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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夏衍《上海屋檐下》

_2 夏衍(现代)
  施小宝 (耸一耸眉毛)噁唷!……
  赵 妻 噁唷什么?
  施小宝 小孩儿的事,认什么真!
  赵 妻 孩子是我的,你不要认真,我偏要认真!跟你说,咱们穷是穷,可是
不清不白的钱买的东西,是不准小孩儿吃的!
  施小宝 (也生气了)什么,你说谁的钱不清白?
  赵 妻 (冷笑)还问我呐?施小宝 嗳,你这人为什么这样不讲理啊!连好
歹也不知道,人家好心好意的——
  赵 妻 (吐出来一般地说)用不着你的好心好意。
  施小宝 用不着就算啦!(笑着)不讲理的——(往楼上走)蠢东西!
  赵 妻 (赶上一步)蠢东西骂谁?
  施小宝 (从楼梯上回头来做一个轻蔑的表情,但是依旧带着笑)骂你!(飘
然上去)
  〔赵妻正要再讲的时候,楼上黄家楣的父亲抱着两岁的小孩子下来了,桂芬手
里拿着要洗的衣服跟在后面,赵妻只得吐了一口唾沫。
  赵 妻 不要脸的!
  〔黄父是一个十足的乡下人,褪了色的蓝粗布衫,系着作裙,须发已经有几根
花白,得意地抱着孙儿,好像走不惯这狭斜的楼梯,一步步当心地下来。
  桂 芬 (用好奇的眼光望了一眼施小宝,对她公公高声地说)在弄堂里走一
走,别让他到弄口去,外面有汽车……
  黄 父 (殷勤地和赵振宇招呼,指着小孩)他要我抱到街上去,哈哈,上海
地方走不开,要是在乡下……
  赵振宇 (接上去)老先生,上海比乡下好玩吗?黄 父 (答非所问)前几
天还怕陌生,一会儿就熟啦!瞧,尽是要我抱,嘿!
  赵振宇 (不懂似的)嗳?
  桂 芬 (对赵振宇)他耳朵不方便,还没听见呐!
  赵振宇 (点头,大声地)老先生,上海比乡下好玩吗?
  黄 父 乡下?嗳嗳,还要住几天,阿楣和她(指着桂芬)不放我走。好在蚕
事已经过啦,自己家里不做丝,卖了茧子,就没有事啦!……
  赵振宇 唔,倒是很好玩,(对桂芬)你们怎么跟他讲啦?一点儿也听不见吗?
  桂 芬 (笑着)大声的喊,或者跟他做手势!
  〔黄父抱着小孩推门走出,阿香趁着机会跟着也去。
  桂 芬 (赶上去)喂,(大声地)别买东西给他吃!肚子要吃坏的。(回身
进来自言自语)欢喜他,什么东西都给他吃,讲又讲不清。(对赵妻)可是,耳朵
不便也有不便的好处啊!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他,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家楣没有事情
做呐,跟他说,学校里在考试,这几天不上课,反正他又不懂得……
  赵振宇 跟他说在教书?唔,我们是同行。
  桂 芬 (寂寞地笑着)家楣跟他说,在青年会办的夜学校里教书,他相信得
什么似的。前天咱们坐电车从青年会门口经过,他就大声地嚷起来,“啊!这就是
阿楣的学校。”好像整座的大洋房全是他自己的一样,把全车的人都引笑啦!(洗
衣服)
  赵振宇 哈哈哈,这看法倒不错,大洋房全是我的!哈……
  〔太阳忽然一亮,林志成踱来踱去,把平门推开。
  赵 妻 (听见他的声音,很快地)时候到啦,还不去干吗?姓林的起来啦,
过一会走到这儿来,又会讲得不能动身的。
  赵振宇 不要紧。
  赵 妻 什么叫不要紧啊!快,他已经起来啦。
  赵振宇 怕什么,他又不是老虎,此刻又不会向你要房钱。
  赵 妻 我就不爱看他那副样子,冷冰冰的好像欠了他的多,还了他的少,跟
他打招呼,老是喉咙口转气,“唔”,连小孩子也怕他,(征求桂芬同意般地)对
吗?
  〔桂芬点头。
  赵振宇 (有得意之色)可是,他偏跟我谈得来,见了我他就……
  赵 妻 (抢着忿忿地)我听了就讨厌,海阔天空的,自个儿的事情管不了,
还讲什么国家,社……社,社会,(对桂芬)这些鬼话,我学也学不会!〔桂芬微
笑。
  施小宝 (走到楼梯边,低声地)黄先生!黄先生!
  黄家楣 (从亭子间出来)什么事?(有点窘态)
  〔二人走近。
  黄家楣 我……这几天……你的钱……
  施小宝 (嫣然一笑)不,别这样说,这点钱算得什么,……嗳,黄先生,给
我做件事情……
  黄家楣 什么?
