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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 by 林笛儿

_17 林笛儿(现代)
  
  钟荩笑笑,从衣柜顶上拿下行李箱,“我假都请好了。”
  
  方仪立刻就有点不满了,看看钟书楷。钟书楷手背上的烫伤还没痊愈,每天都要涂药膏。那药膏有股怪味,把屋内每个角落都溢满了。
  
  “就让钟荩去吧,现在天气还没那么热,是旅游最好的季节。”钟书楷没有接方仪的目光,说话时,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如果有时间,我也想出去转转。”
  
  “再去趟海南?”
  
  方仪的眼中既无讥讽也无宽容,钟书楷却平白无故地哆嗦了一下。他提起胆量看向方仪,仿佛她是一个严厉的法官,他在等待她的宣判。
  
  他这幅表情让方仪在心里冷冷地笑了笑,但她不想表露出来。“钱够用吗?”她问钟荩。
  
  “够的。爸,你该去上班了。”钟荩指了下墙上的挂钟。
  
  钟书楷忙应道:“我都没注意,这就走。钟荩,在外不要太省,注意点安全。”
  
  单手提起公文包,重心有些不稳地走向大门。钟荩跑过去替她开的门,他朝钟荩笑笑,带了丝愧疚,然后,匆匆忙忙下楼了。
  
  方仪今天要去总局开会,会议放在十点。她不着急出门,早餐结束后,她泡了杯花茶,坐着阳台的摇椅上,一下一下的晃荡。
  
  钟荩收拾了碗筷,用吸尘器把几个房间都吸了一遍,出来时,发现方仪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轻轻唤了声:“妈!”
  
  “你有没发觉你爸心里装了事?”方仪优雅恬然中带着某种无所适从。“我听你外婆说过一句谚语,孩子是自家的好,老婆是别人的香。男人只要起了外心,明知前面是个火炕,他也要尝试下涅磐的滋味。”
  
  “妈,你又想太多。”钟荩脑中闪过阿媛那张丰满的脸。本以为上次的谈话,钟书楷彻底清醒了,然而草蛇灰线,蜿蜒千里,所谓的平静,只是巨涛的暂时休憩。
  
  “但愿吧!”方仪的表情依然平静,眼神略有飘忽,在明显重了很多的黑眼圈映照下脸色愈显苍白。
  
  美人最厌恶别人的同情,所以钟荩只能默默地站在那儿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说什么,都会在方仪伤口上撒盐。
  
  夫妻有七年之痒一说,现在,如果人类够长寿,大概七十年,女人仍然无法从婚婚中获得百分百的安全感。
  
  天长地久,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钟荩向花蓓借了厨房煲汤。常昊想及快恢复体力,必须要补充营养。可以去餐厅请人加工,但钟荩怕遇着熟人,无法解释。她跑了趟超市,买了点子排和竹笋,找只砂锅,用文火焖了两个小时,排骨的肉香随着水蒸气沽沽地飘出来,钟荩不禁弯起了嘴角。
  
  她又炒了个蔬菜,用泰国香米煮了饭,和排骨汤,一一装进保温桶中。准备出门时,花蓓回来了。
  一进门,就猛嗅鼻子,非要钟荩把保温桶打开给她检查下。
  
  “你的那份,我有留。”钟荩好气又好笑。
  
  花蓓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话说我这屋已经很久不飘饭菜香,我都感觉像在做梦,但是,这不是重点。你凭啥鬼鬼祟祟猫我家里扮演贤妻良母?我欣赏,但不领情。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钟荩笑笑,“想知道?”
  
  “我憋了一上午,真的没办法,我装生理痛请假回来的,容易吗?我真是太好奇了,你这潭死水终于开始焕发生机了。”
  
  “你眼里就只有情和爱。”钟荩莞尔失笑,这话的语气很像常昊。
  
  “不是情和爱,那这个是要奉献给你神圣的事业?”花蓓打死都不信。
  
  “等会你就知道了,但是说好,尖叫可以,八卦也可以,但绝不可以写成任何形式的报道。”
  
  花蓓眨巴眨巴眼,“荩,我听着有点怕怕的。”
  
  钟荩瞪她一眼,“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花蓓挺起胸膛,响亮地回答:“去!”
  
