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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吻过我们的脸

明月照他乡(现代)
爱情吻过我们的脸(出书版完结)
编辑推荐
  ●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很爱很爱的那种,爱到只要站在那里看着他就会觉得满足。
  ●爱情对有的人来说是奢侈的,要得到就会有失去……
  ●相比功成名就,扬眉吐气,她一定更希望我幸福,而我,跟你在一起就很幸福。
  虐心极致的缠绵悱恻 暗流汹涌的商场博弈
  和匪我思存并称的作家 明月他乡照
  温馨呈现百转千回的爱情传奇
  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
  ●以前她只知道用心地去爱一个人是十分辛苦的事情。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去爱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辛苦。
内容推荐
  用尽全力沉默地爱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拼命追逐,只是为了能与仰望的爱人距离近一点,又需要有多勇敢。
  这一生,我们会遇上许多的人,就像赵明明遇上江城北,心为仰望的那个人不可自拔地沉沦。情真意切的爱恋是否敌得过财富万万千的锦锈?浮华盛世的衣香鬓影,暗藏着商场的搏杀。是是非非的恩怨交错,牵动着生意的起落。是情,是意,是爱,还是圈套与陷阱?
  爱情对有的人来说是奢侈的,要得到就会有失去。对于赵明明,王子般气宇轩昂光芒万丈内心却孤独的江城北注定是她此生无法跨越的山长水阔……
关键字: 爱情陷阱 恩怨情仇 孤单爱恋 虐爱情深 商场博弈 逐爱
第一章 盛夏八月
  隔得太远,赵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盯着场边架起的显示屏,上面有江城北意气风发、英俊的脸。
  赵明明认识江城北的时候,是她二十二年的人生里最灰暗的时期。大学毕业了,没有工作。处境亦非常的惨淡,同学们一个一个地离去,剩下她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天天对着守门的阿姨赔笑脸,期望着得以再多住几天。这个城市任何房子的房租对赵明明来说,都很昂贵。
  可是新一届的学生很快就要入学,她再也不可能这样赖着住下去了。清晨的时候,赵明明拎着行李,站在学校的门口徐徐回望。其实,她一直是好学生,上进努力,友爱同学,可是现在的境地,让赵明明对于人生和未来都觉得说不出的灰心。
  她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租了一间房子,买了许多报纸,或者去旁边的网吧登录各种各样的招聘网站寻找机会,到巷子口的便利店买最便宜的泡面,向老板换了许多硬币,在路旁那些橙色椭圆的投币电话亭前叩敲一些似是而非的机会,虽然大多得到的都是拒绝,偶尔也会有一些面试的机会。
  那天,赵明明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人拒绝了。面试的HR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举手投足中隐隐带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看着她说道:“赵小姐,虽然你的专业条件很好,可是很抱歉,我们公司现在暂时不接受毕业生,这个职位需要一定的工作经验。这样吧,我留下你的简历,要是有合适的机会,我再联络你怎么样?”
  面试官边说边站了起来,做出送客的姿态来。赵明明说了声谢谢离开了,她走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那些面无表情、步履匆匆的行人,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苦涩与沮丧,盘算着银行卡里的余额,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抬起头来,她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心酸难耐,眼中的泪几乎忍不住落了下来。
  午后炙热的太阳照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无数的声音汇聚成一片喧嚣。马路两边林立着华丽而森然的大楼,明晃晃的玻璃墙面显现出这个城市的繁华。赵明明抬头望着似乎看不到尽头的人群与大楼,心里觉得说不出的失落与难过。她突然觉得,这城市的繁华昌盛与自己并没有半分关系,不论这城市如何的灯火辉煌,如何的华丽璀璨,于她来说,亦不过是像行走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人,眼前突然出现的幻象,就像海市蜃楼。
  在这样喧闹昌盛的二环街头,赵明明茫然起来。她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自立。她站在那里,看着身边人来人往,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头上顶着北京城八月流火一般的太阳,阳光赤裸裸地炙烤在她的皮肤上,有一种热辣辣的疼。
  也许是累了,她在路旁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有阳光照射后的温度,地上亦蒸腾出热热的暑气,这个城市的夏天和冬天永远这样分明,让人难忘。大街上,那么多的人,没有人关心她的失意,也没有人在意她的忧伤。
  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直到日头偏了西,林立的高楼上空燃起了色彩缤纷的霞光,红到发紫的颜色,浅浅淡淡地搅在一起,像一幅盛大的彩色泼墨山水画,映在人的眼前。赵明明没有心思看夕阳,她只是茫然地想着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她看着一辆黑色的车在她前面的路边停了下来。很快地,车上下来一个英俊的男人和一个美丽的女人。美女脸上有薄薄的怒气,看着英俊的男人泫然欲泣。可是英俊的男人并无所谓,只是无谓地看着美女轻笑,漫不经心地去拍美人的脸。这个男人有极清俊的脸,赵明明想不到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这张出现在她面前的脸,只是从心里由衷地觉得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
  赵明明怔怔地看着这样一对金童玉女般的情侣闹脾气,听见那个男人说:“韩正的公司在招人,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说着便做出一副等待美人意见的样子来。
  美人看着男人,带泪的眼睛里渐渐露出冷意来,有一种凉凉的恨意,像小刀片一般,射出薄薄的寒光,末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江城北,我难道是为了一份工作吗?”
  这个叫做江城北的男人看着梨花带雨的美人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美人眼中的泪终于垂了下来,骂了一声“江城北,你浑蛋”才哭泣着转身离开了。
  江城北的脸上仍旧只是漫不经心的笑,倚着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燃了。他抽了一口烟,准备上车离去。
  赵明明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时间这样的短促,几乎容不得她多想。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几乎是小跑着追上去说道:“这位先生,您刚刚说是哪里在招人?”
  起初,江城北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他转过身来看了看两边没有其他的人,才确认面前这个看起来带着几分倔强的落魄女孩是在跟自己说话。他抬起眼来打量赵明明。
  赵明明穿一件连衣裙,那么瘦,腰身不及盈盈一握。有一张清秀的脸,比起他的那些女朋友来,自然是要差一些。可是也有一种一般女孩子没有的倔强,纵然是像现在这般走投无路,依然有一种豁出去的劲头,让人不能忽视。她的脸上还有细密的汗水,脸庞两侧的碎发粘在脸上。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觉地紧捏着衣衫,显现出她此时的窘迫来。
  他的目光犀利如刀,当然看出了她的紧张。江城北站在那里并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打量她。在一阵奇异的沉默中,赵明明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羞愧。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丑小鸭,莽撞地闯进了白天鹅的世界。赵明明心中最后那一点骄傲的自尊让她再也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等待下去。她对着江城北略略地低了低头,哽咽地说了声“对不起”,便转身快步离去。
  “是我的公司在招人,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试一下。”
  赵明明听到他的话,脚步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心头转过万千思绪,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许多,擦了把眼泪便转过了身来,对着江城北说道:“您的公司招毕业生吗?”
  江城北似乎笃定了她会回头一般,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来,点了点头道:“招的,我愿意给人机会,不过要看你用什么打动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城北脸上那一成不变漫不经心的笑,赵明明的脸就红了,仿佛有一把火烧在了她的脸颊上。江城北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问道:“你的电话多少?”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连忙拿出一份自己的简历递到他面前说道:“这是我的简历。”
  江城北接过了,笑着扫了一眼,看着她的名字轻轻念道:“赵明明。”他念着又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喜欢你的名字。”说话间看着赵明明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两天会有人跟你联络的。”
  他说着,便开了车门发动汽车离开了。这是一辆黑色的、庞大的、华丽的汽车,车头那个展翅腾飞“B”字的标志十分醒目。赵明明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江城北的车绝尘而去。
  那一年,盛夏的北京,赵明明第一次见到了江城北。
  过了好几天,并没有什么人和赵明明联系过。赵明明对于拒绝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对自己那天在那个男人面前的鲁莽表现深深地懊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懊悔什么,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的情形来,一想起那样的情形,赵明明便觉得说不出的难堪,仿佛那个男人还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般。
  不过好在她没有什么时间忧伤,现在的实际情况让她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中苦苦挣扎。那天赵明明正在一个人才市场寻觅机会,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里的人声音很客气:“请问您是赵小姐吗?我们这里是泰悦集团的企划部,江总给我们推荐了一份您的简历,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过来面试一下吗?”
  赵明明握着电话怔在那里,疑心对方是不是打错了。心里拼命地想着那个人口中的江总是谁,自己如今倒霉到家的人生里何时遇上了这样一个贵人。电话那端见她不说话,才客气地问道:“赵小姐,我说的您听清了吗?”
