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的吗?那,那皇后的妹子……”御林军副统领可不够等级呀。
顾廷烨笑着扯过她的小手揉着:“皇上是有为之君,自有分寸,只封
沈氏为三品淑人。”
明兰连声赞皇帝英明,突发奇想:“你为何不娶了那沈皇后的妹子?
那岂不是都成一家人了么?”话一说完,明兰就好似小兔子般赶紧躲开。
顾廷烨没怎么生气,反倒暗暗好笑:“皇上两年前才回京,于京中根
基不深,郑骏执掌禁军多年不说,于三大营也多有关系,英国公更是国之
重辅,这两家素来不掺和储位之争,自是要笼络的。”
明兰点点头,她完全明白了。
圣安太后只有一子,且母子俩冷落门庭多年,除了妻族,皇帝身边并
无很多可信之人,而顾廷烨原本就算自己人,若顾沈联姻,不但是资源浪
费,从长远来看,对皇帝也不是好事。更深入些来说,顾廷烨娶个普通文
官的女儿,究其根本而言,也许更符合皇帝的利益。
车辘滚滚,明兰听见外头声响,知道是进了外皇城,再驶了一会儿,
到了内城大门口,夫妻俩下了马车,换上早等候在那里的青幔小轿和马匹,
夫妻各自上马上轿,又走了一会儿,一到东华门便都得步行,由一行内侍
引路前行。
一路上,明兰不敢抬头乱看,只跟着顾廷烨低头缓行,隐约觉着宫廷
内部的布局广阔壮丽,汉白玉石为阶,描金绘彩为廊柱,处处高大宽阔,
气势宏大。
进了一处侧殿,一位身着石青色锦缎绘暗纹的中年女官出来含笑禀道:
“顾大人和顾夫人快请进来,太后正等着呢。”
顾廷烨侧眼看了看明兰,只见她此刻反倒异常镇定,未有丝毫紧张慌
乱之色,他心中略定,两人随着那女官缓步走去,绕过两处宫廊,跨过高
高的门槛,进了正殿。
紫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如袅袅青烟般细细散开,弥着屋内异
香扑鼻,光洁的大理石铺地直欲照出人影来,上首端坐着两位太后,左侧
边上坐着一位明黄服色的宫装贵妇,大约二十七八岁,想是皇后,两边设
着屏风,后头隐约脂粉漫香,珠钗响动,下头还能看见锦绣裙裾,大约是
一众女眷或宫妃。
顾廷烨和明兰先跪下叩首,口称喏声谢恩,听上面一个柔和的声音:
“起来吧,你们可来晚了,皇后的嫂子和妹子都早到了。”
皇后转首轻笑:“母后莫怪他们了,谁叫他家住的远呢,一道发的旨
意,必有早晚。”
明兰起身,飞快的抬头一打量,只见适才的声音来自右边,这位太后
容貌秀丽白皙,举止华贵,笑容温柔可亲,而左边那位太后虽保养的也不
错,却略显老态,举动间微见局促。
当下,明兰基本明白她们哪个是哪个了。
圣德太后打量了顾廷烨两遍,笑道:“成了亲的到底不一样,瞧着可
和气多了。”
皇后容色并不十分美艳,只眉目间一股开朗明丽之意,一边的脸颊上
还有个深深酒窝,她未语先笑:“母后好眼力,我也觉着二郎和气多了,
当年皇上在蜀边时,二郎一年到头都蓄着把大胡子,远远一瞧真是凶煞极
了,每回他一来,慧儿都吓的不敢出来,偏载福和载顺都喜欢他。这下有
媳妇了,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母亲,您说是吧。”
一旁的圣安太后只笑着支吾了两声,并不怎么说话,圣德太后没怎么
理睬明兰,只对着顾廷烨长篇大论的说起‘齐家治国,忠君爱国’的教训
来,一会儿孔子,一会儿孟子,一会儿还扯上了荀子;明兰侧眼看去,只
见顾廷烨十分配合,没流露半分不耐,还十分感念皇上新赐的七万两银子
和七顷田地,外加锦帛无数。
圣德太后很健谈,皇后偶尔帮句腔,圣安太后和明兰处于听众位置;
说着说着,就说到边贸问题,圣德太后提起她父兄富宁侯家在边关的守备
职务:“当初羯奴来来犯,皇上事急从权,便叫我父亲兄弟从边关上退下
来,如今边关太平了,不知边贸可复否?”
