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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第一初恋

_4 水阡墨(现代)
叶梨不负我所望,甜甜一笑,说:“婶婶!”
那女孩手忙脚乱的,脸都红了,不知道该应不该应。我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被唐骏瞪了一眼。他回头就换了一张温柔得恶心的脸对女朋友说:“果果她就这样,从小就坏,不用理她。还是我们小梨乖,可别跟你妈妈学坏了。明天大伯跟阿姨去山上抓小松鼠,带你去好不好?”
我淫邪地嘿嘿笑,“这……恐怕不好吧……带着小梨子能干什么呀……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天当被地当床的……”
再看那女孩,脸红得都能染布了。
我还当你多清纯无知呢,还不是心里别有洞天?没等我再说出什么损话来,唐骏已经暴走了,脸红得跟关二爷似的,扑上来就要打碎我的天灵盖。我抢过小梨子,大笑着夺门而逃。
大伯跟大伯母在外面剁肉,明天有水饺吃,我坐到一边跟着剥韭菜。大伯把院子收拾得非常的整洁漂亮,门口还种了两株柿子树,苹果树、桃树和石榴树错落在院子里,树根下种着几色冬菊,已经抽出了嫩嫩的花苞。
我看到菊花又不纯洁地想到黄瓜,一边剥韭菜一边猥琐地吃吃笑。
大伯母不知道我乐什么,没话找话,“果果,小梨该上幼儿园了吧?”
“已经选好学校了,等过了年就送过去了。”
“小梨他爸爸过年回来吗?”
“……啊,可能要回来吧,也可能没假期。”
大伯母接着扭头问在一旁挽着袖子帮倒忙的叶梨,“小梨啊,想爸爸吗?”
每次听到这种话题无异于万箭穿心,我恨不得用手里的韭菜堵住她老人家那张瞎叨叨的嘴。叶梨从没问起过爸爸,当然这不证明我没跟他说过。关于叶榛同志如何的惊才绝艳,天下无双,一个笑容把他老妈迷得晕头转向,从此让他老爸陷入了被大美女穷追猛打的水深火热里。——可惜叶梨从没对他爸爸表示出好奇,即使我说的时候,他的表情很认真,可是我不说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问。
大约这聪明的从小看多了偶像剧的小孩,心里是雪亮通透的。我看着叶梨,他笑得明亮可爱,大声说:“想啊!可是,我有妈妈就够了!”
我热泪盈眶,好儿子。
大伯母和大伯都笑起来,直夸小梨懂事。
晚上给叶梨洗澡的时候,他突然说:“妈妈,其实你跟爸爸已经分手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谁给你说的?”说完我就想扇自己的嘴巴。小东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撇了撇嘴,“还用谁跟我说?就算再忙打个电话总行吧。说是爸爸送的礼物,也是你随便在路边摊上给我买的吧?我那回跟干爹去夜市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小坦克,你连标签都没撕掉……”
我……竟然忘记了撕标签?!!
“妈妈,我都不爱说你,你说你一个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嘴巴也巧,怎么就用在说谎上了呢?”叶梨叹了一口气,摇头,“那个于雅致是你男朋友吧?还说是学长,又说是同事。哪个同事会老送你回来,还跟你在路灯下打啵……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我什么都知道。人家韩国偶像剧女主角都苦大仇深地带着儿子照样嫁给男主角,我看你比那女主角好看多了,你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吗一棵树上吊死?我就是不爱说你,给你留面子。”
我……竟然在楼下打啵给儿子看见?!!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
“下次我不会忘记撕标签的,也不会在楼下打啵的……”
“喂!”叶梨生气了,扳过我的脸,“妈妈,你在我面前还演戏啊,你累不累啊?”
我拨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胡乱地给他擦背,“你小孩子懂什么?你个还不到四岁的小孩儿,别整天装大人,快洗澡睡觉!”
叶梨闻言眼珠都瞪圆了,小脸憋得通红,突然狠狠挥开我的手,稚嫩的声音底气十足,“唐果,爸爸他不要你也不要我,你难道能给我变出一个爸爸来吗?我什么都知道,我讨厌你这样!”
一直到睡觉,叶梨都没理我。
小孩子家家的气性倒挺大,我翻着白眼,也懒得理他。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直在玩母子冷战的戏码,田美女只觉得我们有病,吃过早饭就带了些点心继续上山跟老唐唠嗑。等她走了没多会儿,唐骏带着他那个穿得像乡村女教师的小对象来了,开着一辆带斗的小皮卡,上面撂满猎捕鸟兽的家伙。
叶梨小东西完全继承了他爸的翻书脸,马上笑容满面地扑上去,一个口一个大伯,而后对着大伯的小对象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合着这娃昨晚纯属配合我的恶作剧来着,我刚想感动,想着母子在冷战,又继续摆出后妈脸。
唐骏说:“小梨,我们走了,跟妈妈说再见。”
叶梨脖子一扭,“哼!”
我火冒三丈,哼什么哼,我气得磨牙,“叶梨又长本事了,你有本事别回来!”
叶梨小屁股一扭,已经自来熟地拉着他刚认的姐姐钻车里去了。
等他们走了,我兀自上蹿下跳了半晌,然后才跑到大伯家去帮忙包水饺。今天天气好,大伯母把豆子和长豆角搬到楼顶上去晒。我最爱吃大伯母家的干豆角.反复晒了一整秋,冬天用来炖红烧肉,那叫一个好吃得欲仙欲死。
从楼顶望过去,山头黄绿相间,映着蓝得出奇的天,好似所有的色彩都涂抹成了一幅叫深秋的画。
远远的有枪声响起来,若有似无的,想必是山那边的基地在训练。张眠哥哥给我发的电子邮件里就经常提起他牛逼烘烘的枪法还有牛逼烘烘的身手,总之他整个人都牛逼烘烘得快成仙了。男人真是越大就越滑头越虚荣,怪不得大家都怀念青春年少。
那么叶榛,你是不是也变了?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叶榛,我好好地恶心了自己一把,忙给我的人生导师打电话。
人生导师柯大翻译估计很忙碌,电话响了好久才接起来,“喂,祖宗,你这个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不是去认祖归宗了吗,这么远召唤奴家干什么呀? ”
“别别,这称呼真折杀奴婢了,奴婢是问一下,明天我中午我带着老夫人和小少爷到了车站,小姐您能不能万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一下?”
“……我刚接了个出版社的活儿,你家夏大管家呢?”
“别提夏文麒那孙子了,他在外地,协助他的警察朋友办案去了。就是那个公园枪击爆头案,他说那个犯罪分子典型的报复社会,绝对还有下一回,目标锁定在临市人多的公园……反正他神道惯了……”
“那好吧,我去接你。”柯杏香顿了顿,“哎?果果你不高兴?”
