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地狱 丹布朗著

_20 丹·布朗(美)
当"黑鸟"交通艇快速经过圣皮埃特罗岛时,伊丽莎白意识到他们的目的地是一艘巨大的灰色游艇,看似停泊在一条深水航道上,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炮铜色的游艇很像美国军方秘密行动中所用的船只,船身后部绘制的船名也没有为这可能是何种船只提供任何线索。
"门达西乌姆号"?
隐约出现的游艇变得越来越大;不一会儿,辛斯基就能看到后甲板上有一个身影--一个矮壮的男子,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正用望远镜注视着他们。交通艇靠近"门达西乌姆号"宽阔的后停靠平台时,男子走下舷梯来迎接他们。
"辛斯基博士,欢迎登船。"男子彬彬有礼地握住她的手,手掌柔软光滑,绝对不是船夫的手。"我很感激你能过来。请随我来。"
大家上了几层甲板,辛斯基隐约看到这里似乎到处都是忙碌的隔间。这艘奇怪的船上其实到处都是人,而且没有人闲着,人人都在忙碌。
在忙什么呢?
他们继续向上攀登时,辛斯基能听到游艇威力巨大的引擎发动起来,游艇重新开始移动,翻卷起汹涌的尾浪。
我们这是去哪儿?她不免警觉起来。
"我想单独和辛斯基博士谈谈,"男子对士兵们说,然后停下来望着辛斯基。"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伊丽莎白点点头。
"先生,"布吕德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想建议你船上的医生给辛斯基博士做个检查。她患有--"
"我没事,"辛斯基打断了他的话。"真的没事,谢谢你。"
教务长看了布吕德好一会儿,然后指着甲板上的一张桌子,有人正往那上面摆放食物和饮料。"先休息一下,这是你们目前所需要的。你们马上又会上岸。"
教务长不再啰嗦,他转身背对着布吕德,将辛斯基请进了一间豪华特等客舱兼书房,并随手关了门。
"要饮料吗?"他指着里面的吧台问。
她摇摇头,还在试图弄明白自己所处的怪异环境。这个人是谁?他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东道主双手十指相抵,形成尖塔状,顶着下巴,正仔细端详着她。"你知道吗,我的客户贝特朗·佐布里斯特称你为'银发恶魔'?"
"我也给他精心挑选了几个名字。"
男子面无表情,只是走到书桌旁,指着一本大书。"我想请你看看这个。"
辛斯基走过去,看了一眼那本巨著。但丁的《地狱篇》?她想起了在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与佐布里斯特相见时,他给她看的那些恐怖的死亡图像。
"这是佐布里斯特两星期前给我的,上面有题词。"
辛斯基仔细看了看扉页上手写的文字,下面还有佐布里斯特的签名。
我亲爱的朋友,感谢你帮助我发现这条路径,整个世界也会因此感谢你。
辛斯基感到不寒而栗。"你帮他找到了什么路径?"
"我不知道。准确地说,几小时前我一无所知。"
"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极为罕见地破坏了协议……主动联系了你。"
辛斯基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完全没有心情进行一场隐晦的交谈。"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究竟在这艘船上干什么,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为一个受到世界卫生组织到处追踪的人提供庇护。"
尽管辛斯基口气严厉,男子仍然沉着地低声回答道:"我意识到你我的工作目标曾经彼此冲突,但我建议我们忘掉那一切。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感觉到,未来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重点,刻不容缓。"
他说完便掏出一个红色小U 盘,将它****电脑,并示意她坐下。"贝特朗·佐布里斯特制作了这段视频,他希望我明天替他传播出去。"
辛斯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电脑显示屏就暗了下来,她听到了流水拍打的轻柔响声。显示屏上的黑色画面中开始慢慢有了图像……一个洞窟的内部,里面到处都是水……很像一个地下池塘。奇怪的是,那里面的水像是从内部照亮的……隐隐闪烁着一种怪异的暗红色冷光。
流水声仍在继续,镜头向下倾斜,进入到水中,焦点对准了洞窟底部,上面覆盖着淤泥。一块亮闪闪的长方形匾牌钉在洞窟底部,上面有一段文字、一个日期和一个名字。
就在此地,正当此日,
世界被永远改变。
日期是明天,名字是贝特朗·佐布里斯特。
伊丽莎白·辛斯基打了个寒战。"这是什么地方?!"她问。"这地方在哪里?"
