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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

_64 阿琐(当代)
那日敏常在带着敦恪公主来,小公主虽长大不少,可跟在姐姐们身边就是个小娃娃,温宸自己是跟在姐姐屁股后头的妹妹,所以特别喜爱比她小的妹妹,一旦见了就撒不开手,把妹妹们带在身边,跟娃娃似的照顾着。
岚琪和敏常在在屋子里坐,只瞧见窗外头圆滚滚的小敦恪跟着温宸满屋子跑,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姐姐”,岚琪不禁道:“可惜温恪养在翊坤宫里,她们姐妹不能常见面,温恪自己好像还不懂她有个妹妹在延禧宫里养着,还有个哥哥在我这儿养着。”
敏常在淡淡一笑:“只要宜妃娘娘对她好,往后公主大了总会明白的,臣妾不担心。”
岚琪颔首:“你这样想再好不过,前几日孩子们打架的事,我还想问你听见什么没有,不要误会了翊坤宫里的事,我倒是一直派人看着的,宜妃她对孩子们都不大尽心,不管是你的女儿,还是她自己的儿子,放羊似的养在宫里,她不管也就没什么对他们好不好的了。你且安心。”
敏常在颔首道:“她若是不好,只怕娘娘早就为孩子做主了,臣妾知道自己不必费心,娘娘一定什么都为臣妾着想到了。”
岚琪则笑:“你心里敞亮明白,我更没有顾虑。”
两人说会儿话,底下宫女来说觉禅贵人礼佛罢了这就过来,敏常在往窗外望了一眼,轻声对岚琪道:“臣妾冷眼看了好些日子,觉禅贵人对八阿哥,真是很奇怪,娘娘您要留心。”
  ☆、586做多管闲事的事(还有更新
岚琪心中有数,那回觉禅氏在阿哥所与八阿哥说话的事,敏常在转身就来告诉了自己,她到底是忠于自己的,虽不明白自身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她如此崇拜,可她一心一意都在自己身上,略略发现觉禅贵人的异样,就来永和宫禀告,更提醒自己要小心。
无形中,敏常在成了延禧宫里盯着觉禅贵人的存在,岚琪无心利用她,她却自然而然坐上了那个位置,而近年来皇帝身边大多汉家女子,她也不大出现在乾清宫了,或许是玄烨也看到她对于恩宠的冷漠,他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怪脾气,不然昔日觉禅氏那般绝色却冷漠的美人,他怎会说撂下就撂下了。
“温僖贵妃逝世前后,十阿哥时常来延禧宫和觉禅贵人说话。”敏常在说道,“臣妾大多是回避,但偶尔会听见十阿哥说的,前几日十阿哥来,就说起如今九阿哥十一阿哥也都和八阿哥走得近,十阿哥觉得自己要被忽视了。臣妾听见贵人安抚十阿哥说,他们兄弟都玩在一起,和睦友爱才好,八阿哥不会忽视他。这话听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臣妾心里奇怪的是,觉禅贵人她明明好像很不喜欢八阿哥。”
同样的话,胤禛也反复对自己说,岚琪静静地听着,敏常在继续道:“自从四阿哥离宫后,贵人再给八阿哥送东西,都是经由十阿哥的手,十阿哥哪有四阿哥那么可靠,似乎是八阿哥觉得不稳妥,让贵人别再给他送东西,相反是八阿哥得了什么好的,都会让十阿哥送来。有一回送来的是把阿哥临摹的古帖,臣妾追着敦恪无意中到了她窗外,看到贵人扬手一撕,就把那字撕了。”
这话听得叫人心生反感,做母亲的何至于此?而杏儿和觉禅氏无冤无仇,没必要编排瞎话诬陷她,更何况类似的话胤禛也讲过,而她却没对杏儿讲过,两边一样的话语论调,那真是不用再质疑了,岚琪心里笃定了,八阿哥是觉禅贵人手中一枚棋子。别人忧心忡忡,唯有她心中淡定,觉禅氏利用八阿哥,是要一点一点“凌迟”惠妃,相反八阿哥什么样的前程,与她毫不相干。棋子的命运,都一样。
“比起我来,你自己要小心些,她是绝顶聪明的人,未必不察觉你对她的关注,也许她是不在乎你来告诉我,也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情意。”岚琪语重心长地说,“可人是会变的,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你若一心一意为我,却因此受伤害,我会很难过。我所想看到的,是你和孩子快活的过日子,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由衷的心愿。”
敏常在温婉一笑,点头答应了。岁月的沉淀,越发褪去她当年身为奴婢的卑怯感,虽及不上岚琪的大气高贵,可一言一笑颇具风韵,加之心中宁静淡泊,叫人看着就舒服,杏儿的蜕变,真真是岚琪所见最美好的事之一。
是日因温宸不愿小妹妹走,硬是将敏常在母女留到了傍晚,可等到阿哥们下学,胤祥却单个儿从书房回来,她禀告二位母亲说:“十四弟跟八哥去了长春宫,还有九哥十哥十一哥他们一道。我因为肚子不大舒服,想早些回来歇着,就没跟着去。”
岚琪听着,示意杏儿去照顾一下十三阿哥,敏常在稍稍犹豫后,还是起身来亲近自己的儿子,扶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外带去,温和地问着:“是不是吃了凉的东西?”
而这一边,岚琪吩咐绿珠紫玉夜里去长春宫把十四阿哥接回来,但惠妃为人谨慎,十四阿哥年纪小,恐怕会派人亲自送回,若是那样就顺着惠妃的意思,让她们灵活应变。
环春则不乐意,问着主子夜里要吃什么,或做什么招待敏常在,嘴里忍不住就嘀咕:“长春宫可是虎穴狼窝,娘娘往后还是别叫十四阿哥去那里了。”
岚琪知道她恨什么,自己何尝不恨,但当年的事是明珠一意孤行,惠妃也被蒙在鼓里,虽然她们脱不了干系,但胤祚到底不是真正死在她手里,惠妃那样谨慎的人,更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岚琪虽恨她,还不至于怕她下毒手。
“孩子若在长春宫有闪失,惠妃自身脱不了干系,她不会这么傻。”岚琪不以为意,反劝环春,“皇上说八阿哥聪明好学,胤禵跟着兄长渐渐勤于功课,他不像胤祥那么自觉乖巧,若是有一个兄长引导,并不是坏事。”
“可十四阿哥若自此和四阿哥生分了怎么好?”环春似乎忧心已久,很不乐意地说,“现在四阿哥难得来一回,他们兄弟俩见了,四阿哥总是板着脸问功课,十三阿哥还好,十四阿哥怕哥哥,每次一紧张就结结巴巴,少不得被四阿哥训斥几句,如今就已经不愿与四阿哥亲近了。”
岚琪却笑道:“昨晚去伺候他安寝时,还拉着我说,要去四哥家里玩儿呢。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会生分,有我在呢。”
环春见主子这般说,自己再强调也没意思,但是对于阿哥们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在意。这两年不知不觉的,八阿哥越发在兄弟之中崭露头角,皇上从不吝啬对八阿哥的褒扬,几乎是八阿哥一人撑起了长春宫的体面,惠妃能在人前昂首提胸,全赖皇上时不时地夸奖她教子有方。如今想来,当初惠妃不惜一切代价要抢到这个孩子,还真是值当了。
正月二月一晃而过,三月阳春衣衫清减时,从那静谧的院落里传出好消息,王官女子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岚琪和荣妃翻查内务府的记档,毫无偏差,派太医查看后,拟在十月分娩。岚琪为她增加了一个可靠有年纪的嬷嬷去照顾,其他待遇便再无增减。
可是私底下,却将梁公公叫来,吩咐他道:“王氏虽低微,可腹中是皇上的血脉,容不得旁人欺侮。内务府时常背地里碍着王常在的淫威克扣王官女子的分例,你且派人告诉内务府,从前我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往后他们再敢克扣,就是虐待皇嗣了。此外照旧像从前那样看顾着,别让人冲去欺负她,王氏很能忍,她轻易不会开口说自己的苦楚,咱们就要多费心了。”
这些事一点儿不难,梁总管满口答应下,但多嘴问了德妃娘娘一句:“娘娘对王官女子,很是眷顾,叫奴才看,不如让她们自己搅和去,您不管也没什么错。”
岚琪则笑道:“与她说过几次话,是在正道上努力好好过日子的人,很叫人心疼。不论是谁,有难时若得人搀扶一把,再如何辛苦,也会对世间存有希望和念想。相反若一味的暗无天日,在泥沼里挣扎的时候看着一个个走过的人都对她视若无睹,一旦绝望了,什么善心良心都会变,我如今多费心一些,可以避免将来许多麻烦。”
梁总管佩服道:“娘娘实在深谋远虑。”
岚琪却笑:“大概旁人会觉得我多管闲事,皇上兴许都这么想,可是为皇上当这个家,更想把这个家当好,多管闲事才是我的本职,若不然像宜妃那样自自在在过日子,哪个不愿意?我自己都不觉得烦,你们就别操心了。”末了还叮嘱梁总管,“这话不许对皇上去说,显得我显摆自己多贤惠似的。”
这话到底还是白嘱咐的,梁总管怎么会不跑去皇上面前献殷勤,哄得皇帝很高兴,一整天都乐滋滋的,夜里若非走不开,大概又要跑去永和宫与人腻歪。相反对于王官女子有身孕,皇帝倒是淡淡的,这宫里多少女人为他生过孩子,好些只是一夜贪欢的结果,孩子固然珍贵,未必每一个都是他期待着来到人世。每每如此,他暗下会安抚自己,至少证明他没有年华老去,依旧健康强壮。
可皇帝不在意的事,却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启祥宫里王常在气得脸色发白自不必说,宫内其他答应常在,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汉家女子入宫以来,袁答应生,王常在生,如今连个提鞋都不配的小王氏都有的生,她们这些正经选秀入宫的却毫无建树,甚至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这日子一天天的熬,怕是永远都没有出头日。不知怎么的,幽怨之余,竟都跑来钟粹宫挑唆同是汉家女子的陈常在,言语犀利刻薄,听得端嫔连连皱眉,打发了一拨人之后,再不许她们进钟粹宫的门。
相反这些日子也时常出入乾清宫的陈常在却毫不在意,端嫔私下问她时,她只含笑说:“刚入宫时,臣妾和王姐姐说好要在一起互相照顾,可是进宫第一天就看到她被王常在立下马威,臣妾当时就背叛她了。之后求得德妃娘娘照顾,将臣妾送来您的身边,这一年来王姐姐那里的是是非非您也知道,臣妾一面心中愧疚,一面又觉得做了对的事,臣妾是不在乎什么恩宠的,只要太平就好。娘娘放心,王姐姐若能好,臣妾真心为她高兴,别的不会多想。”
端嫔转身将这些话悉数告诉了岚琪,岚琪道:“我早与她说过,若叫钟粹宫不安生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587她像孝昭皇后(三更到
彼时端嫔笑道:“布贵人是否与你说过,咱们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年纪比纯禧端静还小,要不是皇上如今终于招幸她,陪在身边就跟闺女似的。”
岚琪则与她说,等陈常在有幸怀上皇嗣,将来生得一男半女才真正是孩子,将来她一定想法儿让皇上把孩子留在钟粹宫,好让钟粹宫里的姐妹能有个孩子解闷,端嫔长吁短叹说:“你这样细心周到,我们几个能在钟粹宫舒舒坦坦过日子,全仰仗你费心。”
而岚琪费心的事,又何止这些,自从太皇太后仙逝,她一点一滴接手这宫里的事,从起初茫然无措,到眼下精明能干,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光是学着看那些名目繁多的账目,便熬了多少个日夜,就连荣妃渐渐放手一些事,也是感知到岚琪的日益强大,自叹弗如下才心甘情愿退居二线。
可纵然如此,永和宫的光芒依旧不刺眼,不论皇帝多宠爱德妃,不论她将六宫的事料理得如何滴水不漏,人们眼中所见的乌雅岚琪,永远那么低调温柔,只要不触碰宫规底线,只要不要做违背正道的事,谁都能从她哪儿得到一个笑脸。可大多数人会自卑会胆怯会不甘心,即便永和宫大门敞开着,也少有人敢真正亲近她。
四月里,毓庆宫修缮完毕,昔日皇帝督促兴建的殿阁,里里外外装点一新,岚琪和佟妃、荣妃、惠妃、宜妃几位随同太后前来查看,将太子妃日后所居殿阁一一看过后,又至侧福晋和文福晋的殿阁内。
二位侧室屋内的装点陈设果然简朴一些,不敢比着太子妃的尊贵,太后坐在侧福晋的屋子里,搂着皇孙与她们道:“太子妃年纪虽小,却是家中长女,她底下还有两个更年幼的妹妹,在家一向替双亲教养兄弟姐妹,旧年才失了父亲,半年来协助她额娘料理家中事务,并非是那闺阁深处不谙世事的娇小姐,你们不要当她年纪小就好欺负。”
侧福晋和文福晋闻言,忙一道屈膝回话,誓言会忠心伺候太子妃,绝不会生出欺侮之事,太后很不客气,索性把话说全了,叮嘱她们:“你们俩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我隐隐有所听闻,往后有了太子妃,可要知道收敛,若不然她拿家法规矩治你们的罪,早几年陪着太子的脸面也就算完了。”
这话唬得两位侧室十分紧张,宜妃在一旁笑道:“太子妃真是万般宠爱在一身,还没进门太后已经费心为她周全,臣妾瞧着两位侧福晋一向端庄稳重,太子妃既是出自名门世家,必然也端得尊贵,心胸宽广,您就别操心了。”
侧福晋深深俯首道:“妾身谨遵太后教导,日后必然悉心服侍太子和太子妃,不敢有半分怠慢和僭越,若有不懂不足之处,还请太后多多垂训教导。”
太后见侧福晋心悦诚服,也不再为难,温和叮嘱几句毓庆宫相关事宜,便不久留。与五人一道离开后,在门前就要她们散了,说宜妃几人在西六宫住着,不必一道往宁寿宫走,却将佟妃留下,让她到宁寿宫有话说。
荣妃与岚琪在宁寿宫门前便辞过太后与佟妃,同行几步,荣妃问岚琪:“你猜太后找佟妃妹妹说什么话?”