“嚯,你闻到味儿了?”
“骂我是吧?”杏子呸我一口,“不爱说拉倒,我跟我家天神先生约会去。”
“我说我说,其实是我家小梨子提前进入叛逆期了,昨天竟然敢叫我改嫁,还把我批评了一通,你说他是不是早熟了?”
“你家儿子从来都是只会装乖,其实心眼儿比谁都多,你第一天认识他啊?你跟叶榛的基因非一般人类,组合出来的儿子自然也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得了此娇儿,祖宗你这辈子,值了!”柯杏香急着挂电话,“好了好了,我跟天神约会去了。”
我咬牙切齿了半天,典型的有异性没人性啊。
自从甩了她那个初恋的男朋友赵多阳后,柯杏香的审美从文学男青年直接跳转为艺术男青年。刚跟一个知名漫画家分手,就跟一个中英混血的钢琴家一来二往地对上了眼。好像全世界都在谈恋爱,就我在秋风中凌乱枯萎。
“果果,快来包饺子!”
“……来啦!”
我三两步跑下楼去。
唐骏的电话打来时,我跟大伯母正在看抗日战争片,小子弹嗖嗖的,为了新中国,冲啊——剧情俗套,毫无新意。没等我打个哈欠,大伯母声音拔高,脸色都变了,“小梨?……没……没回来啊……一个孩子怎么认得回来的路……怎么……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
我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大伯母,发生什么事了?”
大伯母连话筒都拿不住了,“小骏说,小梨找不到了。”
“……啪!”我心里的弦断掉一根。
【3】
天渐渐黑下来了。出去找叶梨的老乡断断续续回来,一无所获。
以前这山上出过事,有孩子放学后去山上打猪草,掉进山民抓野猪的陷阱里,本来那坑不算多深,里面也没有尖木桩,等家人去找也没关系。可不幸的是,那陷阱里也掉进去一头野猪。等家人找到时,那陷阱里都是血腥气,孩子肠穿肚烂,野猪还在那小小的身体上乱拱着。
那孩子的母亲受刺激太深,神经失常,总在街上疯跑,见了七八岁的小孩抱起来就往家跑——这是真事儿,因为我小时候就被抱过一回,吓得魂飞魄散,连喊都不敢喊了。
想到叶梨在那漆黑的山里,可能遇见什么危险,我觉得脑子炸开,整个人都快疯了。
我拿起手电筒,“哥,我自己去找。”
唐骏忙把我按住,“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再丢了就麻烦了,你放心,找不到继续找,一定会找到的。”
“我放心?我怎么放心?早上出门我还跟小梨说有本事你别回来的,有我这样的妈妈吗?要是小梨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哥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去,小梨一定在等着我去找他!”我忍不住大哭起来,胡乱抹着眼泪,万念俱灰,“要是小梨出事了怎么办啊?哥,我怎么办?”
唐骏把我拉起来,安慰着,“果果你别往坏处想,你妈妈会更害怕的,我们想想办法,小梨那么聪明,一定懂得怎么躲避危险的。”他懊恼得眼都红了,“都怪我,我应该多看着他点的……”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叶梨是田美女的心头肉,老唐走后,多亏有了叶梨她才能撑过那段难熬的日子。假如小梨有什么事,我们全家人都不用活了。
所以,小梨一定要没事。
我坐在门口,望着头顶的月亮,心里越来越凉。
——那是叶榛留给我的唯一的礼物。
那是叶榛……
叶榛?我猛地站起来,山那边就是军事驻地,既然叶榛带兵,他会不会在那里?可我怎么找叶榛?……我焦急地咬着手指甲,神经质地走来走去。114?肯定不行。怎么才能找到他?怎么才能找到叶榛?!
突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上次在医院里遇见的——卓月!
我颤抖地翻出电话本里的号码,拨出去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都在抖。是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个人,恐怕就是卓月。她是让叶榛难过得哭过的女人,或许在他的心里,就算做不成情人,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羡慕她,我嫉妒她,我讨厌她。她在我心里大约是最不受欢迎的人物排名前三甲。
可现在她突然变成救世主一样的人物,算了,什么都好,什么嫉妒、讨厌,只要我唯一的儿子平安无事,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求的?
——嘟——嘟——嘟——
漫长的待机声,我将指甲咬出了血,接着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忙……”我颓然坐下,怔怔地抠着地砖,死死地握着手机,恨不得将手机捏碎。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更短。
在我完全绝望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卓月!
“喂,果果吗?我刚才在洗澡……”
我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出来,“月姐,月姐……”
“……出什么事了?”那边温柔的声音也紧张起来,“慢慢跟我说,不要着急。”
“月姐,你帮我找叶榛好吗?我找不到他,我儿子走丢了……也是他儿子……他不知道……月姐,只有你能帮我了……小梨走丢的山的对面就是驻地……也许叶榛能有办法,求你……求你帮帮我……”
那边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怔了好大会儿才消化过来,“你……你是说小榛有个儿子?你给他生了个儿子?”
“求求你了,月姐求你了……”我无意识地重复着,“月姐,我只能靠你了。”
那边又顿了一会儿,才说:“果果你别急,我马上给叶榛打电话,一定会没事的,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
我说了镇名,在门口的柿子树下缩成一团。我很怕,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果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现在才知道我也会怕的。老唐在医院里抢救的时候,我怕得发抖。我在生小梨子时疼得死去活来,麻药师搞错了药量,我疼得快昏过去时,很怕自己会死。老唐已经不在了,若是我再出什么事,妈妈她一定活不下去。我很害怕。每长大一点,我就会丢弃一些勇敢,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个光彩散尽的不起眼的小老太太。
可是再怕,我也要勇敢起来,我是全家的顶梁柱,我垮了,家就垮了。
我稍稍镇定了些,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没有说话。
那边的喘息声微微发重,“唐果,我是叶榛。”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他的声音已经刻进我的骨髓里了。
他说:“你不要着急,我刚打电话到队里,已经拜托队长出动紧急任务了。我现在马上过去,你等着我。”
我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才说:“好。”
叶榛突然说:“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说:“对不起……”
“还有呢?”
“给你们添麻烦了。”
半晌那边似乎有磨牙声,“唐果,你给我等着!”