  赵明明顾不得多想,连忙应承起来。泰悦集团的名头她是知道的,纵然这里是京城,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公司却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成了企业界的翘楚。关于这家公司有着很多的传说,有的说这家公司其实幕后另有高人操盘,实力雄厚,只不过现在才以泰悦的名头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也有的说这家公司与某个颇具名望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才会这般顺风顺水,短短时间,便可独占鳌头,甚至还有的说这家公司不过是个空架子,表面风光,内里虚空,支撑不了几天。虽然说什么的都有,可是出了名的优厚待遇还是让求职者趋之若鹜。
  面试的过程很简单,对方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便让她去办了入职手续,顺利得让赵明明几乎不相信是真的,之前的种种挫折,让她不相信好运会这样简单地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听闻在这里工作的学姐说过泰悦招人的严格程度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苛刻,从面试到笔试,真正是过五关斩六将。当然公司的待遇和福利也是和招人的严格成正比的。从HR那里领过自己工卡的那一刻,赵明明想,自己的人生终于要触底反弹了。
  上班的第一天,赵明明怕迟到,到得很早,整座大厦里都还没有什么人。没想到却在电梯里碰到了江城北,一刹那电光火石,赵明明明白了HR口中的江总是他。江城北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笑了一下,说:“我是守信用的吧?”
  赵明明脸上一红,低声说道:“谢谢江总,我一定好好努力工作。”心里却忍不住地想,怎么大老板也来得这么早。不知道自己得到这份工作有没有受到他的关照,如果有,那同事们会怎么看自己。赵明明正胡思乱想间,电梯停了,赵明明对着江城北示了示意,正要离开,却被江城北唤住了。
  他站在电梯里面,一只手轻轻按着电梯,看着站在电梯外面的赵明明,说:“我可以先私人预支你一个月的薪水,等你缓过劲来时记得连本带利地还给我。”他知晓她现实和心理的全部窘迫。说完便松开了按着电梯的手,随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离开了。不过,一个月的薪水却是真的让他的秘书送过来了,很美丽的年轻女子,利落之间亦带着几分娇媚。赵明明禁不住想,江城北的身边倒都是美人。这个秘书虽然职业,可是眼睛看着她仍忍不住带着几分打量。客气地递上一个信封,对她说道:“赵明明,这是江总让我给你的,你先看一下,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络我。我叫苏倩,是江总的秘书,有空咱们一起吃午饭,我介绍你一些公司附近味道好又实惠的吃饭的地方给你。”
  一个月的薪水装在一个印有公司LOGO的信封里,并不多,却是她挨过这段时间的源泉。她的心里对江城北生出几分感激来,亦忍不住猜测,江城北这样帮助自己到底所图为何。她忍不住想起初见他时,他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子哀怨的眼神,又想起苏倩看着自己时藏不住的打量。倘若江城北真的对自己意欲何为,她又该如何应付。想着想着,赵明明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起来,不要说自己不及江城北身边的那些美人,就算是他看上了她,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赵明明这么想着,便收了心思,专心致志地应付起工作来。虽然她因为江城北很轻松地进入了公司,可是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半分优待。企划部工作多而烦琐,她是新人,对于团队的工作方式和正在进行的项目完全不熟悉,每个人的手头上都是大堆的活,没有人会专门停下来教她怎么做。
  现在对她来说,快速地进入工作状态才是真正的挑战。虽然她盼望着可以快速地进入到部门的核心员工层面,可是她知道要获得大家的认可是需要时间与努力的。赵明明认真地做好每一项工作,对于细小琐碎的工作从不推辞,也不怕麻烦,一个人复印几十份的会议资料也没有任何怨言,哪怕只是为参加会议同事倒满面前的茶水也做得仔仔细细。周末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到公司看企划部完成的企划案例,从这些完成的案例中总结经验。慢慢地,领导和同事也开始真正地将她看作团队的一份子。在一些项目的内部讨论会上,赵明明的敏捷也开始逐步得到大家的认可。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赵明明终于改善了自己的生活。工作转正的那一天,她从城市角落狭小的蜗居里搬了出来,虽然新的房子仍旧简单,可是比起原先的房子已然好出太多。搬家的那天,天气很好,虽然已经是冬天了,可是那天有很好的太阳,照得整个大地一片暖洋洋。走出胡同的巷口时,赵明明忍不住想起江城北来,如果没有遇到他,那她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模样。也许会有别的机会,但大概不会比现在更好。
  欠江城北的一个月薪水,她早已经存下了,放在当初苏倩送来时的那个信封里。有时候,赵明明会拿出信封里的钱,仿佛不放心一般,细细地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妥当了,没有多一张,也没有少一张,才又小心翼翼地装回到那个信封去。这样的郑重其事,好像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一样。握着这个薄薄的信封,赵明明会想,江城北大概已经不记得这件事情,不记得她了。
  再见到江城北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那天是公司的年会,数千员工坐在偌大的体育场里听江城北总结过去一年的工作,展望新一年的规划。他站在舞台的中央,明亮的光束投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镶了金边,发出熠熠的光。隔得太远,赵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盯着场边架起的显示屏,上面有江城北意气风发、英俊的脸。
  赵明明私下里留心过江城北的消息,传闻他白手起家,有很多的女朋友,虽然总是让女人黯然神伤,可是爱慕者还是前仆后继地涌过来。连公司里的女孩子,私底下讨论得最多的也是他,讨论他的长相,他的气度,还有他不断变换的绯闻女朋友。
  功成名就,年轻有为,每一个夸奖的词语用在他的身上都不让人觉得过分,最要命的是,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生得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难怪部门里乔娜总是感叹:“江总这样的人啊,要是不花心,我都替他屈得慌。换几个女朋友算什么啊。”
  赵明明得了那一年度的最佳新人奖,站在舞台中央接受公司另外一个领导的颁奖。人却禁不住向江城北的方向望过来,他坐在台下倾身听着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没有看向舞台的方向。江城北的侧脸很好看,越发显出他分明的轮廓来。
  这是她上班第一天在电梯里碰上江城北之后,这么久以来,离他最近的一次。她和他的距离太过遥远了,只有在这样的场合她才能看得到他。
  那天,赵明明正在加班做下午的会议记录邮件,突然接到部门经理陈军的电话,让她送一份资料到22层的会议室。赵明明拿着资料走进电梯按下22的数字,等着电梯上升。22层,是这个大厦的最顶端,亦是江城北所在的楼层。赵明明忍不住会想,在那里,自己会不会遇到江城北。如果遇到,自己要不要跟他打招呼,如果打招呼,又要不要跟他提还他一个月薪水的事情。她想得专注而认真,仿佛真的已经与江城北相遇一般。
  不过思量踌躇之间,电梯早已经到了。赵明明连忙收了收心思,快步走到经理所说的会议室,轻声地敲了敲门,听到那声“进来”后,才轻轻地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对着部门经理说道:“陈经理,您要的资料。”
  会议可能正陷入胶着状态,所有的人都没有在意赵明明的出现。陈军也只是伸手接过了资料,头都未抬,象征性地说了声“谢谢”。倒是坐在主席位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但只是瞬间,目光便又回到投影墙上的PPT上面去了。
  这一个注目的时间太过短暂,让赵明明有些恍惚,她有些不能确认那个人是不是江城北,而江城北是不是又真的抬头看过她。
  回到工位,赵明明开始继续手头的工作,心里却还想着22层的会议室。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她竟然接到了江城北的电话:“赵明明,你是不是要将我预支给你的薪水连本带利还给我了?”他在电话里轻浅地笑,赵明明觉得仿佛是婴孩的手轻轻拂过她耳旁的头发。
  赵明明拿着一个月的薪水再次来到22楼,在江城北的办公室,恭恭敬敬地递到他的面前。对着江城北,她还是有一种员工见老板的局促感。江城北接过那一沓薄薄的钞票,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看着赵明明说道:“这是本金吧,利息呢?”
  赵明明一怔,抬头看着他,似乎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我是个生意人,从不做吃亏的事情,既然是借钱给你,那当然得收利息。”
  赵明明一惊,十分意外,毫无准备之下有些慌乱起来,说道:“啊,我没有想到利息这件事,我也不会算,要不您说算多少利息,我直接给您。”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轻轻地点着头,仿佛在想着利息要怎么算的事情。隔了一会儿,才说道:“那要不这样吧,你请我吃饭,就当是利息钱。你觉得怎么样?”
  赵明明听起来觉得江城北的提议很合理,便立刻点头同意了。不过一转念好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让我请您吃饭?”
  “现在怎么样?”