岚琪知道荣妃的心思,她该是怕佟妃会渐渐接手六宫事务,日后再擢升贵妃,自然是代掌凤印,届时宫里也许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来管家务事,荣妃眼下仅有的些许权柄,恐怕也会被收回。这不只是荣妃现在担忧的事,早年起随着宫内是是非非,她就从没放下过。
她且笑:“佟妃妹妹性子太柔弱,但咱们宫里总要有一个出身尊贵的来做主,放眼宫内如今无人能出其右,不论她是坐贵妃位还是皇贵妃位,宫里的事可不能少了咱们的,姐姐别想偷懒了,咱们可没有好命像宜妃那样清闲。”
荣妃心里一定,乐得岚琪说这明白话,便欢欢喜喜与她散了,而此刻宁寿宫内,太后果然在询问佟妃有关协理六宫的事,佟妃如岚琪所料,婉言谢绝,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安安生生守着储秀宫,守着家族和姐姐的体面,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那日佟妃离开宁寿宫后,转到岚琪屋子里坐了坐,姐妹俩将这些事说了,一直等傍晚阿哥们回来,连带把四阿哥也叫进来,好让佟妃瞧瞧与他说说话。
胤禛向来敬重佟妃是养母的亲妹妹,早年与佟妃也十分亲近,佟妃问了好些他家里的事,提起待产的李侧福晋,佟妃心疼道:“这一胎可要小心些了,可我瞧着你和毓溪是多子多孙的命相,将来孩子若是多了,府里忙不过来,又不好叨扰你额娘,我在储秀宫很清闲,把娃娃送来我照顾也好。”
这样的话大多是面上的客套亲近,胤禛乐得满口答应,待之后散了,谁也没把这事儿记在心上。
时间一晃而过,五月太子大婚,迎娶太子妃的排场果然与纳妾不同,更是之前几位阿哥的婚礼无法匹及的豪华,宫里宫外前后忙活数月只为一场婚礼,可谁晓得太子婚礼不过三日,皇帝就带太子和诸皇子离开皇城巡视京畿附近乡镇,两三日才回来。
太子妃才进门,还没等到九日回门,就和太子分开了,虽然朝务重要,可皇帝也太着急,为此太后不得不当众安抚太子妃。可太子妃却十分懂事,稳重地应答:“臣妾与太子长长久久,不争朝夕,但国家大事黎民苍生,一时一刻都不能耽搁。臣妾在家时便听说,皇阿玛日理万机昼夜不歇,太子既是储君,也必然以朝政为重,臣妾不敢牵绊太子。至于毓庆宫内一切,从今往后,臣妾会好好为太子料理,请皇祖母多多提点。”
彼时宫内有脸面的妃嫔,和诸位阿哥福晋都在场,她们都阅人无数,太子妃的高贵稳重、大方从容,直叫人不敢相信她才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不知瓜尔佳氏家里如何调教出这么有气度的孩子,可惜她父亲旧年病故,不然朝堂必然有一股新势力要迅速崛起,而太子有如此贤内助,毓庆宫的不安,也该自此平息了。
那日众人在宁寿宫散了后,岚琪根本没想到太子妃会先到永和宫来拜会,甚至向她行了大礼。岚琪也分不清该不该受礼,却拦不住太子妃跪拜,待二人都落座,她竟头一回面对小辈有些不知所措。但身份地位的不同,也的确影响着所有人的态度,与早年两位侧福晋不一样,而今的太子妃,不只是毓庆宫的女主人,更是未来的国母。
太子妃说话简单利落,特地来永和宫拜会德妃,也是虚心求教,说将来愿意为德妃娘娘分担后宫事务,不敢说什么要做主的话,就想从点滴学起,好早些熟悉皇家的一切。
岚琪彼时只是敷衍应付,回过头与布贵人私下议论时,不禁道:“以为她很稳重,可这份稳重里,还是有几分失分寸的。虽然她说的话都在理,看着无可挑剔,但再仔细想一想,多心多事的人,就能挑出不好听的话,我虽不要挑她的错,可我就是多心的人。”
就连布贵人都点头道:“她着急当家做主,反过来,不就是那话?”
姐妹俩心领意会,那些话不能说出口,但太子妃似乎没意识到,她若再继续处处以紫禁城未来女主人自居,就该有人说她盼着皇帝离世,好奉新君即位。
布贵人更道:“我还没正经瞧过太子妃的模样,可是听你说她的言行举止还有那性子,你觉不觉得她像一个人?”
岚琪一时不解,笑问像谁,布贵人笑道:“像孝昭皇后。”
“姐姐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岚琪脑中一个激灵,且笑,“到底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大抵做皇后的人都要有这份气度。”心中则想起孝昭皇后与玄烨的情感悲剧,就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太子妃,能不能人前端得稳重大方,面对太子时,只做一个体贴的小娇妻,这其中的冷暖,唯有太子自己体会。
三日后,皇帝携太子与诸位阿哥回銮,路上兄弟几人随太子一道骑马,三阿哥说家里摆了酒席请众兄弟去,五阿哥说三嫂太厉害,还是四哥家里好,三阿哥也不会生气,反而与他们一道说笑家里的母老虎。众人又请太子一道,太子欣然前往,说等送皇阿玛回宫后,就来凑个热闹。
待圣驾回到皇城,太子侍奉父亲到乾清宫后,便回毓庆宫洗漱更衣,已对父亲提过要去三阿哥府里,父亲很高兴,还赏了几坛酒让他带去,太子回来吩咐下人准备些什么好让他带去,并问太子妃:“有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给三福晋的,叨扰他们家里一场酒吃,该谢谢她才好。”
一旁侧福晋忙道:“前日太后赏臣妾一对富贵双喜流苏,臣妾平日也不爱用流苏,太子不如带去赠给三福晋。”
太子才要点头,太子妃却在一旁责备侧福晋:“太后所赏之物,岂能随意转赠,你自己收着就好。”一面就冷下脸,让侧福晋和文福晋都退下。
太子没计较,穿戴齐整要出门时,太子妃却道:“太子往后还是不要时常出入阿哥们府上才是,您是东宫储君,他们必然不能像其他手足那样对待您,臣妾以为他们邀请您不过是客气,你去了他们反而碍手碍脚,落得背后闲话。”
  ☆、588暖着南还是其次(还有更新
“背后闲话?”太子显然不悦,念妻子年轻,并未动怒,只是负手而立,口中笑道,“你年纪小小,人情世故却看得极深,可你是不是太多虑,我们兄弟几个一道长大,彼此都知道脾性,他们既然邀我同往,岂会觉得碍手碍脚。”
太子妃漠然一笑,平和地对丈夫说:“大阿哥离宫数年,三阿哥四阿哥也搬出去一年有余,太子深居宫中怎知世间险恶,外头花花世界一浸染,心思念头可就要变了。太子可以不信臣妾,但臣妾相信,去过一两回,将来您自己就不爱去了。”
“这样的话,往后你还是少说为妙,外人听去或皇阿玛听去,便是你挑唆我们兄弟不和,你身为兄嫂如此行径,恐叫人寒心,太子妃的尊贵稳重何在?”太子心生怨怼,懒得再与妻子废话,索性叫来侧福晋,问她拿了那一对富贵双喜的流苏,好送给三福晋。
太子既离,侧福晋不愿在太子妃跟前扎眼,可太子妃却喊住她,另将文福晋也叫来,高高端坐上首,疾言厉色地叮嘱她们:“不要轻易与阿哥福晋们走得亲近,更不能为了博宠一味顺应太子的心意,你我陪在太子身边,要紧的是扶持太子经历朝廷大事,学得一身治国齐天下的本事,岂能每日懒散闲逸,虚度光阴?若是叫我听见你们哄骗太子安于享乐,定不轻饶。”
侧福晋二十来岁了,文福晋也比太子妃年长,却叫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训得灰头土脸,两人退出来后都闷了半晌不说话,侧福晋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文福晋却又凑过来冷幽幽地笑着:“我这种虾兵蟹将,姐姐往后还是不要放在心上,叫我说太子妃又如何,她坐得上去也拉得下来,先帝爷还废了原配呢,太子妃换人有什么稀奇的。姐姐且努力一把,妹妹我泡了好茶,等看您的好戏。”
侧福晋恶狠狠地瞪着她,文福晋却哼笑一声扬长而去,搅得她心里直犯恶心,心知堂妹故意挑唆,可即便堂妹不挑唆,她也有几分受够了太子妃,刚刚进门不过六七天的黄毛丫头,竟一副要把她们治理服帖的架势。但一面想着,心底又冷笑,太子妃这架势,恐怕不能长久,宫里人先头还图个热闹,新鲜来了个如此稳重的太子妃,可再过些日子,她这副嘴脸就该讨人厌,恐怕不用自己费心做什么,她就能先失尽人心,太子今日的怒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正这样想着,见宫人从太子妃殿内出来,她不好在门前久留,便带着宫女慢慢往回走,可那些人脚程快过她,不等她到自己屋子里,就见宫人们牵着皇长孙抱了弘晳,将两个小阿哥从她屋子里带出来。侧福晋心头一阵发慌,只见一人上前对她俯身道:“侧福晋,太子妃娘娘让奴才们将小阿哥们带去她屋子里,让奴才知会侧福晋,从今往后小阿哥们的起居,就不必您操心了。”
侧福晋瞪大了眼睛,可那奴才打了千儿就起身离了,这一拨人都是皇帝为了迎接太子妃,新安置来毓庆宫的人,对侧福晋都谈不上什么老脸或情分,一个个都跟他们主子一样,刻板无情,几句话几乎让侧福晋呕出血来,虽然她早就担心太子妃会不会抢走她的孩子,可这是不是太快了,太子妃难道不想自己生养了?
