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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爱未了

_10 玄默(现代)
它一到饿了的时候就喜欢蹭人,用头蹭完又绕着她的腿用身上蹭,格外粘人。季桐被樱桃闹得哭笑不得,让它等一会,它不干,还抓她的脚,她咬着牙刷蹲下,揉它的脸,看它这么着急,开口就喊贺启诚,想让他先把樱桃抱走去喂点吃的。
她喊完才想起如今和过去不同了,这里也不是贺家。
过去季桐不住校,那会儿她和贺启诚在一起,恨不得天天跟着他,再加上贺启诚也确实不放心学校里的吃住条件,也就默许了。后来家里养了樱桃,季桐赶上早起有课的时候经常着急出门,没空喂它,樱桃还小,精力大,上蹿下跳地四处闹,最后每次都是贺启诚过来把它抱走,他亲自去帮她喂猫,轰她赶紧去学校。
如今她喊完外边没动静,不知道贺启诚是不是下楼去了,她也不敢再叫人,于是迅速洗漱完。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这不过就回到他身边一天一夜,好像一切真能倒带,总是不由自主就带出过去的习惯。
她刚想安静地想一想这几天要怎么办,樱桃还追着她,明明它都胖出一身肉了,吃饭还是顿顿不能省,她只能先去给它找猫粮,也不知道韦林昨天把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季桐走出卧室,看到贺启诚的书房门完全关上了,她估计他还有事,于是就轻轻喊樱桃别胡闹,让它跟着自己下楼去找吃的。它的食盆放在一下楼梯后边的拐角处,她因此顺着在周围的柜子上找猫粮,没找到,樱桃自己先跑开了。
猫实在是好奇的动物,它对新的环境太兴奋,昨晚自己跑来跑去都没玩够,今天还跟着走。季桐只是找东西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回身就看到小胖子正扭着屁股贴墙走,偷偷地扒住一侧的门,拱来拱去。
那扇门正在楼梯左侧,不知道房间里边是做什么用的,门没关严,还真叫樱桃拱出一条缝。
季桐想打它脑袋,可惜樱桃的卖萌大法屡试不爽,圆圆的眼睛盯着她装无辜,她这下没狠下心,低头要抱它,门却已经开了,它扭头一溜烟就跑进去了。
这房间看起来就是楼梯旁边的储物间而已,很多架子依次放好,很多备用的零碎东西都在架子上收着。季桐忽然觉得樱桃太坏了,它肯定是昨晚自己找到猫粮放在什么地方了,这才一路引她来,还探头探脑非要进来。
她跟着它走进去找,果然,猫粮袋子被封好放在架子最底层了,她终于把这小祖宗的吃喝伺候好,拿着食盆给它,却看到樱桃的注意力又被旁边的东西吸引过去。它两只前腿都站起来,一跃就蹦上最里边的玻璃柜,那柜子都关着,只有两边的花纹装饰露了个扶手似的角,它竟然也非要挤成一团站上去。
季桐过去抓它的时候才觉得发现那柜子里放的东西不是杂物,她上下看,都是烧制琉璃的半成品,颜色流转极其贵重,隔着柜子照样晶莹剔透,她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其实就是她那些胸针的失败品,过去那几年积累下来,算一算也有二三十个了,有的已经是成品,她几乎都看不出瑕疵,但不知道哪里没被通过,最终只能废弃下来。
都是没用的东西,柜子没锁,她打开玻璃门挨个看,几乎都能想象到贺启诚亲手去做它们的样子。
【第十一章】男人的野心07
高温熔炉,烧琉璃的地方很难待,而且想要烧制成设计的形容实在不容易。
如今这个时代很少有人执着于古法琉璃的手艺了,过去有一次季桐也问过,她好奇,贺启诚说他其实根本没兴趣,小时候都是被爷爷发配到厂子里去学的,被逼着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家里本意是为了让孩子吃点苦,不能太养尊处优,这都是长子要经历的磨练期。
纯正的古法琉璃工艺到如今也没有机器能替代,火里来,水里去,要几十道工序,都靠人工。贺家的厂里还有几位老师傅,他们对贺启诚虽然嘴上留情面,但那地方大家都是干活的人,本来条件就有限,谁来了都一样,他也没有偷懒的特权。
