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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过期居留_张小娴

_8 张小娴(当代)
  “你还爱着她?”
  “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莫君怡笑了:“为甚么男人老是觉得对不起以前的女朋友,他们当时不可以对她好一点的吗?事后内疚又有甚么意思。”
  “男人就是这样。”
  “你做了甚么对不起她的事?”
  “我在她很爱我的时候离开她。”
  “我也是在杜苍林很爱我的时候离开。这样或许是最完美的。”
  “为甚么?”
  “这样的爱情,永远没有机会过期。”
  姜言中抱着自己的膝盖,莫君怡抱着姜言中的枕头,他们像这个城市里所有寂寞的男女一样,遥望着星星还没有出来的天际。
  “你真的不相信有永远的爱?”莫君怡问。
  姜言中摇了摇头。
  “从来没有人对你说,她永远爱你吗?”
  “没有。可能是我的吸引力不够吧。”
  “你不相信,便不会听到。”
  “也许吧。”
  “我比你幸福。我相信有永远的爱,而我看到了。”她说。
  “你知道永远有多远吗?”她问。
  “我可没有想过这么远的问题。”姜言中说。
  “我知道永远有多远。”她说。
  “有多远?”
  莫君怡微笑着,没有回答。她想睡了。
  谁会去想永远有多远呢?永远一点也不远,它太近了,就在眼前。你这一刻看到的,便是永恒。她看到了一个永远爱她的男人,那一幕,是永远不会消逝的。
  
第九章:
  从香港飞往温哥华的班机起飞了。杜苍林与王莉美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从窗子往下里,夜色璀璨。许多年前,他也是只身到温哥华上大学。这一次,他是来公干的。
  一夜之后,飞机在温哥华机场降落,自从离开之后,杜苍林再没有踏足这片土地。一个人不愿意重游故地,通常有两个原因:从前的回忆太美好了,他不想破坏它。又或者是以前的回忆太痛苦了,他不想再去碰它。
  不论如何,他始终又回来了。
  温哥华的秋天有点萧杀。工作进展得比他想像中顺利。这一天的会议结束之后,他坐计程车来到市内一家医院,一个穿着白袍的女人站在走廊上等他。她是蒋安宇,他的大学同学,这家医院的化验师。
  蒋安宇走上来跟他拥抱,说:
  “昨天收到你的电话,真的吓了我一跳。你结了婚没有?”
  “结了。”
  “你呢?你结了婚没有?”
  “我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呢!”
  “严英如她好吗?”杜苍林问。
  蒋安宇笑笑摇了摇头:“我早知道你不是为我而来的了。”
  杜苍林有点儿尴尬:“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我们不常见面。旧同学的聚会,她也很少参加。”
  “她结了婚没有?”
  “好像还没有。”
  “有男朋友吗?”
  “这个我倒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在中学里教生物。我把学校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写下来给你吧。你会去找她吗?”
  “假如你是她,你会想见到我吗?”
  “那要看看我现在是否幸福。幸福的话,我也不介意跟旧情人见面。”
  杜苍林来到学校,有几个学生在草地上打球。他问一个红发男孩,红发男孩告诉他,严英如在实验室里。
  他来到草地旁边的一座实验室,走廊上,空气里飘着微微的腥味。实验室的门没有关上,他站在门外,看到了严英如。
  严英如身上穿着一袭粉蓝色的羊毛裙,戴着一双深红色的手套,正在收拾学生们解剖完的鲜鱼。怪不得空气里有—股腥味。
  严英如抬起头,看到了他。她的手套染满了鱼血,停留在半空。她太震惊了。
  杜苍林向前走了两步,说:
  “是蒋安宇把学校的地址给我的。”
  “甚么时候来的?”
  “大前天。”
  “哦——”
  “你好吗?”他腼觍地问、
  “很好。”她微笑。
  严英如把手套脱下来,丢到垃圾桶里。
  “这次来温哥华是干甚么的?”严英如一边收拾桌上的书一边问。
  “是来公干。”
  “那甚么时候要走?”
  “明天。”
  “哦。”
  “我刚才看见附近有家Starbucks。你有空吗?我们去喝一杯咖啡。”
  “也好,可以吹一吹身上的腥味。你在外面等我,我去拿我的皮包。”
  严英如回到教员室,把手上的书放下,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杜苍林不是一声不响的走了吗?他那么残忍地把她丢下,为甚么现在又要来干扰她平静的生活?