“你们……”侧福晋要追过去,却被身旁宫女拉住劝,“您去了只会挨太子妃娘娘的说,这事儿您得跟太子商量。”
侧福晋眼眶含泪,唇齿颤抖,胸前起起伏伏大口透着气,憋出一句:“他也不会帮我。”
对头文福晋还没回自己屋子,远远瞧见这些事,想到自己一双可怜的女儿,不禁深深出了口恶气似的,对身旁人道:“咱们往后,面上顺着太子妃,背地里哄着太子高兴就好,让她们俩折腾去,这可有得闹了。”
虽说毓庆宫的事一向叫宫里人避讳,不敢如其他是非那般嚼舌根子,但如今毓庆宫里人越来越多,太子又渐渐年长不再需要长辈过分的保护,毓庆宫里的事或多或少会流传出一些。譬如太子妃将两个皇孙抱去自己抚养的事儿,说话间就传了出来,宫里人不敢热闹议论,背地里却都倒吸一口冷气,暗叹皇帝到底给太子选了怎么厉害的角色,不过十三岁的小丫头而已。
那之后玄烨来过几趟永和宫,岚琪见他不提,自己也不愿多嘴,太后则似乎要给后宫做个榜样,同样闭口不谈东宫之事,妃嫔们见如此光景,更加不敢胡乱议论。等岚琪嘴里提起这件事时,是来阿哥所探望苏麻喇嬷嬷,老嬷嬷这两年精神越发矍铄,说起话来气息十足,让她很安心。
那日是太后赏赐药酒,让岚琪带来给嬷嬷,夏日雷雨不断,恐嬷嬷犯了风湿痛,让她每日小饮一杯强健筋骨,嬷嬷却让宫女另拿来两坛酒,笑悠悠道:“太子妃前几日给奴婢送来的,大概太后这些,也是太子妃进献的吧。”
岚琪很讶异,酒坛的确一模一样,太后没告诉岚琪这酒打哪儿来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说都无所谓,可没想到酒却是从太子妃手里来,而太后一向没有风湿的毛病,这才让她拿来给嬷嬷。
“兴许是太子妃娘娘有心眷顾奴婢,可不能不敬太后,纵然太后娘娘没有风湿的症候,也一并孝敬到位了,本来人老了就容易腰腿疼痛。”嬷嬷笑着,让宫女们将酒坛收拾下去,轻声道,“娘娘,咱们这位太子妃,很厉害吧。”
岚琪往外头望了一眼,见门口是环春守着,便放下戒备,对嬷嬷颔首道:“很厉害,皇上挑人眼睛很毒,我知道皇上早年就选中了这一位,恐怕不至于幼年就看出将来有这份气度,但显然叮嘱过瓜尔佳氏的人,要好生教养。”
“四福晋也是自幼调教的。”苏麻喇嬷嬷意味深长地一笑,“可她比不得我们四福晋,太子妃这样的人,只能摆着看不能亲近,可她是太子的妻子,太子若不能亲近自己的妻子,这夫妻情分,可就不乐观了。”
岚琪淡淡一笑:“毓庆宫的事儿,可不该我操心的。”
嬷嬷则道:“这是自然,但毓庆宫可以为鉴,家和万事兴,娘娘虽一向不愿干涉四阿哥府里的事,可您也要为四阿哥和福晋把握好方向,偶尔从中调谐。年轻人易冲动,分不清状况时,就指望娘娘了。”
岚琪点头:“我心里有分寸,毓溪那孩子果然是自幼经过教养如何做一家主母的,她比我强,是硬得起心肠的人,如今渐渐显露出来,我反而安心了。但求她不要过分在乎自己的地位和胤禛的爱意,却反而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嬷嬷您要知道,一旦胤禛心里没了她,我怎么做都无用,将来如何都在她自己手里。”
嬷嬷却安抚岚琪:“咱们四福晋可没得挑,娘娘且安心。”
之后两人说些家常话,待岚琪要离去,瞧着阿哥所里的光景,不禁问:“您这儿,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嬷嬷赞她心思细腻,笑着说:“就是今早的事,皇上的旨意,说是王常在临盆在即,启祥宫里人手不够,要指派几个能干的人去伺候王常在,再有给十五阿哥添加几个人手,内务府一时调不出好人来,就在我这儿求了几个去。”
岚琪皱眉:“皇上的意思?”
“想来该是王常在的意思,估摸着皇上不过顺口应了,具体怎么回事未必知道。而内务府的人都看人下菜碟,王常在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几个宫女太监还不容易。”嬷嬷气定神闲地挽着岚琪道,“娘娘何必管呢,这种事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晚她把自己的气数耗光了。”
岚琪冷笑:“皇上还不愿她气数耗尽呢,好容易养出一个宠妃来暖着江南的心,没了她再从头来一遍,皇上也烦呐。”
“近些年皇上身边多是汉家女子,生儿育女的也都是他们。”嬷嬷苍老的眼中满是深意,扶着岚琪缓缓走出去,与她道,“汉家女子生养的皇子公主,也就那样了,恐怕暖着江南的心还是其次,与她们亲近就算生养也没有后顾之忧,平妃娘娘就是前车之鉴,您说是不是?”
这句话,却说得岚琪心中忽然敞亮,努力压下心里那个绝不能说出口的念头,含笑道:“嬷嬷的话,我记着了。”
岚琪离了阿哥所后,让轿子径直往王官女子的院落去,王常在那儿众星捧月伺候她预备分娩,同样是孕妇,王官女子这里却冷冷清清。未免树大招风,岚琪一直没有明着优待有孕的小王氏,但暗下让梁总管派人照顾,也时常让环春来看望她,比起启祥宫那位的张扬,这一位安安静静宛若不存在似的,岚琪好些日子没见她,今日再见,不禁笑问:“你是不是长个儿了?”
  ☆、589胤禛的家什么模样(还有更新
王官女子眼眉弯弯,笑着说:“是长个儿了,原先娘娘赏赐的衣裳,还不大合身,现下穿着正好,只是再往后肚子越来越大,就不好穿了。”
岚琪拉她一道坐下,问了一些要紧的话,再把太医找来当着她的面儿给看了看,因王官女子起居规律饮食清淡,胎儿和自身都极好,太医请德妃娘娘放心,岚琪便奖赏了伺候小王氏的人,再叮嘱她:“你安心养身体就好,别的事不必操心。”
小王氏感激不尽,却又听德妃娘娘说:“经由皇上应允,端午那会儿,我让人给你家中母亲带了些东西去,听说家中现在很不错,人嘛,总是要靠自己才好的。等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太后必然降恩将你提为答应,地方上出了一位皇子或皇女的生母,你爹娘必定会受到优待,也就不用倚靠你伯父接济。”
“娘娘?”王官女子简直不敢信这些话,急着要起身给德妃娘娘谢恩,环春几人早早把她按下了,岚琪静静地望着她,但小王氏却说,“也请娘娘放心,臣妾不会因此就忘了从前的本分,也不会故意去挑衅王常在,臣妾从前怎么过的,往后也会怎么过。”
“这话不必我记着,你自己记着就好。”岚琪言语温和,气势上却给足了小王氏压力,“你腹中孩儿不论公主还是阿哥,不论养在阿哥所还是其他娘娘膝下,你总是她的生母,你的言行会对他们有很大的影响,你可以身份地位,但你不能品行低贱,往后在这宫里,不单单为自己,还要为孩子着想。”
王官女子很是受用,深深欠身道:“有娘娘提点,臣妾心境澄澈,这宫里管不住别人的心思,但自己能管好自己。”
岚琪见她如此通透,很是欢喜,因不宜久留,叮嘱几句后便带人离去。可回宫的半道上,就命环春把内务府的人叫来,那边的人还以为德妃娘娘有什么要紧事,匆匆赶来,却是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说他们竟然胆敢从阿哥所调配人手去启祥宫,立时命他们将所有人撤回阿哥所,启祥宫那边根本不急在这两天。
德妃娘娘一向优待下人,内务府只要兢兢业业办差,极少受责备,这一次以为有皇帝的旨意,不会有差错,谁晓得却把永和宫得罪了,麻溜儿地就赶来启祥宫撤下人手,彼时大腹便便的王常在立在门前趾高气昂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把人都撤走?”
来的人不敢随便推在德妃娘娘身上,可王常在身边的人可以去打听,才知道是永和宫发了话,说她这里调配阿哥所的人不合适,过几天再送新人来。
王常在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嘴里对德妃不敬,私下才对自己的宫女抱怨:“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吧,想着法儿的来挤兑我,皇上不许我对她无礼,我对她已经很敬重了,她还想怎么样?”又恨毒了咒骂,“她从那小贱人屋子里出来,就来找我麻烦,一定是那小贱人挑唆的,等我生了孩子,不把她揉圆搓扁了,我倒过来喊她一声堂姐。”
正殿里头僖嫔搂着十五阿哥根本不搀和这事儿,早晨呼啦啦来了一群人,说要伺候王常在时,她就心里很厌恶,王氏区区一个常在,这都赶上她的规格了,心中愤恨又不能对王氏表露,只有闷在自己屋子里才好。
僖嫔向来不如意,眼下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开始蹒跚学步的十五阿哥与她很亲昵,就像是自己生的一般。原先她担心王氏碍手碍脚,可王氏一门心思霸着皇帝,一门心思和那几个汉家女子斗,根本无暇来关注这个孩子,顶多偶尔来显摆她生母的身份,大多时候,还是僖嫔独立抚养。
这一年半下来,从日夜啼哭的婴儿,到如今能蹒跚走步,咿咿呀呀认人的小娃娃,僖嫔在宫里十几二十年心里的空白都被填满了,就想着,若是王氏一辈子不惦记这孩子就好了。如此一来,东配殿那里闹什么事,她都无所谓,既不想对王氏卑躬屈膝,也不想让她厌恶自己。可即便如此,日子还是压抑难熬,若非有可爱的十五阿哥在身边,僖嫔觉得自己早晚会疯的。
且说那天德妃将阿哥所的人重新撤回后,并没有刁难王常在,一切以她腹中胎儿为重,隔两天就另调配了人手过去预备待产。这件事就太后问了几句,皇帝那儿连眼皮子都没抬,至于旁人看着,乾清宫还是隔三差五有赏赐送到启祥宫,王常在还是时常能见圣颜,她也是天生的美人命,纵然大腹便便已将临盆,还有一张姣好面容,寻常人比不得的娇艳,宫里人都觉得,她光靠着这张脸,就足够在乾清宫吃得开了。
六月初,王常在顺利分娩,再次产下小阿哥。兴许无数人暗中诅咒她分娩时一脚踩进鬼门关就别回来了,可她偏偏命好,不仅又生下皇子,自己的身子也没吃什么苦,加之这一回她自己有了经验,不会再发生僖嫔当初暗害她的事,产后恢复也有条不紊,直叫宫里人咬牙暗恨,不明白为何越是招人厌的人,却越是顺顺当当。
可这世上,就是有着许许多多的不公平,人们才要为了自己内心的公平,更加努力地生活。这些日子不论宫里多热闹,安居偏僻院落里的王官女子,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态度,就让岚琪看到这样美好贵重的品格,不争并非就输给了不公,让自己活得安宁平和,才是长久之道。
而六月皇室添子的喜事一过,就盼着七月再添一孙,四阿哥府里李侧福晋也将临盆,自之前那些纷纷扰扰后,毓溪将府内管理得井井有条,不知她怎么说服了宋氏不再与李氏纠缠,至少李氏安胎的日子里,家中一切太平。
岚琪这边,孩子们不来与她说,她便不过问,顶多太后偶尔问起时,不得不派人去打听一些,惹得太后都怪她这个做额娘的不尽心,岚琪一直都赔笑敷衍,可转过身依旧照着自己的想法来,不愿多干预孩子们的事。
七月初六,宫内正预备隔天七夕时公主妃嫔们乞巧的事宜,宫外传来消息,说李侧福晋要生了。头一胎总是比较艰难,直到晚膳时分,岚琪在永和宫和布贵人一道写礼单时,绿珠才喜滋滋地跑来,伏地给娘娘道喜,说李侧福晋生了个小郡主,母女平安。
岚琪记得上一回也是母女平安,可回过头小孙女就没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心中很不踏实,再派人去询问消息,自己与布姐姐一道在小佛堂内祝祷焚香。不等她们礼佛出来,四阿哥亲自进宫来报喜,说已去过乾清宫和宁寿宫,布贵人不免嗔怪:“四阿哥也太拘谨了,这会子必然是娘娘最担心你们,你偶尔一趟先来永和宫,也不会有人计较。”
胤禛则笑:“若是先来了,被额娘赶去宁寿宫也罢,还挨一顿责备,那可不成,我可是做阿玛的人了。”
屋子里一团喜气,胤禛再郑重给母亲行礼报喜,信心十足地告诉她这个孩子很结实,虽是个女娃娃,生下来虎头虎脑的,一定好养活,现下已经抱在正院里,毓溪和乳母会好好抚养。
岚琪欢喜不已,叮嘱他几句小心的话,便说等孩子过了百日再往宫里抱,不要急着带出门显摆,凡事悠着点才好,便按下想早日亲眼看一看小孙女的心思,打发儿子早些离宫去。
而乾清宫紧跟着来了旨意,说皇帝请德妃娘娘过去说话,岚琪猜想玄烨大概忙碌走不开,不然这么好的日子,他自己一定先来了。待穿戴齐整赶来乾清宫时,却见太子和太子妃走出来,两人似乎没意识到德妃就在门外,太子妃追上太子说了一句:“您看,皇阿玛都说臣妾的话是对的,自古忠言逆耳,臣妾不能像侧福晋她们那样哄着您,臣妾只想成为您的贤内助。”
太子则不耐烦地撂下一句:“行了。”扭头见德妃一行人在门边,面上略尴尬,忙过来见礼,太子妃也是很不自然,岚琪不愿大家都难做,索性不等梁公公出来迎接,径直往门里去了。
岚琪带着人走开,却不知太子妃在她身后嘀咕:“德妃娘娘好像不大有规矩,皇阿玛还没说宣召,她怎么自己走进去了。”
这句话却把太子惹恼了,冷笑着揶揄她:“难道人家留在这里,看我们吵架?”