令人害怕的事情似乎又多了一件。
【4】
在镇口等着叶榛的车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望夫石的传说。令人沮丧的是,想到马上要见到叶榛,我的心还在疯狂地跳动。这个男人真把我害惨了。他澄净明亮的眼睛,笑时翘起来的嘴角总像个偷腥的猫。
用猫来形容一个男人是十分失礼的,好像也不是什么上档次的赞美。可他的确有猫的属性,一样的优雅机敏,不拘小节,而且善变。
我觉得,也许让我站成一块望夫石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原本寂静的山上错落着手电筒的光,凌晨三点多时,镇口的公路上出现两盏车灯,开近了才发现是辆越野车。车子停在我面前摇下车窗,首先看见的是卓月未施粉黛的脸,开车的是叶榛,穿着便服,眉头锁着,熄了火跳下来直愣愣地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臂,目光是复杂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还泛着水光。
“你……”他几乎要把我的手臂捏碎了,眼圈泛红,“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不早说!唐果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吧!你真是任性惯了,你竟然瞒着我!要不是这回事,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下去?!”
——他在怪我,还是……还是他也在怕?原来叶榛也会怕的,怕刚听说自己有个儿子,转眼,就……就没有了,所以他很害怕。那么……我是不是理解为……叶榛他,对这个孩子是抱有期待的?
叶榛,其实我……我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抱住他的腰,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在……疯狂地……想着……你啊……
“我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
我的手僵硬在半途,终于无力地垂下来。我使劲地挺起胸,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的丢脸,不至于在他面前像个可笑的花痴,也不至于败得太难看。我藏起所有的表情,低下眼,平静地说:“那你呢?即使你知道,能有什么改变吗?小梨的生活里依旧只有妈妈啊。反正你一直不爱我,孩子,你恐怕根本不会叫我生下来吧?叶榛,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尾巴了。我只是留下了你一尾精虫而已,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不必原谅我,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原谅。”
对,就是这样,我从来就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我只是不舍得这么对他而已。
叶榛的呼吸喷在我的额前,热烘烘的。在我以为他会忍不住扑上来掐住我的脖子时,他却突然放开了我,退开一步,声音低低的,“对,我什么都不是。可是唐果,你拿走的时候或许只是一尾精虫,可就是因为它才有的小梨不是吗?你拿走的是火种,是我延续的生命,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我不允许我的孩子叫其他男人爸爸,所以唐果,我绝对不会放弃……孩子的。”
这真的是不可理喻!我就知道叶榛不是盏省油的灯,他竟然还厚着脸皮跟我抢儿子,他脸皮到底有多厚?!
前一秒我还在幻想什么的,我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身为记者的卓月职业习惯是把热闹看完,这才拉过我,温柔地摩挲着我的头发,对叶榛疾声厉色,“叶榛,你胡说什么?生气的时候说的话,哪个能当真。孩子都没找到,你们还有心思吵架?叶榛,你有力气就马上去跟着找孩子,还耽误什么!”
果真还是卓月,一物降一物,随便几句话叶榛就奉为圣旨。我心里几乎要苦笑了。说不定我这个前妻和卓月的前夫只是他们命中注定的情劫,此劫一过,从此水到渠成修成正果。
叶榛闭上眼调整了一下气息,路灯下他的睫毛像浓密的小森林,真是天杀的好看。我为了我这个没出息没骨气的玩意儿到现在还在为他的外貌花痴不已而绝望。大约我这个样子跟吸毒也没什么两样了。他稍稍平静了一下,“我去找,唐果你带月姐去家里坐一下,乖些,不要再闹了。”
我闹你大爷!我心里恨恨地骂,眼泪又快涌出来了。
不过现在根本不是吵架互相埋怨的时候。
我带着卓月去了大伯家,田美女已经回爷爷家去安抚俩焦躁不安的老人。伯母听说是市里晨报的记者,忙倒水拿水果,颇有些受宠若惊的味道。的确,卓月的气质修养往那儿一摆就出类拔萃的,整个一个都市白骨精。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我想我又不合时宜地嫉妒了,阴森森地不说话。好在多事的大伯母左一句右一句盘查户口似的,卓月一直拿眼瞄我,心里怕是有很多疑问,盼着我大伯母早点高抬贵手。可我大伯母那张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琐碎,没去国家情报局工作真是白瞎了她这个人。这时卓月的修养完全害了她,她只能耐着性子回答。
最后实在是连我也受不了她的唐僧附体,忙打断她,“伯母,我饿了,你帮我们去煮点饺子行吗?”
伯母难得细心一回,“卓记者吃大葱猪肉馅的还是鸡蛋韭菜馅的?”
“鸡蛋韭菜。”卓月舒了口气。
我终于觉得抱歉了,麻烦了人家一晚上还这么心理扭曲,实在是人品太差。
“对不起月姐,我大伯母就这样,真的,她看见漂亮姑娘就一直打听,恨不得人家都变成她儿媳妇。她见了谁都YY个不停,说不定明天就怂恿我堂哥甩掉那个乡村女教师呢!”
卓月笑了笑,没接我的话,单刀直入式地问:“果果,能跟我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我一下子闭紧嘴。
“关于小梨的事,你为什么瞒着叶榛?……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这毕竟是你跟小榛的事,你想不想说都可以。”
我摇摇头,冷漠地说:“我不想说。”
卓月果真是好教养,竟连眉也没皱,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很早之前,在叶榛还与她甜蜜恋爱时,叶榛说过,卓月每次习惯性地用喝水来压制愤怒。这样有自制力隐忍的女人在男人眼中真的是很迷人。
“果果,你不喜欢我,我知道。我念你年纪小不懂事可以不计较。可你也是成年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这样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她说得非常对非常得体非常有气度,我悲剧地发现我竟连这点也比不上她。没错,我是比她年轻漂亮,可是这些肤浅的表面都是浮云。哪会有什么2012世界末日,有卓月这样的前车之鉴,后车全都是浮云。
“月姐,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跟你说话,可我真的不想说。”
卓月叹了口气。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她说:“干妈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和小榛,若当年不是她总希望他定下来,你和小榛也不至于那么早结婚。她自己就是军人家属,知道日子不好熬,却为了一己之私让你走上了她的老路,她总以为没有问题的,可最终还是害了你们。干妈她一直很愧疚,不过,她还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见小榛找到心爱的女孩成个家……她就能瞑目了……她也没多少日子了……”
我猛地抬起头,努力消化着卓月说的话。
什么有生之年?什么瞑目?
作为医生我对这些字眼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我对不止一个病人家属说过同样的话。
“若是干妈她知道小梨的存在,说不定一高兴还能多过些日子。”卓月看着我,目光坚定温柔,“果果,我求你,能不能……”
我怔怔的,被卓月的话刺痛了,“你凭什么求我?”
