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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开好了》(饶雪漫 )

_5 饶雪漫(现代)
  这是很热闹的新年夜。聊天室里不停有人贴出漂亮的贺卡,大家都在送出温馨的祝福,左药师走后我就没有聊天,一直听着歌挂在那里着看大家疯。这还是我第一次看着大家用这种方式来迎接新年呢。也挺好玩。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在聊天室里,我已习惯做一个旁观者。旁观他人的烟火,看时间流淌在虚无之上。
  我在大大小小的聊天室里逛来逛去,路过那间叫“念念不忘”的聊天室,Winter的名字仍然在那里。我沉默地看着屏幕。冷清的聊天室里仿佛有凛冽的风穿梭而过,聊天室里贴了张照片,灰色陈旧的弄堂走道上,站在一个穿白色棉裙的女孩,松松地扎着辫子。在微微的风里淡淡地微笑,纷飞的樱花花瓣落满她的肩膀,她的笑容安静,但却仿佛是洞穿你的灵魂,带着时光和宿命的痕迹,盛开在呼啸穿梭过弄堂的风里。时光和爱和绝望如风,穿堂而过。
  我看着她,安静的两分钟。心里轻轻叹息,最终无声地离开。在生死的分隔面前,在时光和宿命的无可抗拒面前,语言是脆弱的。沉默才足够残忍。
  然后我出来,决定到左药师的聊天室做客。
  他的聊天室叫“左家药房。”
  我刚进去他就向我表示了最最热烈的欢迎。
  又问我说:“离离来了?想喝点什么?”
  “谢谢,茶。”我说。
  “呵呵,小姑娘应该来点果汁。”他说。
  “对不起,我不吃甜食。”我说。
  我环顾四周,发现他的聊天室里人不少,虽然已近凌晨,却还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他问我说:“明天不上课么?”
  “习惯了。就下线了,来你这里看看就走。”
  “别太熬夜啊,”他说,“会老得快。”
  “你不是也在熬?”
  “我?哈哈,反正我已经老了,破罐子破摔啦。”
  “你挺好玩:)”
  “当然,不然还是我左药师?”
  “再讲个笑话给我听吧,”我说,“听完我要下了。”
  “不讲了。我过了十二点都不给小朋友讲笑话。”
  “为什么?”
  “笑过头了,兴奋得睡不着明天还怎么上课?”
  “我不是小朋友了。”我再次纠正他说,“不过不讲就算了,再见。”
  “离离,等等!“他喊住我说:“你见过开花的星星么?”
  我疑惑地看他。
  他说:“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
  没等我回答,他又继续说:“夜晚,你抬头望着星星,我的那颗太小了,我无法给你指出我的那颗星星是在哪里。这样倒更好。你可以认为我的那颗星星就在这些星星之中。那么,所有的星星,你都会喜欢看的…这些星星都将成为你的朋友。而且,我还要给你一件礼物…”
  “是什么?”我问他。
  “是笑声。夜晚,当你望着天空的时候,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象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么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星!”