教务长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情感,算是回应:他长叹了一口气,交织着失望与担忧。"辛斯基博士,"他说,"我原本希望你或许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英里之外,在斯齐亚沃尼海滨大道上看向大海,视野中稍稍出现了一点变化。任何仔细观察的人都会发现,一艘巨大的灰色游艇刚刚绕过东面一小块陆地,向圣马可广场驶来。
是"门达西乌姆号",FS-2080 惊恐地意识到。
灰色的船身确定无疑。
教务长来了……时间无多。
75.第75章
兰登、西恩娜和费里斯靠近水边,穿过斯齐亚沃尼海滨大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费力地走向圣马可广场,他们终于来到了广场的最南端,也就是广场与大海相连的地方。
聚集在这里的游客几乎挤得密不透风,众人被吸引到构成广场边缘的两根伫立的巨柱旁拍照,在兰登周围营造出一种令他产生幽闭恐惧的挤压感。
威尼斯城的官方大门,兰登多少带有一点嘲讽地想,他知道这里也曾被用来公开处决犯人,直至十八世纪。
他看到一根柱子的顶端有一尊怪异的圣西奥多雕像,旁边是他杀死的传说中的龙。兰登一直觉得那条龙更像鳄鱼。
另一根柱子的顶端则是随处可见的威尼斯的象征--飞狮。在整个威尼斯城,人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飞狮的形象,它骄傲地将爪子踏在一本打开的书上,书上还有拉丁语铭文Pax tibi Marce, evangelista meus 。据说,这句话是马可刚到威尼斯时一位天使说的,天使还预言马可的遗体将来也会安葬于此。这段虚实难辨的传说后来成为威尼斯人的借口,他们将圣马可的遗骸从亚历山大抢夺过来,埋葬在了圣马可大教堂内。时至今日,飞狮仍然是威尼斯的象征,在整个城市里随处可见。
兰登指了指右边那两根圆柱对面的圣马可广场。"万一我们走散了,就在大教堂的正门口碰头。"
西恩娜和费里斯欣然同意,于是他们开始绕着人群的边缘往前走,沿着总督府的西墙进入了广场。虽然有法律严禁给鸽子喂食,威尼斯那些闻名天下的鸽子似乎仍然活得很滋润,它们有些在人群脚边啄食,有些则俯冲向露天咖啡馆,劫掠没有遮盖的篮子里的面包,让身穿燕尾服的服务员叫苦不迭。
这座巨大的广场与欧洲大多数广场不同,形状不是正方形,而近似字母L。较短的那部分被称作小广场,将大海与圣马可大教堂连接在一起。再往前走,广场突然左拐九十度进入较大的部分,从大教堂一直延伸到科雷尔博物馆。奇怪的是,广场的这部分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呈不规则的梯形,广场尽头要窄很多。这种游乐宫式的幻觉使整个广场显得比它实际上更长,地面用地砖铺出的图案勾勒出十五世纪街头商人最初的摊位轮廓,进一步突显了这种效果。
兰登继续向广场拐弯处走去,他能看到远处正前方圣马可钟塔闪亮的蓝色玻璃钟面--詹姆士·邦德在电影《太空城》中就是从那座天文钟里将一个恶棍扔了下去。进入到左右两边都有建筑遮阴的广场后,兰登才真正开始欣赏这座城市最独特的礼物。
声音。
由于几乎没有汽车或者任何机动车,人们欣喜地发现在威尼斯听不到通常城市交通、地铁和喇叭的喧嚣。威尼斯的声音空间独特、丰富,没有丝毫机械成分,只有人声、鸽子的咕咕声和露天咖啡馆间为顾客演奏的小夜曲那轻快小提琴声。威尼斯的声音迥异于世界上任何其他都市中心。
傍晚的阳光从西边倾泻进了圣马可广场,在铺有石板的广场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兰登抬头望着钟塔高耸的尖顶,它矗立在广场上空,雄踞于古老的威尼斯天际线的核心。钟塔上方的凉廊上挤了数百人。光是想想自己如果呆在那上面就已经让兰登不寒而栗。他低下头,继续在人海中穿行。
西恩娜毫不费力地跟在兰登身旁,费里斯却落在了后面。西恩娜决定与两个男人保持相同距离,让他们谁也逃不出她的视线。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她不耐烦地回头望着费里斯。费里斯指着自己的胸口,表示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同时示意她先走。
西恩娜照办了,她快步追赶兰登,很快就不见了费里斯的身影。不过,正当她穿行在人群中时,一种不祥之感让她停下了脚步--她也说不清,但她怀疑费里斯是故意落在后面的……仿佛刻意要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西恩娜早就学会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她躲进一个壁龛,从阴影中向外望去,扫视她身后的人群,寻找着费里斯。
他去哪里了?