太子妃闷着说不出话,太子转身便走,吩咐身边奴才:“叫文福晋预备着,今晚我在她屋子里过。”
岚琪不知后头还有这样的事,进了书房也没见皇帝不高兴,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都四十岁的男人了,玄烨还像从前那样,想一出是一出,竟是把她骗来乾清宫,然后夜色漆黑时,他们俩在侍卫的安排下保护下,竟偷偷溜出了紫禁城。等岚琪回过神,马车已经在四阿哥宅邸门前停下,玄烨挽着她的手说:“朕知道,你心里一定想看看孩子,儿子的家什么模样,你也从没见过。”
  ☆、590我们的小孙女(三更到
这样坏规矩的事,若要拒绝,出门时她就不跟着了,一路到了这里,再说矫情的话自己都觉得虚假,可岚琪实在感动,玄烨对她的好,细致入微到许多事根本就没在她脑袋里存在过。
“你总是规规矩矩的,朕知道便是你心里惦记孩子,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玄烨将她坐马车后略褶皱的衣衫规整抚平,抬手指向皇城方向,“可那高高城墙里头,是咱们住的地方,并非束缚你我的所在,天大地大朕哪儿都能带你去,只是我们肩上有黎民苍生的责任,不能这样任性。”
岚琪泪光楚楚地望着他,嗔然一笑:“还拿人家当小姑娘哄呢,什么天大地大,您当臣妾听了,会心潮澎湃对您崇拜得五体投地?”
玄烨笑:“不然呢?”两人手挽着手,府内已是门洞大开,玄烨早派了人提前来打点,几乎是跟着胤禛一道离宫的,这样进了门,可惜黑漆漆的岚琪并不能好好看看儿子的宅邸是什么模样,跟着玄烨一路进了正院大房,想是这里做足了戒备,就没见几个人。
到了门前玄烨才说:“总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们来,儿子媳妇知道就得了。”
说话间,胤禛亲自将阿玛额娘迎入屋内,里头毓溪早已等候,深深跪拜下去,十分意外地说:“四阿哥说有贵客来看孩子,儿臣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皇阿玛和额娘。”
岚琪略觉得不好意思,此刻她只是个被皇帝宠爱的娇妻而已,在儿媳妇面前到底少了几分威严,便含笑不说话,玄烨则问:“孩子呢,我们坐坐就要走的。”
毓溪赶紧将二人引入内间,除了青莲和胤禛的乳母,小郡主的乳母也不在跟前,胤禛很严谨,似乎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走近摇篮,岚琪回眸望了眼玄烨,皇帝微微一笑点头,她才放心大胆地来看摇篮里的孩子,那襁褓里的小家伙,果然如胤禛所说虎头虎脑的,乍一眼看着像是个男婴。岚琪禁不住眼眶湿润,小心翼翼将孙女抱起来,爱不释手地将她看了又看,经青莲提点才想起回过身请玄烨看一眼,欣喜万分地说:“皇上,这是我们的小孙女。”
玄烨投下柔柔的目光,父生子、子生孙,他的血脉开始传承了,虽然太子早就为他生下皇孙,大阿哥府里更一连生了四个孙女,可眼前这个是胤禛的孩子,是他和岚琪的孙女。
太子的皇孙也好,大阿哥的郡主也好,出生时无不伴着其他异样的色彩,只有这个孩子,简简单单地生下来,没人盼着她是不是男孩儿,也没人盼着她是不是长孙嫡子,原原本本最朴实的生命,更难能可贵,岚琪能和他一道来看孩子,现下小婴儿正稳稳当当窝在祖母的怀里。
岚琪骄傲地说:“这孩子像皇上。”
玄烨笑:“像你才好,将来也是个漂亮丫头。”
既然来了,皇帝并不想匆匆就走,他同样没实在地看过胤禛的宅邸,之后便留下婆媳说话,自己和儿子到外头转一转,胤禛小心翼翼地护着父亲的安危,生怕有任何闪失,玄烨没想到他如此慎重,倒是生出几分有儿子为自己周全的安心感,一面与他说说朝堂和家里的闲话,提起初生的婴儿,与他道:“来的路上,已和你额娘商议好,这孩子平安出生,若是你皇额娘还在,她一定是最最高兴的那个人。”
胤禛眼底掠过淡淡的悲伤,应了声“是”,父亲继续道:“孩子的乳名是你额娘起的,就叫念佟,将来你也要告诉孩子们,他们有一位做皇后的皇祖母。”
胤禛屈膝领命,替女儿谢祖父赐名,玄烨欣然受礼,没再说别的话,就等里头婆媳俩说好了,好赶着回宫去。
这边厢,岚琪看着青莲和胤禛的乳母熟稔地为婴儿换尿布,才出生孩子眼睛还没睁开呢,他们来之前刚刚喂饱了,胤禛的乳母很兴奋地对娘娘说:“小郡主可厉害了,好些孩子生出来不会吃,咱们小郡主一碰上就咕嘟咕嘟地会吸了,连乳母都惊讶极了。”
“念佟的乳母是我和太后精心挑选的。”岚琪对毓溪道,“若是乳母得了病,立刻派人告诉我,内务府另选一个容易,不要委屈了孩子,但也要善待乳母。”
毓溪一一答应,因今晚帝妃前来十分突然,她也觉得尴尬,说话总有些犹豫,便一味听婆婆的安排,孩子乳名叫念佟,是婆婆方才告知她的。毓溪对孝懿皇后十分怀念,她有今日也是托皇后之福,必是欣然接受,婆媳俩已经“念佟、念佟”地喊起了孩子的乳名。
岚琪自知不能久留,再来看了看小孙女,亲亲她的小手后,便依依不舍离开,外头皇帝父子俩一面等她一面说话,胤禛见额娘和毓溪出来了,赶紧迎上来,又吩咐毓溪:“人多显眼,你回去照看孩子,不要跟着了。”
毓溪则笑着说:“额娘说,女儿的名字叫念佟。”
胤禛表示已经知道,一本正经地急着要护送父母回宫,玄烨倒不必他一路跟着回去,在宅门前就散了,胤禛不敢杵在门外扎眼,在家门内等了好一会儿,等得到消息说帝妃顺利回到皇城,才终于回到正院去。
屋子里,毓溪正伏在摇篮边呆呆看着小婴儿,听见动静时胤禛已经到身后,她扬着脸笑容灿烂地说:“咱们终于有孩子了。”
可胤禛却蹲下来,搂住她道:“你心里会不会失落?我晓得不问才好,可是我怕我不问你更不说,一个人憋着难受。毓溪,额娘那么高兴,纯粹是因为孩子,你放心,额娘绝不会回头醒过味儿来,厌弃你没有给她生孙子孙女。”
毓溪哭笑不得,双手捧了丈夫的脸说:“皇阿玛如何疼额娘,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敢求额娘那样的福气,可你但凡有皇阿玛对额娘一半的心意对我好,我这辈子就知足了。孩子哪个生都一样,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一样看待。”
胤禛在她面上轻轻一吻,深情地说:“你好好养身体,别为了孩子累着,你这样好,老天不会亏待你,我更不会亏待。”
毓溪伸出纤纤玉手在他胸前一摸,眼含秋波含情脉脉地问:“怎么个不亏待我?”
夫妻俩笑作一团,小闺女的到来,让四阿哥府里比以往更具生气,毓溪如今放下了包袱,愿意敞开胸怀对待侧室和她们的孩子,更对近来毓庆宫太子妃的行径有所耳闻,深深反省了自己的为妻之道,她要守着这个家守着胤禛,守着自己的爱情,那一点点狭隘的心胸,真真要不得。
夜渐深,帝妃已安然在乾清宫就寝。岚琪在回宫的路上,窝在玄烨怀里颠簸着就睡着了,被他一路抱进乾清宫寝殿,竟是安安心心睡得毫无知觉,玄烨将她放下时在娇柔的脸上亲了一口,自言自语说:“睡得这么沉,叫人卖了也不晓得。”
翌日岚琪醒来发现自己在乾清宫,玄烨已经醒了在一旁看着她,悠悠道一声:“天色还早。”
岚琪赧然:“那皇上怎么先醒了?”
“朕怕你先醒来。”玄烨笑着,翻身就将她压在胸下,在耳边一阵缠绵,又重复,“天色还早。”
岚琪拗不过他,抬眼见窗外天色的确还早,想到昨夜人家的用心,便抛下理智和规矩,放开身心从了人家的心意。万籁俱静的凌晨时光里,乾清宫里却翻云覆雨显摆着皇帝的年富力壮,为了看一眼孙女,把自己被出卖了,岚琪后来想想,也算值了。
而昨晚环春跟到乾清宫后,其他的事一概不知,清早随主子回永和宫,为她洗漱时,才听说了昨晚的事,她和梁公公等在外头,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而梁公公或许是知道的,可是那不动声色的淡定,真叫环春佩服。她啧啧说:“那会儿梁公公还送过茶水进去呢,奴婢一直以为您和皇上在暖阁里说话。”
岚琪则洋洋得意地炫耀着:“你想不想见见小念佟,且等等吧,不足百日我不许他们出门的。”
环春自然心痒得很,怪主子不带她也去看看,但没有太多功夫说闲话,很快各宫就送贺礼来,岚琪又亲自到宁寿宫谢恩,除了极个别几个人知道那一晚皇帝的柔情蜜意,宫里宫外一切如常。
因皇室添子添孙,今年的八月十五必然要热闹一番,宫里一如既往地安排一切,岚琪很快从孙女的兴奋中抽身,她还没到了能清闲享受的时候。
七八月里,王常在已出了月子,可不知是皇帝厌弃了她,还是有心让她再好好养一养身子,那阵子常在乾清宫出入的,是长春宫的袁答应和钟粹宫的陈常在,王氏眼巴巴儿地等到八月,皇帝也不曾翻过她的绿头牌。终于等不及,那一日抱着十六阿哥亲自来了乾清宫,意外的,皇帝却见了她。
但彼时陈常在正陪着圣驾,并非皇帝单独相见,王常在心里到底不乐意。
  ☆、591乾清宫里的新宠(还有更新
陈常在家中近三代都是朝廷侍卫,算是从武世家,可她的继母却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襁褓之中就听继母吟诗唱曲,是背着诗经楚辞长大的女孩儿。只是少了几分灵性,不似继母那般书卷气,但偶尔与皇帝应对几句,也能博得圣颜一笑,加之性子又好,比起浮躁愚笨的袁答应,更讨皇帝喜欢。
袁答应这些日子已经恨上了这个小常在,奈何她区区一个答应,在陈氏面前还要低几分头,惠妃又不帮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氏越来越得圣宠。
此刻,王常在抱了十六阿哥来,见陈常在侍立在书案旁,正挽着袖子给皇帝磨墨,见她来了只不过欠身平礼,道一声:“王姐姐好。”
玄烨则从案头抬起脑袋,略带疲倦地看着王氏:“今日秋老虎燥热得很,你抱着孩子出来做什么?”