后来贺启诚好不容易被放回家,从此就知道再也不能随便和下人发火,那都是照顾他的人。这是老爷子的坚持,家再大,要有主,但主人心再高,绝不能忘本。贺家祖上留下训诫子孙的话不是长篇大论,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就靠这八个字,这么大一个家,闹也闹过,乱也乱了,风风雨雨多少代人,最终还能平平静静过下去。
季桐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出去了,哄好猫然后去吃早饭。
贺启诚在书房里正和庄煜通话,他带着蓝牙耳机靠在窗边,窗外遮天蔽日一片雪,天阴着,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我看老头子这回是坐不住了,你都说要查他了,他能坐以待毙?”庄煜难得能在上午起床,显然他今天收到的消息也不好,“其实关键是你,但你这边目前他不敢在背后下狠手,只能慢慢来,他总不能突然让女儿守寡吧……小季桐现在最危险,成他眼中钉了,气都撒在她头上了,估计老头子只恨自己当年没清理干净,留下一个小孩结果还留出祸了。”
贺启诚不意外,“所以我带她出城住了,跟在我身边我总能放心一点。”
庄煜开始笑,吹了声口哨:“哟?金窝藏娇,你真不怕人说闲话啊,扔着老婆在家,带个女人出去,让人拍到了小报又要发一笔,过去可都是我占头条,这回让你一次。”
贺启诚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我之前是怕季桐被闲话连累,能不见就不见,放她自己过也能学聪明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庄煜是外人,当局者迷,外人看什么都不偏不倚,自然看得清,“算了,你以前太护着她了,她没有坏心眼,斗不过人家的。陆亦铭这老头一家都有手腕,他女儿也不是善主,看看前后算计的,陆简柔当年非要搅合你们的事,硬是插足,如今直接洗白成正房……这样出去了,让人戳脊梁骨的永远不是她。”
贺启诚让他多留意各方的消息,暂时针对陆家不能有实质上的打击,否则一旦陆书记真的被检举,逼急了指不定要干出什么,季老师在狱里也不安全了。
如今监区里的消息必须绕过陆书记去问,否则他们得到的恐怕也不会是实情。这确实困难,本身静城这里的监狱流程最严格,没有几十年的交情谁也不会轻易往外露消息,但难归难,总要试。
两个人一一谈完,韦林等在楼下,他每天还是要来和贺启诚汇报公司的事,贺启诚让他先去书房等。他从挑空的地方往下看,找了一圈季桐,看她坐在厅里看书。
房间里恒温一直很暖,季桐也就没多穿,贺启诚下去关上大厅角落里透气的窗户,和她说:“外边太冷了,你要是觉得闷了等雪停再出去,叫上人跟着。”
季桐在沙发上盘腿坐着,一看韦林来了就知道贺启诚还有事,他隔着沙发,她就仰头示意他别担心,先去忙。
她对这栋房子没有戒备,很快就适应了,沙发上铺了纯白色的皮毛,柔柔软软衬着她乖巧许多,她这么居家的样子让贺启诚总算放心了,又补了一句:“听话,这附近你还不熟,别自己乱跑。”
季桐笑着点头,本来她还咬了一块早餐没吃完的泡芙,这一笑掉了一身,樱桃蹦上来好奇地闻来闻去,一人一猫倒在沙发上闹。
外边天依旧阴沉沉的,不动声色兀自下了大半日的雪,能见度太低,于是恍惚看出去就觉得天地都被揉成一团稀释的墨,浑浑噩噩,不知道埋了多少人的前路,实在不是好预兆。
可贺启诚静静看着她和樱桃,心情突然好起来。
他低声笑,低下头揽着她的肩,忽然吻在她耳后。季桐动了一下,樱桃喵地一声就跑开了,她没回头,可惜耳朵又红了。
就算这天永不放晴也无所谓,正大光明都是掩盖虚伪的幌子,男人的野心太大,想要的太多就容易忘我,不择手段又成了疯子。
贺启诚庆幸他哪一种都不是,他的野心浅显易懂。
他想要的,不过如此。
【第十二章】让她死个痛快01
贺启诚公司里的事情不少,他忙到下午才从书房出来。
这一天韦林除了带来了公事还有家里来的消息,他让人留意太太的司机,说是昨晚太太特意去赴约,在市里吃了顿饭。
“和谁?”