为什么这种事需要她来求呢,不错,现在看起来卓月还是叶榛妈妈的干女儿是叶榛的好姐姐,我什么都不是了。真的,我发誓就算她不求我,我也不会二话不说把叶梨奉献上去的。可卓月这样说,岂不是把我推到一个冷漠疏远的位置上?那位明明也是我尊敬爱戴的人啊。
卓月一怔,“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刚要解释,大伯母端着热腾腾的饺子进来,她只能闭上嘴蹙眉沉默。我跟卓月果真是无法和平相处的,不是她的问题,是我小肚鸡肠无法像她一样海纳百川。
【5】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时,大门外传来乱七八糟的车子熄火的音,脚步声也凌乱,听起来不止一个人,我跑出去看见唐骏和大伯在给同乡们发烟,叶梨被军绿外套裹着被陌生的校官抱在怀里。
他扭头看见我,心虚地闭上眼装睡着。
我的心顿时松下来,他看起来精神好得很,好到我连抱过他来哄一通的想法都没有。大约我就是这么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往后瞟了两眼,看见叶榛从车里钻出来,就在那里站着,脸颊泛红地低头点烟。
那军官看看我又看看他,乐了,“我得回去了,叶子你倒是真省劲儿,快来搭把手……哦,对了,把我车上用毛巾缠好的鬼东西也一并拿来。”说完又看着我,甩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孩子胆子大,拍个恐怖片儿啊什么的,挺有前途的,能当童星。”说完把小梨往叶榛怀里一塞,走了。
这下我跟叶榛面对面了,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比如……怎么跟老唐家解释“我还跟小梨爸爸相亲相爱,只是他在外英勇地保卫祖国”这件事;再比如……怎么跟田美女解释我准备让小梨回到叶家这件事;还比如……怎么跟叶榛解释“我想过正常的生活而离开你却生了个混账儿子”这件事……是啊,我唐果嚣张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有了化成浮云消失成烟循地而去的冲动。
叶榛敛着眉,脸颊泛红,敛下的眼睫里都藏着激动,好像有些害羞又有些无措似的。他这样弄得我也有些害羞起来,一直在神经质地吞口水。
终于我眼光落在叶榛手里拎着的毛巾小包袱上面,就打破尴尬问:“……这是什么?”
叶榛“哦”了一声大梦初醒般递给我,“不知道,傅队长说是小梨的东西。”
我疑惑地拿过来往里面看……顿时石化,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装睡的小浑蛋终于装不下去了,一把抢过来,紧张兮兮地望着在不远处说话的唐骏他们,嘴巴里也紧张地小声求饶,“妈妈,你想揍我回去揍,也别大声说话。这全乡的祖坟都在那山头,被他们知道我不小心捡到了他们祖先的脑袋,一定会以为你教导无方挖人家祖坟的……”
有道理!我立刻将那毛巾系紧点塞到外套里,抬头看叶榛眼睛瞪得水汪汪的,都有些傻了。我想他也是得傻,谁看见个不到四岁的小鬼头抱着个骷髅头都得傻。好在叶榛终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很快镇定下来。
我们都没有什么话好说,只能带他回了家。
于是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叶榛穿着一身军装常服,气质干净长相清新,一群人看看叶榛再看看小梨,他那彪悍的外貌基因在小梨身上无从遁形。虽说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对老唐家来说还是个陌生人,而且没什么心理准备,就这么突然戳了出来。还是大伯先开口,“……你什么时候从外地回来的,不走了吧?”
叶榛看了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灵机一动,谎话如泉涌,“是我打电话叫他来的,就是市内啊不是那个出了个什么事儿吗?就是前几天报纸上报道的那个……所以叶榛他出紧急任务,这不还是接了我的电话就立刻来了,还找了……兄弟单位来帮忙……”
这完全是胡言乱语漏洞百出,连卓月都知道我住瞎掰,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瞎掰。不过叶榛是个多聪明的人,从善如流地跟着说:“是啊,这回就不走了,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了,留下来了。”
大伯一家立刻双眼放光,满脸都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他们家小唐果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从此一家团圆过上幸福美满没羞没臊的生活。我痛苦地扶住额头,只觉得胃一阵阵抽筋——好像……这谎越扯越大了!我简直无法想象谎言揭穿的那天,老唐家这群活宝们的脸色会如何精彩。
我连忙说:“叶榛啊,你,你不是急着归队吗?”
叶榛深深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卧室的门问:“我能去看看孩子吗?”
“去啊去啊。”我头都大了,“快去看。”说完推着叶榛进了卧室门,而后一把关紧。外面传来老唐家人意味不明的取笑声,可事实绝对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小梨已经睡着了,还打着甘甜的小呼噜。叶榛走过去摸摸他的脸,不敢碰似的,就那样看着。看完又扭头来看我,我忙转过身用额头去磕墙。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唐果,你欠我个解释。”
我的脸热得快沸腾了,贴着冰凉的墙壁逞强地说:“我不想解释。”
“我不会允许孩子叫别人爸爸的。”
“那就不让他叫,小梨归你,反正这种整天想着给他脆脆爸爸找个老婆,去挖人家祖坟还挖了个大男人的骷髅头回来的笨蛋儿子我也不想要了……他有哪里像我?我长得像邓丽君,他还嫌不好,非要长得像你。长得像你有什么好,小时候还好,越长大越像你,我会精神错乱也说不定……”我胡言乱语连自已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不就是个孩子,我还可以再生,我还想生双胞胎呢,一个叫团团一个叫圆圆,带出去多喜庆……”说着说着就有了鼻音。
“你连生孩子的人都找好了?那个医生?”
“你这个前任管得着吗?”
叶榛把我的身子扳正,习惯性笑得秋水荡漾的眼里都是愤怒,他说:“我是管不着,可小梨必须叫我爸爸,你要怎么补偿都可以,要什么都可以……”
我打断他,近乎甜蜜恶毒地笑着,“我要你呢?你能给?”
没等叶榛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或做出什么为难尴尬的表情,我已经不看他了,“……哈,你以为我还要这样吗?钱吧,除了钱我还能要什么,你还能给什么?”
最后我听见叶榛说:“……你要多少?”
我说:“你觉得你儿子值多少?”
叶榛退开一步,有些失望似的,“我知道的,我会看着给的。”
他走了,我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半天才爬过去搂住叶梨。
我终于在把我的青春和爱情送给叶榛以后,要把最后的财富也送给他了。
很小的时候学过一个歇后语叫“飞蛾扑火”,辞典上的解释是“自取灭亡”。我想我就是在自取灭亡吧,可我依旧为了那抹火光而痴迷着,为了拥有那点温暖和光而不顾一切地扑到它的怀抱里。
好吧,他把我烧得灰飞烟灭也好,反正没了光,这黑暗的世界也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所以就让光好好的,即使温暖着别人的房子。
我只要把翅膀贴在玻璃上,看见它就能活下去。
第六回 不能两情相悦确实很痛苦,可是,我想如果我努力去爱他,总有一天……他会看我一眼的吧。
【1】
两天后,我回医院销假,又按照课程表上 里间去学校上课,有条不紊。
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一刀切老是把我调入了心脏外科,当然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反正他这个人做事也任性惯了,那些个狗屁不通咄咄逼人要人理由,亏得我们科室主任脾气好,要不早就去院长那里参他几十本了。
在抱着我的小箱子换科室时,在楼道里碰见边看病历边往病房区走的于雅致。看他还是精神焕发的模样,丝毫没有什么被女朋友踹掉的落魄。
我喊住他:“嗨,于雅致,我回来啦。”
“哦,早。”他淡淡地回应,停都没停,“我先去病房了,回聊。”
我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时钟,可真够早的,下午四点半!不愿意看见我,也不用不愿意得那么彻底吧?人家都说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的,真是小气。
回到医室,一刀切老师正在跟病人家属讨论病情,我跟他的助理医生交接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回头看见他咬着钢笔正在打量我。
“老师,晚上的手术要准备几个单位的血?这台手术的麻醉还是老刘跟吗?”