王氏略没底气,但还是笑道:“皇上之前来启祥宫,曾说想往后能时常见见小阿哥,臣妾听说今日乾清宫不是太忙,就抱着十六阿哥来了。皇上,十六阿哥长大了好些呢,这会儿正醒着,大概知道要来看皇阿玛,可高兴了。”
玄烨点头,便让她把孩子抱过来,王氏心中欢喜,抱了孩子上前,扬脸望着立在桌案旁的陈氏,陈常在微微一笑退开几步,王常在便横在她面前将她和皇帝隔开,一面小心翼翼把十六阿哥放入皇帝怀里。
可孩子一沾手就哇哇大哭,玄烨不知所措,王常在也一脸尴尬,怎么哄都止不住孩子啼哭,最后只能把十六阿哥抱走了。
“早些回去吧,太后说孩子太小不宜到处带着走,十六阿哥还没满百日,你要小心些。”皇帝随口吩咐,便要王氏跪安。
王常在满腹不甘心,瞧见陈氏重新站到桌边,旁若无人地从水盂中挑了几滴水在砚台上,挽着袖子细细研磨,皇帝握着笔说:“浓了些。”她恬然应声是,再挑几滴水,温婉地问着,“皇上再试试?”
王常在也想伺候笔墨,可她极少做这种事,除非自己死皮赖脸地缠着,皇帝才会让她碰两下,大多时候她就在别处傻等,一直等到皇帝传召她。旁人只当她见天在乾清宫待着,可在里头做什么,真耻于说出口,就连她生孩子,也是运气十足的好,统共那么几次数的过来的侍寝,就让她怀上了。
眼下见陈氏伺候笔墨的架势,怕是这几个月里早就熟悉了乾清宫里的一切,皇帝与她之间的气氛,也看得出来他对陈氏,和对自己很不一样。可虽说皇帝并没真亏待她什么,可若说好,也实在不见得好。
玄烨抬头见王氏还在,刚要开口问为何不走,梁公公从门前进来,躬身道:“德妃娘娘那儿找人拟中秋宴上用的灯谜,说陈常在念过书,想请陈常在到永和宫凑个趣儿,知道常在正伺候皇上,不知皇上肯不肯放人。”
玄烨含笑嗔了声矫情,便吩咐陈常在:“去吧,你们只管做几个简单的逗着宗室里的小孩子们玩儿,告诉娘娘,难的谜面朕回头着人给她送去。”
陈氏放下手里的东西,福身答应后,便是莲步翩翩从皇帝身旁离开,走过王常在面前时,含笑道一声:“王姐姐,我先走了。”
皇帝面前,王常在不得不做出几分大方,点了点头由着陈氏从身边过,只等她的身影消失,才缓过神挽起袖子笑着上前:“臣妾来为皇上磨墨。”
玄烨却说:“不用了。”他的本意,原是手里的事忙完了,不用再写字,可王常在却以为皇帝嫌弃她做不好,不禁眼眶微红,轻声问,“皇上如今,是嫌弃臣妾了吗?”
玄烨淡然问:“怎么这么说?”
王氏怯弱道:“皇上一直说,要给臣妾最好的,再不让旁人欺负臣妾,可是……”
玄烨却闻言起身,不等王氏说完,便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像是要搂住她,又像是要抚摸她的面颊。王常在一阵高兴,脸上顿显红润,可皇帝的手却在空中停了一瞬,旋即收回负在背后,反是身子稍稍凑近,冷声与她道:“你已经有了旁人没有的一切,若是贪得无厌,小心被自己的*压死。”
“皇上!”王常在惊恐不已。
玄烨到:“你想要的,朕都能给你,除非朕不想给你,不想给你,你顶好少打主意。”
王常在瑟瑟发抖:“皇上误会了,臣妾从没有……”
“好自为之。”玄烨不耐烦地撂下这四个字,朗声将梁公公叫进来,说他要歇着去,梁公公喊来小徒弟伺候皇上,自己则躬身等着王常在,只说十六阿哥等在门外头了,外头很闷热。
王常在不能在此久留,久了这些奴才说话也难听,紧绷着脸跟了梁总管出来,却见脸生的宫女在门外,正与门前太监说:“我家常在落下一方帕子在万岁爷这儿了,帕子还是荣妃娘娘之前赏赐的,求公公给去找一找,我家常在很稀罕。”
那宫女说话眉飞色舞,王常在知道,得宠宫嫔身边的宫女,都是这副骄傲得意的嘴脸,她身边的人之前也都如此,可再往前她不如意时,身边的奴才叫僖嫔换了不算,还被她毒打折磨,莫说奴才,就是自己也被僖嫔虐待,那就是不得宠的下场,是她一辈子也不想回到的从前。
这会子功夫,前头一乘软轿过来,乾清宫门前的人瞧见是毓庆宫的轿子,忙都迎上去,但见太子妃提着食盒从轿子上下来,梁公公已经撂下王常在,陪在太子妃跟前笑道:“娘娘怎么来了?”
太子妃就站在门前说:“太子惦记皇阿玛这几日胃口不好,要我准备了几件点心送来,这会儿人还在六部忙呢,就打发人来催我了。梁总管带进去请皇阿玛享用吧,都是太子的心意,我就不进去了。”
梁总管小心翼翼接过来,恭敬地说:“娘娘好歹等一等,奴才去回了话,看看万岁爷有什么说的没有。”说着吆喝身旁人好生伺候太子妃,自己捧着食盒转身就往门里去。
而王常在和十六阿哥这边,太子妃那儿分明看到了她,可人家不过打一眼,就别过头高高扬起下巴直身而立,就是因为认得,才根本没把她这个常在放在眼里。十六阿哥咿呀了几声也没引起太子妃的在意,王常在满心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又羞又恨,再不愿丢人,不等梁公公出来,便带着人走了。
启祥宫里,僖嫔知道王常在擅自抱着十六阿哥出门,在门里徘徊等待,终于见她回来,立刻就让人把十六阿哥抱回去,不禁说她:“你抱着十六阿哥出门,太后那儿可要发话的,你到底是常在身份,抚养不得孩子,你这样出去招摇,只怕给自己找麻烦。”
自从王常在得宠后,僖嫔再没对她冷过脸,这会儿几句话不过是着急了,却让王常在翻了脸,她不能明着对僖嫔不敬,却也捏着她的弱处,反正方才在乾清宫里皇帝那些话没第二个人听见,她照旧还是能在乾清宫吃得开的得宠宫嫔,便捏造方才的事,冷声与僖嫔道:“皇上说,得亏臣妾抱着十六阿哥去请他瞧瞧,皇上这几日忙,顾不得咱们这儿,心里却惦记十六阿哥呢。又说是不是僖嫔姐姐您忙不过来了,不尽心照顾十六阿哥,十六阿哥都两个月了,一点不见长个儿呢?”
僖嫔脸上一阵白,呆呆望着她说不出话,王常在却笑悠悠:“皇上说,僖嫔姐姐忙不过来,就叫我自己带着十六阿哥,延禧宫的敏常在至今自己养着公主,这事儿不是没先例,太后娘娘若冲咱们发话,敏常在怎么办?所以,您就别操心了。”
说罢这句,王氏撞开僖嫔的肩膀就往里走,僖嫔没站稳朝后跌下去,幸得宫女搀扶,宫女恨得咬牙切齿,怨声道:“主子何必这样让着她?”
可僖嫔惶恐不安地说:“你也看到了,她在皇上面前吃得开,哪天她离了这里,只怕小阿哥们也要跟着走的。”
然而,在启祥宫内,僖嫔还能被王氏几句骗人的话唬住,到了外头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八月十五的中秋宴上,长辈孩子其乐融融,猜灯谜时宴席上一阵阵笑声传来,好些新鲜谜面大家都是头一回听,太后问德妃今年谜题都是哪个拟的,岚琪将陈常在推出来说:“咱们姐妹里,又出了个状元,那日在永和宫一道拟题就给咱们讲了好些故事,改日您闷了,让陈常在来宁寿宫给您说说。”
太后自然欢喜,念陈常在年纪轻却这样聪明,便赏赐她点一出喜欢的戏码,陈常在落落大方毫不怯场,宛若冉冉升起的新星,满身风光。就连荣妃都在底下轻声对岚琪说:“陈常在进退得宜,倒是天生骨子里的聪明劲儿,这阵子王氏很不得脸,你瞧她脸上那一阵阵杀气。”
  ☆、592皇阿玛皇阿玛(还有更新
岚琪顺着瞧一眼,果然见王常在耷拉着脸,她轻轻一叹:“今晚过节,她摆出这样的脸色给谁看,也不怕皇上和太后不高兴。”
荣妃嗤笑:“听说前些日子还抱着十六阿哥去乾清宫,对于两个阿哥都养在启祥宫,太后早就不满意了,皇上给她的面子她不珍惜,还上赶着出来叫人捉她的把柄。可怜僖嫔如今一心一意照顾着孩子,也管不了她那么多,那日更与我道,怕有一天王氏离了启祥宫,孩子也要跟着离开。二十几年了,几时见她这样胆怯过,从前可是在孝懿皇后面前,也敢插一两句嘴的人,若不是有孩子,我看她也早忍不下去,要和王氏拼个鱼死网破了。”
岚琪忧心道:“她到底中了什么邪,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说话功夫,几个孩子们闹着要看小弟弟,十五阿哥一直在僖嫔怀里坐着,十六阿哥则由乳母抱着,十五阿哥看见大孩子们围过来逗小婴儿,他也跟着瞎嚷嚷,一两岁的小孩子兴奋起来就爱尖叫,十五阿哥一叫,僖嫔唯恐惊扰了太后和皇帝,又显得自己管教无方,便抱着兴奋的孩子离开了。
退到安静的地方,十五阿哥渐渐安静,僖嫔温柔地哄着他,让他不要再大声嚷嚷,小家伙懵懵懂懂地答应,却一下犯困趴在额娘肩头,边上宫女说十五阿哥像是要睡了,僖嫔便道:“我抱着她,你找人去拿一件毯子来。”
如此,留下僖嫔一人抱着孩子,宫女一走她便哄着孩子晃晃悠悠在廊下漫无目的地往里走,一阵寒风卷过,她怕孩子着凉,便抱着十五阿哥想到边上无人的殿阁避一避。可才走近窗下,忽听得里头娇娇软软的声音说:“太子爷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叫人看见,咱们都不能好了。”
僖嫔心中一唬,赶紧抽身出来,捂着十五阿哥的嘴远远跑开了,只是那一句话的声音十分熟悉,缠绕在耳边,僖嫔总觉得在哪儿听过,等回到席面上,太子妃身边果然空空如也不见太子的身影。
她心里突突直跳,搂着孩子掩饰自己的不安,不多久太子满面春风地回来,与太后寻常说着话,再不久僖嫔不经意地抬头,却见陈常在不知从何处回来。她刚才没留意到陈氏不在席面上,但此刻却突然一个激灵,发现方才那一把娇娇软软的声音,应该就是陈常在的。
僖嫔咽喉里像是梗了什么,吐不出也咽不下,浑身不自在,这要命的大事怎么就让她撞上了,不知道也罢了,现在让她碰见,她该如何自处?而她刚才到底有没有被太子发现,太子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如此忐忑一整晚,晚宴顺顺利利地散了,皇帝与太后都十分尽兴,也是荣妃和岚琪面上有光。
待宗亲贵戚陆续离宫,皇帝与太子侍奉太后安寝后,也离开了宁寿宫,偏偏那会儿十六阿哥啼哭不已像是饿了,便在宁寿宫借一处地方让乳母给孩子喂奶。可王常在等得很不耐烦,生怕皇帝今晚翻陈氏的牌子,想着就算自己不能够侍寝,也要拦了她的好事,便撂下僖嫔和孩子先走一步。
她到门外时,还有几位没散,虽然王氏眼下不如以往,可比起旁人还是绰绰有余,几位答应常在见了她十分客气,瞧她的架势,有人道:“王常在是不是又要去乾清宫了,可不是吗,皇上身边一定要您伺候才好。”
又有人道:“王姐姐福气好,一连生两个阿哥。”
这一句话本没什么,偏偏有人扯出去说:“就是因为王常在的小阿哥,四阿哥府里的小郡主都没抱来了,总归是孙子珍贵,四阿哥好容易有了孩子,却还是个女儿。”
王氏幽幽将她们看一眼,这话没头没脑,可却中她的心意,瞧见边上有软轿过来,还以为是自己代步的轿子,一面朝那里走去,口中就冷笑:“生男生女都是天定的,生不出儿子福气是差一些,可生女儿总好过没有,那些生不出的,才可怜不是?也不知是谁造的孽。”
宫里宫外都知道四福晋似乎不生养,刚刚既然提起四阿哥的女儿,那王常在这话明摆着是嘲讽四福晋,可是王常在走近那轿子,却发现不是自己的,回过身要问她的轿子在哪儿,竟见德妃娘娘立在门内,随行的宫女太监都无视她,先跑来压轿掀帘子,后头的人才簇拥着德妃娘娘出来,边上则有人提醒王常在:“常在,您让一让,娘娘要上轿了。”
方才的话岚琪听得真真切切,心头虽恨,可不至于在宁寿宫门前为此争执,今晚花好月圆夜,犯不着为了这种人生气,幸好毓溪早早离宫听不见这样的话,若是毓溪在身边听见,她就没那么好耐性,必然要为儿媳妇出口恶气的。
那样巧的是,乾清宫有人赶来,说皇上转去永和宫了,请德妃娘娘赶紧回去,岚琪什么话也没说,安然坐上轿子,却听外头有人细语一声:“原来皇上没召见王常在。”
永和宫的人逶迤而去,王常在的轿子这才赶过来,边上人的交头接耳在她看来就是在耻笑自己,满心愤恨地离去,带了一肚子的火回到启祥宫。
进门时宫里静悄悄的,自从有了孩子,僖嫔不让宫人夜里点灯吵闹,怕妨碍小阿哥们睡觉,可这样黑灯瞎火的毫无生气,让王常在觉得这也是导致皇帝想不起来自己的原因,如今皇帝一定想到启祥宫,就是俩哭闹的娃娃,哪里还能想起自己的美丽和温柔。
越想越气愤,已经走到自己屋子门前,突然不甘心起来,撂下身边的人就冲来僖嫔的殿阁,想要找她说说道理。可是走到门前时,却听僖嫔在与她近身的大宫女说:“你说她如今那么得宠,怎么还能做出那样苟且的事。”
宫女则问:“娘娘您在哪儿撞见的,会不会看错了?”
