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饶雪漫 按时长大

饶雪漫 (当代)
按时长大/作者:饶雪漫
记得那是一个初夏的清晨,薄薄的晨雾纱一样地笼罩下来。我和林沐走在上学的路上。凤很柔,马路上没有车辆驶过,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湿漉的清香,真的是很安谥很美妙的一个夏日之晨。我整个人觉得很轻松,一边走一边张开双臂来对着天空,像长篇电视剧里抒情的女主角。
雁渡寒潭(1)
入选理由: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正好十八岁,和十四岁的自己比起来,我得到许多的同时也失去了许多。所以我写了这样的两个女孩,其实蓓洁也好萌子也好,都是我。
后来这篇小说得了很多奖,曾经有一个现在已经得过很多很多大奖的作家朋友对我说过一句话:饶雪漫,这篇小说影响了我一生的写作。
那时候我们都青春年少,现在我们都过而立。
还好有文字作证,证明我们依然年轻。
萌子和我的第一次见面是因为她耍了个不大不小的阴谋,而一向聪明的我则很不合逻辑地落人了她的阴谋之中。
事情很简单。
那一回她写了封倾盆大雨似的长信向我陈述了她再也不愿生存于这个世界的种种原因。信的末尾颇有技巧地加上这么一句话: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在死以前见你一面。
我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念高二。和别人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是我比较喜欢写小说。十四岁的我写了我的第一篇小说《正值青春》并拿了一个奖,从此后写作便成了我寄托梦想和调剂寂寞的最佳方法。
但自从我的名字被冠上了"少年作家"这一称号以后,我就开始觉得厌倦,没劲透了。在我的心目中,作家都有一个宽宽的智慧的额头,清澈的眼睛里蕴藏着历尽沧桑的睿智,我深知自己没有这些,我害怕别人这么叫我,像做了贼似的心慌。
萌子的信撇开了这些来写,只是诉说着她自己的故事,感情处理得恰到好处而又合情合理。只是在信未写到: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在死以前见你一面。
我毫不怀疑地如期赴约。
老远我就靠自己敏锐的直觉认出了萌子。很高的女孩,大摆的花裙上彩蝶乱舞,眼睛弯弯的,一脸十四岁少女特有的狡黠与娇媚的神态。
打死我我也不信这样的女孩会自杀。
见了我她自那边飞奔过来,捉住我的手臂亲热而夸张地乱叫:"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哇!我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我明白自己被骗了,无好气地说:"我又不是时下令你们晕头转向的大明星,犯不着如此费尽心机。" "一点幽默感也没有,不像你的小说。"她似模似样地批评我,见我不作声瞪着她,随即又放开我的手,垂下头去委屈他说:"人家喜欢你写的小说嘛,可我的同学们说写给你的信你从来都不回的。" "怎么说你骗人也不对,以后别这样了。"萌子鲜明而生动,极像以前的我,我在刹那问喜欢上她,不由自主地充当起姐姐的角色。
"知道知道。"她不停地点头,像个做了错事诚心悔改的小男孩。片刻她又重新活跃起来,急急促促地问我:"黎姐姐,快告诉我十四岁到十八岁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像你小说中一样美一样好?"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主动地去握她的手。慢慢地说:"这恐怕得由你自己去体会。"萌子的手干爽而柔嫩,一握就知道是双被宠坏了的手。
她很不满意我的答复,扁了扁嘴但立刻又咯咯地笑起来。我问她笑什么,她把手往我头上一比说:"你没发现吗?我比你高出许多。"说完了又是笑,青春无邪得要命。
那夭我和萌子聊了很久,她是一个多话的女孩可是丝毫不让人觉得乏味。话题也很新鲜诸如她的语文老师戴的是假发一点也不好看邻居阿三养狗发了大财不拿正眼看人等等。后来又执意要送我到我家楼下,我跑到阳台上去跟她说再见,她眯缝起眼睛对我挥手,年轻的面孔和美丽的花裙在金色夕阳的沐浴中楚楚动人。
于是我和萌子成为朋友,一个高二,一个初二。她在我的身上找寻十八岁应有的光华和骄做,我从她的身上回味十四岁的那份纯真与温馨。相辅相成的友谊令我们快乐不已。
当然后来我就跟林沐讲起萌子,讲起那一次因欺骗而起的相识。林沐听了后大笑不止,嘲弄地说:"亏你还会相信,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女生喊自杀的十有八九都在唬人吗?割脉的连毛细血管都没割破就妄图震动全世界为她失声痛哭!"林沐这人不仅偏激而且老土,我懒得和他理论。连一个白眼都没舍得给他。
说起林沐总觉得有好长一段故事。我们是邻居。从小学起便是同班同学。小时候的我是个很不好惹的女孩,二年级时曾因一件小事在众目睽睽下与两个男生打架,一个被我抓破了脸,另一个则更惨,被我推进了教室门前脏兮兮的阴沟里。那个更惨的人就是林沐。他爬起来后并没有去告状,之后也没有采取任何的报复行动,只是一直到小学毕业,见了我都定定地绷着一张面孔,仇人样的不言不语。
上了初中林沐一下子长得很高,人变得挺拔起来,性格也活泼了不少。当我在写作上初展头角的时候,林沐在数学方面的特长也渐渐的显山露水,一连参加了好几个与数学有关的竞赛都喜滋滋地捧回来个头奖。可是他的英语却怎么也学不好,读音蹩脚且不说,语法也老是混淆不清。有一次给英语老师抽上台去做一道很简单的关于ontopof和onthetopof的选择题,这头笨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答案,最后竟在上面大大咧咧地写上了一个数学的空集符号"?",笑得全班东倒西歪。我和他却恰恰相反,ABC怎么变也难不倒我,数学却一直很跛,能考上六十分就算发挥良好了。
雁渡寒潭(2)
所以我和林沐很自然地结成"互助组"共同学习,7个男生一个女生,起初也有不少的闲言碎语。也被人在墙上写过"××爱××不要脸"之类的话。但我们都是"脸皮较厚"的那种人,几年下来流言诽语早已疲惫得烟消云散,我们的友谊却存活下来,变得十分的轻松与自在。
林沐自忘了小学二年级那件事以后就常说我是个好女孩,活泼开朗而又乐于助人就是不该写小说。林沐压根也瞧不起我写的小说,认为那是"吃饱了没事干杜撰出来骗人的东西".至于我那帮亲爱的读者,他则更是毫不留情地称之为"瞎了眼的一群。"为此我当然并不生气,我总想那是因为他嫉妒我。