“叫魏恕,部队里的医生,家里有点关系但都无关紧要,要不他也不至于落到外地去工作了。最近刚调回来,我去查了查,魏恕没什么背景,是太太过去就认识的朋友。”韦林说话很有分寸,停了一下才补充,“司机多看了两眼,说这个人对太太欲言又止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贺启诚想了想对魏恕也没印象,具体问,大家其实没看见什么,只是陆简柔嫁过来之后深居简出,难得和外人吃饭到晚上,还是对方刚回来她就答应去了。
他又问韦林:“顾今冬那边呢?”
“没动静,太太没再找他,他现在人也在外地,表面上看和太太没什么瓜葛了。”
陆简柔做事的谨慎程度可不输陆书记,她嫁过来之后就深居简出,事事都小心,幸亏她是个女儿不必太有出息,陆书记没有刻意栽培她,否则真让她出去干点什么也麻烦。
贺启诚都和她耗了两年了,不在意多等一等,女人终归是女人,拿不出什么上台面的手段,他让韦林继续盯着:“盯紧她,她爸肯定会告诉她我带季桐走了,她忍不住。”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陆书记开会回来经过贺家附近,顺路就去看了看女儿。
陆书记心里本来不同意这门婚事,而且贺启诚这一方没有父母,他家里的亲戚直接就是爷爷辈的老人,陆书记相比之下反而辈分又矮了一层,他干脆疏远,对亲家根本没什么好脸色,这两年都没进过一次贺家,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们直接在外边约个地方,因为陆书记还要赶时间,只好长话短说,见面就问她贺启诚回没回家。
自从韦林都不回市里之后,陆简柔就看出不对了,她想把话题岔开,但陆书记早就心里有数,原本还不清楚贺启诚带季桐离开之后会怎么办,但现在他们四处找不到人,显然是贺启诚直接把人藏起来了,而且看女儿这表情,陆书记明白,贺启诚肯定紧张到还亲自去守着她了。
陆简柔当场连坐都坐不下去,当年是她一意孤行,非要嫁给贺启诚,她心高气傲惯了,如今虽然过得不痛快,但在父亲面前也不想太难堪,明知道自己丈夫出去心疼别的女人了,这让她的脸往哪放?
陆简柔和陆书记坐了没多久很快也走了,但一直没回家,司机也不敢拦她,看她找了家酒店先去吃晚饭,要了酒自己喝。
她还是顾忌身份,不能真去买醉,酒是葡萄酒,喝也就喝个五分,不至于失态,但人一喝酒很多事就想开了。
陆简柔坐在三十层的旋转餐厅俯瞰全城夜景,灯火阑珊,千万人的梦想,她一个人盯着窗外看了几个小时,竟然不知道贺启诚会在哪一处。
她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也委屈,那是人认输的表现,可惜高处不胜寒,这一晚她坐在这么高的位置上,终究动容。
【第十二章】让她死个痛快02
谁没有少女时期呢……她并没有比季桐大几岁,过去那几年她也痴痴想过,等她嫁过来好好哄他。贺启诚说话一向伤人,但男人多少都是爱面子,她虽然坏了他的好事,但是可以慢慢补偿他。这生活太现实,人活着太多的约束,季桐不能陪他一辈子,他早点明白将来或许会感激她,终归他们才是一家人,他早晚会明白她的好。
那时候陆简柔真没想到,贺启诚说他们之间是交易,他就真能做到只是一场交易……她忘了他是个商人,他如果轻易能退,早就没有今天。
陆简柔盯着玻璃上层层叠叠反光的影子,难免想起过去,季桐穿着贺启诚送的裙子,一脸别扭的小姑娘,一点也不好看,可他眼睛里满满都是她,多一点位置也不肯留。
她多想没心没肺真的去做那个人前的陆简柔……可贺启诚一而再再而三违反约定,她一向换不来他的感情,干脆就用他的愤怒逼他。
陆简柔豁出去了,最后又去给贺启诚打个电话,但他一直都没接,这也不是第一次,偏偏全都压到今天晚上,彻底让她受不了。
她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会儿,酒店里的侍者从进门就认出她来了,看她一个人在哭,大家面面相觑,退得远一点也聚在一起议论。
