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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

_25 严歌苓(现代)
  
  “我会陪着你,所以……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你做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达你所愿。”
  
  心梓伸出手去,在半空中摩挲着他的脸,笑了一下:“傻瓜,我从来没有瞒过你什么,不是吗?”
  
  其实不然,她现在就在瞒着他,比如说她没有提他们之间有内奸,阮安乾不可能如此详细的知道一切,除非有人对他和盘托出。
  
  而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祁渊用手捂住嘴,擦掉了已经落下的泪水,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恩,没瞒过。”他身体微微的前倾,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碰触了一下,无关□,只是圣洁,崇敬。
  
  他心爱的姑娘,他和闻辰轩一样中了她的蛊,愿用一生换她幸福快乐。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祁渊好不容易替她止了血,上好了药,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却被随即身后传来的掌风差点震飞。
  
  他怕伤及到她,先向左侧移动了几步才出掌还击。床上的心梓似乎也没想到阮安乾能回来的如此的快速,前一秒钟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后一秒已经出现在面前,好在他们刚刚的谈话声音太小,阮安乾就算是长了顺风耳也不一定听得清楚。
  
  她看不到但是可以听得到,祁渊的武功虽高,和阮安乾动手难免吃力,如果罗刹在还可以勉强平分秋色,可如今……
  
  “苍海,你走!不用管我!”
  
  祁渊刚才失了先机,已经处于下风,此时想走谈何容易,他不禁后悔刚才不如直接带着心梓离开,也好过现在被人一锅端了。可是刚才那种状况,心梓的眼睛如果不赶快找个地方停下来治疗,只怕就真的没救了。
  
  肩膀已经中了一掌,肩骨几乎要碎裂了一般,他强忍着痛,在狭小的卧室里和阮安乾缠斗着。
  
  阮安乾又一掌推了过来,他想要闪身躲过,腿却已经触到了床沿,他一咬牙索性生生挨了这掌,胸口一痛,立刻吐出血来。
  
  阮安乾走过去,抓起他的手脚,用力拧脱,这才吩咐了下人把他上了铰链拖下去,反正他自己会止血治伤,也省得他操心。
  
  做完了这一切,他故意慢慢的行至床边,脚步重重的发出清晰地跺地声,看见床上坐在内侧警惕的听着动静的心梓本能的向后缩去,想要躲避掉危险,心里莫名的快意,一把将人扯了过来,见她还有力气挣扎,总算是知道死不了。
  
  “从今天开始,这里连只蚂蚁也别想出的去,你不是就想要这样吗?我成全你!”他咬牙切齿说的凶狠,在她脖子上掐出了一道红痕。“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来,你这辈子都得在我身边,想走?做梦!”
  
  刚刚被拖到门边的祁渊看见他又去折磨心梓,拼了命的挣动着,手脚上的铁链叮咚作响,可惜伤的太重,动弹几下就吐出了更多的血。随即脑后被人重重的一敲,就没了知觉。
  
  阮安乾理都没有理会,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毁了一切,他低声下气的恳求她不屑一顾,在她眼里他就只是个笑话。
  
  娘死在他的面前,死不瞑目,他是不孝,他为了这个女人都做了些什么?
  
  他急匆匆的赶回来想要看看她的伤势,却正好撞见了那个男人在吻她。刚刚在看见她受伤那一刻萌生的愧疚通通已经消失。
  
  他狠命的撕扯着心梓的衣服,掐着她的脖子叫她呼吸困难,然后根本不顾她的眼伤就一口在她身上咬了下去。血腥味冲进了喉咙,刺激的他几乎发了狂。
  
  心梓凝起一掌狠狠地在阮安乾的背上击落下去,七成的内力全部用上,阮安乾到底知不知道她会武功已经不重要了,他早晚会发觉,她也就没必要继续伪装,如果再不自保也许真的会死在这里。
  
  柏无朝多年来的内力雄厚异常,阮安乾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她会动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前胸肋骨一阵刺痛,嘴里一股腥气涌上来。
  
  心梓究竟是体虚气弱,刚才那一掌还是打他不倒。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拧顺势结结实实的绑在床上。
  
  阮安乾压住身子底下这个该死的女人,她似乎用尽了力气,全身都在抽搐抖动,眼睛上包裹的白布又有血渍透了出来。
  
  他暂时松开对她的压制,从靴子里抽出平时防身用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她手腕上划了下去。
  