  〔桂芬倾听。
  施小宝 (从袋里拿出一封信来)请您念给我听一听!
  黄家楣 (看了信)这是你,……你老太爷寄来的,唔,……他说家里都好……
  施小宝 (不等他念完,接着)可是,要钱用?对吗?
  黄家楣 唔,……大风把墙吹倒啦,所以要……
  施小宝 反正是这么回事,黄先生,别念啦,你只告诉我,他要几块?
  黄家楣 ……唔,顶少要十五块。还有……
  施小宝 (一下就把信拿回去)哼,又是十五块,他女儿发了财,在做太太!……
(要走了)
  黄家楣 喔,我的那五块,月底……
  施小宝 (做一个媚眼)你——就太认真啦,这算得什么?(笑)世界上像你
这样老实的男人就太少啦!(用染着紫红蔻丹的手指轻佻地在他下巴上一触,飘然
地走了)
  〔黄家楣有点窘,用手摸了摸被触的地方,慢慢地回亭子间去。
  林志成 (走到自来水龙头边去漱口,嘴里叽咕地)买什么小菜,还不回来!
  赵振宇 (笑容满面)早,做夜班?
  林志成 (没有一点笑意)唔……
  赵振宇 (也像自言自语)很忙吧,今年纱厂生意好……
  林志成 哼!生意好坏,我们反正是一样。生意清,天天愁关厂,愁裁人;好
容易生意好起来,又是这么一天三班,全夜工,不管人死活,反正有的是做不死的
牛!——
  赵振宇 可是,生意好总比生意坏好一点吧!譬如说,……
  林志成 没有的事,现在厂里不分日夜地赶工,货已经订到明年的三月份了。
我们的大老板,历年不景气,亏空了千把万,现在,一年就统统还清啦。现在一共
五个厂,每天平均要赚三万五千块,一个月,三五十五,三三见九,一个月就是一
百多万,那一年不是一千二百万吗?吃苦的就是我们,工人过不下去,还可以摇班,
可是当职员,就连这一点权利也没有,三十五十块钱一个月,就买去了你这么一个
能算能写又能替他打人骂人的管理员……
  赵振宇 唔,每天三万五,每年一千二百万,来这么十年,那不是一亿二千万……
  林志成 别的不说,单讲我发工钱,每半个月就是几千块,花花绿绿的纸,在
我这手里经过的也够多啦。别人看,以为发工钱是一个好缺份;可是我,就看不惯
那一套,做事凭良心,就得吃赔账。今天就为我少扣了三毛五分钱的存工,就给那
工务课长训斥了一顿。哼,训斥,他比我后二年进厂,因为会巴结,会讨好,就当
了课长啦。天下的事,有理可以讲吗?(不胜愤慨)
  赵振宇 (点点头)唔,吃一行怨一行,这是古话。可是,话又得说回来,像
您这样的能够在一个厂里做上这么五六年,总已经算不错啦,像我们这样的生活,
比上固然不足,可是比下还是有余……(指着报上的记事)上海有千千万万的人没
饭吃,和他们比一下……
  林志成 (不等他说完)不对,我以为,上就上,下就下,最不行的就像我们
一样。有钱,住洋房,坐汽车,当然好喽;没有钱,索性像那阁楼上的“李陵碑”
一样,倒也干脆,有得吃,吃一顿,没得吃,束束裤带上阁楼去睡觉。不用面子,
不要虚名,没有老婆儿女,也没有什么交际应酬。衣服破啦,化三个子儿叫缝穷的
缝一缝,跟我们一样的在街上走,谁也不会笑他。可是我们,大褂儿上打一个补钉,
还能到厂里去吗?妈的“长衫班”,借了债,也得挣场面!
  〔桂芬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赵振宇 可是,也许,从“李陵碑”的眼里看来,以为我们的生活比他好吧!
人,反正是永远也不会满意的,不满意就有牢骚,牢骚就要悲观,悲观就伤身体,
你说身体是咱们自己的,我为什么要跟自个儿的身体作对呢?所以我,就是这样想,
有什么不满意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生活和那些更不如我的比一比,那心就平下去
啦,譬如说……
  赵 妻 (从旁插嘴,爆发一般的口吻)譬如说,譬如说,只有你,没出息,
老是望下爬!为什么不跟有钱有势的比一比?
  赵振宇 (不去理会她,坐下来,预备长谈了)譬如说——
  赵 妻 别譬如说啦,今天不上课吗?
  赵振宇 (好像不听见)譬如说,我们有机会念书,能够懂得事情,能够这样
的看着这个花花世界,有时候随意的发发议论,这也是一种权利啊!(大声地)哈
哈哈——
  林志成 (大不以为然)唔唔,这样的权利,我可不敢当!
