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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 by 林笛儿

_4 林笛儿(现代)
  
  钟荩迅速闭上嘴,她确定常昊双眼中此时闪烁着的不是星光,而是怒意。
  
  气氛降到冰点以下,唯一的声响是常昊加重加粗的呼吸。
  
  “钟检,你一不是我老妈,二不是我老婆,我没有任何义务要承受你的野蛮、任性、无理,所以你必须为今晚的言行向我道歉。”
  
  钟荩几乎忘了……是她上错车的,他喝酒开车、开不开窗、去天涯还是海角,都是他的权利。
  
  “对不起!”她不能反驳。
  
  道歉并没有让常昊火气平息,“你是一个被男人宠坏的女人,以为每个男人都应该把你捧在掌心。我告诉你,别做这白日梦。”
  
  钟荩愕然地抬起头,被男人宠坏的女人?
  
  常昊已经做好钟荩唇枪舌剑的迎战准备,她的沉默,让他有点意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再见!”她推开车门,就这么下了车。
  
  这个女人!常昊咬了咬牙,跳下车。钟荩小心地避着湍急的车流,向马路对面走去,然后她四下看看,似是在辨别位置。
  
  “喂……”常昊抓抓头,还是叫了一声。
  
  钟荩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该死的!”常昊看着她拐进了一条巷子,不知怎么,竟然升起一股愧疚感。但他讨厌这种感觉,因为他觉得他没有做错,也没有说错。
  
  没想到会经过这里,这是今晚唯一令人心情愉快的意外了。
  
  这条路,钟荩很熟悉,中学六年,她每天都要走两趟。工作后,只要回家,她也要抽个时间到这里转转。巷子叫梧桐巷,因里面有一棵明朝末期的梧桐树而得名。钟荩是骑车上学,这儿不是必经的路,到这里,要绕一个大圈。
  
  从巷口进去,骑车是两分钟,走路是二百七十二步,到了!
  
  她的“小屋”。
  
  在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楼群之中,三层的楼房只能称为“小屋”。“小屋”有些历史了,首任屋主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的某国民党军官,渡江战役战败,他奉命撤去台湾,“小屋”留给了他的管家。管家的儿子非常有出息,出国留学,后来定居,把管家也接过去了,“小屋”对外出租。不过,租住的都是外国人。在这样的地段,这样幽静的庭院,昂贵的租金是情理之中的。
  
  院外的梧桐树还挂着去年的旧果,紫藤花的枝蔓干干的,花园里一片萧瑟。再过一些日子,再下几场春雨,院中的景致就会春意盎然,连墙角的砖缝间都会有野花在摇曳弄姿。钟荩见过,然后才留恋不已,她称这里为“城市里的安镇”。
  
  花蓓说她有“小农思想”,她没否认。
  
  她对凌瀚说:如果有一日有了钱,她就租下小屋当家。凌瀚笑着说:那我可得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了。
  
  钟荩看着小屋阳台上漏下的灯光,那个时候,她和凌瀚是什么关系?
  
  他们关系发生质的变化是凌瀚被借到邻省调查一起持枪抢劫银行的案子。工作时,凌瀚不常开机,联系不上,她天天趴在网上看新闻。那起案子,中央都关注了,嫌疑犯连续在五省作案,已经杀死了十余人,在邻省才暴露了形迹。警方给的消息非常有限,每天都没什么大的进展。
  
  她吃午饭时,总故意和凌瀚的同事坐在一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同事们看到她就拿她打趣,只是他们也没什么内部消息。
  
  谈不上是度日如年,但是心就是揪着,连笑都很勉强。每月的最后一个周休,她都要回省城的。那个月,她没回去。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她送上诉材料去法院,路上遇到凌瀚的一个同事,告诉她凌瀚回来了。
  
  一点都不懂矜持呀,她就那么抱着材料,一口气跑去了公安局。凌瀚被同事们围着,你一言他一语的,他忙着应付,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她。
  