  心梓一惊,匕首的凉意让她几乎肝胆俱碎,“不!”她没命似的嘶吼着,踢动着,再也不顾及眼睛上再度传来的刺痛和从脸上蜿蜒而下的鲜血。
  
  “不!”阮安乾按住她,她拼了命的咬他,挣扎,却改变不了任何命运。
  
  “不……”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再也抵受不住,眼中流下的不知是血是泪。
  
  “不……“她小声的脆弱的呢喃,更像是说不出口的哀求,哭得几乎已经喘不上气来,卑微的蜷成一团在他身下发抖。
  
  阮安乾忽然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他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手指轻轻的在她的手腕处抚摸。她抖得更加的厉害,呜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里还有他留下的疤,只是如今有些新鲜,仍然泛着鲜亮的粉红色,想一条绳子,勒在他的心上。
  
  他觉得累了,一辈子从没有过的颓败与痛楚生生的将他的心撕得粉碎,他想摸摸她的脸,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从没遇见过这个人。
  
  他把她拎起来,在她耳边威胁道:“发誓!一辈子跟着我。”
  
  心梓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紧张的精神无法放松下来,只知道下意识的不停的点头。
  
  “自己说!永远不会和闻辰轩在一起,否则他就不得好死,快说!”他是卑鄙没有错,既然她爱闻辰轩,他就偏不叫他们如愿。
  
  心梓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听见辰轩的名字立刻又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死活都不肯说出口。
  
  他威胁一样的捡起匕首,狠着心压在她的手腕上。果然她已经快要崩溃了,只是这次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开口。
  
  他终究是不忍心,俯下身子低声的诱哄着:“乖!发誓永远不和他在一起,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停下,匕首已经浅浅的割破了她的伤痕。“如果你不说,那个大夫,还有其他人人通通都得死。”
  
  “我……”心梓几乎是泣不成声,脸上身上都是狼藉一片,只会随着阮安乾说的话跟着念,“我发誓永远不和他在一起。”他们本就不该在一起的,这个誓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阮安乾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太满意,手上的匕首径直切了下去,“如果违背誓言,就叫他不得好死。”
  
  “如果违背誓言,就叫他……就叫他……”心梓根本说不下去,话一出口他们就真的再没可能了。
  
  “就叫他不得好死……”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瘫软了下去。用手背掩住面孔,哭的歇斯里底。
  
  阮安乾把她搂在怀里,从床边拿起还没用过的干净的白布,仔细的替她包扎手腕。然后又揭开她眼睛上的伤处,那里已经是惨不忍睹,他拿过祁渊刚刚留下的药瓶,小心的用白布沾了涂在伤口上。
  
  揭开布条的一瞬间,心梓的眼睛忽然干涩了起来,刚刚的一切像是已经把她一辈子的泪水流的精光,再没有一滴落下来。
  
  阮安乾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着世上最最珍贵的宝物,他并不比心梓好受太多,一种强大的绝望始终笼罩在他的四周不肯散去。
  
  她不爱他,不爱的彻底。
  
  心梓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发呆,她的半边脸上包着厚厚的白布,对于耳边一切的声音都相当的敏感,就比如说她可以清晰地听见面前这个人故意放缓的呼吸。
  
  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却透不过脸上层层的白布,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阮安乾,她几乎可以在一瞬间分辨出他身上的气息,如此的熟悉而又让人恶心,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跳起来想要逃得远远地。
  
  一片枯叶从树上刮落了下来,慢悠悠的停在她的头顶上,她似乎没有一点察觉,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白布下的那双受伤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一声一声的发出了质问。
  
  他伸出手小心的取下了那片落叶,尽量轻柔的不被她发现,然而手在离开她头顶的那一刻,却别人轻轻的捉住了手腕。
  
  手被慢慢的颤抖着从头顶上拿下去,然后放回到虚无的空气中,眼前的人也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小心的摸索着往回走,只是掩不住的还在发着抖。
  
  他伸出的手没有放下,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扶她,犹豫再三还是放了回去。自从他再次拿起那只匕首的那一刻,就已经再也没有那个资格了。
  
  他看着那个人一路上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却是无比坚强的一个人走着,那道背影如此的萧索。
  
  琴儿赶了过来,扶起了她,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他,嘴唇微动,然而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转身走出去不再留恋,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在这儿儿女情长。反正她也跑不了。
  