  她的心有点乱。她把头发整理了一下,穿上大衣出去。
  她从二楼走下来,看见杜苍林在楼梯下面,双手插着裤袋,挨在柱子上。曾经有无数的日子,他也是这样等她下课。
  “走吧。”
  也曾经有无数的日子,他们在温哥华的秋天这样结伴走路。
  他们沉默地走着,多少往事穿过岁月的断层扑来。
  那一年,她和男朋友邵重侠一起到温哥华上大学。她和邵重侠上了不同的大学。
  她念生物,他念数学。邵重侠是个很好的男朋友,他对她好得没话说。他体贴她、迁就她、宠她。
  在大学里,她认识了也是从香港来的杜苍林。杜苍林的旧同学蒋安宇和她是同班的同学。
  杜苍林是念化学的,他们很谈得来。当她不大愿意在他面前提起男朋友,也不大愿意让邵重侠跟他认识,她就预感到有一天,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她和邵重侠已经一起五年了。那五年的岁月是没有甚么可以代替的。然而,风平浪诤的生活往往使人变得善忘。她忘了那些美好的日子。她还年轻,她不想为了所谓道义和责任而收藏起自己对另—个男人的爱。
  况且,那份爱已经再也藏不起来了。
  那年的万圣节,邵重侠把自己打扮成日本超人,她打扮成恐龙怪兽。他们和其他朋友一起去拍门拿糖果。
  闹了一个晚上,邵重侠捧着超人面具和满抱的糖果跟她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我们分手好吗?”她说。
  “为甚么?”邵重侠呆住了。
  “你—定要知道为甚么吗?”
  邵重侠痛苦地望着她。她不说,他是不会罢休的。
  “也许,我已经爱上了另一个人。”
  “甚么“也许”?”
  “因为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
  “他是谁?”
  “我不能说。”
  “你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爱你的人而离开我?”邵重侠流下了眼泪。
  她回避了邵重侠的目光,捧着怪兽的头继续往前走。是的,她也觉得自己很笨。
  她和杜苍林还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虽然是有一点暧昧,毕竟还没开始。她为甚么忽然要跟邵重侠分手呢?
  今天一起去拿糖果的时候,她就想跟邵重侠说,她已经不爱他了。她不知道那是突如其来的感觉还是在杜苍林出现之后才发生的。但那又有甚么分别呢?她和他一起走的路已经走完了。
  本来,她不用现在就跟邵重侠分手。她应该先和杜苍林开始了,确定这段感情是稳当的,确定杜苍林也同样爱她,然后,她才跟邵重侠分手。对她来说,这样是比较聪明的,然而,这种爱有甚么值得稀罕呢?
  她要用自由之身去爱另一个男人。无论得或失,这种爱才是高贵的。
  邵重侠哭得很厉害,她麻木地站在他身旁。超人一向是战胜恐龙怪兽的。可是,这一次,超人被打败了。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怪兽衣,飞奔到杜苍林家里。杜苍林来开门的时候,扮成一只斑黄的大蝴蝶,他正和朋友在家里开化妆舞会。
  “我跟男朋友分手了!”严英如一边说一边在冷风中抖颤。
  “为甚么?”他问。
  她微笑不语。这个笑容,是一个剖白。假如杜苍林不明白,他也不配爱她。
  那天之后,她没有再离开他的房子。
  只是,这段情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么高贵。杜苍林跟邵重侠压根儿就是两个不同的人。邵重侠宠她,甚么都迁就她,杜苍林很有自己的原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邵重侠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可是,杜苍林会在周末丢下她,和朋友出去玩。
  她和邵重侠一起那么多年了,跟杜苍林一起,她明明知道不应该拿两个人比较,但是,她总会比较他们。
  那天晚上,他们为了一件她已经忘记了的小事吵架。
  她从来没有试过生这么大的气,她对着杜苍林冲口而出:
  “如果是他,他才不会像你这样对我!”
  杜苍林的脸色难看极了。
  深夜里,她爬到他身上饮泣。
  “对不起。”她哭着说。
  “没关系。”杜苍林抱着她。
  她吻他的耳珠,又用脸去擦他的脖子。她用亲密的作爱来赎罪。如果可以,她愿意收回那句说话。
  可是,一句已经说到对方骨头里的说话,是收不回来的。
  第二天,严英如下课之后回到家里,不见了杜苍林。他的证件和衣服也不见了。
  她为他背弃了初恋男朋友,他对她的回报,竟是不辞而别。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
  后来,她知道他去了三藩市。她没打算去找他,她太恨他了。
  邵重侠也退学回去香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温哥华。她本来被两个男人所爱,现在却成为最失败的一个。太可笑了。
  她和杜苍林来到Starbucks。她要了一杯Cappuccino。
  “学校的生活还好吗?”杜苍林问。
  她望着杜苍林,多少年的日子倏忽已成过去。他走了之后,她谈过几次恋爱,没有甚么美好的结果。她刻意不跟以前的同学来往,她不想记起那些往事。
  杜苍林望着她,思量着,她现在幸福吗?他不敢问。
  那个时候,他曾经为爱她而痛苦。她已经有一个那么好的男朋友了,他不可能得到她,也不应该破坏她的幸福。万圣节那天晚上,当她告诉他,她和男朋友分手了,他也同时告诉自己,要好好的待她。
  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去爱她,但她总是拿他和她以前的男人比较。
  他受得了单恋,却受不了比较。
  —天晚上,他们吵架的时候,严英如向他咆哮:
  “如果是他,他才不会像你这样对我!”