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想跟上他们。西恩娜仔细观察着,终于看到了他。她惊讶地发现,费里斯停住了脚,身子弯得很低,正在按着手机的键盘。
还是那部手机,可他告诉我说手机没电了。
她内心深处升起一阵恐惧,她再次认为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在火车上骗了我。
西恩娜注视着他,试图想象他在干什么。悄悄给某人发短信?背着她在网上搜索?试图赶在兰登和西恩娜之前解开佐布里斯特那首诗的秘密?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考虑,他都已经公然欺骗了她。
我不能信任他。
西恩娜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冲过去面对他,但她立刻决定在他发现自己之前重新混入到人群中。她继续朝大教堂走去,同时寻找着兰登。我得提醒他,不能再向费里斯透露任何信息了。
在离大教堂只有五十码处,她感到一只有力的手从背后拽住了她的毛衣。
她猛地转过身,劈面看到了费里斯。
患有皮疹的费里斯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从人群中一路跑过来追赶上她的。他身上有一种西恩娜从未见过的疯狂。
"对不起,"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在人群中走丢了。"
西恩娜刚与他四目相遇就明白了。
他在掩饰着什么。
兰登来到圣马可大教堂前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两个伙伴根本不在身后。同样令他吃惊的是,大教堂前居然没有游客排队。他随即意识到,现在是威尼斯下午较晚的时候,大多数游客在享用过意大利面加美酒的丰盛午餐之后都会略感疲倦,会决定在广场中逛逛或者慢慢喝杯咖啡,而不是再吸收更多历史知识。
兰登估计西恩娜和费里斯随时会赶到,便将目光转向眼前的大教堂入口。大教堂的正面有时会因提供了"多得令人不知所措的入口"而被人诟病,大教堂较矮的部分几乎完全被五个凹进的入口所占据。这五个入口处密集的柱子、拱门和多孔的青铜大门,即便没有任何其他作用,也极大地增添了整个建筑的亲和力。
圣马可大教堂作为欧洲最精美的拜占庭式建筑的典范之一,明显有着温和、古怪的外观。与巴黎圣母院或者沙特尔大教堂萧索的灰色高塔不同,圣马可大教堂虽然同样雄伟壮观,却显得接地气儿得多。它的宽度大于高度,顶端为五个凸起的雪白圆屋顶,看上去几乎散发出一种轻快的节日气氛,引得几本游览手册将圣马可大教堂比作为一个顶上抹了调合蛋白的婚礼蛋糕。
教堂中央圆屋顶的上方为一座细长的圣马可塑像,俯瞰着以他名字命名的广场。他的脚下是一个隆起的拱门,被绘成深蓝色,上面布满金色的星星。在这个多彩背景的映衬下,威尼斯金色的飞狮傲然站立,充当着这座城市闪耀的吉祥物。
而恰恰是在这头金光闪闪的飞狮下面,圣马可大教堂在向人们展示它最著名的珍宝之一-- 四匹巨大的铜马,此刻它们在午后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圣马可的驷马。
这四匹马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跃入广场的姿势,跟威尼斯的许多无价之宝一样,它们也是十字军东征时从君士坦丁堡掠夺来的。另一件同样夺取来的艺术珍品是被称作"四帝共治"的紫色斑岩雕刻,就在四匹骏马的下方,位于教堂的西北角。该雕塑最著名的一点是它缺了一只脚,是在十三世纪从君士坦丁堡劫掠回来的过程中损坏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这只脚奇迹般地在伊斯坦布尔出土。威尼斯请求土耳其将雕塑失去的这一块移交给他们,但土耳其政府的答复只有一句话:你们偷窃了雕塑,我们保留属于我们的这只脚。
"先生,你买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将兰登的目光拉回到地面。
一位魁梧的吉普赛女人握着一根高高的杆子,上面挂着各种威尼斯面具,大多采用了流行的全脸风格,是女人们常在狂欢节上戴的那种白色面具。她的商品中还有一些顽皮的半脸"小鸽子式"面具,几个下巴呈三角形的"鲍塔"面具,以及一个不用系带的穆雷塔面具。尽管她兜售的面具五花八门,真正引起兰登注意的却是最上方的一个灰白色面具,长长的鹰钩鼻子下,那双恐怖的无神眼睛似乎在直勾勾地俯视着他。