  扶着心梓的琴儿感觉到身旁的人站在了原地,缓慢的转过头去,对着大门的方向,那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琴儿完全当做没看见带着她走的很是焦急,如果可能她一辈子也不想公主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瓜葛。
  
  她把心梓送进屋里,伺候她躺下歇着,正准备去倒一盆水替她擦擦手,拧干了擦脸的百斤却被一个人顺手接了过去。
  
  “我来吧,你先下去!”小韶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进了心梓的耳朵,她不动弹,躺在床上装睡。
  
  琴儿见她没什么过激的反应,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阿梓……”小韶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脸颊,还带着微湿的凉意,她仍然是没有动弹,仿佛真的是睡着了。
  
  “阿梓,你不知道你这人真的很不适合伪装,因为一眼就会被人看出来。”她笑了笑,开始用湿毛巾擦着她的手,一只一只抹的干净。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心梓手掌一翻,已经小动作的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的向下一拖。小韶的动作也算迅速,袖中的一块丝帛已然飞出,就势一缠,两个人的手就紧紧的绑在一起,都动弹不得,宽大的袍袖顺势下滑盖住。门外的人看不清楚,只会当她们是在牵着手玩。
  
  “你紧张什么?”小韶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家老头叫我来的,确切的说是我叫他和你家老头说我们认识,然后我就到了这里。你明白?”
  
  “南宫仁?他跟着掺和什么?”心梓颦眉,可惜没人能看得见。
  
  小韶轻轻的将那条丝帛一卷,就听话的缩回到了袖中,“大概是嫌我的身份不好吧。毕竟人家花了大把的银子替我赎身,面子上总得干干净净的不是?”
  
  心梓沉默了一下,才犹豫道:“为什么跟他?”
  
  “有人替我赎身掏银子,自然求之不得了,再说,又是堂堂正正的抬到府里做妾,有什么不好的?”
  
  “那阿三呢?”心梓问的冷静。
  
  “他?”小韶皱了皱眉毛,有点为难的用手托着腮,“恩,人家说□无情,戏子无义。更何况我和他什么都没有,谈不上交情。”
  
  厚重的纱布遮住了心梓的眼睛,也掩盖了她永远也看不清的真相,“有内奸,阮知道了一切。”她仔细思量了一下,顺带着握紧了小韶的手,在手心里慢慢的写下了这几个字。
  
  小韶楞了一下,脸上写着一丝错愕和伤感,垂下了眼睛,询问的回画着: “和苍海说了?”
  
  “没有。”心梓的脸上不辨哀喜,在她手心里面继续划着字:“如果你是那个人,会不会把事情说给喜欢的人听呢?”
  
  小韶仍然低着头,眼睛里有了片刻的湿润,在她的手心里也写道:“如果是我,不会故意。”
  
  “那就好……”心梓把另一只手轻轻的覆在她的手背上,仔细的滑动着叮嘱着:“小心点,南宫仁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阿梓。”小韶点点头低下身子,躺在她身边抱住她,“我很难受……”
  
  心梓拍着她的背,没有再说话。她们都被骗了,原本就不会有人说真话,只是她们傻,所以全都信以为真。
  
  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得香甜,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无忧无虑,没有烦恼,也没有屋外讨厌的来回移动和窃听的守卫。
  
  
  
  祁渊愤怒的将下人门新送进来的饭菜通通的摔了出去,他的手腕脚踝被两尺长的玄铁链死死的锁在一起,根本别想逃得掉。手脚的伤被他自己挣扎着接了回去,始终有点绵软无力,养养就会好。可是胸口的内伤因为一直没有药物而好的缓慢,一动内力就会牵动全身。
  
  阮安乾除了三天定期来他这里逼他开药方和配药,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看不见心梓他有点心急如焚,她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个人会不会再欺负她。他焦躁的在牢里踱来踱去。
  
  今天本来是是取药的日子,牢房的门被打开,祁渊看见是阮安乾,没好气的把已经弄好的药甩了过去,咬着牙道:“我要见她!”
  
  阮安乾像是根本没听见,身边跟着的下人早就已经将药捡起来,他上下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慢着!”他冲上去想要拦着他,“我要见她!”
  