僖嫔唏嘘不已:“就在宁寿宫园子西面没人的存心阁,我听得真真儿的,就是陈常在的声音,她今天那么风光说了多少话呀,我怎么会听错呢。你说她年轻轻的,皇上又没老,怎么能闹这样的事,还偏偏叫我撞见了,实在晦气……”
外头王常在听见这些话,心都要跳出胸膛了,匆匆离了僖嫔的屋子,满脑子想着,陈氏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在宁寿宫里勾引人,今晚那么多皇亲贵戚赴宴,兴许就是哪家王爷或贝勒,她们当初一道被送入京城,在宫外逗留的日子,指不定就留情了。
她回到屋子里坐下,心中暗暗窃喜,本来没主意,不知如何才能把皇帝身边的位置抢回来,谁晓得陈氏就自己作死了。想着陈氏今晚既然与野男人在那里苟且,指不定会掉下什么物件,等她明日就赶去找一找拿来当证据,便是找不到,也好耐心等她再犯。
因为这件事,心胸郁闷的王常在豁然开朗,脸上阴云尽散,连伺候她的宫女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只知道她既然高兴,总比不高兴好。
可这一晚注定不太平,毓庆宫里太子再一次与太子妃发生争执,全因他们归来后,太子妃责备文福晋不稳重,在家宴上丢了太子的颜面。文福晋娇弱,一味地承认错误,可太子妃咄咄逼人不肯轻易放过她,必要责罚以示警戒。
太子看不下去,稍稍提了几句,太子妃竟是道:“臣妾是毓庆宫的女主人,侧福晋做妾的就是臣妾的奴才,这些都是家务事,臣妾教训奴才,太子就不必管了。皇阿玛也说,让太子用心于朝务和学问,家里琐碎小事,让臣妾为您分担。那日在乾清宫,皇阿玛可是亲口对您说的,皇阿玛还说……”
“皇阿玛!皇阿玛!都是皇阿玛!”彼时太子勃然大怒,可口中喊着父亲,到底不敢说出什么忤逆的话,狠狠瞪了一眼太子妃,就撂下她们不管,当晚拉了毓庆宫里的宫女睡了一夜,第二天直接收做了侍妾,虽然无形中在太子妃脸上扇了一巴掌,可痛苦的始终是太子。
在太子眼中,毓庆宫一直是牢笼,从小把他和兄弟们隔开,把他和父亲隔开,如今人越来越多,他有了妻妾孩子,本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寄托,可是一天一天,毓庆宫里的日子越来越压抑,毓庆宫外的世界,任何可以让他觉得解脱的事,都刺激着他渴望自由的*。
且说王常在原打算隔天就去宁寿宫找陈常在可能留下的物件,可那天依旧有亲贵入宫向太后问安,她等了一天也没机会,熬到第二天,心想着再不去唯恐有太监宫女打扫后把可能留下的东西拿走,便硬是从僖嫔那儿抱了十五阿哥,借口十五阿哥要见皇祖母,终于进了宁寿宫的门。
可就因为她知道太后不乐意见自己,借着把孩子送进门的机会,等嬷嬷们把孩子接去,她就有找机会溜去存心阁,未免人多惹眼,让自己的宫女为她作掩护,一行人等在门口准备接十五阿哥,她等着等着就闪入园子里,一路往西面的存心阁来。
宁寿宫的花园很大,各处殿阁都空置着,早年住过一些太妃太嫔,近些年相继离世后,这里就没人了,王常在摸索着找到从僖嫔空中听见的存心阁,按捺兴奋的心情闯进来,想在角角落落里找蛛丝马迹。
这会儿她正想掀开桌布瞧一瞧底下,里头突然传出女人娇媚的咯咯笑声,但见一个宫女跑出来,嘴里喊着:“大白天的,您饶了奴婢吧。”
紧跟着从里头闪出太监服色的男人来,王常在一愣,那里的人也一愣,双双僵在原地,便是穿着太监服色,王常在也认得那男人是太子,而太子也知道自己遇见了谁。不等他们俩有反应,边上宫女已经尖叫,拉着太子说:“太子爷,糟了糟了。”
王常在下意识转身要往外走,突然被人用力拽住,只听太子怒斥:“你去哪里?”
  ☆、593别提那个畜生(三更到
“我什么都没看见,唔……”王常在惊恐万状,可太子迅速捂住了她的嘴,三两下就被拖了进去,太子粗重地喘息着,稍稍松开手,王常在立刻连声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太子你放我走,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不会说。”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太子死死摁着她的肩膀,眼中满是杀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谁告诉你的,是谁?”
“没有,没有。”王氏连连摇头,吓得眼泪直流,哭着哀求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太子你相信我,我不会说的。”
那宫女跑来,扶着太子的胳膊哭道:“太子爷要救奴婢,您若自此离了,奴婢指不定哪天就死了,王常在到底会不会说出去,哪个知道呢?”
王氏听着这宫女说话,她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像陈常在,猛然记起中秋那晚僖嫔在门内的话,她的确说听着声音绝对是陈常在。没错,莫说僖嫔会听岔了,自己这样眼门前看着听她说话,也以为是陈氏在面前。天底下怎么会有人的声音这么像?更要紧的是,她根本没想到,被僖嫔误会陈常在与之苟且的男人,竟然会是太子。
“太子爷,奴婢害怕。”那宫女楚楚可怜,不知是想怂恿太子杀了王常在,还是想借此机会可以直接进入毓庆宫做侍妾,她声声娇柔,却把王氏惹毛了,她厉声呵斥,企图镇住太子和宫女,“贱婢,勾引太子罪该万死,还敢说这样的话,皇上若知道,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可一声皇上,勾起太子心底所有怒意。
又是皇上,又是皇阿玛,所有人都用这几个字束缚他,他堂堂储君,没有一件事可以随心,稍微想做一点高兴的事,耳畔立刻不停的“皇上、皇阿玛、皇上、皇阿玛……”
“他是我的女人,你算什么东西?”太子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眼中杀气蒸腾,不由自主扼上了王常在的脖子,恶狠狠地咒骂着,“你一定会告诉皇阿玛,我知道,你一定会告诉皇阿玛对不对?你会说的是不是?”
王常在被掐得喘不过气,一声声哀求着,说她不会告诉皇帝,可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感觉到血液上涌,感觉到胸前窒息,渐渐眼前模糊渐渐没有了力气挣扎,恍惚听见宫女在劝太子松手,可是来不及了,再也来不及了……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听得一声怒斥,太子惶然回身,但见太后和德妃从门前进来,身后跟了三两个宫女太监。
太子终于松开手慌张地向后退开,太后才定睛一看,发现穿着太监衣裳的是太子,顿时唬得脸色苍白,唇齿颤抖:“胤、胤礽,你在做什么?”
岚琪同样吓得不轻,待看清了地上竟然是王常在,心中更是一紧。
她原本是奉命来接太后一道去英华殿上香的,结果在门前遇见太后与启祥宫的奴才说话,才晓得王常在送来十五阿哥后原本该等在这里,却不知了去向。太后一向恼王氏的行径,今天她莫名其妙把十五阿哥送来也让太后很不满意,于是怒然要亲自往园子里来找,本想看看王氏在做什么好把她捉个现行,没想到竟撞见这样的事。
“环春。”岚琪定下心,立刻向环春递过眼色,环春便到门前拦住,不再让其他人进来,里头便只有自家主子,还有太后和她贴身伺候的嬷嬷。
“胤礽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太后痛心疾首,上前拉着孙儿,太子这会儿才缓过神似的,突然身子发软跪下来,抱着祖母的腿哭道,“皇祖母,我错了,皇祖母,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皇祖母……”
那宫女吓得蜷缩在一旁,看到嬷嬷逼向她,立刻哭着说:“不是奴婢,是太子杀了王常在,不是奴婢。”
岚琪则已经按耐住恐惧的心,走到不省人事的王常在身边,才想碰她喊醒她,但听到宫女这样的话,心里轰然一震,回眸再看哭得可怜的太子,她颤巍巍地把手放在王常在的鼻息上,那里已经悄无声息,没有一点气儿。
王常在,死了。
“岚琪,王氏死了没有?”太后心焦地问。
岚琪脑中一热,竟是回身应答:“没有没有,她还有气息,大概是昏过去了。太后娘娘,您先把太子带回去。这事儿,就当是王常在遇见太监和宫女私通,被他们伤了吧,王常在这里,臣妾来处理。”
太子闻言停止了哭泣,怔怔地望着德妃,一面庆幸王氏没死在自己手里,一面又担心她醒后会说出真相,正进退两难,却听德妃对他说:“太子放心,我不会让王常在醒来后胡说任何话,今天所有的事,你怎么对皇上和太后交代,就是怎么回事。王常在从今往后,都不会轻易跨出启祥宫的门,你是大清的未来,她只是个低贱的妃嫔。”
岚琪的心突突直跳,天知道她怎么会说出这番话,太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让她根本摸不透太子在想什么。
“德妃娘娘,谢谢您。”太子抹掉了眼泪,起身扶着太后,太后强作镇定要带他出去,让他到了外面低头走路别叫人认出来,祖孙俩一起出去,太子又回眸望了一眼德妃,恍然记起当年五台山下面对猛虎时将自己死死护在身下的那个人,可是他一直恨她,恨她和她的儿子,拥有一切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嬷嬷,这个宫女交给您了。”等太后离去,岚琪便看向太后身边的嬷嬷,眼中隐隐透出杀意,那嬷嬷立刻会意,转身就逼向那惊恐的宫女,容不得宫女挣扎求饶,一把拎过她往后脖子劈下手刀,那宫女登时就晕了过去。
“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她再开口。”老嬷嬷很是冷静,岚琪安心,便唤环春绿珠进来,让她们“搀扶”昏厥的王常在,大大方方地把她送出了宁寿宫。
而等她一路把“晕厥”的王常在送回启祥宫,宫内上下已传遍了,说王常在在宁寿宫遇到宫女太监私通,被他们打伤了。
启祥宫传了太医,里头一阵忙活,僖嫔呆呆站在庭院里,看到太医在门前对德妃娘娘禀告:“王常在受了惊吓,伤势并不重,还请娘娘放心。”
僖嫔心里打鼓,外头传说是宁寿宫里发现宫女太监私通,可她中秋夜明明撞见陈常在和太子私通,现在王常在不省人事,会不会是她也被太子发现了,那太子往后会不会也来找她算账?
