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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

_21 严歌苓(现代)
  室内一片凌乱,楚自谦身上的衣服还算是整齐,一想起刚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的某种已经既定的事实,就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刚刚他醒过来显然搞不清楚状况,头痛欲裂,看来酒这东西他是真的沾不了。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感觉口干舌燥。
  
  不对!他几乎是跳了起来,有点不可置信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在确定了自己还活着之后,脸色灰白的躺了回去。头脑乱成一片,急需有人来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身边的被子似乎动了一下,他注意到有一个鼓鼓的隆起,警惕的用手轻轻的拉开。
  
  耳边似有一道炸雷划过,直炸的他眼前空白,轰隆作响。
  
  他不敢置信的手忙脚乱的将被子掖好,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敢看,意识到自己浑身几乎□,赶忙去找衣服。
  
  床边整整齐齐的叠着两套新衣服,一男一女的,看来是早就安排好的。眼睛里冒出两团火,想着将那件衣服烧出几个洞来。
  
  他穿好了自己的,才敢拿着另外的一件踌躇着走回床铺。可站在那儿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站在那儿觉得五内俱焚,硬生生的把火压下去,却看见那个女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走了进来。
  
  心梓稳住了心神,看见楚自谦愤怒的眼神,嘴角微微一翘。“昨天晚上休息的可好?”
  
  楚自谦低头沉默不语,猛然间身体一窜,竟然已到心梓面前,手向前一伸死死地扼住她纤细的脖子。
  
  门外的人一听见动静,立时慌了,赶忙就要闯进来,却被心梓摆了摆手阻止住了。
  
  “事到如今,你杀了我有用吗?傅子规托你照顾他妹妹,你倒是照顾得好啊。”她从喉咙里挤出这几句话。
  
  楚自谦松开手,颓然的向后退了两步,几乎要栽倒在地。
  
  心梓捂着胸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然后强撑着趁热打铁:“你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一点儿将军的样子,你再看看你到现在究竟对得起谁?”
  
  她走过去看着楚自谦迷茫的眼睛,不容许他躲闪,“活着,是为了死去的人还有未完成的愿望,你一个人死了倒是干干净净,可是你的家人,那个无辜的孩子,还有床上那个女人通通都要一起陪葬,而你真正的仇人还活着,甚至会无病无灾的长命百岁。他们会笑着看着你腐烂,然后喝着你的血继续逍遥下去。”
  
  “胜负乃兵家常事,那是谁杀了你全家呢?”
  
  “你哥哥的儿子是被我利用了,可你也别忘了是谁救了他,是你吗?不……”
  
  “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能救得了谁?你比我还可怜!”
  
  心梓语气中的轻蔑刺激到了他,“闭嘴!”他大吼了一声,随即痛苦的抱住了头,却险些栽在床上。
  
  床上的那个人惊恐的缩起了身子,他眼前几乎是一片模糊,只看得到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和床单上刺目的鲜红。
  
  “楚自谦你看看你的手,是不是也和那些刽子手一样染上了你亲人的血?他们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为什么不活下去?为什么不报仇?”
  
  “你再看着她,本来该无忧无虑的活着,可惜就因为你,她被送到这儿来了。你爱她的对不对?可你又对她做了什么?”那些声音往他耳朵里面钻,怎样都甩不掉。
  
  心梓忽然凑到他的耳边,近乎于呓语般的,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如果我是你,我总有一天会亲手把那些害我所爱的人碎尸万段,不管他是谁,哪怕是我自己……”
  
  楚自谦呆立在原地,天地像是不停的旋转着,头一低竟然从口中吐出了鲜血,眼前一片漆黑,再也支撑不住。
  
  他倒下去,床上的那个人立刻害怕的眼泪直往下掉,本来就哭的红肿的眼睛瞬间又是水雾弥漫。
  
  她呜咽着往床里缩,手里死死地抓着那床被子,掩盖着□的身体,害怕的浑身都在发抖。
  
  心梓终究是不忍心,走过去把她的衣服拿起来给她仔细的披在身上,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怜的姑娘蜷坐着,白皙的小腿还漏在外面,一道血线在上面清晰的落下轨迹。她明白那是什么,心里酸涩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别过头去,心都在抽搐。
  