  阮安乾伸手一推,他就向后栽倒,站立不稳。他继续向着门外走去,却发现有什么气息不太对劲。
  
  有人在屋顶上伏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凛冽的寒光已然冲着他的头顶向下劈了过来,牢房有些拥挤,他向侧面一躲,颇有些狼狈的一掌击出。
  
  那人一击不中,剑在手腕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转,横着向他扫了过来,这时门里的祁渊已经快速的移动到了门口,冲出了还未来得及封锁的牢房。
  
  他伸手格住那人的剑,顺势向后一带,随身携带的长剑出鞘,两只剑舞于一处分不清楚。
  
  罗刹并不欲与他缠斗不休,虚晃了一招向他下腹刺了过去,然后迅速的一个回身,将旁边呆住的那个拿药的下人顺手一拉一甩,那人就直接向着阮安乾飞了过去。
  
  阮安乾上手一挡,罗刹已经趁着这个间隙,飞身而出,顺便在祁渊的肩膀一拍,两个人就直接飞崖走壁而去。
  
  阮安乾捏紧了手里剩下的药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面色凝重。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阮老夫人头七的晚上,心梓被人强行架到棺椁前守夜,跪着对她而言倒是无所谓,令她头疼的是阮安乾一直跪在她旁边。
  
  她跪在那里头一阵一阵的钝痛,支持了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住,身体有些前倾,用手撑着了地。
  
  一只手臂把她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心梓伏在他肩头,没什么力气支撑,身体慢慢的下滑,须臾竟然直接落到他怀里。
  
  阮安乾僵了一下,终究没有再推开她,任由她侧躺在里面昏昏欲睡。
  
  这几天很是辛苦,她的一头青丝洒下来,头上只是简单的别了一只簪子,阮安乾将那些纷繁的发丝理顺,不期然的瞥见乌云中的一点淡紫色的光辉。
  
  她还带着……他心念一动,记起那是她刚刚从百夷逃回来的时候,他亲手别上去的,珍珠温润的光芒映进眼帘,一片温暖。
  
  他放软了身体,用胳膊环抱住让她舒服一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下的毒,南宫这几天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也许真的不是她做的,现在那个大夫也已经不知去向,药也快用光了,她的伤会不会又耽误了。
  
  手指头在那层一尘不染的白布上轻轻划过,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还在闪耀着光辉,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灿烂如星。那曾经是他疲惫时最爱看的风景,水波潋滟,动人心弦。
  
  屋外忽然有人郑重的敲了敲门,南宫仁焦急的走了进来,先行了个礼,起身看见两个人这幅情景,忍不住愣了一下。
  
  阮安乾有点尴尬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轻声,然后低下头轻轻的晃动着心梓的肩膀,“阿梓?阿梓?”
  
  没有任何反应,心梓没有听见,一动未动。
  
  他略一皱眉,抬起手猛然间一掌向她的头拍了过去,却在距离还有一分处停了下来。凌厉的掌风甚至将她发顶的几缕头发抚的乱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呼吸一如既往的平稳,睡的正熟。
  
  南宫仁小声的低下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阮安乾的神色有面无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确定吗?洪大夫怎么说?”
  
  “确定,洪大夫说如果误食了五石散,会导致全身发冷,这时候倘若当成是寒症,吃热东西穿厚衣服是很容易就……洪大夫年迈,当时不过到厢房打了个盹。侍女们说老夫人觉得冷,就加了很多的衣裳。”南宫仁小心的总结着措辞。
  
  阮安乾仔细的想了一下那天的场景,床上的阮老夫人当时确实正盖着厚重的被子,而且好像在不久以前刚刚喝下了热的汤药。
  
  “当时赵夫人恰好来过积善堂,不过呆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婉儿?你去她那里搜过了?”阮安乾问道。
  
  “没敢明目张胆的,不过好像她的侍女正在偷偷摸摸的藏什么东西,被手底下的弟兄们发现了,给挖了出来。好像确实是有五石散的粉末。”
  
  阮安乾没有做声,只是将胳膊里的心梓慢慢的放在软垫之上,然后轻轻的起身,对着南宫仁使了个眼色。
  
  南宫仁立刻会意的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带着士兵向着赵婉儿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府里面到处都是惨淡的白色,赵婉儿住的芙蓉阁因为主人的卧病在床更是冷清。本来她身怀有孕,可偏偏生了风热,再加上阮老夫人死后一直是悲伤过度,所以现在格外的显得憔悴。
  
  看见阮安乾走进来,她有些惊讶的赶忙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他用手按了回去。
  
  “你有身子,好好躺着吧。”他平静异常的开了口,赵婉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语气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赶忙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阮安乾在屋内四处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茶杯上。赵婉儿有些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他盯着桌子看也是有些不解。
  
  “上次本侯在花园里喝多了酒,当时是你在?”他忽然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是不是那时候有的?”
  