“……现在小梨情况怎么样?”
“连个感冒发烧都没有,在幼儿园里活蹦乱跳还会欺负同学,看起来挺好。”我说,“老师,晚上的手术……”
“哦……”他根本没有在意手术,笑着跟我东拉西扯,“对啦,我前两天看见那个总帮于雅致带饭的漂亮姑娘跟他一起下班的,我还问他怎么没跟你回家,他说……嘿嘿,你俩分了,你们小两口这是闹什么别扭呢?”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撇嘴,“是真分了,你知道的,反正俩也没什么感情,别提他了,那个手术……”
“晚上的手术不用你,你下班就回家吃饭睡觉,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我装出大惊失色杜鹃泣血状,“老是,我请假已经扣了不少钱了,别这样……”
“你去照照镜子,我再怎么胡闹也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的。”
“我,我什么样儿了!”或许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蔑视激怒了我,我把档案夹一摔,几乎暴躁得快跳起来,“我跟的哪台手术出过问题?手术前检查我都是自己一项项亲自盯的,我什么时候拿过人性命开过玩笑 ?!”
一刀切老师也就是梁千里主任,有名的吊儿郎当惯了的家伙头一回像个严肃的长者那样正襟危坐,他看着我,脸上没有表情,“唐果,你没在手术中出过失误是你应该做的,这并不是什么可以用来反驳我的资本。现在你是我管辖的医生,你就要听我的,这台手术我会另外安排人。”
如果是平时,任性的梁老师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去做,虽然他不是个什么人品靠谱的老是,但是梁老师在工作上绝对是个自私的人,比如他觉得我好用,就会在我被别的主任带着的情况下一直厚着脸皮借人。他信任我,欣赏我,把我当做得意门生来培养。可……就是这种理所应当的被信任感在此刻让我觉得委屈。
我愤怒地为自己辩解,“老师,我从没辜负过你的信任,以后也不会。我绝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中,你应该相信我,老师,你这是在侮辱我……”
梁千里抬起手制止了我接下来的话。
他的眼神更是漠然,那讥讽也更直白,“唐医生,麻烦你看一下你手中的手术资料日期好吗?”
几分钟后,我低着头从医室里走出来。
走到护士站萌萌跟我说话,我胡乱寒暄着快步走了,连她在后面喊我都没回头。
我实在是不敢拿这张脸回家,只能给柯杏香同学打电话求助。
半小时后,在路边关东煮店子里,她的白色小甲壳虫潇洒地一个刹车停在路边,眼光灿烂风光无限地打开车窗冲我招手。
我一屁股坐上车,直接扯面纸擦鼻涕,“姐姐,我想喝酒,白的。”
“借酒浇愁?”
“……差不多。”
“不像你啊,当年你最难的时候那也叫一个雷厉风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婚都敢跑去莫名其妙地结,连娃也敢莫名其妙地生,你爸躺在太平间里你妈哭得住院,你带着几个月的孩子准备后事。那时候你多大来着?……啊,二十一岁。”柯杏香摇了摇头,“……果果,你老了。”
“我哪里老?我还不到二十六。”
“……乱讲,我长得像邓丽君,你敢说邓丽君老?”
“哈哈,邓丽君大美人是永远也不会老了,你可是要变成老婆婆 。”
不过好朋友是好东西,酒也是好东西。
我们走街串巷去了她以前和前男友赵多阳谈恋爱时去得最多的小饭店,菜色不错,关键是便宜,适合学生消费。而如今她吃得贵的,却总来,跟我说是怀旧。若是别人听见了定然马她当做个痴情女郎。可是纵观全程,都是赵多阳把她捧在心尖上,想当初她踹赵多阳踹那么利索,还怀旧,我都想笑。饭桌上柯杏香吃菜,我喝酒,我们一向配合默契。她在纵容我,喝多了就能借酒装疯。不过也只能是装,谁不知道唐果同学不爱喝酒的原因是根本喝不醉,浪费的事儿咱不能干——所以我要的是最便宜的三块钱一斤的散酒。
“果果,你不能再喝了。”
“我喝得起。”
“……我怕你酒精中毒。”杏子从包里拿出根烟点燃,凑到我嘴边,“乖,抽这个,这个也能消愁。”
我被呛个半死,脑子更清醒了,隔着雾看她整完我笑得正得意的脸。我刚要踹她,她的嘴唇凑到烟嘴上吸了一口,又凑过来,这回面容里都是哄骗的温柔,“乖,都说吸烟有害健康,不过这总比酒精好些。若还是心里不痛快,想堕落,那现在奴婢就带小姐你去酒吧。那里会有张生哥哥请你喝酒的,不花钱,他带你开房也不用花钱,跟陌生的男人上床做爱,一夜春宵,出一身汗神清气爽,第二天装作谁也不认识谁。管他什么爱情呢,既然这么痛苦,还要它做什么?”
是啊,她说得很对,我这种程度的堕落只会叫人笑话。
我推开她的手,把杯子里的酒泼到地上,垂头丧气。
“果果,你说我们要爱情干什么呢,爱情那么痛苦。”
“是啊,不能两情相悦确实很痛苦,可是,我总想着如果我努力去爱他,为他做任何事,义无反顾地,说不定总有一天——他会看我一眼的吧。”
“就那一眼?”
“当然不,人都是贪心的,无论得到了什么总嫌不够。”我抱着膝盖,看着地上水影里的灯光,“……不过我觉得已经够了,我爱的人给我的已经够了,一场婚姻,还有一个孩子。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能给我这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
柯杏香呆呆地看了我半晌,突然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唐果,你这是在犯傻你知道吗?!没有你这样不顾后果地去爱别人的!这样的人活不下去的!”
