏心你哥哥,你也问问他让不让我偏心啊?要说你自己,在兄弟里从来不出众,你怎么不说给我长脸呢?连惠妃都得了八阿哥的好,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了?”
桃红看得心惊胆战,赶紧与旁人一道将九阿哥劝走,安抚他未来的福晋未必和诚郡王福晋一个模样,毕竟两家早就分开各自过日子,家教一定不同,好说歹说先把九阿哥打发了,再回身看娘娘,只见主子坐着发呆,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桃红走近她,她便哽咽:“我现在是丈夫不理儿子嫌弃。”她抬头望一眼殿阁里的光景,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了,哭着说,“我就知道这翊坤宫不吉利,从我踏进这道门起,这辈子就注定了。”
翊坤宫里母子这样闹,难免有人多多少少漏出去,渐渐在宫里传开,又被人把细碎的话编织起来成一段故事,以讹传讹的,到后来连宜妃母子反目都说上了,岚琪到乾清宫陪皇帝用午膳时,底下的人来禀告书房里众阿哥用膳的情况,岚琪一面听着,给玄烨盛了一晚老火炖云腿冬瓜薏仁汤,传话的人下去了,便让玄烨喝汤,看他胃口不坏,想必心情不赖,便道:“臣妾多嘴说句话,成不成?”
“不成。”玄烨含笑拒绝,“既然是多嘴的,就别说了。”
岚琪点头答应,继续给皇帝夹菜,绿豆粳米粥配着精致清爽的小菜,夏天谁还吃得下大鱼大肉,就是岚琪也不如年轻那会儿爱吃肉了,皇帝更是腻歪满眼荤腥的御膳。只是这会儿他看着岚琪若无其事地给他夹菜盛汤,真的不再惦记说什么,反而勾得心里痒痒,恨道:“你就不能再求求朕。”
“那也不至于为别人低声下气,臣妾犯不着。”岚琪自己挑了最爱的酸笋,正要吃,被玄烨按了手道,“年纪越大越会磨人,你到底说不说?”
“不许提年纪。”堂堂皇帝却被人瞪一眼,但旋即就见温柔的笑容,人家认真地说,“宜妃好像中暑病了,皇上怎么不去看望一下?”
“果然是别人的事。”玄烨兴趣索然,低头吃饭。
岚琪则伏在桌上追着他的目光,笑眯眯道:“皇上去瞧一眼吧,这么些年宜妃一直挺好的,您选谁做九福晋与臣妾不相干,可若为了一件好事惹得您和宜妃不和睦,惹得宜妃和九阿哥母子不和睦,闹得宫里风风雨雨多不值当。里头总有什么误会,再者说宜妃的心思多简单,只要是您哄她的,什么话她都相信。”
玄烨胃口极好地吃下一碗粥,汤汤水水吃多了,摸摸肚子竟有些撑着,不由分说拉着岚琪起身到屋子里去晃晃,很闲适地应道:“朕本就打算去看看她,朕没想作弄她才选了哲尔本的女儿,人家出身高贵别人高攀还攀不上,朕想五福晋出身不高,当初是太后的意志,可朕总要给盛京一个交代。她是个糊涂东西,朕怎么就是委屈她了?”
岚琪笑道:“还不是三福晋闹得?宫里宫外无人不知她的厉害,如今您把人家的堂妹选配给九阿哥,宫里人可见不到九福晋的出身门楣,只等着看宜妃的笑话,莫说她心里不好受,换做臣妾也不答应。您看胤禛的妾室,皇上选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玄烨恨恨瞪着她:“怎么奇怪了,难道朕选了你,也奇奇怪怪?”
岚琪毫不畏惧,轻轻晃了皇他的胳膊说:“当然奇怪,胆大包天敢这样跟皇帝说话,您说您当初怎么就看上那个小宫女了?”