  阮安乾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他知道心梓为什么会失态,心里暗悔,想要赶紧解决了这件事。
  
  “别哭了!”他语气冷淡道,正常人听了八成都会被吓到。奈何那女孩子伤心的很,根本不理,连头都没抬一下,哭得更凶。
  
  他正想再开口吓唬一下了事,那边的心梓开了口。
  
  “侯爷,先带他出去,我来处理好不好?”心梓稳定住了情绪,回头冲着他问道,脸色并不是太好,目光也有些闪烁。
  
  阮安乾皱着眉头用探究的眼光打量着她,心梓眼神低垂,眉宇间说不出的落寞。他本想伸出手去抱住她,但是终于忍住,叹息了一声叫人将楚自谦抬出去,找人看看。
  
  心梓一直等到他走远了,才缓慢的走到床前,稳住心神,把衣服给她拉好。那个百夷的公主始终是低着头,间或啜泣一下。她有意忽略掉她身上的那些痕迹,手脚麻利的连她自己都啧啧称奇。
  
  一直到替她穿好了中衣,她才沿着床沿坐下来,吩咐侍女们去烧些热水进来。摸了摸她的手,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她身上除了一些淤痕倒是没什么其他的伤口,倒也值得庆幸了。
  
  “姐姐,我痛……”那个公主小心翼翼的牵住她的衣角,还很稚嫩的脸上满是无辜。
  
  她低下头沉默,半响才开口,声音柔和的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乖……睡一觉就好了……”
  
  “恩……”小公主哭的都有些呛住了,气都喘不均匀,只是抓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开。
  
  心梓慢慢的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展开,然后轻轻的握住问道:“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琉……琉璃……”
  
  “琉璃?”她把那两个字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温柔的笑了笑,“真好听。”
  
  小公主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翻个身抱着她的胳膊,天真地问:“姐姐,楚哥哥怎么了?”想起晚上发生的一切,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病了吗……”
  
  心梓怔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他病了,不过很快就会好起来,琉璃,你愿意嫁给他吗?”
  
  “嫁给他?”琉璃想了想,摇了摇头,秀气的小脸皱成一团,“我怕……”
  
  心梓抱了抱她,小声说:“他不会再欺负你,我保证。”
  
  她坐在那里拿出了万分的耐心来哄这个小女孩,一直到她洗了澡睡了才抽身离去。
  
  没想到的是阮安乾还在外面等她,冷清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染上了寒霜。她忽然觉得从来没有过的难受,比刚刚楚自谦掐住她的脖子,那种令人窒息的艰难感还要难受。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离了水的鱼,被人刮了鳞,抽了腮,□裸的现于人前。
  
  他走过来抱起她,“我们回去。”选择性的忽视掉她眼睛里闪躲的哀戚和慌乱,只想搂住她。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她在他怀里是真实的,又有什么大不了。
  
  心梓在他怀里靠的安稳,手指抓着他的衣襟,连指尖都是苍白的,他小心的一根一根掰开,凑到唇边吮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放在了一张床上,柔软的触感伴随着隐忍的痛楚惨烈的袭来,像一张大网将她困于其中无法逃脱。
  
  她抚着胸口,有些卑微的喘着粗气,眼前阵阵的发黑。原来做恶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阮安乾半强迫的喂她喝了一碗姜汤,让她靠在他肩膀上,宽大的手掌蒙住了她的双眼。
  
  “现在没人会看到,可以哭出来了……”
  
  过了许久,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掌心缓缓的落下,滴入柔软的床褥中无影无踪。心梓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忽然发力,张嘴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
  