这一晚太难熬,陆简柔这点眼泪不是假的,但她不能放他们好过。她既然要哭就不能白哭,眼看哭出了效果,她起身去卫生间里发短信,安排好明天的事,很快不再多留,一个人擦干脸补好妆,再出来若无其事,上车回家。
再到天亮的时候,静城的雪终于停了,这场雪下得痛快,难得缓解了市区的重度污染,报纸上的新闻纷纷关注空气质量,但娱乐小报和网络上的头条就不那么正经了。
一夜之间,仿佛什么消息都被加工好了,早上放出来,贺启诚和陆简柔的婚姻出现问题,他们一直都算让人津津乐道的模范夫妻,竟然也有感情危机,这让普通人又有了新鲜话题,彻底明白那些所谓的豪门生活到底有多乌烟瘴气。
这年代无图无真相,一张偷拍来的照片角度刚刚好,就是车祸那天晚上的事。贺启诚当时在路上抱着季桐走,有人处理掉照片的背景和下半身,于是看不出时间地点,只剩下季桐裹着他的大衣,两个人的侧脸紧紧贴在一起,实在跑不掉。
煽动舆论最重要的就是标题,显然被人授意引导好已经给出流言的大方向,写成“贺太太惨遭小三插足”,重点就都转移到了第三者身上,一个年轻女孩靠身体上位,被小报抓到自然越写越难听,再配上贺太太不小心让人拍到的照片,一个人郁郁寡欢吃饭还在流眼泪,彻底博尽同情。
这件事成了静城这一日最大的谈资,陆简柔放下身段豁出脸面,不惜哭一场出去当谈资,目的只有一个,她要让季桐连门都不能出,反正怎么说现在都是对方勾引有妇之夫,她绝不客气,就让季桐死也死个痛快,永远别想见光。
女人之间的战争一步都不能让,手段高低也不重要,陆简柔十分清楚,拿什么要挟贺启诚都没用,只有让季桐再也没法做人,才能逼贺启诚出来。
她这一步实在走得两败俱伤,更没考虑贺家人的颜面,她自然知道消息放不了太久,背后很快就有人去处理掩盖,果然,过了中午,所有的内容纷纷被删。
陆简柔不着急,反正风声已经有了,她迎着家里所有人紧张的眼神,心平气和地和往常一样去荣楼看爷爷,只说了一句:“什么闲话都不许和爷爷说,不能拿这么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气老人。”
家里依旧平静,下人当然不敢开口胡乱议论,如今最要紧的是保证老爷子能安心养病,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要紧事。
陆简柔陪老爷子看了一会儿电视,又一起吃了午饭,她都还能稳得住,家里人也就不会乱。
她一直都在等贺启诚回来兴师问罪,又想他或许已经等不及赶回来了,路上一通电话就要发火,可她等了又等,他竟然一直没打来。
第60章 】让她死个痛快03
雪已经停了一天,但燕郊这附近的半山上还是披着一层白,远远看着湖边差不多也都冻上了。
北方的冬天实在没什么意思,四处都冻人,但早起之后季桐还想出去看看,贺启诚答应了,吃完早饭让她去多穿点衣服,两个人一起下楼,却遇见韦林匆匆忙忙来找他。
韦林这么多年跟着贺启诚,里里外外什么场面都见过,不说完全像他,八分模样总有了,但今天他一进门分明脸都僵着,贺启诚正在玄关边上看季桐戴帽子,韦林话都到了嘴边,偏偏贺启诚从穿衣镜里扫了他一眼。
他看韦林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市里有事了,但他不问,意思很明显。韦林察言观色立刻明白场合不对,看看季桐,就说不急,他先去书房等。
房子里又安静下来,两个人继续在门口磨蹭。季桐不想带帽子,她早起刚洗完澡,好不容易把头发吹好,现在带上帽子出去,一会儿回来又没法看了,冬天都起静电,她头发长了太麻烦,于是躲躲闪闪地拖着就不想戴,还和他争辩:“外边也没刮风。”
贺启诚看韦林走了,表情都没变,对着她也不让步,“不行,不刮风也就零度的气温,就你这身体……头疼的毛病还没好呢,快点戴上。”
她拉开门就想往外跑,傻乎乎地还不如樱桃机灵,好像她真能躲过去似的,结果被他拦腰拖回去,她自己都笑了,把他气得一脸无奈。
真是一下就回到了以前,哪像个二十多岁的人。
“季桐。”贺启诚打在她后背上,低声喊她。