我说:“有的,我就是这样。”
她一下子抱住我,“果果,谁说你聪明来着,你太笨了……可我真喜欢你。”
【2】
第二天我没去医院,一刀切老师给我放了几天假。
没错,我这个状态的确会害死给的,我拿着9号手术的病人资料往8号的病人身上安,义愤填膺地在医务室内跟我的恩师加直属上司拍桌子打板凳,说什么他不信任我,他在侮辱我之类的,完全就像个恃宠而骄在发脾气的小孩子。
如今这件事已经传得满医院风风雨雨,先是跟于雅致分手,接着是跟恩师
争吵,我还真是个“风云人生,千古笑谈”,不过这些没什么,谁一辈子没干过几件二逼的事儿?
叶榛给我打电话时B市的天气预报里说明天到后天有小到中雪。我站在窗户前看小区里有小孩子在楼下玩遥控飞机,“嗡嗡” 声音很大,笑声也很大,所以叶榛的声音总也听不真切。
“唐果,我们出来见个面吧,你约里间和地方。”最后他说。
似乎有些失聪的耳朵一下子敏锐起来,我说:“那就晚上吧,今天晚上。”
最后,我们约好了在东风路的肯德基,那里人多眼杂,又在闹市中,傍晚出门去幼儿园接小梨放学时,我往包里塞了几件他的换洗衣服,又拿出早就预备好 相册本子也一并塞进来。有时候我真佩服我自己聪明绝顶,早在很久之前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边小梨从小到大的照片我都是冲洗的一式两份。
我先去幼儿园接了叶梨,小孩子再聪明也是小孩子,很好哄,跟他说吃肯德基,他主兴高采烈地跟着我走。外国的垃圾食品不仅腐蚀祖国花朵的身体,还腐蚀他的脑子。
在出租车上,我把他搂在腿上,孩子不领情,“妈妈,我要自己坐。”
“坐妈妈腿上长得高。”
“骗人。”
“妈妈是医生,不会骗人。”
叶梨翻了个白眼,满脸都是“你住嘴吧”这种大逆不道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把胳膊缠到我的脖子上。我一下子就高兴了,快到约好的地点时,我说:“小梨,我们一会儿要见一个人,你这一次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他迟疑不定地望着我,我接着说,“你要是不听,妈妈会哭 ,真的。”
叶梨小朋友此刻的内心估计已经千回百转了许多次,多亏夏半仙总是教育他,好男人不能让心爱的女人流一滴眼泪,他像瞅大尾巴儿郎 一样瞅着我,最后还是妥协了,“我知道了,不过妈妈你不要做太幼稚的事,就是因为这样于雅致才不要你。”
“是我不要他!”
“……嘴硬你最会了。”他深沉了一下下,看见肯德基的牌子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撒娇,“妈妈,全家桶全家桶!”……不愧是叶家制造的正统翻书脸。
是叶榛先到,在儿童游乐区的角落,点了一份全家楹。他目色明亮动人,看见我身边的孩子并没有什么惊讶,他未卜先知?还是他太了解我?或许都有。
叶梨也看见了他,抬起头来看我。
我脑袋随即有点大,想着要怎么互相介绍会比较和谐愉快一些。叶榛已经走过来,蹲下身子把握着的拳头伸到叶梨面前,笑容很是可爱,“小梨,送你这个。”
叶梨摇了摇头。
叶榛没被打击到,伸开手心,里面赫然握着一枚子弹,“想不想学枪?”
孩子的眼睛瞪大了,跟小狼崽子看见小羊羔似的恨不得口水都淌下来了国。小东西从小就有军人崇拜,家里的画册堆的就是关于枪支弹药,坦克战斗机……当然他对拼凑人体骨骼,还有各种凶杀案也有一定兴趣。这多亏我们做家长的不怎么正确的熏陶教导。
我说:“小梨,拿着吧,谢谢爸爸。”
叶梨乖乖拿过来,小声说:“……谢谢。”
以前每次吃肯德基全家桶叶梨都要拉着夏文麒一起,全家桶要全家一起吃的,有爸爸,有干爹,有孩子,勉强也算一家人。可今天对着面前的全家桶他兴趣缺缺,心里好像意识到什么,低头玩着那枚子弹。
我拍拍他的头:“你要不要去玩滑梯?”
叶梨从不玩滑梯,这回却去了,乖得让我有些怀疑他转发了。
叶榛笑了,“小梨很像你。”
“啊?……是哦……也挺皮的。”
几天前我们是太激动了,都咄咄逼人,如今和平相片有些尴尬。我开始吃全家桶,叶榛看着我有种温柔的错觉,我没敢再看他。我这个人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嘴上说的什么都好好的,见了叶榛要拽得跟什么一样,好狠一点。可是只要他稍稍勾勾手指,我可能就会动摇了。自制力啊、节操啊、骨气啊什么的,这些美好的品质我真的没有。
所以最后我模式是,叶榛提问,我来回答。
“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过?”
“……也还好,我妈和夏文麒他妈会轮流带。”
“那你呢?”
“我?”我有些迷糊了,不知道怎么说,“……我挺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有啊,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有你。
我低着头吮手指上的汁水,一根一根地吮,“都挺好的。”
“你爸爸是怎么……没的?”
“嗯,就是他班上一个问题学生老欺负一个老实孩子,被欺负的孩子刚开始不敢反抗,后来反抗了一回,那问题学生上午揪着他的领子说要捧死他,那老实孩子就怕了,他家里是卖水果的,不知怎么的就从家里拿了把西瓜刀藏在书包里,那问题学生课间拎着领子要揍那老实孩子,老唐听班长说了就去劝架,结果,嗨,真倒霉,那孩子刀法忒不准了。”我又拿了根鸡翅继续啃,“……那孩子也挺可怜的,这辈子都搭进去了。”
叶榛好久没说话,久到我以为他消失了,奇怪地抬头看他,正撞上他的眼睛,眼圈泛红透着水光,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这叫好?!”
这很不好,我知道,可是人在观望别人的苦难时,会觉得那有多痛多辛苦,可是自己在经历时才发觉原来人类可以多么坚强。甚至现在想起来能说得云淡风轻的,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只是叶榛不能看见我的内心,它每一句话都没有勉强,无所谓的东西说得越多他就越难受。
走到今天我依旧不舍得伤害他。他不爱我。但我爱他。
我放软了声音,“你把小梨带回家去住些日子吧,伯母和伯父都应该见见他。这几天我想过了,不告诉你是我不对,这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是那个时候……我太要要他了,我很怕你不要他,即使你是为了我着想不要他,我也……不能从你嘴里听见否定的字眼。所以现在我很抱歉。我说的都不对,我从你那里得到的是礼物,所以我很感激你。真的。这回我没有说谎,你相信我……我……”
“……我相信你。”叶榛打断我,“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我把我心爱的男人弄哭了,他的软肋在这里,他吃软不吃硬,我为自己的能屈能伸舌灿莲花而自豪不已。
我把小梨叫过来,把装着他衣服和用品的包放在座位上。
他皱着眉,绷着脸。
我捏捏他的脸,“你答应过的会听话的。”
“妈妈,你不要我了?”