  略带着一丝甜的血腥味冲入口腔,让她几乎失了心智,本能的撕咬着,嘴里发出了模糊地泣音。
  
  阮安乾一动不动的任她发泄,直到她累得松开了口,肩膀上一个小小的整齐的牙印,兀自流血不止。他似乎没什么感觉,也不去理会,固执的把她按回怀里。沉稳的声音透着一丝决绝。
  
  “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再放手,所以我不会给你机会杀我。”他冷静但是严肃的不容辩驳,伸出手去抹掉她唇边的鲜血淋漓,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你只能在我身边,任何人都休想抢走。”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楚自谦醒了以后,沉默了整整两天,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单独见一下心梓。阮安乾本来不甚乐意,考虑到以后也就作罢。他照常站在牢房的门外静静地听着心梓和他说话。
  
  两个人倒是没谈什么正经的,只是说了一会儿闲话,心梓又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楚自谦很快就松动下来,答应归降。
  
  心梓听了他确切的答复后,松了一口气,转身想要安排人来替他收拾一下,却被他叫住了。
  
  “她还好不好?”他有些尴尬的问道。
  
  心梓点了点头,小声道:“已经稳定下来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对她好一点,她还太小。”
  
  楚自谦沉默着,没有说话,半响才自嘲的笑了起来,“我还有的选吗?”从他醒过来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自己已经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他玷污了傅子规对他的信任,放纵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心梓转过头去,只留下了一句话,“我的意思是叫你索性娶了她,再好好想想吧。”
  
  三天过后,阮安乾亲自来了这边,用隆重的礼仪将楚自谦迎了出去,并直接上奏了朝廷,暂时封他坐了军中的左都防卫使。
  
  这官位倒也不小,正四品的,倒是比一些跟着阮安乾多年的偏将都比了下去。但是有脑子的人稍微想一下就会意识到,这是个文职,却叫世代将门的楚自谦出任,不过是方便看管罢了。
  
  旨意到得那天,阮安乾又做了个顺水人情,秘密的将白琉璃嫁给了他,对外只说是自己的远房表妹。同时派人到百夷,说是公主水土不服,已经病逝,派人将棺椁送了回去。
  
  新上任的百夷王,本来就和这个妹妹不甚亲近,下令风光大葬后就不闻不问。是故这事儿鲜少有人怀疑。
  
  楚自谦归降后,表现的很是配合,阮安乾对他尚是不太信任,他不以为意,只是恪尽职守,做事严谨叫他挑不出一点毛病,不禁心里也有些庆幸挑对了人。
  
  只是他几次私底下提出了要求把他大哥的儿子接过来抚养,却都被阮安乾拒绝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找到什么孩子,当初不过是权宜之计,骗骗他罢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孩子的真实去向,其实有一个人一直都知道。
  
  这事儿彻底的告了一个段落,日子也一天一天的过去,两个月转瞬即逝,心梓清楚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日期到了被阮安乾发现,自己就算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只怕也难逃一死。
  
  他最近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变的有些警觉。心梓不是不担心,只是这件事儿的关键,却在阮老夫人身上。
  
  她去探望阮老夫人,仍然是被晾到一边儿不予理会,这次只坐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告退。
  
  “怎么?不愿意来陪我这个糟老婆子说话?”阮老夫人语气不善。
  
  “不是,只是媳妇今日不太舒服,娘千万担待着些。”她说着,低着头,闪出一丝慌乱。
  
  阮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响,慢悠悠的开了口,“不舒服就下去吧,别没事儿老是缠着君文不放,自己主注意点儿身体。”
  
  心梓一听,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赶忙行了礼,转身便要走出去,步伐飞快,有些不稳。
  
  赵婉儿眼尖,发现她的不对后,定睛一看,立刻白着脸喊了出来:“哎呀!血,血……”
  
  “做什么大惊小怪?”阮老夫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心梓坐过的凳子上沾染着明显的血迹,色泽暗红。
  
  难道是孩子出了事?她想了一下,看她匆匆离去的样子却又不像。联想到刚才心梓慌张的表情,还有那血的颜色,猛然想起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
  