  凌瀚黑了,满脸风尘,头发也长了,笑起来嘴角多了几条细纹。
  
  突然的,就红了眼眶。她没有惊动任何人,默默离开了。她很想很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凌瀚,把这半个月的担忧、恐惧、思念都叫出来、哭出来,可她发现她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晚上,有份上诉材料要赶出来,她加了班。晚饭是办公室叫的盒饭,水芹菜烧肉,她都怕吃的菜,盒饭打开后就盖上了。九点半,熄灯回租处。路上,心思重重,忍不住就是想叹息。
  
  她租的公寓就在检察院后面,走十分钟就到了。这边都是机关小区,治安非常好!深秋的月光,清冷薄寒。一片树叶,悠悠落下,静得令人心颤。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当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时,真的吓了一跳。
  
  “嗨!”凌瀚手里提着个大挎包。
  
  “你有什么事?”她想笑一下的,没成功,只吸了吸鼻子。
  
  “我……在等你。”他向她又走近一步。
  
  心,慌了、乱了,“我住二楼。”她向上面指指。
  
  “嗯,我没钥匙。”其实他也紧张,不过她紧张的程度比他大,他稍微自如了点。
  
  “我有。”她站在路边拉开包包,就差把头埋进去了。“找到了。”她晃着一串钥匙。
  
  他笑了,真想用相机拍下那一刻,她不知她那幅强作镇定的表情有多可爱。
  
  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租处,时间已这么晚,可是谁都没去想是否合适。
  
  他下了火车,先回局里,见过领导和同事,然后晚饭也没吃,就直接来了这里。像个傻子样,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也没觉得等待很漫长,心情反而是甜蜜而又宁静。
  
  “找个毛巾让我先洗把脸,不然脏得真不能见人。”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忙烧了壶热水,找了条新毛巾,还给他拿了香皂。香皂是女孩子们常用的小号圆型的,他捏着看了看,觉得有点新奇。没想到,它还挺顽皮,才擦到耳背,吱溜一下,从脖颈里滑了下去。他先从上面伸进去摸了好一会,都没摸到。
  
  他也窘了,晒黑的面容烫得惊人。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她噗哧一声笑了,“我来吧!”
  
  他都没来得及阻止她,也许是不想去阻止,微凉的小手从衬衫里端缓缓往上移动,掌心贴着他滚烫的肌肤,两个人同时都僵硬了。
  
  她瞪大眼睛,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呼吸失了序,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下意识地一转,他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以为他要吻她,眼睛吓得紧紧闭上。他没有,只是用嘴唇轻触着她的耳根。耳后颈部的皮肤像通了电一样阵阵发麻,如有一根细丝连着心脏,连带着心脏也频频抽紧。
  
  “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但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都会浮出你的脸。我……很想你。”
  
  她抖得更厉害了。
  
  他低低一叹,温软的双唇柔柔地压了下来,她在昏乱中笨拙地配合着。她撞到了牙齿,是他的;她尝到了泪水咸咸的味道,是她的。
  
  洗手池不合缝,热水一点点地漏净了,毛巾湿漉漉地趴在池底,谁也没有管。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耳边是清晰的心跳,惶恐忧伤一天的心,缓缓落地。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
  
  她偷偷窃喜。
  
  “明天,我们从头来起。”嘴唇眷恋地磨蹭着她粉嫩的脸颊,如羽毛般掠过。
  
  “今天算什么?”她玩着他衬衫的钮扣,羞涩地问。
  
  “今天是预告片。”
  
  “明天……”
  
  “明天我们正式恋爱。”
  
  钟荩觉得自己是一片雪,飘飘摇摇的,落在江面上,寂然无声,悄悄地化,溶在水中,身心再也出不来了。
  
  10,花开花落(上)
  隔天是周五,钟荩也不知是怎么度过的,过一会,不是看手表,就是看手机。莫名的还会生出一丝不安,生怕昨晚只是一个梦,于是,她倚在窗台,发着呆。
  
  凌瀚是下班前十分钟过来的,她听到他在走廊上和同事们打招呼,脸就红了。
  
  他们的恋爱,仿佛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人感到意外。
  
  她羞得都不敢看他,下楼时,也不好意思和他并肩走,到了银杏大道尽头,悄然回了下头。
  
  他站在一米之外,她抿着唇对他笑。
  
  她的身边是泛黄的银杏树,树之外是灰冷的天空,冷天之外,还有天,一层层的远了,远到一个不知名的所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只有她,歪着头,浅笑吟吟。
  