萌子总在我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出现在我面前。周未她将门敲得咚咚作响的时候林沐正在教我做那几张乱七八糟的数学试卷,搞得我头昏欲裂。萌子似救兵般从天而降,还带来一大包香美可门的牛肉干。这一下我很高兴,有了不学习的理由,不过林沐好像更高兴的样子,看来教我数学并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我招呼萌子坐下,林沐很知趣地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过身来问萌子:"你——就是要自杀的那个?"一边说他还一边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嚓"的一声。
萌子狠狠地白他一眼,转头骂我:"大嘴巴!"林沐心满意足地离开。我把萌子请进我的小屋,面对面地坐着,一人一杯茶,对牢牛肉干大嚼。
"他是林沐?"萌子问。
"你认识?" "你们什么关系?"萌子似审犯人。
"同学、邻居。"我老实巴交地回答。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萌子不信,问我:"为什么你不做他女朋友?" "为什么我要做他女朋友?"我啼笑皆非。
"他很帅,"萌子装出一副很神往的样子,"我在电视上见过他,那次趣味数学题抢答,他几乎包揽所有的题目。"是吗?怎么我不知道林沐原来也这么有名。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遇到一些烦恼。"萌子坐直身子,进入正题。
"陷入情网?"我故意地。
"你真老土。"她笑我,然后告诉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她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叫智子,她一直都把她当做最知心的朋友来着。有一天智子突然提出要和她交换看日记。"我起初很高兴,"萌子说,"我想知道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智子是我信赖的人,所以我答应了。"可是直到今天萌子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智子换给她那本日记是假的。
怪不得一点意思也没有,毫不精彩。而她真正的日记本是非常漂亮且高级的,还能够上锁,一直悄悄藏在书包里……
"我从来没被人这么骗过,"萌子很伤心,像被人把什么东西都抢走一无所有的恐慌。"黎姐姐,我要报仇,你告诉我怎么做。" "萌子,"我坐到她身边去怜爱地抱住她的肩,"可是这件事你只能用宽容来处理。" "为什么?"她昂起头瞪大眼不解地看着我。
"你听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报仇'可以挽回的,相信智子本性不坏,你的宽容迟早会让她觉得内疚。" "是吗?"她怀疑。
"是的。"我说,"记住这次教训就好,等以后你还会发现有很多事都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完美,成长总要付出代价,保持一颗宽容的爱心比什么都重要。" "我试试看。"萌子勉强他说。临别时她很庄重地问我:"黎姐姐,你所说的'代价'是什么,会不会总让人不如意?" "傻丫头,"我弄弄她乱蓬蓬的短发,"别杞人忧天,归根到底成长是一种幸福。"她好像很相信我的话,转忧为喜哼着歌曲下楼。听着萌子轻快的脚步声想着我刚才对她说的话,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那样教她我心里是不是真的那么想。其实我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啊,我也同萌子一样期待着有人依赖有人为我指引人生,可是所有的人都当我很成熟,包括爸爸妈妈在内,他们都看不到作品后面的我也有着一张常常张惶失措的脸。
或许,或许林沐知道。
记得那是一个初夏的清晨,薄薄的晨雾纱一样地笼罩下来。我和林沐走在上学的路上。凤很柔,马路上没有车辆驶过,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湿漉的清香,真的是很安谥很美妙的一个夏日之晨。我整个人觉得很轻松,一边走一边张开双臂来对着天空,像长篇电视剧里抒情的女主角。
林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我:"蓓洁,你今年十八岁是不是?" "是的。"我说。
"你知不知道你很有名?" "知道。" "累不累?"他突然换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语调来问这三个字,吓了我好大一跳。
"于吗问这个?"我笑嘻嘻地避开话题,心里却很狠地抽痛了一下,其实我好想说林沐我累我真的累呀,但是我说不出口,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说不出口。
也许,我只是害怕让别人知道我也需要理解。
很可惜,林沐不是我想象中的白马王子,我们截然不同毫不相关,要不我就可以拥有一个可以任意流泪的臂弯。也很可幸,林沐不是我想象中的白马王于,像我这样感情丰富的人,是极容易踏人误区迷途难返的。
雁渡寒潭(3)
说到底,我很骄做也很感激拥有这份友谊,一切都纯得像水晶。
暑假来得很迅速,一下子就考完了试空闲下来。由于校舍要大整修,以前雷也打不掉的暑期补习也打掉了。我收到好几家杂志社的来信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夏令营什么的,可是我什么心情也没有。期末考试成绩平平,父母隐藏着的忧郁眼光以及即将到来的高三常让我一想起就不由地落到手足无措的境地里去。我原本是个飘逸洒脱的女孩,真实地拥有一个十八岁少女应有的足够的虚荣,无数的读者来信赞我心灵剔透不染俗尘所以写得下轻巧透明的文字。但我终究只是个俗人,近来我总俗气地想若考不上大学就一切都完了,我想上大学,复旦大学中文系,想得要命。
于是整个假期我都扑到数学里去,常常半天半天地耗费在一道怎么也弄不懂的题目里,林沐说我像"红了眼的赌徒"般拼命,一个很老调的形容词,却说得我很伤心。
"蓓洁,"他说,"你患得患失所以心力憔悴,你不还在小说中告诉别人青春是公平的一切不能操之过急吗?"林沐记得我小说中的话?怎么连我自己都竟然不记得了?