  “现在?”赵明明又是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说现在,忍不住确认般地问道。
  “对,现在。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赵明明很快地摇了摇头,说道,“那您等我一会儿,我下楼去关一下电脑。”
  “好,我们楼下大厅碰面吧。”
  赵明明不敢让江城北等,也顾不上想许多,迅速地返回自己的工位关了电脑,拿起包便往电梯处走。没想到江城北已经在电梯口等她了,见她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按了电梯,走了进去,赵明明见他进电梯,也就连忙跟了进去。
  江城北开的依然是赵明明初见他时的那辆黑色的、庞大的、华丽的汽车。夜晚的道路比白天顺畅了许多,道路两旁流光溢彩的夜色转瞬便消失在身后。江城北没有和赵明明说话,车里十分安静,空气里是真皮座椅混着某种香芬的气息。赵明明忍不住想,江城北是不是真的只是要自己请他吃一顿饭,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意图。如是他真的提出某种非分的要求,自己又该如何应付。
  赵明明兀自想着许多,江城北却是将车停下来了,说道:“到了。”
  赵明明连忙收了心思,跟随江城北下了车。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向里走。赵明明边走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长长的抄手长廊,两侧种满了树木,因为是晚上,她认不出来都是什么树。长廊的尽头早另有侍应生迎上来,原来送他们过来的服务生转回去了。
  厅堂里又是另外的模样,黑色实木的桌椅,上面摆放的却是颜色浓烈的锦缎靠垫,水晶的酒杯,不锈钢的餐具,细瓷的茶杯在明亮的灯光下发出莹润的光。穿着整洁的侍者轻轻为他们拉开座椅。
  江城北似乎是这里的常客,领班的经理亲自过来招呼,微笑着说道:“江先生,您好一阵子没有来了。是先喝茶还是先点菜?”
  “点菜。”
  经理点了点头,从旁边的侍应生中接过菜谱先递了一份给赵明明,说道:“小姐,您看看要点什么菜。”说着,又递了一份给江城北,江城北却并没有接,只是对穿着制服的经理说了几道菜名。
  那个经理十分周到,记下了江城北的菜名,又问赵明明道:“这位小姐,您有没有要点的菜,我们这里的木瓜雪蛤非常好,很适合年轻的小姐。”
  赵明明合上菜谱递给服务生,连忙说道:“不用了,江总点的菜很好了。”
  菜上得很快,江城北似乎饿了,没怎么说话,一直埋头吃饭。好一会儿,似乎吃得差不多了,才看向赵明明问道:“基层员工和大老板吃饭的机会难得,你要不要抓住机会问一些公司的问题,或者向我要求给你涨薪水。今天你请我吃饭,我应该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半年多的时间,赵明明变了,少了青涩多了一点成熟。只是依旧很瘦,看上去,让人心生怜意。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清秀干净的脸庞上眨啊眨,仿佛夜空中的星辰,亮闪闪地照在人的心头。工作的历练并没有让她变得世故而圆滑。赵明明坐在他的对面,依旧是一副面对老板时的拘谨。听他这样说,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一双大眼睛无措地看着江城北。
  埋单的时候,赵明明抢先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账单。江城北看她着急的样子,禁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赵明明,你真的要请我吃饭?”
  “是啊,这是还给您的利息。”赵明明认真地回答着。可是看着账单上的数字,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惊,她没想到一顿饭几乎吃掉了她三分之一的薪水。心中想着,只能划卡付账了。
  “还是让我付钱吧,利息我们可以再算的。”江城北看着赵明明说道。
  “不用,不用。”赵明明边说着边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来递给服务生。江城北倒也没有再推辞。很快,服务员便递上了收银凭据,赵明明一边签字一边忍不住心疼。三分之一的薪水,她可以干好多事情啊,可以交一个月的房租,差不多是两个月的生活费。可是,现在,只一顿饭就没有了。心里又禁不住有些抱怨,江城北还真是个生意人,借自己一个月的薪水,不过几个月,便收了本金三分之一的利息。
  从饭店里面出来,江城北看了她一眼,才说道:“怎么一顿饭吃得你好像心事重重的,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赵明明听了江城北的话,连忙说道。
  “你这个表情可不像没什么的样子,是不能对我说吗?”
  赵明明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在想,刚刚我真不应该跟您客气,让您付账就好了。”
  赵明明的话让江城北一怔,看着赵明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顿饭对我来说价格太贵了。”说着,轻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早知道借您一个月的薪水,要收这么高的利息,我就不借了。”
  江城北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笑起来,问道:“你缺钱?”
  “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都缺钱吧。”
  江城北听了赵明明的话,没有出声,只是转过头来缓缓将赵明明打量了一遍,才说道:“赵明明,你这么年轻,如果想要钱,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像你现在这样辛苦,更不必因为这样一顿饭钱而耿耿于怀。”
  “也许是有很多种方法,我知道我的方法可能比较笨,也比较辛苦。可是又笨又辛苦的方法才让人觉得心里踏实,可以心安理得地憧憬未来。而且每一步的脚踏实地,能让我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
  江城北没想到赵明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一阵诧异,仿佛明白了为什么赵明明当初找工作找得如此落魄,对着自己却并没有惊惶失措的原因。他将赵明明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轻笑着说道:“你的见解倒是特别。”
  深冬的夜晚很凉,清冷的寒气一阵阵地扑面而来,站在远处的服务生不时呵出一阵阵的白色寒气,因为冷,忍不住轻轻地跺着脚。石板铺成的路,在晕黄的灯光下,是灰白色的。
  不知道是因为运气还是赵明明的努力,没过多久,居然被江城北的助手调去做助手。陈峰是江城北最得力的干将,他可以协调公司任何一个部门的资源,当然,同时也负责整个公司最重要的业务。虽然职务是总裁特别助理,可是行使的却是执行总裁的权限。这样从天而降的机会,让赵明明心中生出几分惶恐来。同事间也慢慢传出一阵阵流言蜚语,连同当初被江城北推荐进企划部的事情也被传得变了样子。大家看她的眼光在客气有礼之外也多出了几分质疑,有的,还带着一点隐藏不住的不屑。
  陈峰是个英挺的年轻人,清瘦而挺拔,脸庞打理得十分干净,看不到丝毫的青色胡楂,带着一股儒雅之气,穿浅蓝色的条纹衬衫,不系领带,微微露出几分随意。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自信。对着赵明明客气有礼,却透出一种疏离之意。
  “赵明明,从现在开始,你会成为我的助手,我会用心地将我这些年工作的经验与教训分享给你。那么,也请你认真地学。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在这样的年纪遇到江总这样的贵人。”
  “是因为江总的关系,所以我成为您的助手?”赵明明仿佛这才明白自己得以平步青云的原因,向陈峰探询道。
  反而是陈峰一怔,疑惑地看着赵明明,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原因所在?”
  赵明明没有再说这个问题,只是谦卑地应承起陈峰来。恭敬有礼的姿态传达出她愿意衷心学习的讯息来。
  陈峰拿给赵明明几份文件,说道:“这是一些帮助你迅速进入状态的报告,你抓紧时间读完,然后把你的感受总结成文给我。”
  赵明明接过文件点了点头,离开了陈峰的办公室。
  陈峰看着赵明明关上门离去,才无奈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拨通了江城北的电话,说道:“城北,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大可以直言相告,何必出这样的阴招来治我。”
  江城北听着陈峰的抱怨忍不住笑出来,说道:“陈峰,你并不了解赵明明,现在就下结论为时尚早。要不你来我的办公室我们谈谈。”
  放下电话,陈峰去了江城北的办公室,一进门便从偌大的办公室一角的冰箱里取出一杯冰咖啡打开喝了一大口。
  “一大早,喝这么凉的东西对胃不好。”江城北边看着电脑屏幕边说道。
  “谢了,你要是真关心我。就不要给我扔这样的烫手山芋。”
  “怎么,赵明明很烫手吗?你搞不定她?你不用给我面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城北,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少安毋躁,陈峰。”江城北说着,从办公位上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到冰箱前面拿出一罐咖啡打开喝起来,“赵明明是一个很有潜力的人才,值得你花心思去栽培。”
  陈峰见江城北说得这样郑重其事,也不禁严肃起来。说道:“城北,这实在不像你的作风,你那么多女朋友,一向公私分明。这次难道昏了头,再怎么宠也得搁公司远远的,何须花这样的力气。难道,这次你要当真?”
  陈峰不但是江城北的左膀右臂,还与他有多年的交情,友谊源远流长。平常说起来话来也不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
  “赵明明不是我的女朋友。”
  “不是你的女朋友?”陈峰一怔,接着不解地问道,“人才这么多,比赵明明资质好的人大有人在,你干吗这样大费周章?”