  赵振宇 可是,林先生,平心说,社会待我们念书人,已经很不错啦,中国能
有多少人能够念书,能够有跟我们一样的……
  赵 妻 (冷冷地)还算不错,哼,那你可以去当叫化啦!
  赵振宇 我说,现在全世界上的人,都一样地在受难,各人有各人的苦处,你
瞧,这段消息,(将报纸递过去)我们在马路上看见他们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雄赳
赳,气昂昂,坐在铁甲车上,满脸的杀气,铁帽子下面的那双有凶光的眼睛,好像
要将我们吃下去,可是把那套老虎皮脱下来,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林志成 (接过报纸来看,悲痛的表情)什么?……
  〔黄家楣推开窗来下望。
  赵 妻 (以为有什么新奇的消息了)什么事?
  赵振宇 你不懂得!
  赵 妻 不懂得才问你啊!
  赵振宇 好,那么我讲给你听。(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小学生讲故事的姿态)报
上说,在一个……咱们中国贴邻的国度里,有一个兵,他打过仗,得过勋章,懂吗?
胸口挂的勋章……可是退了伍,他就养不活他的老婆和爹娘,在一个晚上,他偷偷
地借了一个房间,吞鸦片烟……不,不,(连忙去看了一看报)吞毒药自杀啦!他
在遗书上说,我卖尽了可以卖的东西,现在,只剩这一个父母传给我的身体啦,听
说医学校里要买尸首,那么就把我的尸首卖了养家吧!……结果,根据他的遗嘱,
把尸首卖了,卖了大洋三十六块,扣去旅馆的房钱一块二毛,他的爸爸淌着眼泪领
回了三十四块八毛的遗产!报馆记者在这一新闻上面安上一个标题——标题懂吗?
就是题目,《壮士一匹,实价三十四元八毛》!
  林志成 (愤愤地)妈的!(把报纸一掷)扣他一块二毛的那家伙简直是强盗!
  赵振宇 可不是,只是为着钱,为着这一点点钱……(回头故意和他妻子开玩
笑)所以,我见了钱就讨厌!
  黄家楣 (悲怆的口吻)桂芬!
  〔桂芬听得出神不应。
  林志成 哼!……咱们中国,有的是浮尸,尸首也卖不到这样的价钱!赵振宇
 (又有新的话题了)嗳嗳,讲到浮尸,今天报上说……
  〔小天津——一个“白相人”风的年青人,推门进来,对大家望了一眼,一直
地往楼上去了。赵妻对桂芬用一种轻蔑的表情耳语,态度间有多少的得意。
  桂 芬 (睁着好奇的眼)当真?
  赵 妻 (指着自己的眼睛)我亲自看见的,前晚上鬼鬼祟祟地陪她出去,昨
天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昨晚上在这儿,(指指水斗边)我还看见他向女的要回扣!
  桂 芬 (掩口)丢人的!
  林志成 妈的,这世界真是男盗女娼,还不是为了钱,什么丢人的事都可以做!
  〔楼上施小宝看见小天津便大声地喊:“滚出去!”大家抬头听。
  林志成 有朝一日我有了势力,我一定要(恨恨地)把那些……(正要讲下去
的时候——)
  赵振宇 (大声地)啊!(跳起来)只有三分钟啦!(拿了桌上的书往外就跑)
  赵 妻 (怒目瞪着他)死也改不好的坏脾气!
  黄家楣 (从楼上)桂芬!桂芬!
  桂 芬 (抬头)什么呀?
  赵振宇 (猛然地推门进来)忘了帽子!(奔入屋内,取了帽子胡乱地往头上
一套,奔出)
  赵 妻 (赶出去,在门口喊)喂,为什么不换套鞋?……(望见他一溜烟的
去了,只能回转,嘴里咕噜着)
  〔桂芬把洗的衣服绞起。
  林志成 (发牢骚和谈话的对手走了,只能回到自己房里去)买什么小菜啦,
九点钟还不回来!
  〔黄家楣走出亭子间往下走,这时候桂芬正揩着手迎上去。
  黄家楣 来!
  桂 芬 什么事,还有几件衣服没洗好呐。
  〔赵妻收拾房间,林志成独自打水洗脸。
  黄家楣 (站在楼梯中间)忙什么,这样的天气,一会儿就下雨,洗了又不会
干。
  桂 芬 (望着他)有什么事?
  黄家楣 (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有吗?
  桂 芬 (不懂)什么?
  黄家楣 昨天的——(下半句咽了下去)
  桂 芬 (会意了,低了头)买了小菜,还剩几毛钱。
  黄家楣 那,今天……
  桂 芬 (抬起头来望着他)今天?