顾廷烨道:“羯奴虽已打退,然边军损失颇重,若边贸无军力想护,
恐难行之得利……”
这时外头来了个内侍,传道:“皇上在御书房与众位大人奏对,问顾
大人来了没有?皇上有事召见,请顾大人谢恩后即刻过去。”
圣德太后似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笑道:“既皇上有正事,你就先去吧;
留你媳妇在我这儿说说话。”
顾廷烨躬身应声,里去前侧头看了眼明兰,目光中似有担忧,明兰微
微颔首,示意放心,他才随着那内侍离开慈宁宫。
顾廷烨一走,皇后立刻叫撤去两旁的屏风,只见左边走出三个少年贵
妇,右边走出四个宫装美人,她们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慢慢簇拥在上首座
位旁,朝下打量明兰;明兰心里哀叫,得!目标转移了。
“来,过来些,叫哀家瞧瞧。”圣德太后微笑着朝明兰招手。
明兰闻言,缓缓挪步过去,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走的这么认真,照着孔
嬷嬷的教导,走动间裙角不动,不能显得刻板做作,却要把满心的恭敬和
亲近都化作动作和表情表现出来。
圣德太后拉过明兰的手,细细打量她,叹道:“都说顾二郎的新夫人
是位美人,今日一瞧,果然好模样。”
明兰不好答话,只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作害羞状,心道,您长的也不错,
有机会介绍您认识宫雪花女士。
皇后也拿眼睛反复端看明兰,见她举止行动颇为流畅,毫无差错,忍
不住道:“二郎好福气,相貌还在其次,看她规矩得体,我很是喜欢;你
家可曾请过教养嬷嬷?”
明兰恭顺的回答:“好几年前请过一位。”
“哪位?可是宫里出去的?”皇后闻言道。
“是宫里出去的,是原尚宫局的孔嬷嬷。”
“孔嬷嬷?”圣安太后头一回主动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暗哑,似乎风
寒咳嗽未愈的样子,“可是面孔方方的,个子高高的那个?”
“是的。”明兰微笑道,“她左额头上还有颗痣。”
圣安太后略显苍老的容颜上泛出笑意:“孔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为
人慈和方正……是个很好的人;她如今可好?”
“她时有来信,说她已在老家置了田产,整日悠闲度日,侄子也孝顺,
过的很好。”明兰侧眼瞟了下圣德太后,只见她似作不在意的低头喝茶。
圣安太后似乎很惦念孔嬷嬷,问了明兰好些话,但事实上,孔嬷嬷的
身体早已衰败,不过熬着过最后几年罢了,明兰不好直说,只能斟酌着用
委婉的语气表达一下。
圣安太后眼神落寞,语气低沉:“她在宫里熬了一辈子了,能过个舒
坦的晚年也好,过的几年是几年罢。”
明兰静静看着她,圣安太后身上见不到宫廷里惯有的那种圆滑,反而
带着一种本能的天真直率,她似乎知道自己说不周全话,所以就索性不大
说话。
又说了几句,皇后给各人都看了座,明兰这才有机会歇歇酸软的腿脚,
一边听着她们说话,一边暗暗辨认:那四个宫装美女都是宫妃,其中一个
特别冷艳妩媚的女子是如今最受宠的容妃,另一个小巧娇媚肤白若雪的是
新封的玉昭仪,另两个是皇帝自潜邸起就有的侍妾,一为婕妤,一为才人
——总结一下,因为皇帝要守孝还没广选秀女,所以如今的后宫还是很有
奋斗空间嘎,不知有没有穿越女有意向来此发展。
另三个倚在皇后身边说话的少年贵妇,其中那个服饰最华丽说笑最飞
扬的,自然是皇后亲妹小沈氏,她生的与皇后颇为相似;后头一个眉目清
丽的少妇则是沈国舅的新夫人,也是英国公府的小姐;最后那个娇柔婉约
的女子明兰一直猜不出是谁,过了好久才听出来——竟是沈国舅的偏房邹
氏!前头原配夫人的妹妹。
她居然也封了个五品宜人?!还跟皇后态度亲昵,英国公府这么好说
话?!