  车子开出小区,没几步,就是个十字路口。花蓓没赶上上一波的绿灯,烦躁地按了按喇叭,不太情愿踩下刹车。
  
  手机响了。
  
  她一看号码,呆住了,然后,她扭头看钟荩。“你手机没电了吗?”
  
  钟荩掏出手机看看,还有三格呢!
  
  “汤……汤少的电话,肯定是找你找不着,才打我手机上。你来接。”
  
  钟荩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内疚,一种疼惜和无奈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个电话,蓓期盼很久了吧?
  
  只有爱情才会让人如此卑微,蓓是真喜欢上汤辰飞了。
  
  铃声不依不饶地响着。
  
  “蓓,你比我了解他,他可能为找我而打你手机吗?”
  
  花蓓咬住嘴唇。
  
  “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接电话,但是千万不要是想把他谦让与我。”
  
  铃声戛然而止,两个人都舒了口气。
  
  绿灯亮了。
  
  直到医院,两个人都没出声。
  
  钟荩在大门口下的车,没有随花蓓一起去停车场。她得给花蓓一个空间,让花蓓想想要不要回电话给汤辰飞。
  
  她告诉花蓓,停好车,到输液室找她。
  
  急诊大楼里的消毒水味让钟荩皱起了眉头,护士推着辆担架迎面过来,她靠着墙壁让担架先过去。输液室在二楼,钟荩看到电梯刚好下来,想懒一下,不爬台阶了。
  
  二楼除了输液室,还是妇产科的产检室和手术室
  
  看到那些由着丈夫陪着来产检的孕妇,以及她们脸上的幸福而又圣洁的笑容,钟荩的心不由地疼到抽搐。她加快步子,提起一口气,逃似的向前走着。
  
  在手术室前,不小心与一位医生撞了下,她忙道歉。就在抬眼的一刹那,她看见站在手术室里的钟书楷和阿媛了。
  
  钟书楷满脸泪水,甚至双肩都在颤动。背对着他的阿媛,手里捏着一张纸,头高高地扬起。
  
  “你们到底要不要做手术?”戴着口罩的护士不耐烦地问道。
  
  “做!”阿媛把单子递给护士。
  
  钟书楷大放悲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阿媛,“不能做。这是我唯一的骨血,我要他。”
  
  阿媛用力地掰开他的双手,“你把我当作什么,替你生孩子的女人?告诉你,我才不要做单身妈妈。”
  
  “不会的,不会的。我……娶你。”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我发誓,我是真的,我今天……就向她摊牌。”
  
  “商量完没有?”护士七七八八凑出了一个故事,她讥讽地看着面前一大把年纪的男女。
  
  阿媛突然像换了个人,娇弱地圈起钟书楷的脖子,“那我就再信你一次,不准骗人家啊!”
  
  “一定,一定。乖,我们回家。护士,麻烦你啦!”
  
  护士翻了个白眼,“神经病!下一位!”
  
  45,迷雾(二)
  
  幸福太巨大了,钟书楷心里、眼里都在阿媛的肚子上,根本没发觉钟荩就站在门外。
  
  他确实和阿媛断过一阵。他强令自己不再去想她,下了班尽量呆在家中。这期间,阿媛举手投降,主动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约他私会,被他硬着心肠回绝了。但他的精神并末因此有所振奋,相反,他感觉自己陷入了少有的沮丧之中,就连书法也不能给他乐趣。每天,如同一具有着呼吸的躯壳,睁开眼就等着天黑,闭上眼时盼着天亮。
  