玄烨满面怀念往昔的神情,感慨道:“当年的小宫女多乖巧听话,朕怎么看都喜欢,如今眼前这个……”
“怎么了?”岚琪霸道地拦在他面前,看见玄烨眼眸中映出了自己,他却含笑说,“眼前这个更喜欢。”
夏日午后,身上腻歪得很,两人含情脉脉地相望,岚琪突然促狭地伸手摸摸玄烨的肚子:“瞧瞧都凸起来了,这又要发福了吗?最近虽有和贵人、密贵人照顾得周到,可您起卧没定数,臣妾可都是知道的。您啊,不自己爱惜,谁也没法子。”她拉着玄烨的手摸在自己纤柔的腰肢上,傲然道,“如今不听话的德妃娘娘,可一点不比当年听话的小宫女差些,女为悦己者容,人家心里装着自己的夫君呢。”
玄烨顺势要猴上来,岚琪却轻推他:“好好养着身体,密贵人她们劝不住您也不敢说放肆的话,您可别就欺负人家并亏待自己,保重龙体是最最重要的事。”又笑盈盈语气暧昧地说,“但凡身子好,怎么都行。”
那日德妃娘娘留在乾清宫,傍晚时刻才离了,酷暑天皇帝不至于要大臣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刻来觐见,大多约在傍晚或夜里,但这天说好去翊坤宫看望宜妃,就免了外臣觐见,和贵人那儿得了消息,便主动过来伺候,正遇上德妃娘娘从乾清宫里出来,不免有些尴尬。
岚琪倒是不在意,温和地说:“皇上还有些事要做,过会儿去翊坤宫,今晚不必你伺候了。”见和贵人战战兢兢的,索性笑道,“到永和宫坐坐可好,温宸很惦记和贵人呢。”
“臣妾也好些日子没见公主了。”和贵人总算安心下来,便欢欢喜喜跟着娘娘去永和宫。
二人打毓庆宫门前路过,岚琪想起太子妃也姓瓜尔佳氏,但与和贵人并无往来,而如今瓜尔佳氏一族在朝堂里风生水起,便有心与和贵人道:“阿哥公主婚礼之后,就要大封六宫,皇上已经向我许了你的嫔位,之后怕是不能留在储秀宫了,东西六宫尚有诸位空闲,你自己可有想去的地方?”
和贵人突然听见这话,不知怎么才好,高兴是必然的,但她年纪轻轻无欲无求,对位份高低不那么看重,倒是听说不能在储秀宫住了,有些着急,怯怯询问:“臣妾一定要搬走吗?”
岚琪见她这神情,猜得几分心思,且笑:“倒也未必,只是怕委屈了妹妹。”
和贵人忙摆手说:“不委屈,若是不坏了宫里规矩,臣妾愿意继续住在储秀宫里。”
岚琪随口问:“可是佟妃娘娘脾气好?”
和贵人却不自禁地说:“臣妾若走了,佟妃娘娘该寂寞了。”
岚琪好生讶异,而和贵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捂着嘴不知所措,半晌才慌慌张张地恳求岚琪:“您不要把这话告诉佟妃娘娘可好?臣妾、臣妾不是可怜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岚琪心下柔软,含笑答应:“我不会说,不过佟妃娘娘性子柔弱,往后储秀宫里里外外,就交给你了。”
年轻漂亮的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和贵人欢喜地答应:“您放心,臣妾会学着打点一些事,佟妃娘娘她教了臣妾好多事,娘娘也是很有本事的。”
岚琪望着她,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安心来。最近荣妃时不时犯头疼,病急了几乎不能起床,真是上了年纪的关系,稍稍遇见麻烦事就扛不住,自己虽然还好,但也不能不服岁月,等她到了天命之年,和贵人却在最好的年华,若她真真可靠,将来六宫之事假手与她,也不见不得不成。
心中默默想着这些,一行人已经到了永和宫,岚琪又将延禧宫里几位请来一道说说话,晚膳后乘凉观星时,便听得乾清宫传话说,说皇帝今晚歇在翊坤宫。
岚琪听见时往和贵人面上望了眼,她正笑嘻嘻地和小宸儿翻花绳,根本没理会这些事,她心中不免好奇,这些年轻人眼里的皇帝,到底是怎样的存在?陈常在能喜欢上几乎能做她父亲的男人,和贵人呢?
而此刻翊坤宫里,九阿哥正在母亲榻前磕头赔罪,宜妃软软地歪在榻上,哽咽道:“皇上让他这样做,回过头他又该恨臣妾在您面前告状了。”
九阿哥急了说:“儿子那天是热昏了头,难道额娘眼里,儿子就那么不孝?”却被父亲瞪了眼,立刻颤颤闭了嘴。
玄烨干咳一声:“母子哪里来的隔夜仇,朕如今来给你做主了,你还要端着架子吗?做娘的本该多体谅些儿子,你自己也跟小孩子似的得理不饶人?”
说着让胤禟起来,责备他不懂事,提起未来的九福晋,正色道:“人家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岂容你在背后那般诟病,更何况是你未来的妻子,你三哥家里什么光景你是瞧见了的,你若也一样,朕定不轻饶。”
宜妃便趁机道:“皇上既然知道三福晋是什么人品,您为何还要选她家的堂妹,出身高贵的孩子还有别人,为什么非要是董鄂氏?”
玄烨既然来了,就知道宜妃会纠缠,絮絮叨叨向她说明那些道理,正如岚琪所说,宜妃很简单,只要是自己说的话,她都能信,皇帝稍稍花费点心思和口舌,就能降服她。
更要紧的是,别闹得母子隔阂,虽然玄烨可以完全不在乎,但大臣里会有不好听的话,盛京那边也会为宜妃担心,岚琪虽自称是说了多嘴的话,可她若不是为自己着想,何必费心看着这些与她不相干的事。只可惜她自己出不上力,不然也不会来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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