是鼠疫医生。兰登赶紧将目光转向别处,他不需要别人提醒他来威尼斯的目的。
"你买吗?"吉普赛女人又问了一声。
兰登微微一笑,摇摇头。"它们都很漂亮,但是我不要,谢谢。"
吉普赛女人走了,兰登的目光跟随着那个不祥的鼠疫面具,望着它在人群头顶上方晃动。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次将目光转向二楼阳台上那四匹铜马。
在一瞬间,他灵光一闪。
兰登突然觉得各种元素撞击到了一起--圣马可的驷马、威尼斯的面具、从君士坦丁堡掠夺的珍宝。
"我的上帝啊,"他低声说,"我明白了!"
76.第76章
罗伯特·兰登惊呆了。
圣马可的驷马!
那四匹雄壮的骏马,它们那具有皇家气派的颈脖和醒目的项圈,突然激发了兰登的记忆。他此刻意识到,这段记忆解释了但丁死亡面具背面所写的那首神秘的诗中一个的关键要素。
兰登曾经参加过一位名人的婚宴,地点就在新罕布什尔州历史悠久的兰尼米德农场,那里也是肯塔基赛马会冠军得主"舞者印象"的故乡。作为奢华款待的一部分,客人们观看了著名的马术表演团"面具背后"的一场表演。那是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精彩表演,骑手身着耀眼的威尼斯服装,脸上戴着全脸面具。马戏团那些乌黑发亮的佛里斯马是兰登见过的最大的马。这些体型巨大的坐骑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场地上呼啸而过,起伏的肌肉、羽饰的马蹄以及硕长、优美的脖颈后飘动的长达三英尺的马鬃模糊成了一片。
那些美丽的精灵给兰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回家后上网查找了一番,发现这种马曾经是中世纪国王们的最爱,不仅被他们用作战马,而且最近刚刚从灭绝的边缘被拯救回来。这种马最初被称作"粗壮形马", 如今被称作佛里斯马,算是向它们的原产地佛里斯兰表达敬意。荷兰的佛里斯兰省也是杰出的绘图艺术家M.C. 埃舍尔的故乡。
原来,威尼斯圣马可大教堂上那些粗犷的骏马,其美学灵感正是来自于早期佛里斯马强健有力的身躯。网站上说,圣马可大教堂上的驷马如此之美,以至于它们成为"历史上被盗次数最多的艺术品"。
兰登以前一直认为这一可疑的殊荣当属根特祭坛画,当时便登录ARCA 网站,验证自己的看法。国际艺术类犯罪研究联合会(ARCA) 并没有提供任何具体排位,却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这座雕塑多舛的命运--它一直是掠夺和盗窃的目标。
这四匹铜马于公元四世纪在希俄斯岛浇注完成,作者是一位希腊雕塑家,姓名不详。铜马一直留在希俄斯岛上,直到狄奥多西二世将它们匆匆运至君士坦丁堡,在竞技场中展出。后来,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过程中,威尼斯军队洗劫了君士坦丁堡,当时的威尼斯总督下令用船将这四匹价值连城的铜马塑像运回威尼斯,而这几乎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因为这些铜马太高太大。它们于一二五四年抵达威尼斯,安装在了圣马可大教堂的门脸之前。
五百多年后的一七九七年,拿破仑征服了威尼斯,霸占了这些铜马,将它们运到巴黎,安放在凯旋门的顶上,供人们瞻望。最后,在一八一五年,随着拿破仑在滑铁卢落败并随后被流放,这些铜马被人从凯旋门上吊了下来,用驳船运回了威尼斯,重新安放在圣马可大教堂的正面阳台上。
兰登虽然对这些铜马的历史相当熟悉,但ARCO 网站上的一段话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起装饰作用的项圈是威尼斯人于一二〇四年添加的,目的是掩盖为方便用船将他们从君士坦丁堡运往威尼斯而将马头切割下来的痕迹。
下令切割圣马可大教堂铜马马头的那位总督?兰登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
"罗伯特?"是西恩娜的声音。
兰登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扭头看到西恩娜正穿过人群向他走来,她的身旁紧跟着费里斯。
"诗中提到的那些马!"兰登兴奋地大声说道。"我想出来了!"