  他和方仪躺在一张床上,但他满脑袋都是阿媛。她的曼妙,她的一寸一寸的肌肤,她的飘飞的发丝,她娇媚的眉眼,都令他窒息难忍。
  
  他知道,现在的他对方仪仅有的就是一份责任了。
  
  有一天,朋友们约他去打牌。牌局比较纯粹,只有麻将和赌注,没有女人。他莫名地感到失落。几个月前,他和阿媛就是在牌桌上认识的。
  
  接下来,他的牌技大失水准,成为全场命中率最高的炮手,于是,他成为大家调笑的对象。他腾地就发火了,差点把桌子掀翻。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他独自一人开着车在街上乱转,收音机里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声嘶力竭地唱着“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销魂……”
  
  他有许多朋友外面都有小情人,她们个个都乖巧、懂事,安分守已,从来不干扰他们的家庭。他凭什么就要矮人一挫呢?
  
  他渐渐心理上就不平衡了。
  
  他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午夜了,他的车下意识地转弯。他对自己说,如果阿媛的屋子里还亮着灯,那么他就和她见上一面。
  
  阿媛的屋内一片通明。
  
  他颤抖地敲门。
  
  阿媛穿了件粉色的家居装,头发随意拢成一束。见到他的时候,不言不语,眼中却浮荡中一缕幽怨。
  
  “我来了……”他环顾着室内熟悉的一切,油然而生一种归宿感。
  
  阿媛哭了。
  
  他心疼地替她拭泪,她借势抱住了他。
  
  灯光灭了,久违的激情却把整个夜都点燃了。
  
  云散雨收,他搂抱着阿媛,余韵袅袅。“我很想你,但是我……这把年纪,真的怕耽误了你,你值得更好的。”
  
  他的眼眶发红,被自己感动了。
  
  “人家八十二岁的老头娶二十八岁的姑娘为妻,你在为你的懦弱找借口。”
  
  他叹气。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所以……我准备把孩子打掉。”阿媛嘤嘤抽泣。
  
  他无法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还会拥有真正的天伦之乐,他哭了。
  
  “我要娶你。”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一跳。
  
  阿媛抱住他,哭得更凶了,“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怕死了,你偏偏还不理人家。”
  
  他搂住她软软的腰身,柔声宽慰。心想,这是天意了,他和方仪的夫妻情份只有三十年。以后,他有新的责任。
  
  孩子必须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才能健康地成长。
  
  阿媛翻身坐在他的身上,湿漉漉的嘴唇,一点一点亲着他的裸露出来的胸膛……他轻吼出声,这是一种与以往的经验都不同的感受,似风似雨似满天飞雪般周身萦绕,大片的森林,大块的草原,沙漠、湖泊……一一从身边匆匆掠过。
  
  他觉得死在这一刻都愿意。
  
  但他终是觉得对不住方仪,一直不敢开口。今天,阿媛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为了他的孩子,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他预先向餐厅订好了餐,然后开车去接方仪下班。
  
  方仪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就是站在二三十岁的女子身边,她的美也毫不逊色。
  
  钟书楷目不转睛地看着方仪,这样的风姿,他以后再也欣赏不到了,心中隐隐有点不舍。但他立刻就觉得羞惭,他不能再贪心。他有阿媛了。
  方仪在接电话,向他挥挥手,要他等等。
  
  他把车调了下头,方仪上车了。他习惯地替她系上安全带,把包包放在后座。
  
  “方晴打来的,说关节痛,要来宁城找个专家瞧瞧。钟荩房间空着,我让她不要住外面,就住家里好了。”
  
  “嗯!”钟书楷点点头,“钟荩走了吗?”
  
  “走了。走之前打了通电话给我,她说时间宽裕,明天走也可以,她想把票改签。我说了她几句,先是不吱一声就说要出门,现在又拖泥带水的,这哪里像个检察官,换我做领导,也不会看重她的……你的手能开车了?”
  