昨夜顾廷烨给明兰恶补了一番皇后家世。
八王爷是不受宠的皇子,藩地还是极偏僻的穷山恶水,因此没什么权
贵之家肯与之结亲,沈皇后的父亲本是晋中名士沈旺,家族也是当地名流
望族,可惜父母早亡,沈家兄妹只能依附族人生活,后由叔父做主许配于
八王爷。
当时明兰就断言:“沈家人肯定对他们兄妹不好!”
顾廷烨很愕然:“你怎么知道?”
明兰道:“皇上正值用人之际,沈家却没有其他人入仕的,显见是何
等隐恨!”
顾廷烨用一个熊抱对她表示奖励和肯定。
按照递减原则,八王爷的妻家已不怎么样了,估计沈从兴的妻家更不
怎么样了。
邹家不过是普通书香门第,祖父是县令,几年前过世了,父亲是举人,
长女嫁入沈家生儿育女,直到如今,家中也没什么特别出挑的人才。
但他们家最倒霉的,不是子弟中没有人才,而是好容易大女婿的妹夫
一朝登基为帝,大女婿荣登国舅爷,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之际,女儿却挂了
~~~邹家上下几乎要吐血三升,这是何等样的悲催呀!
如果沈从兴只是个普通鳏夫,那娶小姨子为续弦是木有问题的,可是
如今沈家是鲜花着锦的第一外戚家族(圣安太后出身卑微,早找不到娘家
了),邹家的档次显然差太远了。
明兰轻轻看了国舅夫人一眼,再看看和皇后说笑的小邹氏,她心思透
亮,一转眼立刻就明白了,最后的妥协结果原来就是这样——不知怎的,
她忽然想起顾廷烨的生母白夫人,她陡然对这位沈夫人生出些许怜悯来。
英国公府需要沈家来牢固和新皇帝的关系,沈国舅则需要根深叶茂的
英国公府来提升自家的势力,邹家需要继续和沈家继续保持姻亲关系,并
保护大邹夫人子女的利益,大家各取所需,所以产生了这么个畸形的和谐
局面。
明兰无端心绪低落起来,闷闷的很不舒服,她扪心自问,如果她落到
这么个境地,她能抗拒家族压迫而毅然决然的反对婚事吗?明兰咬咬牙,
古代真它X的不是女人待的地方!
聊了大约一盏茶功夫,皇后瞧着差不多了,便带着明兰等四个新封的
诰命向两宫太后告退,走出慈宁宫,皇后叫明兰和小沈氏先回去,她要和
沈夫人还有小邹氏去坤宁宫说话。
小沈氏扯着皇后袖子,撒娇道:“姐姐好偏心,你那里莫非有好吃的,
要先紧着两位嫂嫂不成?!”