  江城北笑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来,想起那天烈日炙烤的街头,落魄的赵明明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冲到他的面前,为自己向他讨一个机会。即便是身临绝境,这样做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得不错。可是赵明明身上有一种豁出去的劲头,我觉得很像当初的我。”
  江城北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透出一点点怅惘。陈峰见他如此,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尽力而为。”
  江城北露出笑来,抬头看着陈峰说道:“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相信你。”
  “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只能尽力而为,结果如何,并不取决于我。”
  “陈峰,我只是觉得,每一个愿意脚踏实地努力的人,都应该得到一个机会。”
  陈峰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微笑的江城北说道:“赵明明可真是好运气。”说完,便从江城北的办公室离开了,留下江城北一个人若有所思。
  赵明明捧着陈峰给的文件挑灯夜战,每一个简单的数字都需要她付出大量的时间查找资料,找出数字本身背后的来龙去脉。上进其实是一件很吃苦的事情,别人眼中天上掉馅饼的机会,背后却是巨大的辛劳,不论你是谁,都不可能轻松地获得成就。夜半更深的寒夜,心中不是没有打过退堂鼓。何必顶着漫天飞的流言蜚语,还要这么辛苦地挨下去。可是看着窗外发白的天际,由浓转淡的蓝,明亮而美好,心中对于出人头地的渴望,迅速战胜了心中冒起的沮丧。陈峰说得对,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样的好运气,不是每个人都会得到江城北的提携,她怎么可以半途退却,怎么能好意思不拼命努力。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已经被人捧着送到了她的面前。
  只是赵明明不明白,江城北这样煞费苦心,到底意欲何为,他为何要为自己大费心思?
  一个一个的报告看下来,赵明明才晓得江城北的泰悦集团经营范围如此广泛,从地产、基建、零售业到通信、互联网、投资均有涉猎。心中更是不禁疑惑,他这样年轻,有什么三头六臂,开创了这样一个企业王国。
  两个星期后,赵明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总结呈给陈峰。陈峰淡淡地扫过,说道:“下班后,你一项一项讲给我听。”
  赵明明感激地点点头,心里明白其实自己是他额外的工作。上班的时间太宝贵,太多的部门要跟他开会。也许陈峰心中并不高看她,甚至带着鄙夷,可是教起东西来,却是货真价实,尽心尽力。赵明明当然也知道,这都是江城北的面子。心中忍不住感叹,自己真的是遇上了贵人。
  可是这个贵人,对所有的安排却没有半分的说明。
  晚上的时候,赵明明在会议室里,将自己的体会一项一项说给陈峰听。
  “目前泰悦的主营业务以地产和零售为主,这两项业务达到全集团收益的86%。基建这一块占到12%,互联网及通信处于起步阶段,盈收可以忽略不计。”
  “那你的观点呢?”陈峰问她。
  赵明明犹疑了一下,看着陈峰说道:“从整体数据上看,地产行业虽然营业额庞大,可是利润率却在逐渐走低,而成本占比又在不断提升。我个人觉得从经济规律的角度来讲,一个行业经过这么长的高速发展期之后,必然会有一个阶段的低潮期。而地产行业占用的资金巨大,需要提前有一些风险预期,便于整体控制。”
  赵明明边说边打量陈峰的表情。陈峰的表情平静,看不出是赞许还是不认同,只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赵明明心中忐忑,可还是镇定地说完了自己这两个星期的学习结果。
  她的总结让陈峰吃惊,虽然面上平静无波,可是心中却不得不对赵明明刮目相看,想江城北给自己找的麻烦还真的是可造之材。原本以为这样复杂而辛苦的事情,十天半月之后,赵明明自然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还真的认认真真当起了自己的学生。她的总结超出了自己给出的资料范围,可见是真的下了功夫的。
  “除了我给你的资料,你还去看了公司近两年的财报?”
  “嗯,泰悦是上市公司,财报是公开的,找到很容易。”
  “你会看财报?”
  “在学校的时候学过一点。”
  “这次做得不错,希望下次可以做得更好。”
  赵明明得到鼓励,心中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落了下来。窗外天色已经黑了,见陈峰收拾东西,便说道:“陈总,你晚上有没有安排?”
  陈峰一怔,看着赵明明问道:“你还有别的事情?”
  赵明明连忙摇了摇头,说道:“都已经晚了,要是您没有其他的事情,给我个机会请您吃顿饭。”
  陈峰见她说得这样客气,心中的厌烦一下子少了许多,说道:“你是我的助手,让你快速进入状态是我分内的工作,你不必这样客气。”
  “我并不是客气,只是想表示一下感激之情。我知道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您。”
  陈峰见她说得诚恳,也就没有再客气。选了一家公司附近的饭店,饭吃得十分随意,大概都饿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客气,一会儿,便将点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陈峰暗暗打量着赵明明,说到姿色,远远比不过江城北身边的那些女人。可是简单认真,大方得体,知道分寸,懂礼貌,肯努力。这又不是那些得到江城北垂青的女人们可比拟的。
  吃完饭,赵明明跟陈峰道别,陈峰去取车,便问道:“你怎么回去?”
  “我去前面坐公交车。”
  “坐公交车?”陈峰一个意外,他以为赵明明至少会打个车。
  “对,现在这个时候,坐车的人少,还能有位置坐。”赵明明说得俏皮又坦然。让陈峰亦忍不住露出笑来。
  看着赵明明跟自己挥了挥手,转身离去。道路上车水马龙,只有各色霓虹闪烁,赵明明很快便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第二章 半城烟沙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外人只要稍加用心,便可看出其中蕴藏的奥秘,要知道谁处于强势谁处于弱势并不困难。
  陈峰开着车,忍不住又想起了赵明明。心中生出疑惑,她到底是不是江城北的女朋友?江城北说不是,他并不以为然,以为江城北只不过换了个花样追求女孩子。可是看了这段时间的情形,她穿最平常的衣衫,上下班坐公交,真的不像是江城北的女朋友。要说两个人没什么,江城北又不会为这个女孩子做这么多的事情。
  陈峰想着想着,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赵明明和江城北是怎么回事,与他半分的关系都没有,他只管做事情,对江城北有一个交代就好了。陈峰想着,踩着油门略微加了些力道,车子便迅速地驰骋而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陈峰加重了赵明明的工作量,不再仅仅只是局限于写报告上,还开始带着她参与一些会议,不用她发言,只需在旁边看着即可。每个会议结束后,必会抓着她问对参加的会议中各方观点的看法。
  赵明明懂得有限,虽然对于大家所说的话有些连意思都不是十分明白。但是她足够努力,用力记住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不明白就坦白向陈峰请教。她的逻辑思维极强,能下功夫去分析每一件事情。慢慢地,也能开始分析事物,提出自己的观点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明明的自信在各个会议中、与陈峰的交谈中逐渐成长。陈峰对她的态度亦和善了很多,开始笑脸相对。只是有时候,赵明明会觉得孤单,同事们都疏远她。
  休息的时候,同事们聚在一起说话,只要她一出现,大家便十分默契地噤了声,散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连以前企划部相熟的同事都找各种借口拒绝她的邀约。
  那天,赵明明一个人在公司的食堂吃午饭,见乔娜端着餐盘到处找位置。中午用餐的高峰期,食堂的座位往往十分紧张。赵明明便笑着对她招呼道:“乔娜,我旁边没有人。”
  乔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围实在没有位置。便坐到赵明明的身边说道:“谢谢。”
  赵明明见乔娜低头吃饭,便主动说道:“你最近很忙?”
  “那当然,企划部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细细琐琐一大堆。你还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样好运气,直接从3楼就升到了21楼。你跟我说说给陈总做助手的工作怎么样,让我们也学习学习。”
  对着乔娜看着自己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表情,赵明明只好笑着低下头去,不知如何应付。可是乔娜却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接着不依不饶地问道:“赵明明,你就说说嘛,怎么才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大家以前都混企划部的,有什么门道传授一下嘛。是不是能天天跟江总在一起?”
  赵明明不知如何应付,只好一味地笑。却听见一个声音询问道:“我能坐这里吗?”
  赵明明和乔娜转过头去一看是陈峰,两个人都连忙站起来,说道:“陈总,您坐。”
  陈峰坐下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乔娜听陈峰这么问,连忙说道:“没有什么,就是我问明明新岗位怎么样。”
  “这个我倒是知道,赵明明的新岗位压力巨大,工作辛苦,没有睡觉的时间,周末加班。”陈峰边吃着饭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乔娜听到陈峰这样说,讪讪地笑了几下,便端起自己面前的餐盘,对陈峰和赵明明说道:“我减肥,吃得差不多了。陈总、明明你们慢慢吃。”说着便离开了。
  看着乔娜走远了,赵明明才对陈峰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我什么?我说的都是实情。”
  “其实我自己有时候都很怀疑江总为何要这样做,同事有所猜测也是正常的。”
  陈峰听赵明明这样说,抬头看着她笑了一眼,说:“你倒是不计较。”
  “我本来就是受益者,听几句抱怨是应该的,每个人都不容易。”
  陈峰听赵明明这样说,没再说什么,打量着赵明明,脸上的笑容却是不自觉地加深了。
  下午的时候,陈峰到江城北的办公室,递给他一个报告,说道:“东边那块地的方案,你看一下。”
  江城北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了,看着陈峰问道:“这次你有几分把握?”
  “话不好说得太死,不过保证八成没问题。”
  江城北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露出赞许的笑来,走到冰箱前,取出两瓶红茶,拿了一瓶递给陈峰,说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陈峰接过,看了一眼江城北,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只是城北,你真的要这样做?毕竟……”
  江城北抬起右手,阻止了陈峰即将要说出来的话,表示不想再谈下去。陈峰见他如此坚决,也只得微微叹了口气作罢。
  “赵明明怎么样?”