"什么?"西恩娜有些茫然。
"我们在寻找那位切断马头的欺诈总督!"
"怎么呢?"
"那首诗所说的并非真正的马匹。"兰登指着圣马可大教堂正面高处,一道阳光正好照亮了那四匹铜马。"而是指的是那些马!"
77.第77章
"门达西乌姆号"上,伊丽莎白·辛斯基的双手在颤抖。她正在教务长的书房里观看那段视频。虽然她这辈子也曾见过一些令人害怕的东西,但贝特朗·佐布里斯特自杀前制作的这段诡异的视频还是让她感到浑身冰冷。
在她面前的显示屏上,一张长着鹰钩鼻的脸在不停地摇曳,黑影投在某个地下洞窟持续滴水的洞壁上。这个黑影仍在讲述,自豪地描述着他的杰作-- 他创造的所谓的地狱-- 将通过对全球人口汰劣存优来拯救世界。
上帝救救我们吧,辛斯基心想。"我们必须……"她说,声音在颤抖。"我们必须找到这个地下位置。现在也许还来得及。"
"看下去,"教务长说,"后面的内容更加怪异。"
突然,那张脸投下的黑影在潮湿的洞壁上越来越大,带着阴森的气息渐渐逼近,直到一个人影猛然出现在画面中。
天哪。
辛斯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位全副武装的瘟疫医生--不仅身披黑色斗篷,还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鹰钩鼻面具。他径直走到摄像机前,面具占满了整个画面,形成了极为恐怖的效果。
"'地狱中最黑暗的地方,'他低声说,'是为那些在道德危机时刻皂白不辨的人准备的。'" 辛斯基感到脖子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年前,当她在纽约摆脱掉佐布里斯特时,他在航空公司柜台那里留给她的正是这句话。
"我知道,"这位瘟疫医生继续说道,"有些人称我为恶魔。"他停顿了一下,辛斯基感到他的话所针对的正是她。"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是一个无情的野兽,只会躲在面具之后。"他又停顿了一下,走到离摄像机更近的地方。"可是我并非没有脸,也并非无情。"
说到这里,佐布里斯特扯下了面具,撩开了斗篷的兜帽,露出自己的脸。辛斯基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上次在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的一片黑暗中见过的那双熟悉的绿眼睛。视频中的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相同的激情和欲火,但此刻还多了别的东西-- 一个疯子才有的狂热。
"我叫贝特朗·佐布里斯特,"他凝视着摄像机,"这就是我的脸,毫无遮掩地袒露着,让整个世界看到。至于我的灵魂……如果我能够像但丁为他心爱的贝雅特丽齐那样高高举起我这颗熊熊燃烧的心,你们将看到我也充满了爱。最深沉的爱。对你们所有人的爱。尤其是对你们当中某个人的爱。"
佐布里斯特又向前迈了一步,死死盯着摄像机,语气突然变得异常温柔,仿佛在向一位恋人倾诉。
"我的爱人,"他柔声说,"我珍贵的爱人。你是我的祝福,我的救赎,为我消除一切罪恶,为我捍卫所有美德。是你赤裸着躺在我的身旁,无意间帮我渡过深渊,给了我勇气去履行我现在已经完成的使命。"
辛斯基厌恶地听着。
"我的爱人,"佐布里斯特悲哀的声音继续在鬼气森森的地下洞窟里回荡,"你是我的灵感和向导,我的维吉尔和贝雅特丽齐在你身上合二为一,而这个杰作既属于我也属于你。如果你我像那对不幸的恋人一般,永远不再相见,只要知道我已经将未来交到了你那双温柔的手中,我就死而无憾了。我在地下的工作已经完成,现在我该再次爬到上面的世界中……重新凝望群星。"
佐布里斯特不再说话,群星一词在洞窟里回荡了片刻。然后,佐布
里斯特非常平静地伸出手,摸到摄像机,结束了这段视频。屏幕转为一片漆黑。
教务长关上显示屏。"那个地下的位置,我们没能辨认出来。你呢?"