  黄家楣 (沉默了一刻,另找话题似的装着苦笑)桂芬!你觉得爸爸……你觉
得爸爸对我很失望吧?看他的神气……
  桂 芬 为什么?我看不出。
  黄家楣 (沉痛地)为什么?卖了田,卖了地,典了房产,借了榨得出血来的
高利钱,把一个儿子培植出来,可是今天……
  桂 芬 (拦住他)你老讲这一套,什么用?你又不曾做过什么坏事情,又不
是偷懒不愿找事情做,这样大的上海找不到一件小事情,这又有什么办法啦!
  黄家楣 (抓着自己的头发,渐渐兴奋)全是那时候高等小学的姚先生讲坏的,
他跟我爸爸说,这孩子是一个天才,学校里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高材生,将来一定
有成就,让他埋没在乡下太可惜啦!可是现在,要是他还活着,我倒要请他来看一
看,天才在亭子间里面!(咳嗽)
  桂 芬 怎么啦,你又是……(顾虑旁人听见,制止他)
  黄家楣 (沉默了一下,透了口气,放低声音)爸爸好容易到了上海,要他整
天地在亭子间里管小孩,这不是太可怜吗!
  桂 芬 我知道,可是——
  黄家楣 小孩儿不是还有个锁片吗?(将视线避开桂芬)
  桂 芬 (耸一耸眉毛)上次给你的三块几毛钱,不就是这金锁片换的吗?
  黄家楣 唔!(黯然)咪咪很可怜,这一点东西也……
  桂 芬 (望了他一眼,不语)
  黄家楣 那么,你——(不讲下去)
  桂 芬 什么?(望着他)
  〔黄家楣俯首不语。
  桂 芬 (慢慢地)本来,有钱,是有钱的样子,没钱,是没钱的样子,你爸
爸在这儿也不会住得很久吧!……
  〔黄家楣不语。
  桂 芬 (自然流露)我倒担心着今后呐。这边借三块,那边借五块,一天天
地撑下去,总有一天……
  黄家楣 (骤然地抬起头来,爆发似的)你以为我永远也不会有事情做吗?……
(讲了这一句,又突然止住了,垂头)
  桂 芬 (狼狈)不,不,我不是这样说,嗳,你又是,(改换了央求的口吻)
家楣,我说错啦!
  〔黄家楣无言地用手抚了一下她的肩膀,转身要上楼去。
  〔这时候后门哑然地推开,黄父抱着咪咪进来,似乎很高兴。咪咪一只手拿着
一块蛋糕,一只手拿着一串荸荠。阿香反背着手,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两只眼盯
着她母亲。
  黄 父 哈哈,对啦对啦,是这一家,你很聪明!黄家楣 爸回来啦!(要迎
下去,突然咳嗽起来)
  桂 芬 你上去吧,这儿风很大。
  赵 妻 (望着她女儿的手)什么?谁给你的?……
  阿 香 (手里也是一串荸荠,嘟着嘴)我说不要,他(指着黄父)一定要给
我的。
  赵 妻 蠢东西,客气也不懂得!(对黄父正要讲话,一会儿想起,用手势表
示感谢之意)
  黄 父 (大声地)亏得她,上海的屋子全是一个样,一出门就找不到是哪一
家啦!哈哈哈!(走向楼梯)
  赵 妻 (取过阿香的荸荠,勒下三个)吃一半!(随手提起自己的围身裙,
按在阿香的鼻上)哼!
  〔阿香用力一哼,发出很响的声音。
  赵 妻 五岁啦,连鼻涕也不会哼!(带着阿香进房去)
  黄家楣 (忍住了呛,装着笑,接过咪咪)小东西,尽要老爹抱!(对父)爸
爸,上去躺一下吧,今晚上去看大戏,《火烧红莲寺》。
  〔桂芬望着小孩手里的荸荠。
  黄 父 (听不清,依旧答非所问)唉,不要紧,不要紧,算得什么,乡下的
小孩儿一顿就吃这么三十五十个,吃吃,就吃惯啦!哈哈……
  〔桂芬沉着脸回到水斗边。天上又是一阵骤雨,她只能退了一步站在灶披间门
口,黄家楣用手帕按着嘴也走出亭子间来,好像为着不使他父亲看见一般地猛烈地
咳呛,桂芬耸着耳听。
  赵 妻 (忠告似的)你们黄先生的毛病得去请先生看一看啊!清早咳得很厉
害!
  桂 芬 可是他……
  赵 妻 噢,说起来,我倒有个好单方,已经治好了许多人啦,五月端午的正
午时,用七七四十九个大蒜头,四眼不见……
  〔突然施小宝的房内好像推倒了什么东西似的发出了怪响的声音,赵妻、桂芬、
林志成一起抬头听,接着,小天津若无其事地嘴里吹着口哨,——大约是跳舞场里
流行的歌曲吧,——施小宝虎虎地跟出来,嘴里一路喊。
  施小宝 我不去,不去,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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