  赵婉儿有点惊惶的看了他一眼,搞不清楚他干嘛提这个。
  
  “酒量还行,怎么那天那么容易就醉了呢?”那个时侯他当时满心的都是在矛盾到底要不要纵容那伙百夷人将心梓带走,一个人不知不觉的在花园里喝闷酒。赵婉儿突兀的出现,说是阮老夫人叫她来的,他当时不知怎么的头昏脑热,直接把人扯到了房间里。
  
  “你在我酒里下了什么?”他突然开口,目光直视赵婉儿的双眼,逼得她脸色煞白,几乎无处遁形。
  
  “没有,妾身什么都没做,是相公你喝得醉了。”赵婉儿咬住了嘴唇,苍白的脸色更加失了血色。
  
  “说实话!”阮安乾问的温和,语气甚是平静,然而听在赵婉儿耳朵里确实有如晴天霹雳。
  
  “妾身……妾身没……”
  
  阮安乾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如炬,低声道:“从哪里弄得五石散?”
  
  听见这三个字,赵婉儿整个人都要瘫软了,战战兢兢的开了口:“是……是娘给我的。”
  
  “娘给你这东西做什么?”
  
  “娘说……娘说……相公被狐……被公主殿下迷了去,要是想叫您回心转意……只能用这法子。”赵婉儿说得结结巴巴,已经画不成句了。
  
  阮安乾皱起了眉毛,她这么说倒是也有一些可信度,五石散对于身体强壮的人来说就是春药,易使女子怀孕。阮老夫人当初给她这个没准是想把他从阿梓那里扯回来。
  
  看赵婉儿的样子也不像是撒慌,阮安乾有准问道:“娘怎么会吃了五石散?是不是你下的?”
  
  赵婉儿一听这话,立刻魂都快被吓没了,眼泪立刻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不是……我那天只是去看娘……不是我……”
  
  “那是谁?那天晚上只有你一个人去了,你说还有谁?”
  
  赵婉儿努力的回忆着那天的情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呜咽着:“真的不是我,我一进去娘就已经喊冷了,我坐了一会儿看她睡了过去才离开的。”
  
  “胡说!不是你难道是……”阮安乾的话突然定住了,他不敢再去想,千算万算,他也许是真的低估了娘对心梓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惜赔上性命也要设法除掉她?
  
  赵婉儿看着他的脸色变得阴森起来,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这药只有你一个人有,不是你,又会是谁?”阮安乾想是想明白了什么,古怪的笑了一下,“你心思歹毒,本侯念在你也曾经伺候过娘的份上不予追究了,你好好的给我在这儿思过,以后哪儿都不许去。再敢有下次,别说本侯不客气!”
  
  赵婉儿一听他这话,立刻大叫冤枉,扑过去抱住阮安乾的袖子不肯松手。
  
  “相公,真的不是我……”她叫的凄惨,阮安乾却是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咬着牙转过头去,他也知道不是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赵婉儿本来抱着他的胳膊抱的死紧,他一个抽手,立刻气力落空,身体顺着惯性直接向着身后坚硬的床板栽了过去,腰不偏不倚的正好撞在上面。
  
  她“啊!”的一声惨叫出声,阮安乾赶忙回过头去查看,却发现大片的血渍正从她的身子底下冒出来,当初心梓流产的记忆历历在目,他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了,赶忙冲到外面去叫人进来。
  
  好在赵婉儿本来就即将临盆,被他这一撞只不过是提前了几天,洪大夫来看了一下,建议去找个稳婆来,还说赵夫人的身体虚弱,气血不足,很容易就会出事。
  
  阮安乾只好在屋子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他目前唯一能够存活下来的孩子。
  
  他在院子里小心的踱着步子,听着屋里传来的惨叫禁不住有些焦躁。会是这般疼痛吗?可为什么她却从来都是一声不吭?
  