"是的,"我说,"我想见萌子。"萌于让我觉得轻松让我开心愉悦,可是放假这么久,她竟一次都没来找过我,是不是小女孩一夜间长大了不再需要任何的帮助和安慰?我不喜欢这种被人遗忘的感觉,怅悯到极点。
"你的朋友,"林沐支吾他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 "蓝梦酒巴。我自那儿过见她穿着制服在门口同什么人讲话。" "你是说萌子在酒巴做服务员!"我大惊,差点跳起来。
"利用暑假打工没什么不好嘛,勤工俭学不是一直都很提倡吗?"林沐慢吞吞地说。
不,我不能接受。萌子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去那种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蓝梦"是出了名的乱绝不是什么好场所。萌子似我过去的影子,我爱她,她就像我的亲妹妹,我绝不允许她浓妆艳抹地穿梭在那样的人群里,绝不允许。
我对林沐说我要去"蓝梦"一趟,他问我需不需要陪,我说不要你回去多背几个英语单词好了。
"萌子有她自己选择的权利,你不要太逼她。"他告诫我。我点点头,一个人打着伞出门。晌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太阳很毒,孤孤单单地射在我身上,我心里满是对萌子的空空失望。
走到"蓝梦"我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在烟酒的雾色和音乐的嘈杂声中四处寻着那个和别的服务员一样穿着黑格白底制服的十四岁的女孩子。里面大约安了冷气的缘故,骤冷骤热令我的身体感到很不舒适。
"晦!"有人在背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转头看正是萌子,手里拿着空托盘甩来甩去,贼眉贼眼地看着我。
"跟我走,以后别来了。"我开门见山。
"干吗,黎姐姐,是不是怪我很久没来看你,你看我现在是有工作的人了,实在脱不开身。" "萌子!"我生气。
"到那边坐下再说,今天我请客,快点嘛,黎姐姐。"她一面说一面把我拉到里面较偏僻的位子坐下,很快给我端来一杯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冰冻饮料。
"我就知道你一定反对;所以一直不敢来告诉你,可是假期太无聊了,我想赚钱买条好裙子穿。"萌子急忙解释。
"无聊可以看看书练练字,想穿好裙子我替你买,别做了好不好?我几乎是求她。"她毫不领情竟然笑起来:"怎么你说话像我妈,幸亏我妈不知道,要不她非打死我不可!" "你才十四岁。"我提醒她。
"嘘——"她制止我,"小声点,别让老板听见。这儿的人都当我十七。" "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乌烟瘴气。一定要做的话为什么不去'东方之珠'或'艺术城',既高雅又体面。" "人家会要我吗?你信不信那些地方的服务员都有大专文凭,"她嗤嗤地笑,"再说这儿薪水也满高的。" "萌子你让我担心。"我说。
"相信我,我会洁身自爱。"她对我发誓。
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林沐说得对,萌子有她自己选择的权利。我无能为力地起身告辞,萌子送我到门外,强烈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听见她靠在门边低声说:"黎姐姐,我在想也许我们的十四岁不会全然相同,社会在进步,希望你理解我。" "我试试看。"我说,学她的口吻。l "真的好谢谢你,有空常来看我。"萌子与我握手,仍是那双干爽柔嫩的手,却在十四岁的时候就想扶持一下自己整个的人生,我很感慨。l时代在进步,难道萌子在暗示我已经落伍?当我在自己的象牙塔里编织我美丽的文学梦时,难道我已经错过或误解了许许多多正在千变万化着的人物或事物?