  他跨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
  
  他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她说想念省城的小馄饨。他带她去了永和豆浆,那里的馄饨还不错。
  
  永和豆浆开在影城附近,生意特别好,他们等了一会,在角落里才找到两个座。馄饨上得很快,上面撒了一层碧绿的蒜花,闻着就香气扑鼻。她拿起汤匙,正要舀口汤喝,碗被他端过去了。他把蒜花搅匀在汤中,然后对着汤,吹了又吹,确定没那么烫了,才推过去。
  
  “馅还有点烫,慢慢吃。”
  
  钟荩把手中的纸巾折了又折,如同她的心般。
  
  吃完馄饨,去看电影。电影已经开场一半了,是进口动画大片《功夫熊猫》,场内的笑声一阵跟着一阵。他们看屏幕的时候很少,差不多一直是对视的,买的爆米花搁在一边,他的手抓着她,腾不出来。
  
  散场时,人很挤,他双手环住她的肩,不让别人碰触到她一下,她仰头看看他,他笑得很温柔。
  
  他们也算是真正的情侣了吧!
  
  恋爱有多步程序,他没有省略一步,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认真、踏实。
  
  天冷了,江州总是在下雪,白皑皑的雪封锁了万物的激情,却阻挡不住他们如火的爱情。
  
  他们午饭渐渐不去政府食堂吃了,都是回她的公寓做。她买菜,他做饭。那时,又是元旦,又是春节,农贸市场特别丰富,她居然练出了一套杀价的本领,能以极低的价买到极好的食材,而他的厨艺也是突飞猛进。
  
  公园里腊梅盛开,两个人周日去赏梅。有一棵梅树有几十年了,树干特别茂盛,一簇簇小黄花缀在枯干的树头,清香袭人。她说最香的应该是最顶端的那一簇。他问她想不想要?她皱起眉头,想啊,可是太高了,要不,你让我踩着你的肩。
  
  她是在撒娇,是在开玩笑。
  
  他却真的蹲下身,拍拍肩,小心点,避着枝干哦,当心别戳到脸。
  
  她没有去摘那簇梅花,而是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偶尔也有小争执,都是她工作压力大时,找他发泄,硬无理取闹。这时,他就会给她做海鲜饼,那是她最最爱吃的。
  
  看在海鲜饼的份上,可不可以原谅我一次?他总这样说。
  
  她跳起来,吃吃地笑,追着他闹。最后,她被裹进他厚厚的胸膛,以一吻结束战争。
  
  怎么办,你这样宠我,我变坏了怎么办?他的吻一次比一次烫,从头顶到脚趾都酥软下来,心中如生出无数密藤,只想找个东西紧紧缠住。
  
  窗外,大雪飞扬。突然觉得一会他要是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公寓,多清冷呀!环抱他后背的双手不禁加重了力度。
  
  你变好变坏,都是我的。他的嗓音带了些沙哑,像落叶拂过琴弦。从耳背往下,唇游走在她的锁骨之间。
  
  睡衣的钮扣一颗颗脱落,她紧张,她慌乱,她羞涩,却不愿闪躲。上天让她遇到他,能够成为他身体中的一根肋骨,能够与他如此亲密无间,这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
  
  他的气息温热凌乱,语音低不可闻。
  
  身体突然离地,她死死地搂住他的脖颈,她竟被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吻不再像平时那么温和、体贴,而是带着一股霸道的味道,腰被他勒得好紧,她似乎要透不过气来。
  
  当他进入的时候,她咬住唇闭上眼睛,满耳都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那是怎样一个迷离的夜晚,从浴室沐浴出来,看着站在床边的他,她眼都不敢眨,真怕这只是一个梦。
  
  他拧了拧眉,从她身边走开。
  
  “你去哪?”她拽住他睡衣的衣角。
  
  “我去拿条毛巾,你没有擦脚。乖,去床边坐下。”
  
  他蹲在床前,把她的脚包在松软的毛巾中,一个趾缝一个趾缝地擦过去,然后检查一下,再换一只脚。
  
  自然的,她就想到了天长地久。就这么在一起吧,永远,永远。
  
  永远到底有多远?
  