  “药师,”我说,“你说话有点古里古怪呢。”
  “呵呵,不是我说的,读过童话《小王子》么,我只是把里面的话COPY下来给你而已,你应该好好读读。”
  “坏女孩没有童话。”我忧伤地说。
  “会有的。”他低声说:“有空常来我这里,我一定会让你看到开满鲜花的星星。”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要我说实话么?”他问我。
  “嗯。”
  “因为我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少女,隔着浩如烟海的网络,你的寂寞和孤独也会直击我心。”
  “呵呵,我才十六岁。还听不懂甜言蜜语。”
  他犹豫了很久后说:“这么聪明的小姑娘,真让人心疼。”
  我的手在键盘上停了下来,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样的一个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他对我说:“这么聪明的小姑娘,真让人心疼。”那瞬间,我的周围仿佛开满了向日葵,阳光把我淹没。
  那语音还犹在耳边。那声音飘渺而温暖,曾经包容了我破碎的心。
  我在刹那间泪如雨下。
  我仿佛又一次站在河的左岸。陌生的场景不停地换,冷漠的神情迅速地散。陌生的左岸,请右转。
  我不能再坠入回忆。我不能。再也不能。
  我没有跟左药师告别就下了线。
  我怕极了,怕往事再度将我纠缠,怕我在网络里也无法找到一块可以栖身的净土。
  怕时光和爱恨再一次覆盖住我的灵魂。我的心已是废墟,再也经受不住回忆的重量,再一滴泪水都会让我崩溃。我的灵魂无处可躲。
  怕像丁意檬说的,哪里都无法藏身。
最熟悉的陌生人叫我离离
  天黑的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歌
  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
  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我的睡眠一直不好。
  今天好不容易有睡得香的感觉,我赖也要赖到大中午才肯起床。
  妈妈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她很少有星期天,给我的感觉是永远不停地在工作。我真不知道她这样是为了啥。或许是一种不甘,是一种报复。或者为了我。
  她曾经上过我们电视台的《纵横城市》栏目,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年轻,衣着是那么的得体,她微笑着对众人说:“我一定会做好,而且一定要做得更好。”
  我为她骄傲,我想,也只有我能读懂那微笑后面的真正含义。
  一个离他而去的老公,一个让她操透心的女儿。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爸爸和女明星的照片都上杂志封面了,网络上关于他的新闻满天飞,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些。她和爸爸离婚后,好像就忘了关于爸爸的一切。
  可是我知道,要忘掉一个人是非常的不容易的。
  只要有过故事,爱也好,恨也好,他就会深深地盘踞在你的心里。这样的深刻不分年龄。或许年轻时的痛更彻底。
  我对左药师给我讲的《小王子》的故事十分的好奇,我特地到书店买了一本,抚摸着柔软的封面,我心里充满温暖和安慰。像夏末的风穿过木棉,穿过斑驳鲜绿的阔大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爽朗而悠远。我一直喜欢那种翻过一页页书飘散在空气中的油墨香。那一瞬间仿佛是到了前世的古时候,江南清爽微凉的风吹过我的脸,发丝轻轻飘扬,我就是那荷塘旁大户人家的小姐,油纸伞撑起来了,桥旁柔媚的柳条舞起来了。阳光下清风中,看宽大的荷叶上滚过水珠,看澄澈的水流过山石。美丽的梦境哦。有时候,我也会自己骂自己像个花痴。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夜晚,当你望着天空的时候,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象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么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星!”
  我躺在床上回味这句话,想着我昨天下线时留在论坛上的那张贴,我说我一直在寻找一颗会笑的星星,可是夜晚对我来说是一片黑暗,我走得很累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活着真没什么意思。
  如今夜晚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天,冬日的阳光撒满我的小屋,我突然觉得这贴真是忧伤了一些,还有一些做作,有一些吓人。要是给丁意檬看到了,还不知会怎样嘲笑我呢。
  我决定起床来删掉它。
  其实我常常这样,写一些贴,再删一些贴,没事找事地要了命。
  可是当我打开论坛的时候,我却狠狠地吓了一跳,我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那不是我的论坛,名字不再是天灰灰了,改成了天黑黑。那些仰头望天的男孩和歪歪扭扭的字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蓝的迷蒙的背景,有个女孩淡淡地微笑着。还写上了《天黑黑》的歌词:
  天黑的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歌
  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
  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我那些自说自话的贴也全转到了精华旧贴里,论坛上只静静地躺着一张贴,上面写着:
  离离,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发贴的人叫游离态。
  我有十分钟的时候愣在那里。
  然后我开始回忆。
  我的记忆里没有一个叫游离态的网友,我敢肯定这一点。
  那么,是谁呢?
  谁在我睡着的时候,给我这一份礼物的呢?
  我首先怀疑的是色色,因为她知道论坛的口令。而且,这也有些像她的作风哦。很浪漫很出奇不意。
  好不容易QQ上色色的人头亮了起来,我知道她上线了,赶紧呼她说:“死色色,你昨晚都做了些什么?还不老实交待!”