  她捏住了拳头,脸色铁青,气血上涌,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这小贱人的性命。
  
  
  
  心梓出了老夫人的积善堂,一路向着她和阮安乾住的正房方向快速的走了回去,趁着他还没回来,一进了屋子就招来琴儿,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琴儿咬着嘴唇听完,担心的看着她,“公主,这……”
  
  “嘘!”她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的吩咐道:“记得,一定要小心,别被任何人发现……”
  
  琴儿终于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从她床底下取出了一件已经准备好的内衣,塞在怀里揣了出去。
  
  她目送着她走出去,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接下来的一切就要看她的,同时也是琴儿的运气了。
  
  她坐在房间里安静的等待着,同时拿出早就已经上手的针线活,慢慢的缝了起来。时间一点一点的流了过去,却始终不见阮安乾的人影。
  
  手上拿着的布匹是上好的横波缎,这和云罗缎是一样的贵重,有失华丽但是更加结实,辰轩曾经也很喜欢。
  
  用手摸了摸,冰凉的触感刺激到了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她仅仅伤感了一下,就迅速收敛好了情绪,手上的针线继续动的飞快。
  
  晚上阮安乾想要缠着她亲热,被她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搪塞了过去,他顾及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耐着性子爬起来给她端药喂水的伺候着。
  
  心梓窝在他怀里,很是焦躁,看来还得再下一剂猛药才行。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具体的方法,第二天早上,阮老夫人就趁着阮安乾出去了,带着几个仆妇和一名大夫说是来来探望心梓。
  
  她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连忙叫琴儿躲出去,自己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然而还没等人跑走,就被硬闯进来的阮老夫人按了个正着。
  
  心梓见她进来,略有些慌张的俯下身子,恭敬地行礼道:“娘今天怎么来了?”
  
  “没什么,见你这几天没过来坐,来瞧瞧。”阮老夫人难得的和颜悦色,示意那些仆妇将琴儿按紧别跑了。
  
  “媳妇最近身体不适,礼数不周,还希望娘您海涵。”
  
  “身体不适?”阮老夫人脸上浮现了担心之色,“君文也太不小心了,正好今天府上请了大夫来诊脉,不如顺便看看吧。”
  
  那大夫上前一步,却被心梓向后退了一步躲过去,“娘,媳妇没事儿,歇一下就好了,不劳烦了。”
  
  “那怎么行?不舒服就该好好看看。”阮老夫人变的凌厉起来,见心梓还不肯配合,便叫那几个仆妇上去按住她,令那个大夫强行替她号脉。
  
  心梓死力的挣扎着,那大夫很快号完了脉,在阮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哦?你确定?”阮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大夫。
  
  “小人确定,这位夫人确实没有怀孕的迹象,倒像是服用了某种可以让腹部暂时肿胀的药物。”
  
  心梓面色发灰的跪坐在地上,阮老夫人看着她语气阴狠道:“我本来只是怀疑,昨天看到你的侍女偷偷的埋那些带了血的衣裤,根本就是来了葵水对不对?”
  
  心梓只是跪着,不言不语,阮老夫人以为她已经认了,更加的怒不可歇。“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终于开了口,却是冷笑着道出了这么一句。
  
  “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阮老夫人下令身后的侍女看住她,自己则坐在那里等着阮安乾回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心梓只是跪在那里也不说话,慢慢的跪不住了,腹部开始有些许的绞痛。
  
  她忽然笑了起来,诡异的笑容惹得阮老夫人狠狠地一瞪:“笑什么?”她复又低下头,刚才的那个笑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脸上一样。
  
  痛楚越来越明显了,她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出现了冷汗,又支持了一会儿终于挺不住,慢慢的向前倒去。
  
  那两个抓着她的仆妇早就已经松开了手,此时看见她倒了,上去便踹了一脚,骂道:“起来,装什么死?”
  