岚琪这边佯装打发了太医,这太医自然是她的心腹,一回眸见僖嫔站在庭院里,看到自己就吓得浑身发抖,她反反复复在心中掂量是否要让僖嫔知道,可僖嫔却主动走向自己,莫名其妙地哭着说:“娘娘,您救救臣妾……”
等岚琪满腹疑惑地听完僖嫔的话,想起刚才在存心阁见到的那个宫女,依稀记得她说话的声音的确像陈常在,现在对上僖嫔的话,显然那晚僖嫔也是遇见太子和那个宫女,可她误以为是陈常在。
但是王常在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好端端地跑去那里做什么?岚琪想起昔日佟嫔对付平贵人时,就快成事时因为和玉芝几句得意的话被平贵人在窗外听去,最后让平贵人反咬一口,难不成也是僖嫔在宫内多嘴,被王常在听见,而她为了拉陈氏下马,就不惜去捉奸?
可那是太子啊,她区区一个常在,竟然敢捉太子的奸?
岚琪厉声问僖嫔:“你到底有没有对别人说过,你说实话?”
僖嫔哭道:“没有没有,臣妾真的没对王常在说过……”但后来撑不住了,才老实坦白,“臣妾、臣妾和自己的宫女讲过,可是臣妾没敢提太子,臣妾只提了陈常在。”
岚琪将心沉下来,慢慢将事情理顺,如果她的假设就是真相,那么的确巧合了一切线索,因为僖嫔没有指明是太子,王常在才敢去翻陈常在与人私通的证据,可是她那么不幸,撞到了本尊在那里。
“娘娘……”
“僖嫔。”岚琪摁住她的肩膀,“你还想不想被王常在继续欺负,想不想在启祥宫窝囊地过一辈子?”
哭成泪人的僖嫔本已经有些神情呆滞,突然听得这一句,满腹恨意熊熊燃烧,浑身有了劲儿似的,睁大眼睛说:“臣妾巴不得和她一道死了,可是、可是现在舍不得十五阿哥。”
岚琪郑重地说:“既然如此,你安心在屋子里呆着,等一切妥当,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做,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是你的孩子,永远都是。”
那之后,岚琪一直在启祥宫“照顾”王常在,皇帝直到傍晚时分才过来探望,进门时满身慑人的气息,她可以想象,玄烨在宁寿宫发了怎样的火气,太子指不定受了父亲重笞,她温和地问一声:“太子可好些了?”
玄烨怒视着她,恨恨道:“别提那个畜生。”
岚琪不以为意,冷静地请玄烨上座,屋子里没有外人,只有王常在“躺”在里头,玄烨不耐烦地问:“她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却见岚琪突然跪了下去,不禁皱眉恼怒,“你这又做什么?”
岚琪仰望着玄烨,平静地说:“皇上,王常在早在宁寿宫就死了。”
  ☆、594密贵人
玄烨朝内殿望了一眼,回眸再看岚琪,无意识地问:“早就死了?”
岚琪点头,将挺直的身子跪坐下来,依旧仰望面前的男人,口中缓缓道:“可王常在不能死,皇上,臣妾不能让她死。”言罢深深伏地,再道一声,“求皇上成全。”
玄烨仿佛这一刻才醒过神,恢复进门时的慑人气息,恼怒地瞪着岚琪,冷冷问她,“你要朕成全什么?”
岚琪平静地继续开口,玄烨脸上的神情让人看着心痛,等她话音落,更是沉重得阴云密布。他僵硬地抬起头看着她,才突然想起她跪了好一阵子,抬手示意她起来,但紧跟着问了句:“朕成全了谁?”
岚琪半起的身子稍稍一滞,随后不自然地站直,玄烨已离座,一步步逼到她面前,字字要钻入她心里似地问:“你说,朕到底成全了谁?”
岚琪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玄烨追近,再问:“只是一瞬间,你就能想到那么多,只是半天功夫,你已经能周全所有的事。那你说,现在朕到底要成全谁?”
她闭眼沉沉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直直地望着皇帝:“求皇上成全臣妾,这件事既然让臣妾撞见了,太子将来对臣妾必然有所忌惮,臣妾不愿与太子之间有芥蒂,以至于……以至于将来,毁了他们兄弟的情意。”
玄烨摇头:“不是。”
岚琪更慌张,不由自主又要往后退,却被玄烨拽紧胳膊拉在面前,那一刻,男人脸上满是做父亲的无奈,甚至绝望,双眼通红浸了血似的,口中一字字敲打岚琪的心:“朕到底,养了个什么儿子?”
“皇上。”
“你在成全朕是不是,你明白朕会不知怎么办才好。乌雅岚琪,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看透朕的心,谁允许你看到朕最无能的一面?你就不怕朕恨你别有用心,恨你心机深重。”
岚琪猛然扑入他怀里,抱住他的身体,声声道:“皇上别想那么多,没有那些事,臣妾只是想成全自己,皇上不要想那么多。”
“你是不愿胤礽以为自己杀了人,不想他一辈子背负杀人的包袱,你是不想朕无奈,不想让朕陷入不知如何面对他作孽的窘境。”玄烨乱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很长很长地舒了口气,轻轻抚过岚琪的背脊,眼中含泪道,“明明是朕教子无能,为什么你还要背负在自己身上。”
“不论臣妾是否背负这些,臣妾所说的话也是事实。的确,这其中皇上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更重要,让太子能放下包袱更重要,可太子和臣妾若因此生了芥蒂,也是臣妾很在乎的事。”岚琪望着玄烨,郑重地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犯了错,臣妾不该也没有资格包庇纵容,可他是储君,是皇上二十年的心血,您可以背过人教训儿子,但不要让天下人嗤笑他更嗤笑您。皇上,家丑不可外扬,这一次您饶过太子,就当成全臣妾吧。”
玄烨痛心疾首,大清的储君,他的心血,怎么就真一步步变成了这样,他堂堂太子竟然扮成太监去和宫女私会,更为了一个宫女,硬生生掐死了自己的妃嫔,他图什么?
胤礽说自己是失手伤人,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杀了人,可他要多大的仇恨,才能失手掐死一个人,他到底是恨王氏,还是恨自己。
“皇上,这件事就过去吧。”岚琪恳求道:“对外头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不论如何,王常在要活下去,臣妾会让她好好活下去。”
玄烨沉下心,将她拥紧以依靠无奈的自己,到底答应下:“朕听你的……”
那一晚夜幕降临时,皇帝与德妃才离开了启祥宫,因是太后宁寿宫里的太监宫女伤了人,为安抚王常在,隔天就请皇帝晋封王常在为贵人,更赐封号为“密”,以示安慰。又说如今启祥宫内养着两位阿哥,为了王常在养伤又增添了人手且每日有太医出入,启祥宫就显得捉襟见肘,挪不开地方,便将后院住的答应迁往延禧宫安置,往后启祥宫里只住僖嫔和密贵人。
而密贵人似乎伤得不轻,养病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九月底,那一段日子里皇帝隔三差五就会到启祥宫看望她,在东配殿坐过后,还会来正殿与僖嫔说说话,僖嫔恐惧的心渐渐消除,专心抚养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静静地等待皇帝和德妃娘娘与她说的那天到来。
转眼十月,秋风萧索,那一日京畿扬了沙尘,漫天黄沙蔽日,紫禁城内也不能幸免,各宫各院闭沙不出,却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偏居一隅的王官女子要临盆分娩。不知因何动了胎气,比太医提前了半个月临盆,待得狰狞的风声停歇,伴着宫内一片忙碌清扫沙尘的动静,王官女子产女而亡的消息传遍六宫。说小王氏产下一个女婴后,就撒手人寰。
官女子身份低微,死后宫内不过是各处通传了一声,小公主很自然被送去阿哥所托苏麻喇嬷嬷照顾,除了规矩上对于王官女子家人的抚恤和殡葬外,再没有任何额外的抚恤体贴。宫里传言是密贵人从中作梗,活着的时候虐待堂妹,如今人家死了,也不给风光办个身后事。
直到三日后,岚琪来到启祥宫,僖嫔早早就等候在门内,她眼中有惶恐,岚琪冲她淡淡一笑,便与她一道进了东配殿。
寝殿新换的床榻之上,躺着的不再是没有气息的死人,而是刚刚恢复气色的产妇,她茫然地看着德妃和僖嫔,怯声问:“娘娘,臣妾在哪里?”
岚琪坐到她身旁,温柔含笑道:“这里是启祥宫东配殿,从今往后,你就是密贵人。”
小王氏不懂,看了眼僖嫔,再看德妃,不安地问:“不是,娘娘,密、密贵人她去哪儿了。”
岚琪笑:“你就是密贵人,密贵人就在这儿。”
僖嫔在一旁,虽然声音有些颤抖,但很高兴地说:“王妹妹,往后姐姐会照顾你的。”
原来当日岚琪在宁寿宫谎称王常在没死,之后回到启祥宫,将一切理顺后便下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玄烨,让王常在继续“活下去”。而能代替她活下去,自然从这紫禁城消失的,便是身怀六甲的王官女子,她可以在分娩过程中自然地死亡,小王氏一向低调不与人往来,一个低微的官女子的生死,也真真不会有人在乎。
“从今往后,你安居在启祥宫,不要在人前抛头露面,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还小,不会记得生母的模样,他们就是你生的儿子,自然也是僖嫔娘娘抚养的孩子。”岚琪平静地说着,“你的女儿,会在阿哥所由苏麻喇嬷嬷照顾,虽然可以找到合适的理由把小公主接来启祥宫,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放心,孩子不会受到任何亏待。”
“王妹妹,你愿意不愿意?”僖嫔在一旁紧张不已,声音颤颤,“启祥宫里的人,为了之前失职让王常在受伤,已经换掉了很多,这一个多月来,不知不觉又换了许多人,都是没见过她模样的新人,便是见了你,也只会当你就是她。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我早就受够了你堂姐的折磨,你若愿意和我好好相处,我一定会把你当亲妹子。还有,两个小阿哥很可爱,你一定会喜欢他们,往后他们都是你的儿子。”
小王氏是聪明人,听过德妃娘娘的话,再听过僖嫔娘娘的话,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自己现在到底是谁。
“你的家人,皇上会一直派人暗中照拂,他们不用仰仗你伯父,也会活得很好。唯一的伤痛,就是年轻的女儿去世了。”岚琪面色平淡,仿若说着很寻常的事,似冷酷无情,更是镇定从容,“但你在深宫,原本此生与家人就再无相见之日,他们虽悲伤,可你自己就看开些吧。”
“是。”小王氏终于应了声,可垂下脸很快就抽噎起来。
岚琪将心一沉,对小王氏,更对僖嫔冷声道:“这件事,关系着皇上和太子,你们两个不愿意也要愿意,而我既然卷入其中,你们但凡有背叛皇上的心意,我定不容。希望你们放开这一切,安安心心在启祥宫过日子,紫禁城里求一份安稳,谈何容易,皇上既然给你们安稳,就好好享受。至于密贵人的封号,皇上是给你的,那会儿你堂姐已经死了,这份尊贵不属于她。之所以是密贵人,就是要你们一辈子守着这个秘密,直到终老。”
密贵人擦去眼泪,坚定地看着岚琪说:“臣妾明白了,从今往后,再没有王官女子。娘娘放心,臣妾会在启祥宫好好过日子,和僖嫔娘娘一道把阿哥们抚养成人。”
“我信你们,你们也要信自己。”岚琪最后撂下这句话,被僖嫔送出了启祥宫,在门前岚琪与她道,“往后少在宫里走动,有得必有失,上天把两个孩子赐给你,从前那些有的没的都放下吧。密贵人将来若是胆敢对你不敬,我也不会容她。”
僖嫔含泪欠身:“臣妾活了这把年纪,再看不透,也实在白活了。”
岚琪便不与她再多语,安心地离开了。而这件事从在她脑袋里冒出来开始,她就没觉得会有什么不妥,甚至已经觉得,密贵人就是密贵人,王官女子真的已经死了。
因天气难得清透,她带人步行回永和宫,路上与环春说着话,远远看到陈常在从前头过去,环春见主子在意,就派小太监上前去查看,小太监跑回来禀告说:“娘娘,奴才瞧见,陈常在往王官女子的院落去了。”
  ☆、595我的城府心机(还有更新
岚琪心内轻轻一叹,便也带人转向那一处,远远见陈常在立于门前,她的宫女不知在阶下摆弄什么东西,她示意其他人停下,只带了环春朝她们走去。
待到近处,环春在主子的示意下,道了一声:“陈常在,宫里头可不能随意祭奠亡人。”
那边的人吃了一惊,阶下宫女赶紧抱起地上的东西说:“德、德妃娘娘,我们只是摆了摆,没有起明火。”
陈常在已经迎过来,周正地行了礼,含泪道:“娘娘恕罪,臣妾只是想送一送王姐姐。”
岚琪往那宫女身边看了眼,地上的确没有明火,摆的不过是祭奠常用之物,另掐了几朵时鲜的花,她便看向环春,环春会意,上前与那宫女道:“你随我来。”说着就把人带进了院子里去。
而岚琪这边却问陈常在:“为什么不进门去祭奠,在这里多显眼,若被人看到告你一状,多不值得。”
“臣妾害怕,不敢进门……”陈常在颤巍巍地应答,垂首继续道:“臣妾也明白,早就想好,若是被斥责或惩罚,为了这样的事也算值得了。”
岚琪笑:“宫里人都以为,当初是我安排你离开这里,此刻若是别人看到你,或许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可我却记得当初求我将自己和王氏分开时的那个人说的那些话,怎么如今却又叫我看到姐妹情深的一幕?”