  “大人,我可什么都没做啊。这这还没完全睡醒呢,您可别吓我!”
  “论坛……不是你改的?”
  “有了改了论坛?让我先看看。”
  “哇塞!”妖妖一看说:“是谁对你这么好啊。离离你老实交待。”
  “天地良心,我也是吓了一跳呢!”
  “怪了,那会是谁呢?不过,这首歌倒是蛮好的。”
  “难道是涂炭回来了?涂炭也知道这里的口令呢!”
  “有可能哦。”色色说。
  “要真的是他就好了,真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我跟色色说。
  “光看网名就错不了,游离态,多玄妙的样子啊。比当年那个涂炭好得多了。”
  我很同意色色的看法,在游离态的贴下跟了一个贴说:“谢谢你送我的天黑黑,我真的很喜欢,不过还是请把以前的背景还给我吧,这里总不能一直是这样烟雨蒙蒙的样子对不对?”
  可是一整天论坛上也没有动静。
  游离态没有再出现。
  我试图自己把论坛改回来,可是发现口令已经被修改过了,我自己竟然无法管理!
  真是怪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色色说:“可别是遇到什么黑客了吧!”不过她很快又安慰我说:“你也别担心,就算是黑客,也是对你好的黑客,没什么坏心眼。”
  “可是他更改了我的口令,他究竟想干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得找个专家问问。”色色说:“是有些怪。”
  我决定去问问左药师。他在这里开论坛都好几年了,不知道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呢?
  自从上次和左药师认识后,我几乎不去别的聊天室了,而是每晚都去他的家,他是一个很睿智的聊者,跟他聊天非常的愉快。也许真是物以类聚,他聊天室里的常客也是成人比较多,谈吐都非常有趣,呆在那里,就算是看他们聊天,时间也过得飞快,有意思极了。
  受我的影响,色色也常去,我们成为那里的常客,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中学生,对我们客气极了,每次去,不是有礼物就是有糖果,受宠得要命呢。搞得我都有点坏脾气了呢。可他们不管,硬是把我和色色的脾气往死里惯。嘿嘿。
  我刚一进门左药师就喊住我说:“嘿!小丫头,正找你呢!”
  “哦?药师有何贵干呀?”
  “贵干谈不上,把我论坛的口令还给我就行了。”
  “你论坛的口令?”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游离态是谁。”
  “呀,我也正找他呢,他私自动了我的论坛。我正想知道他是谁呢?”
  “呵呵,也动了我的,不信你去看看?”
  我急急慌慌地来到左药师的论坛,发现最明显的友情连结处赫然写着我论坛的名字《天黑黑》。
  游离态的贴更是让我目瞪口呆:
  由于贵论坛经营不错,人来人往,建议友情连接离离新更名的论坛,《天黑黑》,旨在扶持新人,共创美好明天。如果版主同意,口令双手奉还,万分感谢。
  不当之处,多多包涵!“
  天!
  我红着脸对左药师说:“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我知道谁是游离态,我一定会好好地揍他一顿,真是太丢脸了。”
  “莫急。”药师安慰我说:“不怪你。”
  正说着呢,好几个版主都找到了左药师的聊天室里来,扬言要找离离算帐,原来他们的论坛都被那个叫游离态的家伙做了手脚。
  “要做连接可以商量。怎么可以用这么下做的手段?”“天下足球”的版主句格向我发火说,“口令赶快还来,不然要你好看。”他的论坛在这里排名第二,也是相当有名的人物呢,看来这个游离态还真是心中有数。
  “不是我干的。”我连忙解释说:“我自己的也被人改过了。”
  “不是你是谁?你总知道原凶是谁吧?如此瞎闹,真是不应该。”迹深也来了,她主持的文学版块《深深的轨迹》我也常常去,一个很温馨很浪漫的地方,色色有了好诗也不会忘记往上贴贴,看来这一次她的论坛也是没能幸免。
  “我真不知道。”我快要被他们逼疯了,一大堆乐趣最有名的版主们围着我,像是江湖审判大会,我就要被送上断头台了,却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溜吧。”色色提醒我说:“不然迟早被唾沫淹死。”
  “那怎么行?”我说,“我得跟他们解释清楚。”
  “会是那个芯黎干的吧,我看她那个方法整不倒你,换了这种,真够毒的!”