  他知道,假如他再不离开,他会恨她。为了不让自己恨地,他一个人悄悄的走了。他在美国上了另一所大学,过着另一种生活。后来,他认识了王莉美。他不是太爱她。在寂寞的异乡,那是相依为命的感情。
  多少年来,每次想起严英如,他总是很自责。他应该可以做得好一点的。严英如为他背弃了另一个男人,也放弃了原来的串福,他怎可以就这样抛下她走了?
  莫君怡离开他之后,他撕心裂肺地想念看她,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一个人痛苦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以前也曾经令人痛苦。
  “对不起。”他对严英如说。
  “你来找我,就是想对我说这句话?”严英如用震颤的嗓音说。
  是的。这句话藏在他心里很久了。
  “为甚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不该一声不响地离开。”
  严英如笑了:“你记不记得我也跟你说过一声“对不起”?”
  杜苍林茫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知道你不记得。”严英如站起来,说:“我要回去上课了。再见。”
  她在风中抖颤着。是的,他不记得。
  她恨他,不是因为他不辞而别。
  她恨他?是因为他不辞而别的前一天晚上还和她作爱。
  她爬到他身上跟他说对不起。她挑逗他,用亲密的作爱来赎罪。他冲动地抱着她,深入她的身体。经过一场激烈的争吵,他们狂热地吞噬对方。那一刻,她以为他接受了她那一句“对不起”。
  谁知道第二天他就不辞而别了。
  没有甚么羞辱比这个羞辱更大。
  既然忘了,他为甚么要回来呢?他仍然是那么自私,只希望让自己的良心以后好过一点。
  从温哥华飞往香港的班机起飞了。杜苍林带着满怀的疑惑和失落回去。
  机舱里,一个婴儿哭得很厉害。
  抱着婴儿的女人,突然站起身,朝他走过来,那是莫君怡。她为甚么会在这里,会抱着一个孩子?
  莫君怡把孩子放在他怀里,说:
  “他是你的孩子,你来抱他!”
  他抱着孩子,孩子不哭了。
  然后,王莉美开始哭泣。
  莫君怡用手支着椅子,虚弱而苦涩地里着他。
  夜里,严英如把那年万圣节她扮成恐龙怪兽的那件戏服拿出来穿在身上。多少年来,每当她不开心,她会穿起这件怪兽衣。这件衣服唤回了她许多美好的回忆。那天晚上,她也是穿着这一身衣服跑去找杜苍林的。杜苍林穿的,是大蝴蝶的衣服。他走的时候,留下了那套蝴蝶戏服。她—直把它和自己的怪兽衣放在—起。
  她早就应该把他忘记了,这只假蝴蝶是过期居留的。真的那一只,在许多年前已经飞走了。
  
第十章:
  多少年来,周曼芊一直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天长日久已经泛黄的记忆一次又一次重现,同时也一次又一次让她鼻酸。她还是没法理解,她所爱的那个男人为甚么会悄然无声地离开她的生命。
  她和姜言中一起七年。最后的一年,他们住在一起。一天午夜里,当她醒来,她看到他直挺挺的坐在床上。
  “怎么啦?你在想甚么?”她轻轻的问。
  姜言中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我想过一些一个人的生活。”
  周曼芊慌乱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姜言中的眼睛是红红的,好像哭过。
  “你在说甚么?”她问。
  沉默了片刻之后,姜言中说:
  “我想以后有多—点的私人时间,你可以搬回去家里住吗?”