  心梓用手扶住肚子,缓慢的用手撑起身体,惨白的脸上乌黑的瞳仁甚是骇人。
  
  那名仆妇瑟缩了一下,装起胆子想要拉她起来,手上却是猩红一片,忍不住叫了起来。
  
  “哎呀!这……这……”
  
  阮老夫人听了叫声一看,也被骇了一跳,大片的血渍正沿着心梓的裙摆蔓延着,在她的白裙上开出了娇艳的血花。
  
  心梓伏在地上抽动着身体,很快身下已经是一片血污。
  
  阮老夫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她,那名大夫赶忙上前又把了一次脉,这次的结果却让他瞬间状如死人。“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阮老夫人一见他这架势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有些气急败坏的嘶吼着:“贱人,我今天非要除了你不可……”
  
  她根本不顾及形象,抬腿踢了过去。反正今天已经做了,不如索性弄死她,到时候君文再难过还敢真对她怎样不成。
  
  她这一抬腿,自己先头脑一晕,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等到她努力站定后,却发现门口已经多了一个人影,正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屋里的动静。动作迅速的冲进来将人带走,自始至终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有些怔忡,这次又被那小贱人逃了过去,而且还直接反败为胜。
  
  阮安乾睁大了眼睛开着躺在一滴鲜血里毫无生气的心梓,他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就会这样?
  
  他也不再顾及,冲过去抱她起来,飞快的送到厢房里去,同时叫人赶快去请祁渊来。她身上还在流血,却已经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手指甲在他胳膊上扣除了道道血痕。
  
  他什么也说不出口,答应好了会护着她,终于还是没能做到。
  
  一直到祁渊来了,他还是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祁渊也是个倔脾气,他不放开就不肯看病,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床上心梓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还是阮安乾先妥协了。
  
  “你好好看着吧……”他没说完话就走了出去,再也不敢回头,那些鲜红的血像是印在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这是第二个了,他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所以这辈子注定要拿孩子的性命来还。
  
  他去了哪里说了什么祁渊才没空管,他见他已经走远了,手上的银针飞舞,只是几下子就止住了流血,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倒出药来给她服下。
  
  她喝完了药,实际上脱离了危险,只是脸上仍是苍白一片,腿间还有些余血没有沥净。祁渊先找来人将那些染了血和秽物的棉布带出去扔掉,才走回到床边,忽然狠狠地一掌劈在床柱上。
  
  “这次又是为什么?不是答应了不再拿命开玩笑的吗?”他的脸上满是狰狞,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闷在心里良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她苦笑了一下,早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只是低声咳嗽了一下道:“不是你给我的药,叫我吃下去先将身上血流出一半,这样搭接心脉会简单一些。”
  
  “我给你又没叫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吃,刚才如果不是发现得早你现在早就玩完了。”他咬着牙,她的身孕本来就是假的,先是吃了一些停经的药物,然后再用针灸弄出了那个所谓的喜脉。她的脉象及其难诊,如此已经足够以假乱真的啦。没想到他一个不留神竟然被她弄出了这么一手,惊动了老夫人不说,还冒险吃下了他没什么把握的药。
  
  “对不起……”心梓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疲惫的再也不想说话,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祁渊觉得简直没有话说,她如今肆意的伤害自己就以为会好受点吗?还有上次的事儿,别以为他不知道是谁用烛台伤了她。他倒是情愿自己是个傻子,可惜偏偏又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折腾什么也做不了。
  
  他赌气的转过头去,大瓶小罐的开始翻药,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要赶紧寻个机会带她回到玉影山去,师父说过他有办法的。
  
  心梓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阮安乾的脾气她摸得清楚,就算不和阮老夫人闹翻,起码心里多少会有些隔阂。她不在乎他对别人怎样,她只要他的愧疚便可,不,是要他对这两个孩子的愧疚。她睡了过去,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对付,没有精神可就会露出了马脚。
  
  祁渊看着她的睡脸,再次懊恼的锤了一下桌子,这样子不行,必须尽快。
  
  
  
  心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外面射进来的光线一刺,忍不住又闭上了。等她适应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阮安乾的脸。
  
  他有点狼狈,下巴上冒出了青涩的胡茬,脸上还带着一个掌印没有散去,眼睛里面全是血丝。
  
  她默默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拉住,扣在了唇边再也不肯放开。他低下头,声音沙哑。
  
  “我全处理好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心梓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脸上是擦不掉的凄凉,“我还能相信你吗?”
  