回到家我立刻就翻出十四岁的日记来看,我急迫地想回忆一下那个时候的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我知道不会和萌子很相同的,这一点连萌子也看到,虽然我们相差仅仅四岁。
我发现我那时的日记写得很好,文笔优美丝毫不比如今的逊色,找遍日记我找不到一点点灰色的东西,春风得意的日子刚刚萌芽,心里有的全是对未来彩色的希望。但是除了渴盼长大以外我没有刻意地去追求什么,在父母羽翼下的我希望独立却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和萌子比起来我是个胆小安宁的孩子顶着一顶瑰丽的花冠。依我现在的判断力我还不知道究竟是我好还是萌子好,还是我们一样好。
雁渡寒潭(4)
高三终于不可阻挡地来了。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对爸爸妈妈宣布说这一年我打算不写作也不看任何的课外书了,要好好拼一下。爸妈很赞许也很高兴,我明白那是他们一直想对我说的话,不如让我先说出来更让他们宽心一点。
到了班上我发现其实很多人都跟我一样的,一副决一死战的心态。好像只有林沐最松闲,除了见他抱本英语书看看以外并没怎么加紧用功,中午的时候我还发现他一个人常常跑去街上的镭射厅看录像或听演唱会什么的。
"虚心使人进步、骄做使人落后。"有一次我说他,"你不要和现实背道而驰。" "我又没怎么,不是和以前一样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他很不理解。
当然,林沐和我不一样,他数学太好,除了英语差一点,其他科也不赖,从小成绩就处于居上不下的地位。而我是从来不在乎成绩的,差一点也没什么关系,我不一样光芒四射受人崇拜喜爱吗?我很懊恼到现在才明白成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它是我通向外面的世界的唯一一张通行证。
我实在是很羡慕林沐。
初三的萌子又长高了些,星期二的下午从她学校骑车到我们学校找我。当时已经放学,我在教室里缠着地理老师问那个老也弄不清的气流和风向。地理老师很耐心地给我讲解,他是一个很喜欢学生问问题的老师,常说没问题的学生"糟透了".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远离"糟透了"这个字眼。他好像很高兴,夹着讲义走的时候还兴冲冲地鼓励我:"黎蓓洁同学,好好干,你一定前途无量!"我装出一个很感激的微笑送他走。
萌子就在这时像旋风一样冲进来:"在校门口等你半天也等不到,还好林沐告诉我你在教室里。" "林沐呢?" "在操场上打蓝球。" "黎姐姐,"萌子走到我课桌前来,"你看,这么多这么多!"一面说一面从兜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来放在我桌子上。拜金主义浓得很。"全是我自己赚的呢!"她轻喘着气对我说。
我很为萌子那一瞬间的神色心动,但我还是打击她:"这有什么,真是没见过世面。" "其实你也嫉妒我对不对?"她凑到我面前来"怎么样,我请你看电影?" "恐怕不行,"我很抱歉,"我有很多事急着做。" "你真扫兴。"她不快。
"或许,星期六?" "到那天也许就没这种心情了,你是我敬重的朋友,我要和你一起分享快乐。"她固执。
"我已经分享到了,真的,萌子。"我哄她,"我们心灵相通,不一定非看电影不可。" "你真扫兴。"她重复。
林沐这时大汗淋漓地进来,问明缘由后"自告奋勇"地要陪萌子去电影院。结果他们就真的抛下我走了。林沐骑车,萌子搭在后面,招摇过市地驶出我的视线。
萌子一定挺失望,但也只能这样了。我一向是个守原则的人,清楚地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又不该做什么,当我把那一大堆心爱的杂感、随想及槁纸"咯"一声锁进抽屉的时候,我很佩服我自己。
然而我却没有发现,那段日子我自己带给自己的压力足以压死一头大象。
高三的确是十年寒窗中最为特殊的一年,每一个很平凡的学生到了这一年便拥有一份与众不同的心情故事,目睹着身边的每一个细节,我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期中考试来临前夕,莫名的沉闷恐惧和担心时时地偷袭我的心,就这样我放弃"原则"无可选择地逃回了我的小说中去。用笔来抄写或改造人生让我觉得很安全,一切都安然无恙,我忘了我正走在高三,走在一片茫茫的雨雾里,要么拨云见日要么迈入泥泞。
林沐问我是不是又在写什么小说,我掩饰他说怎么会呢学习还忙不过来呢。
"你骗人,"他说,"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要写点什么的时候就会长时间表情特殊眼光犹豫不定,这方面你不要太放纵自己,有时间倒不如同萌子去看场电影轻松一下。" "你是说我不轻松?" "何止不轻松,简直沉重。"林沐望着我,"我还是习惯以前的蓓洁,一个又凶又狠时哭时笑的小疯子" "那时的我可以不高考,可现在的我要高考。"我有气无力地辩解。
林沐笑了,他居然笑得出来。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很诚恳他说:"生活不是小说,蓓洁。别以为你会重复那些千篇一律的故事做那些千篇一律的悲剧主角。你很有才华,放轻松点前途无量。"又一个前途无量!天知道要是我真的落榜了会怎么样,爸妈会怎么想,林沐萌子怎么想,别的那些人怎么想,而我自己,又会怎么想。
期中考试刚结束我就收到萌子托人带来的信,像发电报一样,叫我无论如何也要去她家一趟。然后附上一张地址的字条。我猜想可能是她的生日,说不定高朋满座杯酒交加,于是又特地去礼品店包了份礼物藏在书包里以防万一。
一走到她家门口我就知道刚才是自作多情了。
门开了,萌子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屋子中央的地毯上等我。见我出现,递过来一个很做作的微笑。
我弯腰换鞋,诧异萌子有一个如此富丽堂皇的家,只是有一些空洞的孤寂。
雁渡寒潭(5)
萌子从后面来抱住我,声音忧郁他说:"黎姐姐,我想恐怕我恋爱了。"电话在这个时候惊跳起来,萌子放开我去接。我替她把大门关上,听见她在那边讲话,声音嗲得要命,好半天才挂掉。
"那个'恐怕'的电话?"我问她。
"不是,我爸妈的。他们去了上海,留下我一个人在家。" "你父母做什么工作?" '"做生意。"萌子耸耸肩,不愿多说。