  陈峰听江城北提到赵明明,露出笑来,说道:“不错,有天赋,又肯勤奋努力,明事理,既不恃宠而骄,也没有小人得志的小家子气。”
  “你夸一个人可真是不容易。是谁前一个月还说她是烫手山芋的?”
  陈峰听他这样说,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说道:“这年头,愿意走捷径的人太多了,有机会,谁愿意踏实努力。”
  “这次东边那边地的拍卖会带上赵明明。”
  陈峰一怔,问道:“会不会太快了?东边那块地事关重大。”
  “赶上了,就让她见识一下,反正我都把她领进门了。”
  那天,赵明明正在做一个行业调查报告,被陈峰叫进办公室,问道:“你没有参加过拍卖会吧?”
  赵明明边摇头边说道:“没有,只在电视里面看到过。一群人穿得衣冠楚楚,为一件古董不停地举牌子。”
  陈峰见她说得这样孩子气,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赵明明虽然一向进退有据,但到底还是年轻,说到新鲜的事情还是难免流露出几分天真。
  “过完春节,我们要去参加一个拍卖会,不过我们拍的不是古董,是地皮。”
  “我们?我也去吗?”赵明明像是不相信般地睁大眼睛问道。
  “是啊,你不愿意吗?”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连忙摇了摇头,急急地说道:“不是不是,只是我有点意外,你要参加的拍卖会,一定很重要,而我什么都不懂,带上我会不会碍事?”
  “没有人一开始就是什么都懂的,你不要着急否定自己。”陈峰说着,将自己的电脑屏幕转向赵明明,说道,“这是这次我们要拍下的目标。”
  赵明明看着屏幕没有说话,等着陈峰说下去:“这块地地处东三环里,是现在整个东三环唯一可用作开发的一块商业用地。商业价值不言而喻,而我们的目标,就是尽全力拿下来。”
  “泰悦这样全力以赴,必然竞争十分激烈吧?”
  陈峰点了点头,顿了一下才说道:“是,不止是激烈,应该是惨烈。”
  赵明明原本以为陈峰还要说下去,却没料到他已经调转了话题,说道:“到时候,你不用紧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留心观察整个会场的人的举动就会获益匪浅了。”
  赵明明点了点头。陈峰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耐心说了一些拍卖会的注意事项,见赵明明听得认真,一时竟起了兴致,讲了一些著名的拍卖事件给她听。
  赵明明听得入了迷,眼睛放出光芒,她没想到商场真的如战场,只是听陈峰讲就已经让人如此激动了。这样刺激的生活,让赵明明心里生出向往来。她渴望成功,那样她就能实现自己的心愿,能够离江城北更近一点了。
  陈峰见赵明明出神,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拍卖会的表现,便安抚道:“不要怕,你就当做是见习就可以了。这次我不会给你布置作业。再说马上放假了,你还有一个春节假期可以准备。”
  赵明明说了声“谢谢”。陈峰见她站在那里还没有走,便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赵明明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这次拍卖会江总会去吗?”
  陈峰没想到赵明明会问这个问题,抬头看了她一眼,才说道:“会,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他必须去。”
  陈峰看着赵明明离去,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赵明明前两天交上来的方案,只看了几行,却走了神。心中不禁生出疑问,这个赵明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转眼间,便是春节了。北京刮了极大的风,天气却是很好。赵明明睁开眼睛,金灿灿的光便扑了进来,阳光照在房子里,像是给房间里的陈设都涂上了一层金粉一般。赵明明租着一个小小的一居,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小区,客厅很小,近乎等于没有,不过就是一个过道,放一张能吃饭的桌子,剩下就只够一个人来回于厨房与房间之间了。因为时间太久了,白色的墙面有一点发黑,地面是水泥地,有一些斑驳。
  卧室要宽敞很多,除了一个衣柜,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放满了各式的书,赵明明经常翻看,书本摆放得有些凌乱。小小的房子,虽然陈旧,可是却收拾得极干净。当初赵明明之所以下定决心用每个月三分之一的薪水租下这套房子,除了交通方便外,便是看中了它的清净,她宁愿一个人住这样设施简单陈旧的房子,也不愿意跟别人合租一套公寓。
  赵明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心中想着是不是要回去一趟,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赵明明身上还盖着被子,阳光照在身上,隔着被子,渐渐热了起来。赵明明扭头向窗户外看了过去,光线太强,她什么也看不清。一会儿,额上反而出了一头细汗。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卫生间去刷了牙,洗了脸。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分明就似母亲,不过缺了母亲的风情万种。
  赵明明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会儿,随手将毛巾胡乱地搁在了镜子旁的挂钩上,用力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她走到客厅,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了庄馨温和的声音:“明明,新年好!”
  赵明明拿着电话,深吸了口气,才说道:“妈妈新年好!”说完了新年好,有一阵短暂的沉默,仿佛两人之间再也无话可说一般。电话那端的庄馨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才说道:“妈妈以为你昨天会回来跟我一起吃团圆饭。等了很久,你都没回来。”
  “我昨天临时有一点事情。”
  “那今天呢?今天是新年,妈妈很想见到你,这么久,你都没有回过家,妈妈很想见见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赵明明握着电话,心中百感交集,好一会儿,才说:“我都很好,您不用担心,我有时间就回来看您。”
  “那你今天有时间回来看我吗?”
  赵明明似乎被庄馨问得有些焦躁起来,便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看等一下的时间吧,您不要等我了,我回去了就是回去了,没回去就是没回去。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
  庄馨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终于说道:“那好吧,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妈妈很担心你。”
  赵明明没再说话,等庄馨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挂断了电话,赵明明依然觉得说不出的烦闷。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杆,因为刮风,吹得噼啪乱响,窗外都是呜呜的风声,凌厉而尖锐,间或会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轰隆隆的,冷不防吓人一跳。赵明明只是看着窗外,仿佛出了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包,出去了。
  那一年的大年初一,不但是春节,还是那一年的情人节。大街上处处都是手捧玫瑰的情侣。新鲜浓烈的花儿,被扎成各式的花样,在凛冽的寒风中,越发显得娇艳欲滴。因为假期的缘故,路上的车与行人比平时少了很多。道路两边路灯上方都挂起了红红的灯笼,遥遥望去,很是美丽。
  路上的人都带着一点过年的洋洋喜气,赵明明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走了几个地方,就觉得无趣起来,想了想,便干脆坐公交车去了公司。平日里一派忙碌的泰悦大厦此时十分静谧。偌大的空间里看不到人影,只有保安不时来回巡视着情况。
  赵明明刷了卡进去,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她想到春节后要同陈峰一起参加东边地皮的拍卖会,便开了电脑搜索起相关的资料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个阴影覆盖了下来。赵明明抬头一看,不禁一怔,连忙站起来惊讶地问道:“江总,您怎么在公司?”
  “那你怎么在公司?”
  赵明明听他这样问,怔了一下便笑了起来。江城北看她的样子,也就露出笑来。扭头看了看赵明明的电脑屏幕,便问道:“查出什么门道了?”
  “我了解了一下这次东边地皮的拍卖信息,这块地皮商业价值这么大,各家地产都会尽力去争一把。不过要说胜算,最后也就是在泰悦和东方实业之间。”
  江城北听了她的话,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看得很准确。你个人的看法,谁拿到地皮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明明摇了摇头,才说:“我哪里看得准,竞拍这种事情,狭路相逢勇者胜。”
  “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江城北说着顿了一下,看着赵明明问道,“今天是过年,为什么你在公司?”
  赵明明听江城北这样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我没有参加过拍卖会,怕出洋相,只好笨鸟先飞。”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了看她。赵明明身上还穿着平常的衣服,只不过因为不用上班,穿得比较随意。毛衣,牛仔裤,整个人站得端直,双腿修长,显出她的好身材来,脖子上围一条灰色的格子围巾,比上班的时候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不如一起聊聊天。”
  赵明明不知道江城北到底是什么意思,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江城北却是转身向前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转头看见赵明明站在那里没有动,便说道:“你不跟过来,还站在那干吗?”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哦”了一声,连忙跟了上来。
  原来,江城北带赵明明去的是楼顶的天台。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整个城市都俯瞰在眼底。平日里林立的高楼似乎近在眼前,一下子又仿佛变小了许多。远处烧着暖气的烟囱,冒出一缕缕的白烟,随着风,飘散开来。
  耳旁都是呼呼的风声,江城北没有说话。掏出一根烟来,一只手打燃了打火机,另一只手拢住那火苗,点燃了。暗红色的火苗,从他的手指缝隙之间透出一点薄薄的红。
  过了好一会儿,江城北才问道:“冷不冷?”