她低头越笑越忍不住,一闹起来还真像长不大了,她很快和过去一样老实了,立定站直,对着镜子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哄他说:“好了,我戴我戴。”
他伸手给她压下去,顺着拍拍她的头,从镜子里看她,忽然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总觉得,就为了私心把她这么藏起来不让见人也好,什么麻烦都没了,她傻一点多好。
季桐立刻觉得他有话要说,可她抬手捂着帽子出了门,什么也不敢问。
其实和真园这附近也谈不上壮阔山水,但万物有灵,一草一木都接地气,浑然天成,人工的痕迹很少。
这一切实在让季桐太过贪恋,她试着忘,什么都忘了,眼前就只有贺启诚。他们好不容易才能躲起来,这片天就只属于他们两个人,每分每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气氛太好,好到季桐一停下来就患得患失,生怕这只是她在什么地方做的一枕黄粱梦,哪天突然醒了,她还是一个人坐在护城河的石椅上挨冻。
不怪季桐小心翼翼,实在因为她从来都不是命运的宠儿,更没有半点好运气,难得有过那几天好日子就已经耗尽她前半生的福气。今时今日,她生怕贺启诚一开口又是早就做好的决定……他连原因都不肯给,一句话就能把她判死刑。
她这么想着,突然过去拉住贺启诚的手。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两个人很快顺着车道向山下走。
第61章 】让她死个痛快04
路上的雪早早被人清开了,但还有些化了的水,没一会儿又冻上了,路面仍旧容易打滑。贺启诚从身后伸手扶住她,终究怕她摔了,压着两个人的速度带她慢慢走。
毕竟不是城里,车道其实不绕路,没铺开多远,可等他们要穿过林子的时候,季桐就捂着耳朵觉得冷了。
他早就想到了,季桐好久没出来散心,这一下明显高兴坏了,看见路滑还非要胡闹,这么一会儿她身上就热了,可脸还冻着。他只好把她抓到怀里来,用大衣挡住,多少让她暖和一点。
这动作似乎是贺启诚的习惯,她过去只是瘦瘦小小一个小姑娘,如今二十多岁了,还要躲在他怀里就有点别扭了,季桐贴着他笑,闷声闷气地说:“你穿得也不多啊,你怎么不冷。”
他失笑,怎么她人大了心思还这么小孩气,于是他没理她,走了一会儿季桐还觉得疑惑似的揪他里边的衣服说:“男人果然不怕冷。”
贺启诚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头打量她说:“非要和我比是不是?”
季桐觉得有点危险,两个人距离又近,于是赶紧解释:“没有……”她又顺着抬头,他刚才解开扣子让她到大衣里,弄得围巾都散开了,她就在他怀里腾出手来给他去系好。
这一段还是林子里铺出来的石子路,起伏不定,两个人拉拉扯扯,他还要看路,最后只好站住了,等她系完。冬天山林夜气如雾,加上雪没完全融化,落地的水珠没多久就结冰,枝上的树挂层层叠叠,一整片晶莹剔透的世界。
季桐正对着贺启诚,一切都安静下来,他的怀抱成了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温暖,连带着他的呼吸,让她心跳加快,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成心慢下来,磨磨蹭蹭,恨不得这一时半刻再长一点,长到这一季严寒永不过去,真冻死在这里……她也心甘情愿。
她忽然觉得她过去所有的伤心也不是一无是处,伤心最大的建设性,在于明白,这颗心还在老地方。
她也还在老地方,一直没能走出去。
贺启诚怎么能不懂她这点小心思,笑意深了,定定看她。这目光季桐太熟悉,直看得她没忍住,她突然大了胆子,拉着他的围巾让他低头,突然去吻他。
她很少主动,今天却像什么束缚都扔开了,明明眼下就是天寒地冻的环境,和浪漫一点不沾边,她却突然成了粘人的猫,勾得他有些意外,很快搂住了人也收不住。
贺启诚半天才放开人,贴着她的侧脸问:“还想不想去湖边了?”
季桐笑着赶紧点头,扭头想跑,可他不饶她,还要说:“我看你……等不及想回去了?”