环顾四周,我发现其实萌子是个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小公主。想到她在酒吧里可怜巴巴他说一切只是为了一条好裙子,想到她对我哭诉腰酸背痛每天回家都要把胳膊浸到凉水里泡上十分钟,我难以相信。
萌子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黎姐姐,"萌子有些艰涩他说,"我刚才说的是一一林沐。" "林沐?!"怎可能?他和萌子不过两三面之缘加一场电影而已。
"我想一定是爱情,简直朝思暮想。"她苦着脸,藏也藏不住的慌乱。
这个林沐岂有此理!我回去非找他算帐不可。
"他很有知识很帅气,"萌子接着说,"最重要的是还带点孩子气,我喜欢有点孩子气的男人。"越说越离谱,我制止她说下去。"好了,"我说。"我会替你跟林沐讲清楚。"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请替我保密,好吗?"萌子柔声说。认识她这么久,我从未见她这么温柔过,全然不像那个被人骗看了日记的萌子,连激动的锐气也已忘记,完完全全迷失方向。
我心折,继而心痛。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从来没感到自己那么无能过。也不能开口劝她,一劝必然落到俗套里去,萌子不再是小女孩,我不能够敷衍她。
"我想我不一定是那么傻的。"萌子将头枕到我肩上,声音轻得像耳语。然后我们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说。坐到壁钟敲了六下,夕阳从窗口缓缓地沉落下去。一抹残淡的微红在房间里跳跃,如同我们各自不同的心事。我感到萌子的泪来了又去了,坚强而早熟的女孩,在独自完成一个艰难却必须的心路历程。我幻想过无数的恋爱但我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也没有发现有谁可以让我日夜挂牵。从萌子身上传过来的温热让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我以前有许多想法是错的,年少的痴情不一定就非是疯疯颠颠执迷不侮幼稚无知不可,萌子她们这一代与我们仅仅四五岁之差,思想却如同前进了半个世纪。想着想着这些我骤然发现这样的一个黄昏一生一世也不会再重来,而我的未来还很长,像歌中所唱的那样"有一条小路曲曲弯弯又漫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淘壑迷离吉凶未卜,高考比起来,不过是一堵跨脚可过的矮墙。
人,就是那么奇怪,再多的训告再好的事例也不一定能让你学会点什么。而你自己,却可以在片刻间教会自己该怎样长大。少女长成一株花,美丽动人,心地善良,却坚强如风雨前屹立的大树。
八点钟的时候我和萌子开始吃一顿很丰盛可口的晚餐。除了淘米洗菜我几乎什么都不会。萌子却是个绝好的厨师,手脚麻利花样翻新,她做的糖醋排骨差点让我连舌头也一起吞下去。
隔着一盆腾腾冒着热气的汤,萌子问我:"你会不会笑话我?" "怎么会,我会忘了这事。" "你是说像雁渡寒潭那么简单?" "雁渡寒潭?" "是的,风吹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是不是真的可以那么自然地看待一些不快乐的事,我希望能快快地消化掉。"她说。
"萌子将来想做什么?"我问。
"老师。"她出乎我意料地回答,"我要做个好老师,做我学生的好朋友,我教他们知识为他们排忧解难,这样就可以永远年轻。"我自愧不如。
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萌子的好姐姐,骄做地认为自己可以告诉别人该何去何从,却远没有想到反过来小女孩教给我的还要更多、更多,更多得多。
萌子送我到公共汽车站,快上车前我掏出书包里那份礼物递给她:"本来以为你叫我来是你生日,所以准备了这个,不过好像一样有用,萌子你知道吗?你长大了。" "黎姐姐——。"她很激动,接过礼物欲言又止。
我拍拍她,转身跳上停下来的公车。车子一喘气绝尘而去,把萌子路灯下的身影远远地抛离我的视线。
我想哭,却没有泪。萌子一定有一个很好的将来,好到我们想也想不到的那么好。我再也不必为她担心点什么,真的,再也不必。
下车后发现林沐在车站等我,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在背,见了我他很欣喜地迎上来,"这么晚才回来,你爸妈很担心,叫我来接你。" "不必了,"我甩着书包,"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林沐很认真他说,"其实我们都还是。"我不吱声,默默地走。
"是不是期中考没考好?"他在我背后问。然后说:"蓓洁,我一直想你该从你的小说里走出来,最实际的是一只脚踏在小说里,一只脚踏在生活里,你说呢?"我站定。秋意浓浓,夜色阑珊,林沐的眼睛里闪过许许多多我一直逃避的东西。我很相信我的第六感觉,它准确无误万无一失。林沐的确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秘密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雁渡寒潭(6)
"你说呢?"他又温和地问。
我点点头。啊,没有关系,我知道林沐他不会说的,至少在现在他一定不会说的。林沐了解我就如同了解他自己,他是一个好男孩,守口如瓶的理智为我们的年轻平添无数的奇光异彩。
上了楼,我开门进去,林沐蟋蟋邃邃地在找他的钥匙。
我关了门又打开,探出头去叫他:"喂,林沐。" "什么?"他转身。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雁渡寒潭?"他一脸的疑惑。
我笑一下关上门,林沐会知道的,当一日又一日朝阳再起的时候他一定会明白的。等着我们去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不能总是沉醉在一种辉煌或失落于一种痛苦里。如意或不如意的种种如果可以不留痕迹,就让它如一池飞雁已过的清潭般安宁美好,让开朗和无所挂牵的心情陪伴我们过更全新的日子。
蓦然间,我突然想起曾经对萌子说过的一句话:归根到底成长是一种幸福。
以前我没有把握,但现在我知道我没有骗萌子。
至于明天是不是有很多的坎坷或不可拒绝的忧伤。
谁在乎呢?