  “还可以。”赵明明搓了搓手说道。
  江城北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鼻头都冻红了,还说还可以。”
  赵明明见被他说破,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可是心里却生出一种高兴来,纷乱的心仿佛一下子就平和起来。又觉得欢喜,像是小溪淙淙流过。天气虽然很冷,可是这么宽阔的地方,只有她和江城北。赵明明忍不住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天色将暗未暗,绚丽的彩霞将整个天际染成一片缤纷亮丽,火一样的红,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又似乎带着一点橙黄,搅成一片一片的形状。太阳慢慢躲进云层,却依旧发出金色的光,给这五色的晚霞像是镶了金边,放射出万丈的霞光。
  江城北专心地看着夕阳,赵明明悄悄地看着江城北。他站在晚霞的余晖里,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纤毫之间锋棱毕现,犹如刀锋裁出一般。原本那双凌厉的眼睛此时却是柔和的。寒风刮过,吹得江城北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被风吹得涨起来。他站在那里,映着霞光,不知为何,也许只是错觉,赵明明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孤寂的味道。赵明明心里生出感叹,像江城北这样完美得让人嫉妒的人,平常人企盼的、仰望的、追求的他都拥有了,为什么会在这如花一般灿烂的夕阳里显出隐隐的落寞来。
  晚霞一分一分地淡了下去,天也就一寸一寸地黑了下来。江城北终于说道:“下去吧。”
  下了楼来,赵明明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江城北,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捧在手里。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一起。两个暗黑层叠的身影随着江城北和赵明明的移动彼此交错着。
  突然,赵明明唤了一声江城北:“江总。”
  江城北听到赵明明叫他,便也抬起头来看住她。却只见她对着自己露出笑来,她展开的笑颜很好看,像绽放的鲜花一般,让一室的沉寂突然焕发出一种生机,仿如春天。她看着江城北缓缓说道:“新年好!”
  不过短短的三个字,却让江城北的心里生出一种久违的暖意,又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微怔了一下,也很快笑起来,看着赵明明说道:“新年好!”
  两个人说完了新年好,只觉得突然生出一种异样,仿佛有很多话,却又无从说起。正思量着,就听见江城北的电话响了。
  安静的空间里,赵明明可以听到电话那端的女声轻声地说着什么。赵明明转过身假装去看旁边书柜里的书,心中温柔的暖意却一下子变得酸酸的。
  江城北很快挂断了电话,他看着赵明明,似乎有些抱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要先走了。”
  赵明明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好,那您开车注意安全。”
  江城北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走了两步,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赵明明:“你住哪里,顺路带你一段?”
  “不用了,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那好吧,你也早点回去。”
  赵明明看着江城北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的尽头,一股莫名的酸楚直直地顶到眼底。她极力排遣着心中的难受,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电脑屏幕上。
  江城北却突然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枝玫瑰,递给赵明明道:“赵明明,今天不仅是新年,还是情人节。刚刚楼下有人卖花,我买了一枝,送给你。”他这么说着,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又说道,“这样的日子,每个漂亮姑娘都应该得到花。”
  赵明明接过来,对着江城北说了一声“谢谢”。江城北见她接过花,顿了一下,才说道:“那我走了。”
  “再见。”
  要开未开的花儿,红到发黑的颜色,似乎还带着幽幽的香气。赵明明握在手中,心中却忍不住猜测,江城北要去见的人,得到的花要比这美丽许多倍吧。能让他在这样的日子里,一个电话就赶过去的人,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吧。
  回去的路上,看着一对对甜蜜的情侣,赵明明的心里忍不住又想起了江城北。他这会儿在干吗呢?和女朋友在吃饭?或者在看电影?或者什么也没有干,只是两个人待在一起?冷飕飕的凉意钻进赵明明的怀里,路上的红灯笼亮起来,一串串的延绵不尽,像是一颗颗的红宝石,又像是红色的缎带,望不到尽头。赵明明仰起头来望向天空,黑色锦缎一般的夜空里,居然看得见星星,像一颗颗钻石,映得赵明明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春节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一上班,大家就又都忙碌起来了。尤其是陈峰,大大小小的事情,加上那块地的招标,更是让他焦头烂额。赵明明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电脑前面一坐下,除了去洗手间,几乎就没有再站起来的时候,加班更是理所当然了。
  那天陈峰从办公室出来,见赵明明还没有走,便走过去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是您的助手,您都没走,我哪能走,万一有什么我能做的呢。”
  陈峰见她说得认真,便笑了一下,说道:“现在没什么事了,快回去吧。”
  “您还没吃饭吧,我从楼下食堂打了饭上来,连您的一起打了。我可以用微波炉热一下,您现在吃吗?”
  陈峰一怔,没想到这个指派的小助手竟然如此周到。加班到现在,又确实有些饿了,便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茶水间吧。”
  茶水间里微波炉发出“嗡嗡”的声音,陈峰站在一旁,看着赵明明撕开一个茶包放进茶杯里,又弯腰将茶杯放在饮水机下面等水接满了,才握着茶杯慢慢站了起来。杯子里面是滚烫的水,冒着白白的热气,朦胧了赵明明的脸。一次性的纸杯没有盖子,赵明明看了下四周,便临时用装果珍的瓶盖盖在纸杯上面,轻轻放到陈峰面前说道:“茶。”
  陈峰接过茶,看了看赵明明,茶水间晕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仿佛也镀了层暖暖的光,莹润而柔和。他揭开盖子,腾腾的热气扑了上来,让陈峰觉得,这茶水间的空气都是氤氲的、温暖的。
  他看了看准备要走的赵明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脱口就说道:“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陈峰说着,便低头快速地吃起饭来。赵明明看了看他,也就没再说什么。陈峰吃饭吃得很快,不到十分钟,便吃完了。他从桌上抽了张纸巾,边擦着嘴边说道:“走吧。”
  赵明明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车里面的暖风开得很足,让人犯困,赵明明坐在那里,几乎都要盹着了。陈峰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是不是我对你太严格了,看你这么辛苦的样子。”
  赵明明听他这么一说,困意顿时醒了一大半,整个人连忙坐端正了说道:“没有,没有。”
  陈峰见她忙不迭要澄清的样子,嘴边的笑意更浓了,说:“那你怎么一个春节过得人都瘦了,别人过年都长肉,就你连脸都凹进去了。”
  “有吗?”赵明明听他这样说,不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的。”陈峰边点头边说道,“你以后不要叫我陈总了,直接叫我陈峰就行了,你成天陈总前陈总后,我不习惯。”
  赵明明住的小区公共照明很差,年代久远的小区,没有专门的物业。好些路灯坏了,也没有人管,只有几个单元楼楼梯口的灯还是亮的。陈峰向里面看了看,问道:“你住这里?”他的语气带着一些惊讶,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一般。
  赵明明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就在这里下了,老小区,路很窄,开车不方便。您也早点回去吧。今天谢谢您了。”
  陈峰点了点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赵明明说道:“对了,还有一个事情,刚刚忘了说了。你以后也不要称呼我为‘您’了,这也让我很不习惯。”
  赵明明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想到只是因为这个,看他的神情又如此认真,禁不住笑了起来。
  陈峰开了汽车大灯,照着赵明明回去的路,浅黄色的灯柱,投在赵明明的身上,一道亮亮的光线,将她包围了。可能是因为陈峰一直亮着灯的缘故,赵明明回过头来向陈峰的方向看过来,明亮的光线照得她的脸十分清晰。让陈峰觉得,赵明明的脸仿佛都是亮着的,她的眼神还带着笑意,微笑着向他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再见。
  万籁俱静,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陈峰觉得漆黑的夜空仿佛因为赵明明的回头而明亮了。小小的汽车空间里,他的心,就这样突如其来莫名地震颤了一下。
  竞标的那一天,江城北带着他的班底一同前往,从办公室出来的路上,他和陈峰两个人一直低声交流着什么。赵明明以及其他的几个同事与江城北和陈峰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江城北穿正装的样子,黑色的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顶端的两颗扣子没有扣,微敞着,并不突兀,反而让人觉得相得益彰。俊朗的面孔,一双炯炯的眼睛,发出深邃而坚定的光。站在一群人中间,越发显出他的挺拔来。让赵明明觉得,玉树临风这样的词大概说的就是江城北这个样子。
  上车的时候,江城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扭头看了一眼赵明明,说道:“赵明明,你跟陈峰一起,坐我的车。”
  赵明明一怔,看了看江城北,又看了看陈峰,犹豫了一下,便上了江城北的车。陈峰坐副驾驶的位置,赵明明和江城北一起坐在后面。大概都已经商量得妥当,江城北和陈峰都没有说话。宽敞的汽车空间里,几乎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江城北闭着眼睛,一只手抚着额头,像是在小憩。陈峰看着窗外,似乎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看得出了神。只有赵明明挨着江城北坐在一旁,她离他这么近,闻得到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仿佛雨后草地的芬芳,这是她喜欢的味道。这样的近,让赵明明的心怦怦跳起来,心头的思绪,一下子也就乱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城北忽然问道:“赵明明,你紧不紧张?”