辛斯基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方。她想到了罗伯特·兰登,想知道他在破解佐布里斯特留下的那些线索方面有没有新的进展。"不知是否对你有用,"教务长说,"我相信我知道佐布里斯特的恋人在哪里。"他停顿了一下。"是一个代号为FS-2080 的人。"
辛斯基猛地站了起来。"FS-2080 ?!"她震惊地盯着教务长。
教务长同样吃了一惊。"这对你很重要吗?"
辛斯基难以置信地点点头。"这非常重要。"
辛斯基的心怦怦直跳。FS-2080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但她当然知道这个代号意味着什么。世界卫生组织多年来一直在监视类似的代号。
她问:"你熟悉超人类主义运动吗?"
教务长摇摇头。
"用最简单的话说,"辛斯基解释道,"超人类主义是一种哲学,认为人类应该运用一切现有技术来改造我们物种,让其变得更强大。适者生存。"
教务长耸耸肩,仿佛无动于衷。
"通俗地说,"她接着说下去,"超人类主义运动由一些很负责任的人构成,一些有道德责任感的科学家、未来学家和空想主义者。但是,正如许多运动一样,这场运动中也有一小撮好斗分子,他们认为这场运动发展过慢。他们是末日论思想家,相信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必须有人采取过激行动才能拯救这个物种的未来。"
教务长说:"我猜这些人包括贝特朗·佐布里斯特?""当然,"辛斯基说,"而且他是这场运动的一位领袖。他不仅天资聪颖,风度翩翩,而且撰写了许多关于世界末日的文章,催生了一大群超人类主义的狂热信徒。今天,他那些狂热信徒中的许多人都使用这些代号,而且所有代号都采用相同形式,两个字母加四个数字,比如DG-2064 、BA-2105 以及你刚才提到的这个代号。"
"FS-2080 。"
辛斯基点点头。"那只能是一个超人类主义者的代号。"
"这些数字和字母有什么意义吗?"
辛斯基指着他的电脑说,"调出你的浏览器,我查给你看。"
教务长有些迟疑,但他还是走到电脑前,打开了搜索引擎。
"查找'FM-2030',"辛斯基说着便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教务长输入了FM-2030 ,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数千个网页。
"随便点击一个,"辛斯基说。
教务长点击了最上面的网页,显示屏上出现的是维基百科的一个网页,上面有一位英俊伊朗男子的照片--费雷杜恩·M. 艾斯凡迪阿里--文字介绍他为作家、哲学家、未来学家和超人类主义运动先驱。他出生于一九三〇年,将超人类主义哲学介绍给了大众,并且颇有先见之明地预言了体外受精、遗传工程以及全球化文明。
按照维基百科的介绍,艾斯凡迪阿里最大胆的预测是新技术将让他活到一百岁,这对于他那代人而言是极为罕见的事。为了显示自己对未来技术的信心,费雷杜恩·M. 艾斯凡迪阿里将自己的名字改为FM-2030 ,一个将他姓名缩写字母与他年满一百岁的年份合而为一的代号。遗憾的是,他在七十岁时因胰腺癌去世,未能实现自己的目标,但为了纪念他,狂热的超人类主义追随者们仍然采用这种命名方式来表达对FM-2030 的敬意。
教务长看完这段文字后,起身走到窗前,久久地呆望着外面的大海。
"这么说,"他终于低声开口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贝特朗·佐布里斯特的恋人,这位FS-2080 ,显然也是一个……超人类主义者。"
"毫无疑问,"辛斯基说,"很遗憾我不知道这位FS-2080 究竟是谁,但--"
"这正是我要说的,"教务长打断了她的话,眼睛仍然凝视着外面的大海,"我知道。我确切地知道这个人是谁。"
78.第78章
这里的空气也像是用黄金打造的。
罗伯特·兰登这辈子参观过许多气势磅礴的大教堂,但圣马可金色大教堂总能以其真正的卓尔不凡令他深感震撼。数百年来,人们一直声称只需呼吸圣马可大教堂里的空气就能让人变得比原来更富有。这句话不仅可以被视为一个比喻,也是一个事实。