“只是去爷爷家住几天,爷爷家可大可漂亮了。你不是喜欢狗骊?爷爷家还有两条很漂亮的狗。”
“我不喜欢狗了。”他垂头丧气,“我想去干爹家工夏爷爷下围棋。”
我咬住唇伤心地看着地板。
他顿了顿,“我去。”
没等叶榛从卫生间出来,我就交代儿子等他,自己走了。
我站在街口,看见叶榛不久后领着叶梨出来左右张望,接着一辆红色低调的女士车停在他面前,八成就是卓月了,他们上了车绝尘而去。
【3】
傍晚把叶梨送走,晚上田美女下班回来以为他去了夏家就没当回事。晚上夏文麒他妈打电话来说,夏文麒从外地回来了,带着小梨一起过去吃饭。田美女立刻就傻了,揪着往卧室里钻的我就急,“小梨呢?小梨去哪里了?”
我藏不住了,“送叶榛家去了。”
田美女气得愣了一会儿,一巴掌甩过来,“是我嗖你爸把你宠坏了,总觉得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什么都由着你!你爱怎么大方我管不着,把我外孙还回来!”
这一巴掌我挨得不冤,可是从小到大头一回挨打,还是有些疼。
“妈,叶榛他妈妈得了重病, 快不行了,我想着……我想着……”
“你走,不把我外孙带回来你就别回来了!”
于是几分钟后我拎着包站在了大街上。
柯杏香那里是不能去的,她最近跟钢琴家打得火热,我睡在他们隔壁会睡不着,夏文麒那儿也是不能去的,除非我想被夏文麒他妈念死。其他的狐朋狗友若是看我落魄,恨不得敲锣打鼓满世界宣传。
于是衡量了半天,我去了医院的员工宿舍。
第二天早上我拿着牙缸子蓬头垢面地去洗漱,碰见于雅致也在洗漱。我不愿意碰钉子,刷完正要走,听他喊:“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我回头,“早。”
“现在爱上我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我说,“叶榛回来了。”
于雅致气得像失声了,好久才“哈”了一声,径自从我面前走过去。
于是一连几天我都在各种脸色中度过。
回到医室上班,我小心翼翼地不敢招惹没几分好气给我的老师,于雅致那边跟护士姐姐高调地出双入对。而往家里打电话总没有接,我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装那个倒霉的来电显示!
这几天叶榛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着急。
叶榛再给我打电话是他把我儿子拐走五天后,他打电话来,“我妈想见见你。”
“不用了吧。”我说,“……我可能没时间。”
“我想见你。”电话那边顿了顿又说,“小梨想回家了。”
我被挠了一下,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像小猫的软乎乎的爪子,叶榛的重点是最后一句,我可不会再自作多情了。下班后我随便买了些水果,又买了束百合花去了医院。
叶妈妈住的是单独的病房,不愧是军部的医院,医疗设施加医院环境都比我们医院好,我敲门进去,看见卓月边跟叶妈妈聊天边削苹果。小梨躺在旁边的藤椅上边晒太阳边玩PSP,看见敲门回过头,一个筋斗蹦起来往我怀里扑,“妈妈!

我搂过他亲了亲,跟病床上瘦得呼剩下一把骨头依旧优雅的老人打招呼,“……伯母,您好些了吗?”
她眼里有泪,朝我伸出手,我握上去。
卓月站起来,“小梨,我们去看看你爸爸打好水没有。”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尊敬爱戴的长辈,这些年我一直为当初一声不吭任性地跟叶榛离婚而不给她一个解释而难受。她帮助我得到了我心爱的男人,我却辜负了她期盼的幸福。而如今她这副模样,我的伶牙俐齿好像全都咽进肚子里,心里非常难受。
“你把小梨养得真好,孩子很像你,真没想到啊,我早就不指望能看见小榛的孩子出生了。可那天小榛带着孩子来,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她轻轻笑起来,极其伤感却又愉悦的样子,“老天爷对我真好,真好啊。”
我哽咽着,“伯母,您还能活几十年呢。”
她说:“嘴还是那么甜,哪句都能说我心坎里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拿起桌上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起来,还是与叶榛相处的模式,她问,我回答,基本上问的问题也差不多,我都能对答如流。
其实叶妈妈的肺癌已经有十几年了,因为每年都有做定期检查发现得早,因为养得好,一直情况非常好,不过癌症这个东西,即使做了肿瘤切除,恢复情况良好,也没有哪个医生敢要包票它会永远好下去,有的一辈子不会复发,也有的像这种会突然恶化,也让家庭医生措手不及。所谓病来如山倒,叶妈妈也想过最坏的情况,所以就像任何一个母亲那样急于把孩子的一切都安排好吧。
半小时后叶榛他们回来,癌症三期病人需要安静和休息,也需要保持室内空气清洁流通,我起身告辞。叶榛拉住我说:“小梨的东西都在家里,我帮你去拿。”
我看了眼卓月,她正侧着头看点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我说:“好吧。”
而后我们真的像一家三口那样坐着车回到繁花苑,他们父子俩看起来相处得不错,起码叶梨在他面前总忍不住露出那种崇拜向往的眼神。在小孩子眼里,父亲都是神,何况是叶榛这样玩起来像个孩子,沉默起来像棵树、撒娇起来像猫、认真起来像战神的父亲。叶榛能给他的,我是拼尽全力也给不了的。
“有了儿子的感觉怎么样?”
他像在害羞,瞪了会儿跟说:“简直好极了!”
我笑嘻嘻的,“月姐好像也很喜欢小梨。”
“是啊。我也很奇怪,月姐本来就不太喜欢小孩子小动物什么的。”
“真好,她离婚不就是因为不愿意生孩子吗?她要是重新跟你在一起的话,也不用替你们叶家延续香火了,反正你也对她旧情难忘,俩人在一起可不是个天作之盒?”我继续笑眯眯地说,“不过,小梨要跟我过。”
“我跟月姐没什么,你不要乱猜,”他眼珠一转,黑黝黝地盯着我,“你这是在吃醋?”
我吐了吐舌头,“她的醋我都吃了几吨了,早吃够了。”
回到家叶梨回他的房间收拾东西,保姆阿姨去帮忙,我自己倒了杯水在客厅里欣赏新装修,是美式乡村风格,挺有品味,正转着听见叶榛喊我:“唐果,你快过来帮个忙。”
我应了一声,进了门正要问叶榛什么事,只听见背后的门锁喀嚓一声,接着整个人就被甩到门上吻住。嘴唇压下来的时候有点急切,我牙关一合,口中都是浓浓的血腥味,还有叶榛的气味。
那种独特的微苦的体香,让我觉得脑子顿时成为一团糨糊。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呢?跟做梦一样。叶榛虽然是个正人君子,但他对我一向不够君子,手热辣辣地沿着腰线往里摸。我甚至连拒绝的想法都没有,只觉得热,好像脚下是沸腾的地狱之火,万劫不复也没什么。
“妈妈!你在哪里?我们走吗?”