她一颗心真要跳出来,蹦出去在前边拖着他走。
这片地选得巧,除了远处圈出来的一片高尔夫园,其余地方都没让人刻意建造。湖是天然的活水,所以虽然天冷面上有浅浅一层冰,但水下肯定没冻上。
他们走出了林子,北方这个节气也没有什么绿意了,雪之下就是残留的一点草根,季桐放眼看过去,青灰的天刚刚放晴,一切景物都萧索,就留下他们两个人,一步一步往前走,成了全世界的主角。
贺启诚不让她过于靠近湖边,岸边的草都埋在雪里,模模糊糊谁也看不清深浅,万一踩空就麻烦了。他陪她走一走,看她高兴,指着这附近说起来:“天暖的时候还有花,忘了是什么了,一片一片的小野花。本来他们想清掉重新移别的过来,我看了一眼颜色挺漂亮,就这样留下了,没有动。”
季桐也不喜欢人工养出来的,太金贵,尤其她过去是在山林间长大的,虽然童年的好多事都忘了,但人与自然之间的灵性还在,贺启诚过去每年带她远离市区出去走一走,她就意犹未尽地不想回来。
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他其实都记得。
季桐对着湖面伸个懒腰,长长地深呼吸,浑身都舒展开了,她这不过是无意的放松动作,一回头发现贺启诚又盯着她看,于是低头笑,说了一句:“有时候我就想,我和我爸一样,都不该到静城这种地方来生活,他心太善,不会耍手段,可这座城市里的法则就是这样,如果自己不往上爬,早晚都要被人踩下去。”
再多钱权富贵也换不来一家人的平安相守,其实他们当年要能一直留在幕府也不错。
贺启诚没顺着她的话安慰,突然开口问她:“你后悔吗?”
她一开始没明白,刚要问后悔什么,抬眼看着他却忽然懂了。
第62章 】让她死个痛快05
m 这句话贺启诚过去也问过,和她十八岁那年一样,只是那时候正好赶上一个混沌的黄昏傍晚,旧宫拐角的飞檐挡住半边月亮,明明和其他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她却记得格外清楚。
季桐过了成人的年纪,行动上也自由多了。她出去和同学玩回来,偷偷喝了酒,但其实没醉,可她那天仗着这一点酒劲就有了胆子,偏不回家,坐在护城河边打电话给贺启诚,说自己喝多了走不动,一定要等他来接。
贺启诚本来想让韦林去一趟,但看了眼时间,正是上下班混乱的时候,他还是亲自去了。盛夏傍晚,街边行行色色的人,季桐一道人影混在车水马龙之中几乎分辨不清,单薄到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可到什么时候都能揪着他的心。
他过去找到季桐,发现她就是故意说得严重,其实人没吐也没晕,好好地靠着栏杆等他,这下他才放心了。
后来季桐再想那一天,估计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了,可那天她就像真喝多了似的,扑上去抱住贺启诚就不放手。
她是故意撒娇了,哪怕他不吃她这一套,可她那天盯着朦胧的半边月亮就是心里委屈。
兜兜转转两个人只差最后一步,可他早早什么都见过了,感情这事更稳得住,什么都不说,她却等不及。
人年少的时候都懵懂又冲动,一哭一笑恨不得惊天动地,季桐心里像长了草,疯狂地在那个春日发芽肆虐,要把她溺死了。
街灯昏暗,她呼吸之间还有微醺的酒气,但眼睛却很亮,一下晃开了全城的夜,可她这目光又太干净了,眼底浅得让他一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到底想干什么,结果季桐那天没叫他哥,勾着他的脖子喊他名字,贺启诚原本想笑,忍着不理她。
她毫无经验,一脸犯傻的样子,明明连句表白的话都没学过,只知道干巴巴叫他,竟然也能喊得他胸口一热。
这口是心非的小混蛋……从小就气他,他好不容易等着她长大了,偏要在那天晚上绷着脸,成心逗她。
贺启诚让她好好走路想先回家,可季桐好像一下急了,胡乱地突然凑过去亲他的脸,乱七八糟地当着一条街的人撒泼。
他终于被逗得忍不住笑了,吓唬她让她快点放手。季桐脸上发烧,脑子都糊涂了,也不敢仔细看他,好像从头到尾这么多年的委屈一齐都涌上来,让她紧张到快哭出声,偏偏听见他还在笑,她突然发了狠,竟然一下把他嘴角咬破了。
这一下贺启诚也愣住了,抬手擦了一下,季桐早就吓傻了,抓着他的袖子,两个人站在昏昏暗暗的河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喝酒上脸,脸色比他指尖那一点血迹还要红。
她愣着不敢看他,沉默片刻,她总觉得自己还要说点什么,磕磕绊绊地还来激他,甩他一句:“你……你别以为我没人要,我这么大了,你不要我也有人要!”