  我觉得真有可能,但想想她在我论坛上留的那张温暖的贴,又好像不是的。
  真是头昏脑涨,偏偏他们还围着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都快把我烦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左药师站出来说话了,他说:“大家相信我,离离本人没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也许是她的一个朋友在跟她开玩笑,我已经跟网管写过信反应此事,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替大家找回口令,这个时候,埋怨不起任何作用,冤枉了好人更是不好。”
  “你这么罩着她,她是你马子啊?”句格有些气急败坏。
  “掌嘴!”左药师说,“她可只有十六岁,还是小姑娘呢。”
  “哼,”句格说,“现在的小姑娘就会兴风作浪。”
  “喂!”色色替我回嘴说,“你说话小心点。”
  我赶紧示意色色住嘴,要是在左药师这里吵起来,他又该为难了,帮谁都不是,还给人家看笑话。
  要知道是谁干出这种陷我于不仁不义中的好事,我非杀了他不可!
  “你好好想想,”左药师给我发来悄悄话说:“你的好朋友中,谁对电脑比较精通,不是一般精通的人,也干不好这一票!这家伙是在帮你呢,呵呵!”
  陶吉吉!
  就像左药师说的那样,这绝对是个非常精通电脑的人。陶吉吉上次不还在说他正在做什么来着么?肯定是他。
  我跟左药师说再见,并向他保证一定会尽快要回大家论坛的密码,至于我的连接,不做根本就没有关系。
  左药师笑呵呵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好说,只要口令要回来就好,不然论坛无法管理可真是够呛。”
  我一下线就开始打陶吉吉的电话。
  不通!
  他一定是在上网。
  打了半个小时还是打不通之后,我决定去他家。
  可是陶吉吉家搬新家后,我还没有去过呢。这可怎么办?
  妈妈又在加班,我走到客厅,看到陶吉吉的叔叔正在看报纸,没办法了,只好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求他说:“可以带我去陶吉吉家一趟吗?”
  他看了看壁钟说:“这么晚去干什么,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去也不迟啊。”
  “迟了。”我着急地说。
  “没什么事吧?”他奇怪地看着说。
  “有好几张试卷周一要交,可是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他家的电话,又一直不通。”我迫不得已地撒谎。
  可能因为是学习上的事,他没再犹豫,给妈妈打过电话后,就拿起了车钥匙示意我出门,我在他换鞋的时候靠在门上轻轻地跟他说谢谢,他抬起头来,表情有一点点的吃惊。
  我不好意思地闪过他的眼光,我知道他的意思,我很少和他那么客气。
  记忆里除了十岁那年的那次冲突,我还跟他狠狠地闹过一次,那是在我十四岁时候,妈妈去厦门出差了,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在家里抽烟。
  他厉声对我说:“你给我把烟灭掉!”
  我理也不理他。眼睛盯着电视,电视上面正在放一部枪战片,每一个人都杀得血肉模糊,我把声音开得很大。
  他一个箭步上前关了电视,又冲到我面前来夺我的烟。
  “你滚,你滚!”我跳到沙发上,“你少管我的事!”
  “今天我管定了,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他力大无穷,将我从沙发上一把拽下来,烟也被他一把抢走灭掉了。
  我不服输地从地上站起来,寻找桌上的烟盒,打算再抽给他看。
  他又比我抢先一步,一把把烟盒得老远。
  我想打他,却又被他抓住胳膊不得动弹。
  我大叫说:“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要喊非礼了!”