皇后指着她笑骂道:“你都多大了,还整日想着吃喝?回头我告诉你
婆婆,叫她好好管教你!……好了,别叫大家瞧笑话了,我与你嫂嫂们有
话说,顾夫人今日头回进宫,你领着她走出去,一路上也好亲近亲近。”
小沈氏笑着应声,明兰恭敬的行了个双福,姿势优美端丽,也不见她
怎么侧身婉转,却自有一番迤逦风姿,小沈氏似乎看呆了,利落的和皇后
告辞,挽着明兰的胳膊走开去了。
一路上,只听得小沈氏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个劲儿的向明兰介绍
沿途的风景,明兰只含笑听着,时不时的凑趣几句,渐渐走出了慈宁宫的
范围,向东华门走去,小沈氏莫名的问了一句:“……你说,皇后娘娘找
我两位嫂嫂有什么事呀?有什么话是我不好听的。”
明兰心头顿了一下,微笑道:“大约是姑嫂谈心罢,人少些能说说心
里话。”
这还不好猜?刚才在慈宁宫中,沈夫人端雅温文,小邹氏受礼恭敬,
两人看似和睦,却从头到尾不曾有过目光接触,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外命
妇又不能天天进宫,所以皇后大约是趁这机会,想对国舅爷的大小老婆进
行一番思想教育,教诲她们妻妾相处之道吧。
可是……明兰觉得好笑,首先破坏妻妾规矩不就是沈家么。
妾室敕封诰命本就罕有,除非是儿子着实优秀出色,为国家为社稷建
功,那么母凭子贵可得敕封,历朝历代以来,有几个未生子的妾室能得诰
命的?!
大约是沈家觉得愧对邹家于困顿之际的扶助,便以此弥补一二,不过
到底顾忌着英国公府的势力,不然小邹氏应当能捞个平妻做做,可是,看
今日这架势,这小邹氏这偏房的派头也跟平妻没多大差别了。
小沈氏本来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御花园,忽然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明
兰:“你是不是觉着沈家很不知廉耻?我兄长既娶张氏,又纳邹氏,前不
顾糟糠情分,后又贪图富贵权势?”
明兰被她扯着倒退了几步,听完后,淡淡的微笑道:“这些风言风语
大多是眼红嫉妒之辈传言的,大可不必当真。”——废话,想得两份的好
处,自然要受双倍的议论。
“那你是怎么看的?”小沈氏还是牢牢的扯住名啦,逼她表态。
明兰眼望着前方紧闭的宫门,那里守军肃穆,宫娥太监忙碌行走,她
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我觉着,这种事情若有了为难,得益的,大体
是男人,而吃亏的,多是女人罢了。”
小沈氏神色一变,敛去一身的淘气爱娇,正色肃然起面孔,良久盯着
明兰看,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你这人有趣,我喜欢,以后我
要常来找你玩!”
明兰被这话逗乐了,失笑道:“荣幸之至。”
——能问出这番话来,说明小沈氏也不是全然无心的,能有这番泼辣
爽朗气概的女子,尚算值得一交罢。
第119回如果我死了,你会娶我妹妹吗?
至晌午明兰才回了府,丹橘替她仔细卸了钗环霞帔,一件件收好打算
放进橱柜里,明兰板着脸半开玩笑道:“那诰命文书和珠冠霞帔可不能丢
了,不然你夫人这诰命可就不算数了。”
谁知丹橘却当真了,她细细翻着物件,认真道:“这珠冠和霞帔我瞧
着也不稀奇,只消有料子,都可做的出来;倒是文书卷轴最要紧,我去寻
个厉害的大锁来。”随即一脸严肃的出去了。
吃过午饭后,明兰赶紧溜上床睡午觉,丹橘柔柔的替她揉着酸胀的小
腿,混混沌沌中明兰便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上被重重的压着什
么,明兰睁眼一看,却是顾廷烨。
他只着一身月白内衣,搂着明兰呼呼睡着;男人臂膀铁环一般,明兰
没法从他身子底下爬出去,索性闭上眼睛继续睡。
这一觉直睡到金乌西坠,他们俩才木木的从床上坐起来,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夫妻俩俱是一脸饱睡迷蒙。顾廷烨披散着浓密的长发,英俊的