  钟书楷呵呵笑了两声,“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方仪看看他,“今天有什么事发生吗?”钟书楷是不善掩藏情绪的人,他时而拧眉,时而挑眉,仿佛坐卧不宁。
  
  “到家再说。”
  
  门一打开,方仪吓了一跳,茶几上放着一大束玫瑰花,红得像血般。窗帘拉着,这样屋内先于室外黑了下来。钟书楷没有开灯,餐桌中央早已摆放着一个银制的烛台,他拿出打火机,点上蜡烛。
  
  餐厅内立刻柔情四溢。
  
  “请!”他朝震惊不已的方仪欠了欠身。
  
  方仪没有动弹,她打量着钟书楷,心,不是激动的,而是一点点的变凉。
  
  三十年的枕边人,她怎会不了解他呢?他的一举一动,一声叹息,她都可以读出丰富的内容。
  
  暴风雨终于来了,这是最后的晚餐。
  
  她在沙发上坐下。沙发足够宽敞、柔软,可以承受她所有的情绪。“你可以开始了。”她听到自己平静地说道。
  
  钟书楷紧张地直搓手,情况和他设想的有点不同,他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送餐的人在敲门。
  
  扬州餐馆的特色菜,鱼香肉丝、红烧狮子头,翡翠白玉羹、清蒸鲈鱼……每一样都让人垂涎欲滴。
  
  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今天真是用了心。方仪不禁自嘲。
  
  钟书楷付了钱,关上门时,他久久都不敢回头面对方仪。
  
  “方仪,你……不仅长得漂亮,而且人也贤惠。”钟书楷艰难地开了口,衬衣在去接方仪时,就已湿透,现在不过是又湿了一层。
  
  “你准备给我颁奖吗?”眼前的男人完全成了一个演技不高明的小丑,方仪黯然攥紧了拳头。
  
  “尽管外面诱惑很多,尽管你不能生孩子,我还是想和你到老。”
  
  “然后呢?”
  
  钟书楷深吸一口气,突地扑通一声跪在了方仪面前,“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办法,传宗接代是男人应尽的义务。求你,放了我。”
  
  方仪并没有勃然大怒,相反,她完完全全镇定下来了,“我们不是有钟荩了吗?”
  
  “钟荩是和你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这个孩子是我的血脉,不一样的。只要你同意离婚,你提什么条件都行。”钟书楷双手合十,不住作揖。
  
  方仪闭上了眼,“你今年多大了?”
  
  “呃?五十七。”
  
  “孩子今年出生,读小学时,你该六十五,接送他上学放学,行动不太灵便了。那时你也退休了,没有奖金没有偶然收入,一月几千块,在宁城可是要省着点花。”
  
  “这不是你担心的事,我……和阿媛给他最好的生活。”
  
  “她叫阿媛啊!”方仪的嘴角荡出一丝诡异的笑,“你从海南回来,我去机场接你时见过她,很年轻。”
  
  钟书楷面如死灰,“你早已知道?”
  
  “得知老公出轨,我宽容过、妥协过、装傻过,想着人生有什么江山可打呢,凑合过一辈子吧!显然,你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想我懂你的意思,我就是像你这样跪下来,哭到要断气,或者以死威胁,你也绝不会回头了,是不是?”
  
  钟书楷头耷拉下来了。
  
  方仪挺直了身子,“人生还是太长了,所幸我已走了一半。你起来吧,把你的鲜花、蜡烛,那些盘盘碟碟都带走,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分居。等我清点好了家中的现金和资产,拟好离婚协议书,我给你打电话。”
  
  钟书楷嘴巴张得很大,他没想到方仪会这么好说话。惊喜之余,又有点失望。到这个时候,她连一句软话也不肯说,好像巴不得他走是的。
  
  他揉揉酸麻的双膝,费力站起来,不想,脚下一软,人往前一倾,他朝沙发上的方仪伸出手。方仪没有接,他扑地又跪坐在地。
  
  方仪看都没看,优雅地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屋外新鲜的空气飘进来,屋内的气流太混浊了。
  
  “如果可以……资产给你,我拿现金。” 这些年,方仪掌握家中一切经济大权,钟书楷从没过问过。
  
  方仪回眸一笑,“行。”
  