  他吓得一松手说:“韩童,你,你在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又指着电视说:“跟着这里面学的?你怎么不为你妈妈想想,她天天在外面忙死忙活,她容易吗?”
  “你算什么!”我尖声说,“你凭什么教训我!你不过妈妈养的小白脸!”头发披散下来,遮住我的脸。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
  我知道这是他的致命伤,他比我妈妈小两岁,在跟我妈妈结婚前,他并没有结过婚,婚后,也是妈妈在辛苦创业,他一直跟在后面跑龙套而已。
  小白脸不是我说的,是很多的人说。
  他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说:“你要干嘛干嘛去,我要再管你我是孙子!”
  从那以后,我跟他的关系差不多僵了整整一年,直到我出事……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久了,就算是没有亲情,也或多或少有了一些感情,尽管我一直不敢正视这种感情,但相对于我对我亲爸爸的憎恶来说,对他的冷漠其实还来得更加地实在一些。
  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高一的课程还难吗?”
  “难。”我说。
  “陶吉吉这小子头脑好。问他准没错。”
  我心里正对陶吉吉一肚子的气,忍不住说:“脑子好了不起啊,我看他是好得有点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他没听出我语气里的气愤来,“我看忘乎所以也不错啊,男子汉就是要这样才有点出息!”
  我胡乱地“嗯”着,只想早点见到陶吉吉问个究竟。
  陶吉吉的妈妈来开的门,他们的新家富丽堂皇。对于我们深夜的来访陶吉吉的妈妈显然有些吃惊,不过她还是很客气,连声招呼我们坐,还到厨房里去替我们倒水喝。
  这是我在她家受到过的最高待遇。
  我很清楚她不喜欢我,就在我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她提着一篮水果来,黑着脸拖走了陪了我一天一夜的陶吉吉。我听到妈妈求她说:“我们家小童喜欢跟吉吉说话,等吉吉休息好了,你再让他来陪陪她。”
  她没有表情地说:“我们吉吉要念书呢,不是人人都可以不念书的。哪来的时间陪一野丫头折腾?”
  妈妈很尴尬地立在那里。
  第二天放学陶吉吉又来了,她妈妈又来拖他走,陶吉吉不依,和她在医院的过道里吵得很凶。妈妈怕我听见不开心,替我戴上随身听的耳机让我听歌,我推开,才对妈妈说了第一句话,我说:“妈妈,我没事。”
  妈妈抱着我大哭。
  自那以后我们一家和陶吉吉家交往并不多,妈妈说起陶吉吉妈妈的时候,总是有所埋怨,认为她做人小气刻薄,远远比不上他儿子。可是他家买房子的时候,妈妈还是很慷慨地借出了一大笔钱。
  我还记得她到我家来拿钱的时候,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她笑着对我说:“你们家小童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就像电影明星似的。”我又想起当时在医院里她对我那副厌烦的神情。刹那间我对世界又彻底失望。到处都充斥着钱和欲的交易,空气中腐烂的味道让人呕吐。一个人居然可以为了钱为了自己的利益摆出截然不同的两副嘴脸。这是哪一挂的世界,黑暗坠落。
  妈妈说:“漂亮有什么用,哪有你家陶吉吉优秀。”
  “哪里,哪里,谁家的儿女都是心肝宝贝。”她说:“在父母的心里总是自己的子女最好么。”
  她拿着钱走后妈妈就摇着头说:“八面玲珑的上海人。”
  妈妈对上海人没什么好印象,因为爸爸是上海人,但是她再婚还是又找了个上海人,陶吉吉的叔叔也是上海人。
  这么说来陶吉吉也该算是上海人,不过这个上海人我和妈妈倒是挺喜欢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给我惹出一这么大的事来。
  没等他妈妈泡茶出来,我就冲进了陶吉吉的房间,我很严肃地喊他说:“陶吉吉!”
  他正在电脑前捣鼓得专心呢,听到我的声音,吓得一回头说:“呀,韩童,你怎么像鬼一样,吓我好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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