走廊里传来叶梨的声音。
我还没从火热的亲吻里回过神,叶榛已经咬着唇推开我了,眼睛因为欲望而亮晶晶的,更加性感撩人。我握住他的手腕不自在地到处看,直骂自己没脸没皮,手指摸索到凹凸不平的皮肤,在他的手腕上。
“你的手腕怎么弄的?怎么两边都有?”
他迅速撸下袖子,掩饰地说:“训练中受的伤,早就好了。”
我怔了怔,几乎暴跳如雷,“叶榛,我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什么样的训练手腕会受这种伤?什么样的训练会挑断你的手筋?!”
叶榛似乎不想解释,抵碰上我的额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有个荒唐的念头,蹲下身子把他的裤腿挽起来检查脚腕,那一瞬间,我几乎绝望了,胸口像被大石砸中,连哭都哭不出来。叶榛把我拎起来,使劲抱着我,嘴唇在耳边蹭来蹭去,“乖些,没事,你看我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我哭不出来,面色惨败地握住他的手腕,狠狠握住。
“你不说实话是吧?”
他扭捏着,“是秘密任务,不太好说。总之是最西边恐怖分子煽动的暴动,我们小队行动时我不小心被抓了……嗯,那种情况下还能留住命,只是被挑断手筋脚筋示威已经是万幸了。”
“所以你就回来了?”
“……也可以这么说。”叶榛笑得有些骄傲似的,“是我自己申请调令回来的,我的工作很清闲,现在应邀去练兵也很有成就感。”
他说得那么简单,可我知道没那么简单。
那么骄傲的叶榛被拔掉翅膀摔进泥土里时,他的内心不会如此简单。
我说:“我该走了。”
他敛下眼咬住嘴唇没动。
我突然来了火气,“你还要不要再亲我?”
这下叶榛终于松开我了,说真的我有些失望,还是开门走出去。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给柯杏香打电话,她声音还是迷糊的,“小姐,你体恤下奴婢这几天都在翻译原文书,好容易才能睡下……”
我说:“杏子,我今天见叶榛了,我好像又重新对他燃烧起爱情的火焰了,我以为都成了灰了,还能烧,乖乖。”
柯杏香笑道:“奴婢还以为小姐你从没熄灭过。”
“有的,我发誓。”
“你发誓跟护士阿姨说打针一点都不疼一个道理……哎,他今天怎么你了,你这样兴奋得跟吃了春药似的。”
“他……他亲我了。”
“然后?”
“然后没了?”
“怪不得你欲火焚身这么晚不睡,告诉你啊,现在马上打电话叫他开好房,然后跑过去。”
我惊讶,“……然后呢?”
她大笑,“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然后各找各的情人各说各的情话。妆个吻怎么了,你给他生了信孩子他还能不感动,不过他原来就不爱你,还能指望他一夜之间因为这个孩子就能对你产生爱情?如果有,那也是同情。叶榛那样的人太有责任感也太有原则,说不定他过两天就打电话约你出去复婚呢,那又能怎样?你要的是他的人,那就答应他,跟他走,你要的是爱情,那就闭上眼睡觉,等那个愿意给你爱情的人出现,就这样。”
说完柯杏香同学就跟梦游一样的把电话挂掉了,不知道为何这个女人年纪越大就越粗俗不堪。以前那小气质跟个仙女似的,举手投足就是个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如今张嘴闭嘴都如此的犀利,好似个刻薄的爱情专家。
这个又拽又讨厌的家伙。
我捂住眼睛,心里沸腾的火焰变成了冰碴子,这个讨厌的家伙说得很对,我就是学不乖。
我贪心了,我要的是他的人,也要他的爱情。整个晚上我都有种灰败的伤心,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医院上班,被老师看见又是一顿臭骂,我理亏只能一声不吭,鞍前马后地去给他泡茶,就差奴性地跪在地上给他老人家捏脚了。
老师终于也心软了,“果果,我也不想老这样骂你,可你也要调整下,总这样怎么行?”
我只能厚着脸皮赔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老师是为我好,他担心我出错,做我们这行的是不能出错的,很可能一个小错误就酿成医疗事故,害人害己、
可我真的混乱,想叶榛跟有病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4】
今年进了腊月才开始下雪,对于北方来说下得有些迟,厚积薄发,不带喘气儿的下了几天。
我把叶梨捂得严严实实的送去幼儿园,有时叶榛会把他带回家,当然他偶尔也会邀请我,只是我很少去,大多数都是下班后去军区总医院看叶妈妈,不过接连好几次都没碰见卓月,听说是有外地的采访任务。她不来就换了叶榛的发小儿沈净,几次碰见我都笑得狐狸似的,眼神暧昧轻佻地在我身上溜啊溜啊。我索性盯着他漂亮的脸蛋进行无休无止的视奸,比流氓,谁怕谁啊。
不过守在叶妈妈面前,也只是眼神的厮杀,都不太敢造次。
他出门提水,我回医院加班,他大步跑上来笑着说:“喂,喂,弟妹。”
这一声弟妹喊得我通体舒畅,还是挺冲地瞪他,“谁是你弟妹?”
“你呀!”他一点都不恼,“弟妹,叶子说你琵琶别抱了?”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我简直恼羞成怒,“不行吗?年轻的时候犯傻,长大了还不允许我聪明点?我又不是天生就是追着人跑的傻瓜。”
“那你为什么生下小梨?……啊,提起这事我们都吓死了,你真猛,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恐怖分子了。真的是恐怖分子,杀伤力真大,对敌人狠对自己狠,怪不得叶子栽到你手上了。”沈净撅起嘴,恶心吧啦地说,“人家是在称赞你哟。”
又提什么恐怖分子,简直勾起我的伤心事。
我也撅起嘴,“谁要你称赞,他哪里是栽我手上,是我栽到他手上才对。你和他是发小儿,你当然替他说话。”
“那我能不能理解为现在你对叶子心怀不轨?”
我看着他,又开始恼羞成怒,“我真替你的小学语文老师感到悲哀,什么成语能乱用到这种程度?”
他狡猾地笑,“你生气了,那是我猜对啦。”
我懒得理他,欺负别人很好玩吗?啊,是的,我当然知道欺负别人很好玩。可是我才不愿意被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出言伤害。这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我,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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