陈常在已是泪流满面,哭着点头:“娘娘说得是,是臣妾太自私,若是当初一道在这里住着互相扶持,也许她还能活着的。臣妾以为,她好容易怀了皇嗣,前途终于有希望了,可以晋升位份可以不再被王常在欺负,娘娘……为什么好好的,人就没了。”
“女人家生儿育女,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她没能有福气走回来。”岚琪冷漠地说着,冷漠地望着地上的陈常在,哪怕心里有那么一点感动,她也不能表露在脸上,更问起了另一件事道,“我听说之前你若在乾清宫遇见密贵人,言行之间总故意让她在皇上面前露出窘迫尴尬的嘴脸,你平素安静内敛的一个人,钟粹宫里无不说你的好,为什么要在乾清宫和密贵人过不去。”
陈常在抬起一双泪眼,痛苦地说:“那是臣妾唯一能为王姐姐做的事,我们当初说好一道进宫做姐妹,这辈子和家人分别,往后在宫里互相照顾。可是臣妾第一天就背叛了她……如果臣妾在她身边,好歹仗着与王常在一样的身份,不至于让王常在那样虐待她。我心里恨王常在歹毒,可是不敢对她做什么,但是她太浮躁霸道,臣妾稍稍几个动作,都能挑拨得她着急,所以我就……”
岚琪弯腰搀扶陈氏站起来,轻声要她别再哭泣,只等她稍稍平静后才说:“逝者已矣,你再为此痛苦已毫无意义,你求自保本没什么错,你并没有踩在她的身上得到今日的一切,当初的你,只是为了自身周全躲起来了而已。不要再自责,你若愧疚,往后多多去阿哥所照拂一下小公主,那是她留下的骨血。”
陈常在哭着点头,岚琪又劝她:“王官女子怀孕的日子里,我与她说过几次话,的确是善良温柔的人,可惜红颜薄命。她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你们的约定,也从没有抱怨过任何人,甚至密贵人那样对她,她也没怨天尤人。以她的个性,必然不会希望你继续做什么事去为她讨一个公道,你若真是心怀愧疚,就放下过去的事,自己好好活着挣一分前程,你若安好,阿哥所里的小公主才算有所依靠了。”
“臣妾听您的话。”
“再者,你若与密贵人过不去,她必然反扑和你一较高下,何必呢?现下不说她位份高过你,就算依旧与你平起平坐,她岂能甘心叫你欺负?你们若斗得两败俱伤,唯一的结果就是双双被皇上厌弃,将来自然有新人来取代你们,最终你的下场,不仅不能将她如何,自己也会无力再成为小公主的依靠。”岚琪将自己的丝帕递给陈常在,柔声道,“别再哭了,改天请了旨,随端嫔娘娘一道去阿哥所看看小公主,你若能替她多照顾孩子,她泉下有知才真正感激你。顾着眼前好好活着的人,比悼念看不到摸不着的亡人要实在得多。”
陈常在泪水涟涟,点头答应,不多久环春领着那宫女出来,方才摆在门前的东西都送了进去,小宫女见主子哭得可怜,着急地伏在岚琪面前说:“求娘娘不要责罚我家常在,这几天夜里她每晚都哭,奴婢实在不忍心,才撺掇主子来这里祭奠,娘娘要罚就罚奴婢吧。”
“你是该罚的,自己回钟粹宫问端嫔娘娘,该怎么罚你。”岚琪冷然应,又看了眼陈常在,“记着我的话,我见不得宫里不太平,也一早叮嘱过你不要给钟粹宫添麻烦,你若记不住,别怪我无情。”
陈常在哭得说不出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说:“娘娘放心。”
未免节外生枝,岚琪带着陈常在一道往回走,让环春送她到钟粹宫,自己则带人先回了永和宫。之后换了衣裳捧着一碗杏仁露发呆的功夫,环春从钟粹宫回来,告诉主子她把事情对端嫔娘娘讲了,端嫔罚陈常在和她的宫女站在院子里反省,便没其他的事。
岚琪喝了几口杏仁露,如今天气渐冷,走了一圈身子都不见发热,这会儿喝了几口暖的下去,才缓过一些,环春见主子捧着不再动了,便伸手接过去,一面轻声问:“陈常在应该不会去找密贵人麻烦吧。”
岚琪苦笑:“若是真见了面,谁知道是好是坏,可她们不能见面,至少这几年里,启祥宫外的人都不能再见到密贵人。”
环春提醒道:“只怕密贵人突然闭门不出,该惹人怀疑了。”
岚琪摇头:“便是她还活着,这辈子也不能再出启祥宫继续像从前那样招摇过市,她是知道太子做假扮太监与宫女私会如此不堪的事的人,你说皇上会不会再让她像从前那样横行霸道,时不时戳着太子的神经,让太子一辈子不安生?”
“是。”
“当时当刻,我站在皇上的立场想这件事,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太子成为杀人凶手,所以必须让她活下去。”岚琪疲倦地一叹,歪下身子,“可话说回来,撞见那样的事,要让太子不担心自己会被人传难听的话,让她死是最好的法子,死人才不会胡说八道。可她若是被别人掐死也罢了,却让太后和我亲眼看到他掐着王常在的脖子。摸到王氏再无气息时,我心想皇上一定不会希望太子从此背负杀人凶手的罪名,那时候我还没想到后来的事,只是冲口而出就对太后说她还活着。”
环春心疼地望着自家主子,觉得她这两个月为了周全这件事,好像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岚琪眼底露出几分冰冷的恐惧,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一抽搐,眼神定定地说:“若非太后也在,你说我会是什么结果?是当场就被太子掐死,还是事后被皇上抛弃?环春你知道吗,我现在才缓过神,这么久的日子等着王氏临盆,我每一天都会想那件事。”
环春不解,摇头道:“奴婢不明白。”
岚琪眼角微微湿润,苦笑道:“当日半天功夫,我就想好了后来的一切安排,皇上当时就问过我,怎么能想得那么深。其实我现在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缓过劲来却十分后怕,我在皇上面前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自己的心机城府,他到底会怎么想我?环春你知道吗,我从没有想过让自己变成城府极深的人,都是很自然地不知不觉地就那样,我以为是自己沉淀下的本事,是自己聪明,可是……那就叫城府就叫心机吧。”
“娘娘。”环春就知道,主子最近一个人发呆时,绝不是为了这几件事妥当不妥当而忧心,果然在她心里藏了这么深的事,偏偏这些事对她说,她什么都做不了。
“皇上这些日子来永和宫,我们看着是照旧和从前一样,可我自己明白,我看待他的眼光不同了。”岚琪捂着胸口,含泪道,“原先哪怕端着尊卑规矩,我也能有毫无顾忌在他面前撒娇说笑的时候,可现在哪怕是陪他说玩笑话,我心里也掂量着才开口。这样很累很沉重,比让我再处理比那件事再复杂的事都来得痛苦,难道往后一辈子,我和皇上都要这样了?”
环春无奈地说:“奴婢以为,您和皇上什么事儿都没有,若是照娘娘这样讲,奴婢也是知道的人,难道奴婢也要时刻害怕皇上要杀了奴婢吗?”
此时温宸公主跑来找额娘,外头的人没拦住,叫她突然闯了进来,瞧见母亲垂泪,不免着急,扑在岚琪怀里问:“额娘怎么哭了,谁欺负额娘了吗?我去告诉皇阿玛。”
岚琪努力露出笑容:“傻丫头,额娘没哭。”
温宸不答应:“明明就是哭了。”
岚琪正担心女儿会不会真的去找玄烨胡说,却见绿珠带着乾清宫的太监进来,那太监跪在门前禀告:“皇上口谕,请德妃娘娘收拾一些细软,万岁爷明儿一早就起驾去畅春园,请德妃娘娘随驾。”
  ☆、596额娘的眼泪(还有更新
环春在一旁问:“可还有其他娘娘随驾?”
那小太监应道:“娘娘恕罪,奴才不知,梁总管只吩咐奴才来传话,其他的没提起。”
岚琪摆手示意绿珠带人下去,环春也跟着走了,显然是去宫内打听消息,良久归来,见主子正把着公主的手写字,立在一旁说:“似乎只有娘娘随驾,皇上说有朝务要搬去畅春园,派人请太后娘娘同往,太后说她劳师动众地过去,您跟去只会受累,这阵子你太辛苦了,让皇上带您去歇一歇养养精神,转眼就是腊月了,一年一年的忙碌,总不见您歇着。”
“皇祖母不去,姐姐必然也不去的。”温宸放下笔来,黏着母亲撒娇,“可是小宸儿想跟额娘一道去,额娘你跟皇阿玛说说可好?”
岚琪搂着女儿道:“不必跟皇阿玛说,若是不带我小宸儿的,额娘也不去了。”说罢就被女儿在脸上重重香了一口,一双小手还在她心口摸了又摸,柔柔地说着:“额娘不心烦,额娘不要哭。”
岚琪想起这一茬,哄了女儿道:“额娘带你去畅春园玩儿,可你也答应额娘一件事,额娘刚才掉眼泪的事,不许对皇阿玛讲。”
温宸点头答应:“我保证不说,可是额娘也不许再哭。”
母女俩拉钩互相许诺,便带人收拾出门的东西,此去畅春园不像是四五天就回来的,若是腊月才归,厚重的衣裳都要准备,只是在京内换个住处,结果带出去几大口箱子的东西。早十年岚琪一定担心太过招摇遭人侧目,现如今放眼宫里,她不招摇些,别人还当她矫情。
当晚皇帝未再传话过来,翌日也是分两处出发,乾清宫的人来接德妃娘娘和公主,皇帝那儿则要处理了朝务后,晌午才动身。岚琪没有计较,叮嘱十三十四好好在宫里待着好好念书,便领着小女儿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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