  他在院子里整整站了大半夜,屋子里面渐渐的没有了声息,侍女们一盆一盆的取出了带血的水盆,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屋子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他松下了一口气,然而稳婆将那个包裹的严实的孩子抱到他面前的时候却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怎么了?”他有些生疏的想要接过孩子,那稳婆被他的目光一扫更是不敢说话了。
  
  最后还是洪大夫走了出来,低沉的告诉了他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
  
  好消息是孩子是个男孩,而坏消息是赵婉儿已经去了。
  
  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本来抱着孩子的手松动了一下,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好好的葬了吧,别亏待了她的家人。”说完就将孩子放到了早就已经选好的奶娘手里,带着人离开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出了院子,南宫还在外面等着他,看见他身后的襁褓后,立刻明白了,一拱手向他道喜。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恩”了一声,叫南宫先回去,自己慢慢的向着阮老夫人灵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打开了门,心梓正在软垫上还是睡得正香,他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才发现她原来轻的几乎像是一片羽毛般风一吹就能从他怀里吹走。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心梓有些难受的挣动了一下。他把她一路抱回了住所,放在床上,又把同样熟睡的孩子也放在她的身侧,才返身回去安排阮老夫人下葬,以及赵婉儿的丧事。
  
  阮安乾亲自扶了棺,出城向着阮氏的祖坟墓地走去。一路上他的心情并不平静,真相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谁也不想去怪,自己做下的果,就要自己来偿。娘既然已经去了,这件事就永远的封闭,不要再提起了。
  
  
  
  阮安乾在外面忙了大半天才回到了府里,还没等进去就看见田管家着急的迎了出来。
  
  “侯爷,公主和小少爷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阮安乾加快了步伐向着他们住的谪仙居快步走了进去,刚一进屋子就听见琴儿焦急的哄劝声和婴儿发出的阵阵啼哭。
  
  床上的心梓一动不动的缩在床里不肯出来,像是吓到了,身边放着的孩子正在扯开嗓子拼了命似的哭,不过声音太过细小像是猫叫。
  
  他觉得好笑,走过去吩咐琴儿下去,自己则是侧坐在床上,先把孩子抱过来,然后再将床里的人也一并拖过来抱进怀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小小的襁褓塞进她的手里,心梓感觉到怀里多了个会动的东西,本能的就要往外甩,却被小孩子的啼哭吸引住了心神。
  
  她不太敢确定似的用手胡乱的摸了又摸,才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小孩子张着没有牙的嘴,用力的吸吮着,眼睛里面都是委屈的泪水。
  
  她感觉到那种柔软的触感,又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把手缩了回去。孩子又开始哇哇的哭了起来,她没办法只好伸出手去把他抱住,慢慢的抱在怀里哄着。
  
  阮安乾忽然有点感叹,女人天生的母性,看来他把这小子带来还真是没错。
  
  他伸出胳膊把两个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抱在怀里,从今以后,他们三个好好的一起活下去,即使她永不可能待他如初。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祁渊在山洞中席地而坐,安静的打坐,傍边站着的是同样静默无声的罗刹。
  
  祁渊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这才屏息收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药送过去了?”他小心的询问着罗刹,“有没有看到她怎样?”
  
  罗刹动作极轻的摇了摇头道:“远远地扔在了门口。”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今天晚上再去一趟。”
  
  祁渊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烧了起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伤不行。”她只简短的回了这一句,移转了视线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洞外。
  
  “阿暖!”祁渊猛地出声,“你和小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他问的突然,一般的人必定会措手不及,神色多少会有些不同寻常。
  
  然而罗刹却连呼吸都没有错乱一丝,目光慢慢的收回至他脸上,没有开口。
  
  “你别忘了,我们的命都是谁救的。”祁渊看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对她不利的人。”
  
  罗刹还是不说话,眼睛已经垂下去,烧毁的那半边脸在洞中火把的照耀下更是叫人惨不忍睹。
  
  “你看见了?”她的声音有些恍惚,让人辨不清楚,却依然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我看见你们两个那天半夜不睡觉走了出去。”祁渊闭着眼睛转过身去,语气微微的有些颤抖。
  
  身后的罗刹没有出声,他小心的将袖口里已经拔掉了塞子的逍遥散瓶子捏的死紧,如果当真是她,那么也就不必客气了。
  
  逍遥散——她的致命弱点。他既然能配出解药,自然也能掌握毒药的用法。
  
  “那天你和阿梓去隐雾山,南宫仁其实比你们早到了十天,却一直没有上山去。”罗刹淡然的开了口,语调平顺没有一丝起伏。
  
  “我知道。”祁渊没有回头,“是谁把他拖住了?你还是小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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