  他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胡子挂在她细嫩的掌心,造成了一种奇异的触觉,让她恍惚,不可自拔。
  
  “让我离开这儿,静一静吧。”她闭上眼睛,“求你……”
  
  这是她第二次开口求他,就算是刚从百夷回来的生死之间也没有这样做过。他悲哀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去隐雾山好不好?”
  
  “好……”
  
  阮安乾忽然紧张的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阿梓,答应我很快回来。”
  
  心梓不说话,像是已经又睡着了,阮安乾不肯放弃,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复述着,直到她忍不住,惨叫出声。
  
  他死死的抱着她不愿意松开,也许这样就是结局。
  
  心梓好得很快,十天之后就可以下地,同时她如愿被阮安乾派人送上了隐雾山。唯一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派了白少堂跟去,而且守卫的人数多了三倍,几乎将一小支军队搬了过去。
  
  她走的时候阮安乾没有来送,只是站的远远的看着,一直到马车走的一点踪影都不见才转身回去。
  
  到了隐雾山,心梓几乎没有做过多的停留,闵子昭和白少堂早就在影门的暗探中挑了一个身形和她差不多的扮成她的样子,留下琴儿在旁指点,平时深居简出倒也不易察觉。
  
  白少堂留下镇守,祁渊带着她一路扶摇而上西北,几乎动用了影门潜在的所有力量,仅仅用了四天就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到了极西之地的玉影山。闵子昭则负责在他们之间传递消息。
  
  祁渊先强迫心梓在山下休息了一晚才带着她进了山。一路上她苍白的脸色罕见的有了血色,精神也是兴奋地很,看着路边曾经熟悉的景色和机关,忍不住露出了浅笑。
  
  不知道师父还记得自己的样子吗?他身体好不好?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去找她?……她心里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出来,却在再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化为乌有。
  
  那是她们小时候练功的山洞,柏无朝正坐在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她微笑。
  
  心梓呜咽着扑进他怀里,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摸着她的头慈祥的叹息着:“小欣子长大了,师父都快认不出来了。”
  
  心梓抬起朦胧的泪眼注视着他,他没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更黑更瘦,胡子头发都已经花白了,只是眼睛里仍然透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睿智的光芒。
  
  “师父……”她小嘴一别,忍不住落下眼泪,很是委屈,“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小欣子想你……”
  
  柏无朝没说话只是继续摸着她的头,问道:“受委屈了,恨师父吗?”
  
  心梓摇了摇头,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整个人是坐在椅子山不假,可是刚刚她伏在他的腿上却觉得冰凉坚硬的不似活人。她颤抖着小心的揭开他的裤脚,两天木制的假腿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师父……”她几乎要惊呼出声,却被柏无朝抬手阻止了,淡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阿梓不必惊慌。”
  
  “谁能打得过你?为什么会这样?”
  
  柏无朝冲着她笑了一下:“没有谁,师父欠了人家的而已。对了,阿梓,你的手伸出来给师父看看。”
  
  心梓也不想再说下去惹他难受,于是稳定了情绪,将手了过去。
  
  柏无朝拉过来细细的打量,眉毛微微的皱了起来,但是很快又舒展开来,慢慢的劝慰她道:“没关系,师父有办法的。”
  
  她模糊地点了点头,只要是师父说的她都会相信。
  “师姐……”一个淡紫色的人影扑了进来抱住她亲了两口,心梓定睛一看立刻笑了起来,“紫灵……”
  
  她有点不敢相信,摸了摸她道:“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刚走那会儿你才这么高,扯着衣角不放手,后来还是师兄把你哄睡了才行……”
  