雁渡寒潭罢了。
我们有信心在快乐里把握自己的一生。
爱在初夏的日子(1)
入选理由:小时候最怕的就是美术课,因为我和三毛一样,永远不知道桌子的第四根腿应该画在哪里,如果要我画人,就只能画成侧面。
后来长得很大了,看到几米的画,好喜欢,就写了这个故事。
有时候,误会成就的美好可以成全我们的一生。
花夏是我好朋友亚妮的表哥。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笑得差点喷饭:"居然有人姓花啊?" "怎么没有?"亚妮嘲笑我没见识,"花无缺花木兰不都是姓花吗?" "花和尚花花公子还都姓花呢!"我没好气地说。
"那你算是说对了,"亚妮神秘地对我说,"花夏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说这话的时候亚妮头一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仿佛有个花花公子做表哥是天底下最得意的事。
亚妮说话喜欢夸张,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因为我们共同的话题很多,比如elva的新歌redearth的透明唇彩以及QQ上最最无聊的玩伴等。除此之外,亚妮天天在我面前提起的就是她的花花公子表哥花夏,花夏比她大四岁,在大学里学计算机专业。亚妮说他是这世界上最帅最聪明最会哄女孩子的男生,有本事三天换一个女朋友,还一个比一个漂亮。
啊呸!
除非那些女生脑子里都长了鱼泡!
我觉得亚妮对花夏纯属盲目崇拜,因此她对我描绘的关于花夏的种种我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不放在心上。
直到我真正遇到花夏。
老实说我没见过那么帅的男孩子。那天我们在亚妮家,正被一张密密麻麻的物理试卷所困挠,他仿佛从天而降,亚妮尖叫着冲过去抱住他喊道:"死花夏死花夏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你说你说你说!"花夏的目光越过亚妮的长发笑笑地看着我。老天,他的眼睛实在是太好看了,还有他的发型,也是那么的好看。我在瞬间明白亚妮的骄傲不是没有道理。然后又听到他用好听得不得了的声音对我说:"想必你就是亚妮的好朋友小豆子?" "我叫纪洁。"我赶紧纠正说,"小豆子是亚妮瞎叫的。" "小豆子好听啊。"亚妮对花夏说:"你看她的脸小得多可爱,戴个小圆眼镜,就像是一粒小豆子哦。"花夏走过来很认真地来看我的脸,老天,从来没有男生这么认真地看过我的脸,我从上到下地发起烧来,人哧溜一下跑到阳台上去。亚妮在身后笑得天花乱坠,朝我大喊大叫说:"小豆子你快出来啊,小豆子你咋那么害羞啊!"我听到花夏用试卷在敲亚妮的头:"好了好了,停——。去替老哥把今天的《足球》报买了来?" "喳。"亚妮得令,下楼的脚步迅速而欢欣。
我站在阳台上迎着风吹,想快点把脸上的红潮给吹下去。花夏过来了,这一次他不看我,也迎着风吹,然后笑呵呵地说:"你面皮真薄,我还没见过你面皮这么薄的女孩子呢。"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亚妮天天在我面前说起你。" "是吗?"花夏说,"说什么呢?" "关于你的一切啊。"我说,"你好像是她的偶像呃。" "那我牙长得不齐她有没有说啊?"花夏朝我挤挤眼,给我一个鬼脸,牙全在外面。我侧过头看他,他有一颗好可爱的小兔牙。我哗里哗啦地笑起来。
笑完了,不紧张了。
他却说:"你笑起来挺好玩的,像我家那台破空调,声音高高低低的。拿不个准。"我气得下意识地伸手打他,他躲闪,一把抓住我的手说:"现在的女生怎么都这么暴力?"他的手紧紧地捏着我的胳膊,还没有男生和我这样亲密接触过呢,何况是这么帅这么帅的帅哥。我又开始发烧了,人羞得差一点要哭出来。
花夏却坏坏地笑,放开我说:"你长得真可爱,就像几米的书里画的小姑娘。" "几米?"我说,"几米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东西,是个画家。"花夏说,"你该看看他的书,很有意思的。"我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丢脸到了极点,只好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好在亚妮回来救场,报纸塞到花夏手里,然后说:"替我看看电脑啦,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开就死机。"花夏点点头走开了,亚妮悄悄拉我到一边说:"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帅啊?" "是啊。"我说,"那又怎么样呢?" "他要不是我表哥该有多好,"亚妮附在我耳边叽叽咕咕地说,"我就下了死心去追他,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追帅哥啦。" "真不要脸!"我啐她。
她不饶我,追着我满屋子乱打。
花夏回过头来骂我们说:"疯得不像样!"又朝我们喊说:"别疯了,来来来,来看看几米的画,看看像不像小豆子?"我们停止战争,两个脑袋凑到电脑前,看到一张好美的画,画上的小姑娘有翘翘的小鼻子,戴着个小圆眼镜,扎着马尾,正抱着双腿坐在草地上看星星,她的拖鞋摆在一边,前面还有一只和她一样在虔诚看天的小狗,旁边的小字是:星星最后还是没有露脸远方不断传来伙伴们的歌声我等待渐起的浓雾将的包围那么我就可以假装自在地和你一起欢唱