贺启诚那眼神明显一下火了,但他什么都没说,突然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回身送上车。
第63章 】让她死个痛快06
季桐晕头转向被扔在后座上,正要爬起来,他突然从身后俯身过来,按住她的手直接吻过去,她终于明白什么才叫真的吻,原来他主动起来她连半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很快就连气都喘不上来,挣扎着手脚都软了。
从河边到家里,明明走路也只有十分钟的路程,那天车开得飞快,可她还是觉得慢。
车里太暗了,谁也不敢说话。
她被他揉在胸口,浑身发抖,这一下不只是脸上发热,浑身都热。她终究还是胆子小,小女孩没见过世面,他稍微有点动作就把她吓着了,僵着不敢乱动。
那天的酒还是有后劲,以至于那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西院去的,她晕晕乎乎地只记得自己太紧张,反应又丢人又幼稚,最后整个人抖到站不住,被他一把按在门后。
那时候晚上贺启诚的眼色深沉,从头到尾就问她一句话,后不后悔。
季桐不知道怎么就哭了,其实也不是难过,就是眼泪无意识地流了一脸,抓着他的手拼命摇头,想证明自己早就长大了,不是单纯跟着他的傻姑娘。
她又急又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这蠢透了的激将法还真能让贺启诚认栽,那天晚上他反而像是喝多了一样,最后两个人都发了疯。
从年少到如今,多少恩怨都被这场雪冻住了,和真园独立存在于这世界的角落里,让他们好像再也担负不了太多是非,就只剩下自私的念头。
贺启诚还是问她这句话。
当年他顾虑她的人生还长,如今是怕她受不了日后非议。
跟着他这条路太难走,这场雪过去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天晴,贺启诚总是要让她好好想一想的。
他停了一会儿又和她说:“你这么大了,我好好和你说清楚,别再拿利不利用这些话当借口了,从爷爷领你回家那天开始我就是你哥,你的事我肯定要管,这是我的责任,季老师也是我的亲人,我不会放他在牢里受苦。”他顿了顿说,“但是……季桐,很多事很难,过去一切都不再提了,可现在我们必须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你如果还选择留在我身边,要吃很多苦。”
他可以很自私地把她一直藏起来,但他们都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她要面对的事情很多。
他不急着要答案,季桐一时也没答话。他拉着她顺湖边走了半圈就准备回去了,毕竟外边太冷,没什么好风景,她手指都凉了,他也不想多呆。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还是顺着林子里的小路走,季桐忽然拉拉他的手,让他停下来,她问他:“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这话她问得很平静,像什么都能一笔勾销,这和真园真能把人从里到外都涤干净,让他们两个人站在林子里还能单纯地聊天。
他也轻松很多,笑了笑说:“我希望你留下来。”
这半句话一字一句地说,生怕有什么不清楚。
季桐的表情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仿佛什么难题都没了,她只和他提了个要求,“我们离开静城几天吧。”
贺启诚没打算多问,但她又补了一句:“幕府茶园那边……现在还能去吗?我想回去看一看。”
他伸手抱抱她,轻声答应:“好,明天就走。”
第64章 】让她死个痛快07
两个人刚回到房子里,韦林已经等不及了,他极少主动来催贺启诚,今天却明显是有话要说,很快和他一起上楼。
季桐基本确认肯定有事不对,但贺启诚的表情显然不想和她多说,只和她交代一句:“不是季老师的事,你别多心。”
她也不问了,一低头,樱桃这小东西撒欢了,一没人就没命的在厅里挠沙发,她只好把它抓住抱起来,带它回房间里去玩。
季桐上去的时候顺手拿了桌上的ipad,贺启诚听韦林低声说了三眼两语,他人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了,突然回身看了她一眼,伸手把ipad接过去说:“别费眼睛了,下午我就让人安排,明天就走,你看有什么要带的,列个单子。”
季桐这下真觉得有点奇怪了,她也没病,这几天休息好了,她自己都觉得气色好多了,不至于再让他这么担心。