  钟书楷走了。
  
  钟荩去旅游了。
  
  方仪一个一个房间地走过,她想起方晴明天来,要收拾下房间。从柜子里拿出床单时,不知怎么停电了。她抱着床单在黑暗中坐着,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钟书楷一路欢歌赶到扬州餐馆,阿媛在那等他的消息。
  
  “怎样?”阿媛迫不及待地问。
  
  “她同意了。”钟书楷用力地抱了阿媛一下。
  
  阿媛眼睛一亮,“财产也是一人一半吧,不,你应该多点,我们有孩子,她那个女儿是抱的,不配得到任何财产。”
  
  “我说要现金。”
  
  “你疯啦,如果她把存款转移,你……你还有个屁呀!”
  
  “她不是这种人。”
  
  “那我是什么人?她好,你和她过去,我去把孩子打掉。”阿媛气呼呼地就往外跑。
  
  钟书楷慌忙去追,“我人都自由了,你还怕什么?”
  
  阿媛速度挺快,出了门就没人影了,钟书楷找到白色高尔夫,看见阿媛板着脸坐在车内。他走过去,发觉不远处的路边还站着两人----汤辰飞和花蓓。
  
  钟书楷估计钟荩以后也不会理他了,他也就没机会和汤志为做亲家,还是有一点遗憾的。
  
  “叔叔好!”隔着一株棕榈树,汤辰飞朝钟书楷礼貌地点头。
  
  花蓓咧咧嘴,笑得有点牵强。“这车和荩开的那辆一样。”
  
  钟书楷脸腾地红了,不敢再久呆,“你们聊,我还有事。”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车里好像有人!”花蓓自言自语。
  
  汤辰飞沉声问道:“想知道是谁吗?”
  
  花蓓不解地看着他。
  
  “我可以告诉你,那你也要告诉我,钟荩和谁去了什么地方。”
  
  46,迷雾(三)
  
  奶奶的,你就当我是一傻子吧!
  
  花蓓气得牙痒痒的,其实,她更想称自己是一傻B。
  
  在医院的停车场,她天人交战好几回,最后是情感战胜理智,她给汤辰飞回了电话。那慵懒略带低沉的嗓音真是魅惑啊,她的小心怦怦加快了节奏。
  
  汤辰飞真的是从良了,一改从前玩世不恭的谈话,很绅士很礼貌,说许久不见,一块吃晚饭吧,还在碧水渔庄。
  
  这个“还”字让她想起上次他放她鸽子的事,她想今天也英雄一回,别太把他当回事,可是嘴巴不肯配合,早早就答应了。事后,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晚上,她故意迟了半小时到碧水渔庄。唉,还是8号桌。汤辰飞已到了,紫色的衬衫,浅米色的领带,那一言一笑,简直就是祸害人类的一恶魔,而她就是自投魔网的一小羊。
  
  他对她太了解,点的每一道菜都是她的最爱,所以她想摆个矜持都没机会。他给她倒酒,给他布菜,聊宁城即将到来的酷暑,谈报纸的发行量、时下的热点新闻、报社里的潜在竞争。上帝啊,处处都是投她所好。她从没受过他这样的礼遇,眼泪悄悄在心窝里泛滥。
  
  她想,他对她也是放不下的吧!
  
  她这个人呢,一感动就会失控,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大概是上水果的时候,他说起了钟荩。就像是电石火光之间,花蓓蓦地看清了一切。
  
  她很迟钝是不是?
  
  不只是今天,在他们认识之后,她有次说起钟荩,从那时起,他们每一次的见面都会聊起钟荩。每每那一刻,他都是温柔而又安静。当她说完一件事,他又会提起一个新问题,于是,她接着说。就连钟荩怎么爱上凌瀚、为凌瀚流掉孩子这些事,她也说了。
  
  在她的叙说中,钟荩的轮廓渐渐清晰,他爱上了钟荩?也许是,也许不是。花蓓肯定的是从前到现在,他之所以接近她,全是因为钟荩,而不是放不下她。
  
  真是被打击到不行。
  
  花蓓都想拂袖而去,但是这样不是说明她还在乎他?
  