爱在初夏的日子(2)
亚妮惊呼说:"哇塞!起码有百分之九十的神似!"我没敢吱声,我哪有那么可爱啊。
从小,我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可爱的女生,看上去傻傻的呆呆的。说实在的,我还不习惯别人用欣赏的眼光看我。
那天从亚妮家出来,是和花夏一起的,他也要回学校去。亚妮抽风一样非要让花夏送我,说什么天黑了不是太安全。花夏同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有拒绝。他的话挺多,一路上跟我说着笑话,一点也不冷场。快到我家时有一小段路都是缓缓的上坡,见我骑得吃力了,他就一只手骑车,另一只手在背后推着我。我挺直了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不自然,不然又要丢脸了。
对面有不相识的女生骑着车地过来,侧脸看我一下,脸上全是羡慕的神色。
我有些说不上来的骄傲。
很快就到了家,我跳下车,低着头跟他说谢谢。
他朝我挥挥手说:"回见。"然后一面走一面回头丢下一句话说,"小豆子你太害羞了,胆子要练练大!"我来不及点头,他已经骑远了。
晚上我有些睡不着。被花夏捏过的胳膊和推过的背都有些钝钝的说不上来的疼。我也爬起来趴到窗口看星星,六月的星空安安静静的,空气里是初夏特有的一种香味在弥漫,我想起几米的那张画,忍不住照起镜子,从眼睛一直看到下巴,再从下巴一直看到眼睛。哪里像哪里像啊?心里是很多平时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在慌里慌张地涌过来涌过去。
奇怪的是我竟没有脸红,原来偷偷地想一个男生,就是这样的没脸没皮。
那些日子班上开始流行F4和他们的《流星雨》。那个叫"花泽类"的,我一看就觉得他长得特别特别的像花夏,而且他们都姓花呃!真是太巧了,亚妮也发现了这点,这下她可得意了,到处跟别人炫耀她有一个"花泽类"表哥。
我们班的胖妞叶雅是绝对的"花泽类"FANS,听亚妮这么一说,她不高兴了,下课的时候敲着桌子骂亚妮说:"什么像啊,谁跟谁像啊,你就知道吹牛!" "我要不是吹呢?"亚妮说,"我们赌什么?" "仔仔的最新CD,要正版的!"胖妞发话了,"把零花钱存存好!" "怎么个赌法?"亚妮问。
"把他叫来啊,让大家看看不就行了?谁的支持者多谁赢呗。" "那不行。"亚妮咬咬下唇说,"我们可以去他学校,带上六个人做评委,如何?"胖妞想了想说:"行!不过你和我不算。"再想了想后又说:"纪洁也不能算!"听说要去看"花泽类",班上的女生们个个兴致高昂,最后,我们一行九人,浩浩荡荡的大队伍,集体逃了第三节自修课,朝着花夏他们校园冲去。
一路上,我都觉得自己挺神经的,可是见亚妮那么激动,我就不敢说一句扫兴的话了。而且,想到要见到花夏,心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开心。
大学里的女生都挺傲气,一个个如风一样地走过用不屑的眼神看我们叽叽喳喳的样子。亚妮在校门口打电话给花夏,花夏很快就出来了。胖妞就在那一瞬间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神经质的尖叫,吓得亚妮和旁边的女生都跑上去拼命地堵她的嘴。
根本就不用投票,胖妞首先投降,眼光直直地看着花夏说:"你是不是就是仔仔?"花夏笑呵呵地说:"小妹妹,我不是仔仔,我是花夏!" "花夏?难道你是花泽类的弟弟!"哦哦哦,胖妞真不是一般的弱智。
亚妮在我身边嘿嘿地笑着,得意地要了命。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花夏,他真的和花泽类长得很像,但是我又觉得,他比花泽类看上去还要好看,还要有气质。
胖妞整个倾倒,拿出纸笔要他签名,女生们也开始你一句我一句:"你可以去参加电视台的模仿秀哦,可以拿第一名!" "你走路要小心哦,小心被FANS们围攻!" "哎,没准你真是仔仔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哦!" "……"花夏突破重围,好不容易才从亚妮那里弄清事情的原委,他狠狠敲亚妮脑袋一下说:"拿你老哥寻开心?" "不是啊不是啊。"亚妮赶快申辩说:"有个帅老哥,实在忍不住要炫耀一下呢。" "好吧,好吧。"花夏手一按说,"我请妹妹们吃冰淇淋,吃完你们赶快回家,OK?" "OK!"大家齐声答,又齐声笑。
路人皆侧目,还有男生对花夏吹起口哨。
亚妮得寸进尺,高声喊到:"要买最贵的,和路雪。"花夏一鞠躬说:"是,小姐!"雅妮笑得天花乱坠,她今天真是有面子极了。
冰淇淋来了,大家一抢而空。最后一枝淡绿色的香草递到我手里,是花夏。他笑着问我:"是小豆子啊,好像今天就你没有采访我?" "你说的几米的书我买不到。"我简直是在没话找话,糗得要死。
"哦?"花夏朝我扬扬眉:"下次我要看到替你买。"那是我那天跟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我"不用"两个字还没出口呢,他就被胖妞她们的问题引到一边去了。
回到家,我很有些失落。
都怪我自己太胆小了,不然一定可以和他多说几句话的。可是就算多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呀,我就是这样的没出息,自己恨自己都恨得要死掉的!