  赵明明本来以为江城北盹着了,没想到会突然问她问题。不过经过这几个月陈峰对她的磨炼,早已让她懂得了如何处变不惊。
  “我不紧张,有老板带队,陈总挂帅,轮不到我来紧张。”赵明明笑着说道。
  江城北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眉眼似乎都舒展开了,睁开眼睛,看了看赵明明,又对陈峰说道:“你这师傅当得不错啊,把徒弟教得这么伶俐,三言两语,责任都推到了老板的身上了。”他虽然这样说,可是眉目语气之间都是愉快的神情。
  “那是自然,我陈峰轻易不当师傅,教出来的当然都是栋梁之材。”陈峰不同于江城北,即便是讲笑话,仍是一脸的严肃。把别人逗得捧腹不止,自己仍然能够处之泰然,冷面如初。只有眼睛里面不经意微微流露出几分幽默的意味。
  他们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行政机关的大楼,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模样相近的办公室,只有办公室大门上镶嵌的镏金水牌显示着都是分管什么职能的部门。招标会的现场布置得十分简单,是一个可以坐下百人规模的会议室。会场的最前方摆放着各个竞标公司的名牌,基本上已经都坐满了。现场还有一小部分的媒体,江城北进入会场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记者举起相机来“咔咔”拍着照片。
  江城北微笑着向自己公司所在的区域走过去。一路上,他不时地停下来与相关领导、其他公司的老板握手寒暄。江城北是会场的焦点,他举止潇洒,动作沉稳,身上仿佛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眼波淡淡扫过,便好似有了一种尽在掌握的胸有成竹,整个人发出熠熠的光辉,让人不自觉地仰望。
  江城北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来。会场里的位置几乎都已经坐满了,只有东方实业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赵明明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整理着衣服,今天她穿着一条风衣款的裙子,显出职业女性的利落来。合身的剪裁又显出她修长笔直的好身材。因为场合隆重,赵明明还略略化了妆,整个人看起来更是精神了不少。
  赵明明从洗手间出来,步子太快,没留神撞到了从旁边男洗手间出来的一个年轻人。那个人十分强壮,赵明明没把他撞倒,自己反而被挡得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那个人眼疾手快拖了她一把,她大概会摔个趔趄。
  站稳了,赵明明连忙道歉。那个人并不以为意,只是微笑着看着她问道:“你是泰悦的员工?”
  赵明明看着这个人一怔,疑惑着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公司。那个人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说道:“你的胸牌上写着泰悦,赵明明。”
  赵明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牌,这才明白这个人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禁不住也向他的胸前看过去,可是这个人的胸前什么也没有。而他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赵明明的举动。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胸牌在赵明明眼前晃了一下,才说:“我的胸牌在这里呢。一会儿再见吧。”说着,便转身潇洒地走了。
  那个人看上去比江城北要年轻一点,同样穿黑色的西装,配一件带一点极浅极浅粉色的衬衫,就这么一点淡淡的颜色,使得他那一身一本正经的打扮显得飞扬了很多。
  赵明明回到会场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已经被一堆的人包围在中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外人只要稍加用心,便可看出其中蕴藏的奥秘,要知道谁处于强势谁处于弱势并不困难。显然,被包围在中央的那个年轻人是强势的一方。
  末了,那个年轻人向江城北的方向走过来,伸出手道:“江总,好久不见。”
  江城北站起来,微笑着握住那个年轻人的手,说:“不见也就罢了,一见就是剑拔弩张,咱们这大概也算是注定的缘分。”
  那个人点了点头,转身向站在江城北身后的赵明明笑一下,对着她伸出自己的手说道:“赵小姐,幸会。我是东方实业的周振南。”
  赵明明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东方实业的周振南,更没想到他会这样做。站在那里,看了看江城北和陈峰,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没有看到周振南的举动一般。她又看了看周振南,他仍旧看着她保持着微笑伸出手的姿势。赵明明只好也伸过手去和他握了一下,说道:“周总,您好。”
  周振南收回手,脸上仍旧是起先微笑的样子,倾身靠近江城北耳边轻轻说道:“你这个女员工不错。”
  江城北站着没有动,脸上微笑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是也低声对周振南说道:“谢谢。不要忘了替我向令尊大人问好。”
  两个如此出色的大人物站在一起,已是夺人眼球。又是抢同一块地皮,更是话题十足,那些媒体记者们纷纷跑上前来,抢拍两个人握手的照片。更是有沉不住气的记者问道:“两位老总,透露一下对今天竞拍这块地皮的看法吧。”
  拍卖会很快开始,首先是主持人介绍竞买公司和出席的领导,通过终审参加到此次最终竞买的公司包括泰悦和东方实业一共有六家。照例先请相关领导讲话,接着便是对这块地皮的例行介绍,对竞拍的规则进行了说明,并将标底价格交到一旁的公证员进行公证。
  随着主持人“当”一声落下第一锤,关于这块地皮的竞拍就正式开始了。这块地皮的标底价格是23.6亿,每500万加价举牌一次。随着主持人的一轮轮叫价,赵明明的心也揪了起来。实际的竞拍远不像她在电视里面看到的情形,当主持人叫价到30亿的时候,会场里面第一次爆发了小规模的议论。有两家公司的人已经停止了举牌,而另外两家则在不停地核算着什么。只有江城北和周振南坐在那里没有动,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轮的厮杀。赵明明知道,真正惨烈的抢夺还在后面。
  果然,新一轮的举牌一次比一次变得缓慢,泰悦和东方实业之外的还在竞拍的另外两家公司也终于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举牌。“38.9亿!38.9亿!”持人兴奋地大叫起来,单块地皮的竞拍价新纪录产生了。而拍场内整个气氛也似乎变得焦灼起来,除了主持人的声音,其他声音都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城北和周振南两个人的身上。此时,这两个大老板也不约而同地微皱起了眉头。
  陈峰在江城北的旁边迅速核算了一个数字,写在纸上展示给江城北看。江城北看着那数字,不过刹那,便将手中的牌子再一次举起来。主持人见有人举牌,兴奋地两眼放光,立刻大声叫起来:“38.95亿,1号竞买单位叫价38.95亿。”主持人的声音十分高亢,仿佛响彻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会场里的其他人再也禁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赵明明只觉得主持人的每一次叫价声都像落在她的心上一样,这样高的价格,让她忍不住心惊肉跳,连陈峰额头都冒出细汗来,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都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地发起颤来。唯有江城北还只是一贯无风无波的表情。
  台上的主持人似乎十分有经验,此时并不急着叫加价。只是重复地强调着这块地皮的商业价值:“这是东三环的最后一块商业用地,所处商业区核心位置,适合建造购物中心、写字楼、酒店、酒店式公寓等一系列的开发。价值潜力极其巨大。”
  主持人边说边看向周振面的方向,似乎专门说给周振南听的。而其他的人,也都禁不住向周振南看过去。周振南坐在那里,看着旁边的员工不停递过来的数字。末了,终于将面前的那块竞价牌举了起来。
  顿时,会场的气氛终于也到达了顶点,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掌声。江城北的嘴角也露出微笑的弧度来。随着主持人39亿第三次的敲锤声落下,江城北站起来,走到周振南的面前伸出手,说道:“恭喜你。”
  各路媒体的相机再次“咔咔”响起,周振南走上前去与相关的领导人握手。在公证员的见证下,周振南坐在摆放着大大花篮的桌子上与出让方迅速签订了这块地皮的合约。
  从会场出来,立刻有记者涌上来采访江城北:“江总,关于这块地皮的竞拍结果,您有什么看法。”
  “这块地皮商业价值巨大,恭喜东方实业竞拍成功。”江城北回答得极公式化。而记者显然也不满意,追着便问:“那您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放弃,拱手让给东方实业的周总呢?”
  提问的记者咄咄逼人,挡在江城北的面前,做出必须让江城北回答的架势。江城北看着他,拦住上来替他挡驾的员工,微笑了一下,才说道:“泰悦有泰悦的理念,我们做任何投资均遵从商业的原则,并不是为了与某家公司进行竞争。”
  江城北说完便点了点头,微笑着从一群记者中走过,他的姿态从容而潇洒,几乎让人以为刚刚的那个胜利者是他。
  回去的时候,赵明明依然坐的是江城北的车。她的心里十分忐忑,这个项目公司准备了很久,如今不过因为500万的差价,惜败于周振南之手。她暗暗地打量着江城北的神色,只见他坐在车里与刚刚并没有什么不同,眼睛盯着手中的文件,看不出什么波澜。
  似乎觉察到被人打量,江城北扭头向赵明明看了一眼。赵明明冷不防被江城北这么一看,连忙将眼波移开了。却听江城北对她说道:“是不是看我输了,想安慰我?”