  花蓓冷笑,她再也不会满足他可耻的虚荣感了。她耐着性子坐好,扬起一脸的笑,“你傻了不成,你俩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向我这个外人打听她的行踪?”汤辰飞啊,汤辰飞,你也有报应了吧!
  
  汤辰飞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失意,“她不接我电话,打去办公室,她的同事们只说她不在,再多问,全是不知道。”他已经失去她消息近十二个小时了。
  
  花蓓表示同情,“我们很久不联系了。”
  
  “鸡鸣寺的门票还是五元吗?”
  
  花蓓瞪大眼。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她有什么委屈、心事都会向你倾诉。”汤辰飞停了一下,很诚挚地凝视着她,“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但她对我忽冷忽热,我想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什么、存在什么问题?你希望她幸福,所以你会帮我,对不对?”
  
  “不对。”花蓓拒绝得直截了当。“她是我朋友,而你不是。我不善良也不天真,所以不帮。”
  
  汤辰飞温存地笑道:“你们今天没聊起我么,那聊什么了?”
  
  “凭啥告诉你?”花蓓一看汤辰飞笑得莫测高深的脸,知道上当了。
  
  “是不想告诉我她和谁在一起吧?”犀利的眸光从眼帘下方打量着她。
  
  花蓓长记性了,不看他也不说话,拎起包包就往外走。真是贱呀,想着吃完饭让他送她回家,她故意没开车。
  
  花蓓看看马路上湍急的车流,真想冲上去,让车撞死算了。
  
  可恨的是,这个时间想挡辆出租车还挺难。花蓓只得踩着一双高跟鞋,恨恨地往前走。
  
  汤辰飞追上来了,他没说我送你,只是陪在一边,兴趣盎然地看着她。
  
  “汤少,以后没诚意就别给我电话。带着目的吃饭,再是美食,也食之无味。”
  
  “我以为我们都是钟荩的朋友,那么我们也会是朋友。”
  
  “我还歪曲你了?”
  
  汤辰飞忙摆手,“没有,没有,事实上我也挺想你的……”
  
  “STOP!”花蓓大叫一声,“拜托你不要乱撒迷魂药,撒了也白撒,我不知道钟荩在哪?”
  
  汤辰飞轻轻哦了一声,那样子明摆着就是他不相信。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同时都看到了停在路边的白色高尔夫。
  
  花蓓心虚地偷瞟汤辰飞,傍晚时分,她开着同样的白色高尔夫,把钟荩和常昊送到了码头。
  
  常昊还负着伤呢,但精神不错。单手拖着个大行李箱,钟荩要帮忙,他还不肯。
  
  她站在码头上,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排着队,随人流检票上船。那是一艘三层的旅游船,夕阳映照着白身的船体,江水随晚风微微荡漾,她情不自禁叹了声:好美!
  钟荩和常昊去哪,她是真不知道。她只知两人是去查案子,而且行踪越隐秘越好。情况还有点急,不然常昊不会摘下针头就上船。常昊是怎么受伤的,这两人为啥要同行,钟荩说了可以提问题,但是没答案。常昊接着抛来一枚橄榄枝,以后我在宁城接案子,花记者只要感兴趣,我都会给你独家。
  
  常昊当时一边输液一边吃饭,姿势非常别扭。想吃得斯文点,偏偏又做不到。但他非常努力地用表情、行动,都表达了对食物的赞美。那么一个大的保温桶,他吃得一点不留。钟荩劝他不吃完没关系,他说浪费粮食很可耻。大概吃撑到了,唇抿得紧紧的,眉蹙着,生怕一不下心就会冒出个饱嗝来。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花蓓想调侃几句,终究没忍。
  
  旅游船拉响长长的汽笛,沉甸甸的缆船抛回船上。游客们趴在栏杆上向着码头挥手、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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