由于大教堂内部的饰面由几百万块古代黄金箔片构成,据说空气中飞舞的许多尘埃粒子都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剥落片。这些悬浮在空中的黄金尘埃与透过西面大窗户倾泻进来的灿烂阳光融为一体,构建出生机勃勃的氛围,既有助于虔诚的人得到精神财富,也使他们得以在深呼吸时,以肺部镀金的形式获取了物质财富。
此刻,西斜的太阳穿过西面的窗户,洒落在兰登的头上,宛如一面金灿灿的宽阔扇子,又似一块耀眼的绸质遮阳篷。兰登肃然起敬,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也感觉到身旁的西恩娜和费里斯在做同样的动作。
"往哪边走?"西恩娜悄声问他。
兰登指了指一个盘旋而上的台阶。大教堂的博物馆部分位于楼上,里面有一个详细介绍圣马可大教堂那些铜马的陈列展览。兰登相信展览将很快能告诉他们,究竟是哪位神秘的总督切割了铜马的头。
他们上楼时,他看得出来费里斯又呼吸困难起来,而西恩娜在向他暗示着什么--她在过去几分钟里一直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带着警示的神情悄悄地朝费里斯的方向微微点头示意,做出兰登没有看懂的嘴型。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她,费里斯就回头看了一眼,只是稍微晚了一拍,西恩娜已经转过目光,直视着费里斯。
"你没事吧,大夫?"她若无其事地问。
费里斯点点头,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真是位表演天才,兰登心想,可是她想告诉我什么呢?
他们来到二楼后,可以看到整个大教堂就在他们脚下。教堂的结构采用了希腊十字架形状,与长方形的圣彼得大教堂或巴黎圣母院相比,外观上更呈方形。由于教堂前厅与祭坛之间的距离较短,圣马可大教堂透着一种粗犷坚固的气质,以及极大的亲和力。
不过,为了避免完全没有距离感,圣马可大教堂的祭坛隐藏在一道圆柱构成的屏障之后,顶上还有一个颇有气势的十字架。祭坛上方为一华丽天盖所笼罩,这便是全世界最珍贵的祭坛装饰品之一--名扬四海的"黄金围屏"。这块"金色布匹"其实是一道宽阔的镀金银质背景幕布,称其为布匹只是因为它将以前的一些杰作--主要是拜占庭珐琅瓷片--融合在一起,交织成一个哥特式的框架。由于上面装饰着大约一千三百颗珍珠、四百颗石榴石、三百颗蓝宝石以及大量祖母绿宝石、紫水晶和红宝石,"黄金围屏"与圣马可的驷马一起被视为威尼斯最有价值的珍宝之一。
从建筑的角度来说,"大教堂"一词指欧洲或西方修建的任何东拜占庭式的教堂。由于仿造了君士坦丁堡的查士丁尼圣使徒大教堂,圣马可大教堂具有典型的东方风格,所以旅游指南常常建议游客们将它视为参观土耳其清真寺的一个可行的替代项目,因为很多穆斯林的礼拜堂就是由拜占庭式的教堂改造而成的。
兰登虽然从不认为圣马可大教堂可以替代土耳其那些壮丽的清真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人们只需参观圣马可大教堂十字形结构右翼旁的那些密室,就能满足他们对拜占庭艺术的狂热,因为那里面藏着所谓的圣马可珍宝--二百八十三件价值连城的圣像、珠宝和圣杯,件件璀璨晶莹,都是从君士坦丁堡掠夺来的。
兰登高兴地看到,这个下午大教堂里比较安静。尽管里面仍然有大量人群,但他至少可以自由走动。他穿过一群群人,领着费里斯和西恩娜去往西边的窗户,游客们可以从这里来到外面的阳台上,观看那些铜马。兰登虽然对确认那位总督的身份充满信心,但他仍然在想着此后的下一步行动--找到那位总督本人。他的坟墓?他的塑像?考虑到摆放在这座教堂、地下室以及圆顶坟墓里的塑像多达数百座,那可能还需要其他形式的帮助。
兰登看到一位女讲解员正带领一群人参观,他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讲解。"对不起,"他说,"埃托雷·维奥今天下午上班吗?"