  誓言又有几份真?
  
  “喵!”院墙上突然跳下一只猫,钟荩往后一让,差点跌倒。手机恰巧也在这时响了。
  
  “谁在外面?”阳台的门吱地一声开了,探出一道身影。
  
  钟荩拿着手机,慌忙跑开。
  
  她把花蓓忘了,花蓓还傻傻的坐在碧水渔庄等着呢。
  
  “都两个小时了,你是找车还是找金子?”被夜风一吹,花蓓那点酒气全冻没了,像只暴怒的母兽,吼声如雷。
  
  钟荩忙道歉,“我这就到,十分钟,不……五分钟。”
  
  出巷子时,她又回头看了下“小屋”。阳台上立着一个人,指间的火光一明一暗。
  
  这一夜,钟书楷到清晨才回家。他告诉钟荩,和几个朋友一块打牌去了。他的音量很大,这样子,在卧室做面膜的方仪也能听到。
  
  这是他第一次彻夜不归。
  
  钟书楷是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彻夜不归。他有自己的原则。家庭与婚姻,都有着法律意义,而法律是神圣的,不可撼动。方仪的美貌与能力,这些年来,也让他人前人后攒足了面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有足够的力量把他从婚姻中拉出来。即便是阿媛,也没有动摇过他对家庭的责任。
  
  昨晚是个例外。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响,他摸摸鼻子,没趣地进浴间洗漱。
  
  钟荩又打了米糊,低头喝了一口,米糊在喉咙音辗转片刻,又吐回碗里。
  
  雨一直在下。
  
  在一场又一场的春雨中,枝叶开始泛绿,花朵开始打苞,气温渐渐回暖。
  
  站台处积了水,她避开。雨不大,但很密,伞挡的不是雨,而是风。
  
  今天,她要第二次提审戚博远。逮捕令发下去之后,是二个月的审查期,如果觉得时间过紧,还可以延长到四个月,钟荩觉得戚博远这案子不需要延长的。
  
  戚博远眉宇间一片如水淡然,他没有再抱怨看守所的的条件太差,问钟荩能不能送点书进来,他呆在里面太闷了。
  
  “我会帮你争取看看。”审讯室朝北,阴雨天,格外的湿冷,又没有空调,钟荩只得一杯接一杯的喝热茶,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身体有没有好点?”她记得法警提过常昊给戚博远送药的事。
  
  “勉强控制得住!”戚博远今天精神很低迷,讲话也慢吞吞的。
  
  “你妻子的尸体法医已检验过,你女儿来了之后,就可以认领回去,然后火化、下葬。”钟荩不着痕迹地注视着戚博远的神情变化。
  
  戚博远目光从铁窗挪开,落在钟荩的身上,“你知道中国画与西洋画有什么区别吗?”
  
  钟荩怔了下,老老实实摇头,“我不懂画。”
  
  “城里的孩子小时候不是多会学点画画、音乐什么的。”戚博远自言自语。
  
  “我学的是竖琴。”
  
  “哦?那可是一件优美的乐器,却也是最困难的乐器之一。”
  
  是的,从初学的手指起泡,眼睛对四十七根弦的精确辨识,到手与脚的正确配合、诠释乐曲,钟荩从七岁到十九岁,横跨了她的小学与中学。省城教竖琴的老师又很少,幸好南师大有位外教会弹这种从前只为欧洲宫廷演奏的乐器。
  
  当初,钟书楷建议学个二胡或者古筝什么的,如果非要学西洋乐,就选钢琴或者小提琴。
  
  方仪希望她与众不同。
  
  钟荩第一次看到竖琴,被她张扬的外形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弹得怎么样?”
  