  “为甚么?”她用颤抖的嗓音说。
  姜言中望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眼神是悲哀的,心意却决绝。
  整个晚上,周曼芊躲在被窝里饮泣。身旁的姜言中,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看到她流泪的时候,会抱着她、安慰她。她很清楚的知道他没有爱上别人。他对她是那么的好,他们天天也在一起。每晚睡觉的时候,他会握着她的手。天冷的时候,他会把她那双冷冰冰的腿放在自己温熟的肚子上,让她觉得暖一些。
  这七年的日子太快乐了,没可能会这样终结。
  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吧?也许他是有苦衷的吧?她应该让他静一静,第二天,她听他的话暂时搬去好朋友范玫因家里。走的时候,她只是把几件简单的衣服放在他的皮箱里带走。那个小小的灰色皮箱,是用帆布和牛皮造的,是姜言中许多年前买的。
  箱子的顶部,有一只鸽子标志。
  周曼芦提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姜言中坐在家里那张书桌前面,手里拿着—奉书,心不在焉的看。
  “你打电话给我吧。”她回头跟姜言中说。
  他点了点头。
  走出去之后,她才又哭了起来。她不敢在他面前哭。她尽量把整件事看成是一个小风波,她甚至认为自己处理得很聪明。她悄悄的离开几天,当她不在他身边,他会思念她。
  然而,一天一天的过去,姜言中并没有打电话给地。
  一天晚上,她回去了。姜言中还没有下班,家里的东西有点乱。他似乎很快便习惯了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她把大衣脱下来,将家里的东西收拾一遍。最后,她连浴室和厨房的地板也擦得光光亮亮。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等他。已经是深夜了,他还没有回来。也许,他已经过着另一种生活。
  周曼芊从皮包里拿出一包咖啡豆。这是他最爱喝的咖啡。她把咖啡豆放在桌子上、那里有整整一千克,足够他喝一段很长的日子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去替他买咖啡豆的,那家店就在她上班的路上。从今以后,她也许没法为他做这件事了。
  后来,她去了美国进修。她不能待在这里天天想念他,她宁愿把自己放逐,就像姜言中也放逐自己一样。或许,在另一个地方,她可以把他忘记。
  从美国回来之后,她在一所医院里任职。她是一位心理医生。病人来找她解决问题,却不知道,这位医生的心里也承受着沉重的过去。这些年来,她没有爱过别的人。
  现在,刚刚下班的地正开车回家,今天最后的一个病人、名叫王莉美,患上了梦游症。
  “梦游症?”周曼苹沉吟了一会。
  “是的。两个星期前的一天晚上,我从睡梦中醒来,拿了车匙,走到停车场,爬进自己的车子里,然后把车开到高速公路上。我丈夫醒来时不见了我,开车去找我,在公路上发现了我的车子。当时,我的车子停在路边,而我就昏睡在里面,当他唤醒我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在那里。”
  周曼芊根本没有留心听王莉美的故事。当她听到“梦游症”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已经飞得老远了。姜言中小时也有梦游症。六岁的那一年,他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走到大厦的天台。他爸爸妈妈发现他不见了,四处找他。当他们终于在天台找到他的时候,他趴在天台边缘一道不足一米宽的栏杆上熟睡,只要翻一翻身从那里掉下去,他便会粉身碎骨。他妈妈吓得全身发抖,他爸爸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完全不记得发生过甚么事。从那天开始:他的家人每晚临睡前也把门和窗子锁好。然而,梦游的事,还是断断续续发生过好几次。等到他十二岁之后,这个症状才消失。
  和姜言中分手之后,周曼芊很希望自己也能患上梦游症。即使只有一次,也是好的。她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这样想。也许,如果她也有梦游的话,她和姜言中会更接近一些。那就好比你爱上一个人之后,你发现原来你们小时候曾经住在同一条街上。
  也许,你们从前已经相遇过许多次了。彼此的感觉,好像又亲密一些,大家还可以一起回味从前在那条街上的生活。
  她就是很想有梦游症。姜言中已经远去了,能够再次亲近他的唯一方法,也许就是回到他六岁的那一年去,跟他一起患上梦游症。可是,这个希望毕竟太渺茫了。小孩子患上梦游症,有可能是中枢神经系统发育末完全。成年人之中,很少人会有梦游症。她可以在梦里思念他千百回,却没可能走进他梦游的世界里。
  她回到家里,放下公事包,泡了一杯咖啡。她本来不爱喝咖啡,现在也只是偶然才喝一杯;或许不能说是喝,她只是喜欢嗅着咖啡的香味。那股香味,常常能把她带回去从前那些美好的时光里。
  姜言中一个人坐在这家Starbucks里,叫了一杯expresso。
  “今天很冷呢!”韩纯忆来到的时候说。
  “要喝杯咖啡吗?”
  “我不大喝咖啡的,就陪你喝一杯Caffclatte吧。”
  “是的,喝咖啡不是甚么好习惯。”姜言中低着头说。
  “为甚么你今天好像特别忧郁似的?是跟天气有关吗?”
  “是跟你的收入有关。”姜言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交给地,“你看,你的版税收入比我的薪水还要高,真令人妒忌!”
  韩纯忆看了看支票,笑笑说:“如果赚不到钱,还有甚么动力去写作?”
  “喜欢写作的人,不是不计较收入的吗…”
  “谁说的?张爱玲拿到第一次投稿的奖金,不是用来买书,也不是用来买笔,而是买了一支口红。我写小说,也是为了生活享受。”
  “你常常把自己说得很现实,你根本不是那么现实的人。”
  “是吗?”韩纯忆不置可否。
  “你的小说写到哪里?赶得及明年出版吗?”
  “我在搜集一些关于梦游症的资料。”
  “梦游症?”
  “小说里其中一个角色是有梦游症的。”
  “你为甚么不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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