  紫灵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的引人注意,呼扇着围着心梓直转圈。两个人抱了好一阵儿,知道柏无朝咳嗽了一声道:“灵儿,你师姐身体不好,你先带她去屋里休息,另外把你师兄叫进来。”
  
  紫灵听了立刻拉着心梓跑到了自己的屋里,非要和她挤着睡。她许久没看见师兄师姐们回来,自然是万分亲热,一直到了深夜还絮絮的拉着心梓说话。
  
  祁渊被柏无朝叫进去后就一夜没有出来,心梓不知道两个人想出了什么办法,她第二天看见祁渊的时候,他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倒是柏无朝把心梓叫了过去仔细询问了一下她的经历,听完了以后,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心梓在这里呆了三天,祁渊开始帮她治疗受损的心脉,柏无朝也会在旁边看着指点。但是对于她已经断掉的筋脉却只字未提,也许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吧。
  
  心脉搭的格外的顺利,又过了三天柏无朝忽然将她和祁渊叫道了房间里。
  
  “先跪下。”他今天的声音少了慈祥,反而多了几分威严。
  
  他们两个人听话的跪了下去,柏无朝对着心梓道:“阿梓,你上前两步,朝西跪下磕三个头。”
  
  心梓有些狐疑,然而还是照办了,只听见柏无朝被祁渊推了过来,就在她身后低声的念道:“师父在上,不肖弟子柏无朝,未能将玉影山发扬光大,有负师恩,今传位于第三代弟子萧心梓,望其振兴我道,一雪前耻。”
  
  她听了这话,立刻着急的回过头去叫道:“师父,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点了穴道,身后的祁渊也仿佛被制住一般的一动不动。
  
  柏无朝在她周身的三十六处大穴统统点了一遍,然后才将掌心轻轻罩于她的头顶,“阿梓,一会儿若是疼的厉害,千万要挺住。”
  
  她恍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要打通她身上的任督二脉,于是也就不再惊慌,闭上眼睛小心地忍耐着。
  
  一股霸道的真气直冲五脏,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运过气,此时只觉得身上麻痒难耐,腹如刀割,额头上滚滚的汗珠滴下。
  
  柏无朝并没有比她轻松多少,他脸色极差,努力的运用着真气小心的在她体内冲撞融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梓觉得身体一阵轻松,尝试了一下,发现那股内力已经在体内畅通无阻,忍不住欣喜,可柏无朝似乎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阵阵的内力依然源源不断的输入她的体内,被导于丹田。
  
  她睁大了眼睛,任督二脉已经通了,怎么师父还是不停?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被动的接受着。时间拖得越长,她也就越发的害怕起来。
  
  又过了大概是一炷香的时间,柏无朝忽然将手一收,又再次在她身上狠力的拍了一掌,心梓慢慢的动了一下,穴道已然解开了,她回过头去看清楚柏无朝的脸色后,立刻扑上去抓住他的衣服大声的问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柏无朝费力的抬起了胳膊,冲她摆了摆手,低声道:“阿梓,你听着,我现在就把玉影山的秘密告诉你。”
  
  心梓这才注意到祁渊已经倒在了脚边,原来他刚才根本就是直接被弄昏了。
  
  “你的师祖也就是我的师父是个奇人,她通天入地,几乎是无所不能,但也因为这个终身未得所爱。从她以后,玉影山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谣传,凡是要当山主的人,必定无法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这谣传已经在我身上证实了,本来不想再拿来害你,奈何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神色有点暗淡,头发胡须已经是完全的苍白色,竟像是在一瞬间整整老了二十几岁。
  
  “你的师父本来只有我和你姨母两个弟子,我那年下山去当时的闻将军府,见到了你的母亲……后来机缘凑巧,为她所救,从此就欠了她两只腿。”
  
  “后来你的母亲远嫁萧国,遇见了你父亲,彼此相爱,我夜探洛王府与你父亲一见如故,后来成了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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