她答应着回去了,关上主卧的门等了一会儿,韦林直接就和贺启诚进书房了,只言片语也没让她听见。
她跑去开了电视看了一会儿,中午的时候上星的电视台都是午间新闻,找了一圈也都没有什么边边角角的八卦节目,真有什么动静怎么也要到晚上。
她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心里渐渐有了预感,试着拼凑会发生什么事,结果一抬眼,樱桃又在胡闹了。
它被她抱进来后就自己玩,自顾自抱着后腿在床上滚成一团,傻呼呼地向后倒,直接噗咚一声从床上滚下去了,她笑它,伸手蹂它的脑袋安慰下,突然开始羡慕它。
做只猫真幸福,完全不知愁,它什么也不用管,吃饱就好,没有人陪也知道自己玩,不那么粘人,偶尔也会撒娇。
季桐被它闹得笑了半天,躺了一会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行,贺启诚在试图让她过得轻松,可这些事从头到尾都和她有关,她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她翻出来自己的手机上网,没费多少功夫就什么都看到了。有的页面上的标题还没来得及撤换干净,虽然内容页全部已经点不进去了,但是光看剩下的只言片语她也知道市里传出了什么事。
她被人曝光了。
季桐盯着屏幕第一次开始庆幸父亲接触不到外界的消息,这事情让人闹大了,有人想要逼她走投无路,这些她都能忍,但父亲一片苦心把她留在贺家养大,如果知道她如今干出这种事要怎么想?
贺启诚毕竟已婚,这怎么也改变不了。
还有爷爷……爷爷万一看到什么……
她本来自己上网找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一细想下去,她再也坐不住,跑出去就去敲书房的门。
市里那边可能会出什么事,贺启诚想一想其实基本就猜出来了。
韦林已经和他交代完了,脸色也不好看,“能追回来的肯定都追回来了,但网页上都有缓存,这个完全清理干净也需要时间了,背后放消息的人完全没考虑大家的面子……”
到如今这个地步,早就没有什么面子可维系了,贺启诚压下电脑屏幕看他,“用不着怀疑别人,这肯定是陆简柔做的。”
韦林其实也清楚,但于情于理,贺启诚如果不开口,他不会先去指责太太。
往常陆简柔闹归闹,还知道把她自己撇干净,这次她不惜放下身段拿自己当主角博同情,显然她也是气急没理智了。
第65章 】让她死个痛快08
韦林斟酌了一下说:“应该是陆书记告诉她了,您带季桐小姐一起走,太太实在忍不了。”他刚说完,门外季桐就来了,他也没办法,压低声音说:“消息后续压下去没什么问题,反正都是无聊爆料,想个办法就盖过去了,就是怕季桐小姐受不了,您结婚的事她本来就……”
贺启诚示意他别再说,很快三言两语交代过去:“对外的问题都交给你处理,下礼拜我们回来一切都必须处理干净,让媒体找个别的事把风头盖下去。”
“那太太那边?”
“先别管她,我会和她说。”他说完就示意韦林去开门。
季桐一进来,看见他们两个人公事公办的状态,本能地把话往回忍了忍,韦林也不多留,说出去安排明天飞机,很快就离开了。
她和贺启诚隔着一张红木书桌,再难的事到他面前也要分个轻重缓急,他表情上一点也看不出为难,就这么坐着看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季桐不由自主踏实多了,总算冷静了一点和他好好说:“你不用担心我,都是外人故意惹事,我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关键是爷爷还病着,万一让他看见了怎么办?”
她说完有些自嘲,她或许真是习惯了,过去比这个难受的日子太多,就算如今泼过来的脏水有多不堪,不过都是外人闲话。她该感谢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难,让她活到如今不至于再想不开,不然她现在要死要活有什么用?
显然季桐什么都知道了,贺启诚也不瞒她,“不会,到晚上就会杜绝公开传播了,家里有韦林盯着,没人敢乱说话。”
季桐只怕老人接受不了,思前想后,老人抱病在床,对外界已经没有太多的接触了,她总算稍稍放了心,一时没顾及那么多,又问他:“那嫂子那边……”
就算陆简柔再傻显然也遮不过去了。
贺启诚向后靠在椅子上,忽然像被这话刺了一下,出声打断她:“你叫她还叫得挺快,哪来的嫂子,你没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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