  赵明明被她问得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城北却拍了拍陈峰的肩膀,说道:“陈峰,这次干得很漂亮。”
  “东方拿到的价格,楼面地价已经超过了三万元。因为地段引人注目,相信政策上对开发项目的约束也会十分严格。如果用作商业开发,建大型的购物中心和写字楼,那么开发周期就会很长,前期又不能进行预售,资金压力会非常大。如果建住宅区,这块地属于商业用地,无法引入天然气,只能用来做小型商住公寓的楼盘,无法建高档住宅区。而且使用年限短暂,那么销售价格就会受到很大的限制,这么高的成本,太不合算。还有一点,这块地皮,并不方正,会影响开发利用率。相信周振南大概也头疼得很。”
  江城北满意地听着陈峰的分析,等他说完了。转过头来问赵明明:“明白了吗?”他的目光深邃如炬,直直看进赵明明的眼底,等她开口说话。
  “原来,江总并不是真的要这块地皮。”赵明明说完,江城北和陈峰都露出赞许的笑来。陈峰看了一眼江城北,说道:“领悟得很快吧。”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赵明明说道。
  “有什么地方不明白?”陈峰听她这样说,便问。
  “既然不想要这块地,为什么还这么大费周章,一大堆人忙这么久,费时费力。这么辛苦的工作其实都是无用功。”
  “不能这么说,恰恰就是因为前期的这些工作,所以我们才有把握把这块地皮推到这个价位。”
  “难怪老百姓都买不起房,原来是你们把地价一抬再抬,抬得这么高。”
  江城北和陈峰听赵明明这样说,两个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末了,江城北的脸却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赵明明认真地说道:“赵明明,你要记住,这就是商场。”
  “如果当时周振南不再举牌,那我们不是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江城北听了赵明明的话却只是笑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说:“不会,周振南一定会举牌,因为他比我想赢。”
第三章 寂寞流转
  她的心里充满疑问,这个如此完美的男人为何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就露出这样的哀愁,连真正开心的时候,眉梢眼角也好似带着孤寂。
  周末的时候,赵明明接到母亲的电话。
  “明明,你今天有没有空?”
  “有什么事情吗?”
  “春节的时候,你打电话说没有时间。我想,今天是周末,也许你有时间,我们可以见一面。”庄馨在电话里说得十分婉转,但仍藏不住心里想见赵明明的恳切。
  赵明明听着母亲小心翼翼的探询,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酸楚,又有点难过,又好似还有一些怨愤。
  庄馨见赵明明没有说话,似乎怕她生气,又连忙说道:“如果你不想来我这里,我去你那看看好不好?妈妈一直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赵明明握着电话,好一会儿,终于说道:“我去找您吧,您定个地方,我过去。”
  庄馨听赵明明这样说,立刻十分高兴起来,连连说道:“可以可以,约在咖啡厅好不好?”
  赵明明应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出了门。庄馨选的咖啡厅位置很好找,赵明明还没有进去,便闻到了屋内飘出的浓浓的咖啡醇香。赵明明一推门,便看到一个婴儿爬到自己的脚边,抬起头来对着自己咿咿笑起来。小孩子十分可爱,头发有些稀疏,带着一点点淡黄色,凌乱地贴着头皮,只有头顶上一些细小的头发软软地支立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大概已经见惯了生人,见到赵明明一点也不害怕,弯着眼睛咯咯笑着。可能是在长牙的缘故,不停地流着口水。
  赵明明看得心头一软,搓了搓手,微笑着便蹲下来要抱。却听见耳旁有声音说道:“你小时更可爱,看到生人也不怕,像这么大长牙的时候,见到人便双手抱过去咬住人的脸磨牙。”
  赵明明回头见是母亲,便叫道:“妈。”
  这时咖啡店的老板走过来从赵明明手中微笑着抱走了孩子。这是一家家庭式的咖啡厅,只有几张桌子,墙壁上放着的都是店主人的家庭照片,其中有许多刚刚那个小朋友的留影,照片和真人一样可爱。
  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映得屋子里明明暗暗的。庄馨选了靠窗户的桌子,问赵明明:“坐这里好吗?”
  赵明明点了点头,在庄馨的对面坐了下来。庄馨十分高兴,看着赵明明说道:“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说着便笑着端详起赵明明来,赵明明似乎不太习惯被这样注视,将头略低了下来。
  “好像瘦了些,是不是工作忙,不好好吃饭?”
  “公司有食堂,吃饭很方便。”
  “那是不是工作很辛苦?”
  “还可以。”
  说着服务员送上咖啡来,将咖啡放在桌上,对庄馨和赵明明笑了笑便离开了。咖啡厅里放着音乐,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声在小小的咖啡厅里缓缓流淌着。不知道为什么,赵明明听着音乐,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母亲,心里突然涌起了悲伤的感觉。阳光落在咖啡桌上,满桌的金黄。
  “这里的咖啡很好,你试一试。如果你不喜欢,我叫人给你换茶。”
  “不用了,咖啡就行。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看着庄馨这样的殷勤,赵明明似乎又有些不耐烦起来。
  庄馨见赵明明这个样子,脸上的笑落寞下来。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妈妈没有事情不能见你吗?”
  赵明明听了庄馨的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咖啡。好一会儿,庄馨才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妈妈知道现在竞争激烈,年轻人在外面工作不容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能不能跟我说。”
  “我现在挺好的,没有什么需要。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你连让妈妈照顾你的机会都不给吗?”
  “我没有什么需要您照顾的。我对您只有过一个请求,您知道的。”赵明明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住母亲,锐利的目光似乎想要直直看进母亲的心底。
  庄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明明,眼底泛起泪花。可是赵明明却像完全不在意一般,只是继续冷冷地说道:“可是很遗憾,您没有答应我。”
  赵明明说着,似乎就要站起来离开。她拿出钱包准备付账,抬头却看见周振南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好似与店家很熟悉,一进门就抱住那小小的婴孩,亲吻他胖胖的脸蛋。那个孩子看到他也很高兴,将头埋进他的脖颈间咕咕笑起来。
  他走到柜台与主人打招呼,这家咖啡店的主人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性,五官明媚,可是神情却十分温柔。穿着十分平常的衣裤,戴着一个印有咖啡店名字的围裙。看着周振南并不说话。只是微笑着递给他一杯咖啡,他也没有客气,接过了便转身向座位的方向走过来。他转身看到了赵明明,似乎怔了一下,不过只是瞬间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微笑着向赵明明点了点头,便走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了。
  可能是不用上班的缘故,周振南穿一件休闲样子的短外套,在座位边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薄毛衫,他个子高,平常样式的衣服也让他穿得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人坐在暗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庄馨见赵明明拿钱包,便问道:“明明,你这就要走吗?能不能再坐一会儿?自从你上大学以后,我就很少再见到你。”
  赵明明看着庄馨近乎带着哀求的眼神,心里到底还是觉得难过。便将钱包收了起来。虽然没有说话,人却是坐在那里没有动。
  咖啡厅除了周振南再没有其他人,只有操作台不时传来磨咖啡豆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烘焙糕点与咖啡的味道,香甜的气息仿佛要从鼻子直钻到心底一般,沁人心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明明抬手看了看表,对庄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说着便叫服务员结账。
  没料到服务员走上前来笑容满面地说道:“两位的账单,那边的周先生已经付过了。”
  赵明明一愣,转头向周振南的方向看过去,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座位上只留着一个镶着金边的细瓷咖啡杯,在刚刚亮起的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
  庄馨似乎也十分意外,看着赵明明问道:“明明,你认识周振南?”
  “说不上认识,有一次跟着老板办事,见过。”赵明明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看着庄馨问道,“您知道周振南?”可是话刚一问出口,赵明明便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怎么忘了,您当然认识周振南。”
  庄馨听她这样说,本来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店外分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道:“明明,外面的人很复杂,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当心。”
  赵明明听母亲这么一说,终于发起脾气来。她对着庄馨冷冷地轻笑了一下,才说道:“妈妈,外面的人再复杂,只要我没有企图,有什么需要当心的呢。”
  庄馨看着赵明明似乎还要说话,可是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却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没有说出来。赵明明看着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的宝马七系,知道是来接庄馨的。便说道:“接您的车来了,我走了。”说着,也不等庄馨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庄馨看着赵明明走得飞快的单薄身影,忍不住又唤道:“明明。”
  赵明明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庄馨,身上带着一种疏离的气息,她刻意地隔出自己与母亲的距离。不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庄馨还有什么事情。庄馨看着与自己隔着数尺的女儿,眼中闪烁出泪花,看着赵明明仿佛带着一种哀求。可是赵明明站在那里却并不为所动,仍旧远远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好一会儿,庄馨终于也转身离去,原本优雅的背影在这转身之际仿佛也带了几分佝偻之意。
  赵明明没有坐车,只是沿着马路往前走,路旁的商店促销的音乐声铺天盖地,一波一波的声浪仿佛响彻了整条长街,连脚下的路都仿佛被震得颤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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