  “我已经几年不碰了。”钟荩笑,“我们现在谈画。”她提醒戚博远。
  
  戚博远叹了口气:“真可惜。”
  
  这些又算什么呢,稍微下点功夫,那些优美的音符还是能萦绕指间。而有些东西,只如风一般,吹过就了无音迹了。
  
  “一张画纸,画得满满当当不留一点儿空白,是西洋油彩画。一张画纸,寥寥数笔丹青于白宣之上,是中国画。西方的热情,中国的素雅。你喜欢哪一种?”戚博远问。
  
  “要说实话吗?”钟荩托起下巴。
  
  “当然!”
  
  “我要是说实话,你也对我讲实话么?”
  
  戚博远眼眸一亮,“如果我问什么,你都讲实话,那么,我也会。礼尚往来。”
  
  “我喜欢中国画,那种意犹未尽的回味,那种欲言又止的留白,会有许多许多的想像力,如同与人相处,给人留下很多个人空间,不会太过浓稠,自然也永远不会厌倦。”
  
  “你的语气有些伤感。”
  
  钟荩呵了一声,“该你了。当你拿刀刺向你妻子时,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别人的妻子。我们见第二面,她告诉我,她离婚了,是为了我。那时,我对她的了解仅仅只有一个名字。我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震惊,她说不是逼我有个交待,她只是要我知道她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她托人进了我在的公司,她在工会上班,时间非常自由。她给我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老家来人,我没空照应,都是她领着出去吃饭、逛街、买礼品。我似乎必须和她结婚,所以我就结了。但是我心中一直疑惑:她为什么要为我这么牺牲呢?总有一个目的。后来,我发现了那个目的。”
  
  “她很爱你?”
  
  戚博远摇头,“爱是茫然的,没有目的。”
  
  “那是什么?”
  
  “我说得够多了。说说你的名字吧,这个荩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钟荩短暂地愣了下。荩,是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茎很细,花是灰绿色或紫色,茎和叶可做染料,纤维做纸张。
  
  荩还同烬。
  
  女孩子都不会用这个字取名的,方仪就是要与众不同。
  
  “其实,我以前叫静,何静,不是钟荩。”钟荩平静地说道。
  
  (PS:关于《春天》的所有章节名,都出自于一些著名的竖琴曲,知道,知道,这很附庸风雅,也就是想暗合钟荩的那个业余爱好罢了。:))
  
  11,花开花落(中)
  
  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大家心照不宣,从来都不提这件事。
  
  方仪是安镇第一个大学生,人又长得漂亮。那时工作还包分配,她非常幸运,进了省城税务局。锦上添花,她还找了个好老公,虽然其貌不扬,但是特别疼她。
  
  方仪是安镇所有读书孩子的偶像,也是方爸爸方妈妈最大的骄傲。
  
  方仪工作忙,一年只能回一次安镇。回来的那天,安镇就像过节般,方家的院里院外都站满了人。哪个孩子能和方仪说一句话,兴奋得夜里都睡不着。
  
  方仪的妹妹叫方晴,就没姐姐这么幸运。长相有点粗壮,高中也没读完,就回安镇帮爸爸妈妈打理苗圃。嫁的男人也是安镇人,在建筑公司做木工。
  
  但是……用方妈妈的话讲:老天给人的福气是公平分配的。
  
  方仪结婚十年,吃的中西药可以用麻袋装,看过的医生全国各地都有,却一直无法怀孕。而方晴结婚隔年,就生了一对龙凤胎,大了二十分钟的哥哥叫何劲,妹妹叫何静。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集中了夫妻俩的优点,特别是何静,简直就是一个小方仪。
  
  方仪人前欢笑,人后落泪,钟书楷舍不得,说你要是特别想要个孩子,我们抱养何静吧!她和你有血缘关系,姨妈也是妈。
  
  方晴和老公并不能接受这个建议,他们认为双胞胎是不能分开成长的。方仪用泪水泡软了方晴的心。
  
  钟荩离开安镇时,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四月。方晴给她做了一身新衣,早晨起来时还洗了头发。方晴说:大姨会让你上最好的学校、穿最漂亮的衣服,带你去公园、去游乐场,以后要叫大姨妈妈,妈妈呢,你要叫小姨。
  
  何劲噘着嘴站在门框边,他也想和妹妹一起走,但是爸爸不让。
  
  钟荩问妈妈,我要去大姨家几天?
  