"埃托雷·维奥?"女讲解员用古怪的眼神望着兰登。"是的,当然,不过--"她突然眼睛一亮,停住了。"Lei è Robert Langdon, vero?! 你是罗伯特·兰登,对吗?"
兰登耐心地笑了笑。"是我。我能和埃托雷聊聊吗?""可以,可以!"女讲解员示意自己的旅游团稍等片刻,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兰登和该博物馆的研究馆员埃托雷·维奥曾经一起在一部介绍圣马可大教堂的短纪录片中出镜,而且此后一直保持着联系。"埃托雷撰写了介绍这个大教堂的书籍,"兰登向西恩娜解释说,"有好几本呢。"
西恩娜似乎仍然对费里斯不放心。兰登领着他们穿过二楼,走向西面的窗户时,费里斯一直紧跟在他们身旁。他们来到窗户前,铜马强健的后腿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留下了清晰可辨的侧影。在外面的阳台上,游客们在四处走动,一面欣赏着那些铜马,一面俯瞰着圣马可广场壮观的全景。
"它们就在那里!"西恩娜指着通往阳台的门惊呼道。
"不完全正确,"兰登说,"我们在阳台上看到的这些铜马其实是复制品,圣马可的铜马原物出于安全和妥善保护的考虑存放在室内。"
兰登领着西恩娜和费里斯顺着走廊来到一个灯光明亮的凹室,一模一样的四匹铜马似乎正从砖结构拱门背景中向他们奔来。兰登带着由衷的赞赏指着那些塑像。"这才是原物。"
兰登每次近距离地观看这些铜马时,都会情不自禁地为它们肌肉组织的质地和细节而惊叹。唯其覆盖全身美轮美奂的金绿色铜锈才更凸显出它们起伏不定的皮肤那戏剧性的外观。对于兰登而言,这四匹经历过无数动荡之后仍然完好如昔的铜马,总在提醒着他保存伟大艺术品的重要性。
"它们的项圈,"西恩娜指着马脖子上的装饰性项圈说,"你说那些项圈是后来加上去的?为的是遮挡住切口?"
兰登已经给西恩娜和费里斯介绍过他在ARCA 网站上看到的"切割过的马头"的细节。
"显然是的,"兰登说着朝旁边的文字说明牌走去。
"罗伯特!"他们身后传来了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你伤到我了!"
兰登转过身,看到埃托雷·维奥正挤过人群向他们走来。埃托雷一脸和气,满头白发,身穿蓝色西装,脖子周围挂着一条吊着眼镜的长链子。"你居然敢来我的威尼斯而不给我打电话?"
兰登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埃托雷,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气色不错。这两位是我朋友,布鲁克斯医生和费里斯医生。"
埃托雷向他们问好,然后后退一步,打量着兰登。"和医生一起旅行?你生病了?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是想变成意大利人?"
"都不是,"兰登笑着说,"我是来了解一些有关这些铜马的信息的。"
埃托雷顿时来了兴趣。"还有什么是我们的著名教授不知道的?"
兰登放声大笑。"我想知道这些铜马在十字军东征年代的运输过程中,马头被切割下来的事。"
埃托雷·维奥脸上的表情仿佛兰登刚刚询问过女王的痔疮一样。"天哪,罗伯特,"他低声说,"我们不谈这些事。如果你想看看被切割下来的脑袋,我可以带你去看被斩首的卡尔玛涅奥拉或者--"
"埃托雷,我需要知道哪位威尼斯总督切割过马头。"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