爱在初夏的日子(3)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我竟收到了一本从邮局寄来的几米的书《照相本子》。一个我从没见过的陌生的笔迹和陌生的地址。
我的天啊!
我的天啊天啊!!
一定是花夏!!
那天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话,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那么的牢并且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我的脸又拼命地发起烧来,好在是课间,亚妮刚好有事去了隔壁班,我赶紧把书收收好,我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跟亚妮说这事。
犹豫了很久,我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把书带回了家,埋着头一口气读完了它。那里面就有上次在电脑里花夏给我们看的那幅画。每一幅画都是那么那么的美,每一句文字都是那么那么的美。我太喜欢了,和参考书放在一起,不对。放在抽屉里,不对。压在枕头下,也不对。最后只好傻傻地拿在手里。我对亚妮也有秘密了,如果她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恨我呢?
不管怎么样,我想亲口对花夏说谢谢。
双休日的下午,我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花夏的学校。我问了很久才问到花夏的宿舍。可是男生宿舍不让女生进。守门的老头子不怀好意地问我说:"你是她什么人?"我犹疑了一下说:"妹妹。" "哦。"他一幅根本就不相信的样子,然后说,"周末不一定在呢,我替你打个电话上去看看吧。"谢天谢地,花夏在。
他下楼看到我,并没露出很惊奇的样子,而是说:"欢迎呵,小豆子。" "谢谢你的书。"我的眼睛又只好看着脚尖。
"什么?"花夏说。
看来他不是很想承认呢,我只好又说:"谢谢你介绍几米给我,我很喜欢。" "呵呵,"花夏说,"宿舍太脏了,不好意思请你上去坐,这样,我请你去喝杯咖啡吧,你大老远地来。"说完,他一把拖过我往前走。
我整个人稀里糊涂被他拉到学校外面的咖啡屋里,里面好像全是大学生,有人跟花夏打招呼说:"今天换了个小妹妹啊?" "莫胡说,"花夏说,"是我亲妹子。"他拉着我一路往里走,是一个小小的卡座,我们面对面坐着,他给我要了咖啡,再替我加上方糖,卡座太小了,我们靠得是那么的近,我甚至听到他的呼吸,花夏突然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小豆子有没有试过把头发披下来,会更漂亮一些。"哎呀呀,他又毛手毛脚的啦。亚妮说得没错,花夏真的是一个花花公子。我提醒自己要离他远一些,可是我又抗拒不了来自于他的诱惑,这种冒险让我全身紧张,每一个毛孔都停止呼吸。
"不过,"花夏笑眯眯地说:"女孩子到了二十岁再美也来得及!" "可是,我永远也美不起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谁说的?"花夏说,"小豆子挺好看,要有自信么。"他又是那么认真地在看我,哦,他长得真是好看,比那个花泽类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这一次我没有躲,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那是我从来就没发现过的一个崭新的自己,被欣赏被娇宠,让自己爱不释手的自己。
临别的时候,我有些艰难地对花夏说:"今天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亚妮?"花夏耸耸肩,再点点头。
我如释重负。
我晚的日记,我只写了一句话:"今天下午,我和一个男生,坐过咖啡屋了。"那些日子我天天看几米的书,仿佛成为我每天最重要的功课。我感觉自己像一朵花一样慢慢慢慢奇异甜美地开了,亚妮也看出我的变化来:"小豆子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哦?"我心虚地问:"哪里不一样?"亚妮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正好路过的胖妞插嘴说:"我看八成是恋爱了。"我恨不得撕碎她的嘴。
"是十七岁生日快到了吧。"亚妮说:"小豆子你十七岁最想做什么?"我趴到她耳边说:"我想把眼镜换成隐形的,再把头发披下来你说好不好?"亚妮做昏倒状。胖妞像个马屁精一样扶住她说:"小心点小心点,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看你的花泽类表哥啊。" "你别做梦了。"亚妮恶作剧地说,"她有一百八十个女朋友,你排不上号哦。"我的心咯噔乱响。
我又没脸没皮地想,不知道我可以排到多少号呢。可是那本书我真的好喜欢,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做过事呢,光就这点来说,我真的挺满足的了。
十七岁生日那天刚好又是双休日。亚妮一大早就来敲我的门。她带给我的礼物是一只可爱的坏坏兔。我向她说谢谢。她有些遗憾地说:"本来有更好的礼物,你不是一直想要几米的书么,我上次让花夏替我在网上订了一本,谁知道你到现在也没收到,都怪我笨,相信网上那些破邮购!"那本书就放在我的枕头边上,亚妮不知道,我其实早就收到它了。只不过我一直有些误会而已。我往后坐了坐,挡住亚妮的视线,我生怕她会看到它。
一个多么美丽的误会!
下一页 尾页 共5页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