  方晴别过身去抹泪。
  
  钟书楷进来了,把钟荩抱起。钟荩说:大姨父,我很大了,我自己走。
  
  那一年,她五岁,什么事都记得。
  
  安镇是水乡,要先坐船,然后再坐车去省城。码头上湿湿的,她上船时滑了一跤。她回过头想叫妈妈。
  
  爸爸、妈妈、哥哥都走了,她只看到满河岸的油菜花在风中摇呀、摇呀!
  
  第二次提审结束,戚博远的供词和第一次一致,钟荩让他看了后,签字。再提审过几次,如果供词没有出入,就可以向法院提交上诉材料了。关于动机,钟荩自信,她很快就能挖掘出来了。
  
  对待戚博远这样智商极高的人,上岗上线,用法律压,坦白从宽的条件诱惑什么的,全没有用,唯有慢慢得到他的信任,让他主动打开话题。
  
  走出审讯室,雨还没有停,钟荩去办公室和法警们打声招呼,顺便问戚博远的女儿有没有来探视过,法警说没有,就连律师也没来过。
  
  钟荩有点微微的诧异,不过,也能理解的。
  
  她有戚博远女儿的电话,粗枝大叶的景天一给她时,只写了个:戚小姐,然后是潦草的十一位数字。
  
  第一次还拨错了,是个男人。第二次,接电话的是女声,但是不算很礼貌。
  
  “你有什么事?”一开口就很不耐烦。
  
  钟荩说道:“我是检察院钟荩,想向你了解关于戚博远案子的一些情况,你今天方便吗?”
  
  “不方便。讨厌的南京,这雨没完没了似的。”
  
  “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
  
  “我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
  
  “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到时再说吧!”就这样挂了。
  
  钟荩对着手机,撇撇嘴,哭笑不得。
  回到检察院,抖落伞上的雨珠,跺跺脚,上电梯前,侧目看下公告栏。牧涛说,有些通知、活动什么的,都会贴在这里。
  
  《凌瀚犯罪心理学讲座》-----这几个显目的大字撞过来时,钟荩身体为之一震,仅此而已,然后就平静了。这次讲座是检察院和法院合办的,电视台要录播。显然公安厅的那次讲座非常成功,检察院和法院也是与犯罪份子打交道的,听听也有这个必要。
  
  电梯里两个还不算熟悉的同事语带讥讽地笑谈,办讲座,等于是替凌瀚的书做宣传,他是又得名又得益。
  
  钟荩低头看着自己沾了雨水的鞋尖,莫名的有点难受,仿佛他还是她的什么人。
  
  他们已经分开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够久了。
  
  办公室飘着一股粽叶的清香,这时应该去餐厅吃午饭的同事全聚在了一块,一人手里抓了个粽子,咬得正欢。
  
  “你就是钟荩吧?”说话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瘦小的个头,皮肤微暗,笑起来的样子到是很恬美。
  
  钟荩怔了怔,目光扫过牧涛桌上的相框,“胡老师,你好!”她认出来了,女子是牧涛的妻子胡微蓝-----在幼儿园做老师。
  
  “听牧涛提过你多次,一直都没遇上。今天终于见着了!”胡微蓝忙从带来的袋中拿了两只粽子放在钟荩的办公桌上。“牧涛爱吃粽子,我们家经常包,虽然是去年的粽叶,吃起来味道是一样的。”
  
  “胡老师,牧科没有乱吹吧----美女检察官。”一位同事打趣道。
  
  “嗯嗯,钟荩是很漂亮,你们这近水楼台,千万别负了这轮明月。”
  
  同事里有两个没成家,连忙举起手臂,学着韩剧里喊起口号:“加油、加油!”
  
  办公室内哄地笑翻了,连一脸正经八百的牧涛嘴角也抽了抽。
  
  “科室里来个姑娘,气氛就是不同。以前全是一帮爷儿,我进来都不敢多喘气。”
  
  “胡老师太夸张了,你是牧科的领导,牧科是我们的领导,我们见了你不敢多喘气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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