面孔倒添了几分慵懒可爱,明兰白玉般的小脸上还有红红的印子,神情呆
呆的,肉肉的小拳头正不住的揉着眼睛。
顾廷烨看着喜欢,忍不住拖过她来,脸颊上脖颈上狠狠的亲了两口,
明兰小猫崽子般呜呜喵了几声,才渐渐醒过来。
“昼寝一下午已是不雅,何况夫妻双双昼寝,唉……”明兰捧着被子,
歪着脑袋,唉声叹气的掉起书袋来——她的意思是,午睡最好还是分开,
免得叫人说闲话。
“真名士自风流,理外头人说甚。”顾廷烨犹自揉着明兰软软的身子,
不住亲吻她雪白的颈项;明兰斜眼看他:“名士风流和睡午觉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所以门禁要把紧些。”顾廷烨揽她在怀里,拖了个枕垫靠
在床头,一脸正色,“没人知道,就没人说咱们了。”
明兰瞪眼看着他,他也看着明兰,看了一会儿,明兰别过头去——彪
悍的脸皮无需注解。
午睡后略觉口渴,明兰滚动身子,想掠过顾廷烨去床头小几上喝水,
顾廷烨把她按回去,把整个茶壶拎回来给明兰,明兰两只小手捧过茶壶,
对着壶嘴就咕嘟咕嘟喝起来,顾廷烨含笑看着明兰,好似一只偷油吃的小
胖松鼠。
晚饭后顾廷烨还要去外书房寻公孙先生说事,反正已经睡了大半个下
午,夫妻俩索性破罐子破摔,吩咐丫鬟去备晚饭后,两人依旧躺回榻上;
男人揽着明兰的纤腰,半枕在她怀里,让明兰柔软灵活的手指在太阳穴和
头上按来按去。
明兰的这招数可是房妈妈亲传,且在盛老太太身上得到充分实践的结
果,顾廷烨眯着眼睛假寐,很是惬意舒适。
明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上午在慈宁宫里的见闻,顾廷烨微阖着眼也
凑了几句:“…沈兄的原配邹夫人我是见过的,实是位勇毅仁厚的奇女子。
蜀边偏远荒凉,为着沈兄记挂皇后娘娘,她一介弱女子,全力支持夫婿远
离故土去蜀边定居。沈兄在边军中谋了个差事,邹夫人平日就常去开解陪
伴皇后,间或帮扶乡邻,悯恤穷苦,在当地颇有德名。我曾闻得,那年大
皇子早产出世,一时间,王府竟连个周正的奶母也寻不到,彼时邹夫人也
恰逢产子,她硬是撇下亲儿先给大皇子哺乳,悉心照料,妇人家月子里没
休养好,那时便落下病根了。”
明兰听了也唏嘘不已,所以说,奉献也要讲分寸的,千万不要把性命
也奉献出去。
“那你又是怎样结识八王爷的?”
顾廷烨把手伸进明兰的中袄,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微睁眼含笑道:
“那年我接了笔买卖去蜀地,路经八王的藩地,正巧遇上八王府的管事去
请蜀王府的太医,谁知那太医好生可恶,竟推脱不肯去。我生平最恨这种
捧红踩低的势利之辈,一怒之下,当夜我就蒙上面巾,领着一伙兄弟砸开
那太医家的大门,连人带药箱一道抢了出来送去八王府!”
“你……?!蜀王势大,这会不会连累八王呀?”明兰张口结舌,
“后来怎么样?”
顾廷烨一脸无惧,笑道:“官有官道,匪有匪路,我自有办法。这种
人自来是欺软怕硬的,我一把刀架在太医脖子上,威吓他说,若他敢去向
蜀王告状,我就一把火烧了他的宅邸田庄,还要宰他几个小妾儿孙来出气。
他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躲的过自己,躲不过一大家子!我是路见不
平的江湖好汉,来无影去无踪,抓我不到的!”
明兰听的眉开眼笑,捂嘴笑倒在男人身上:“你个黑心的促狭鬼!”
想起往事,顾廷烨也觉得畅快好笑:“事毕后,我本想走了算了,谁
知早年皇上未就藩时,于京城中曾见过我几次,我一时不防,居然叫他认
了出来!……之后嘛,一来二去的,我就成了八王府的常客,有时捎去些
山珍海味,有时带去点儿风物书画什么的,有时替皇上办些事。我若病了
伤了乏了,就老实不客气的去王府住上三五日——常来服侍我的人里头就
有那位小夏公公。那会儿皇上日常寂寞,我就去天南地北的胡说八道一通;
沈兄若得空,咱们三人便小酌一番,酒后骂上两句,倒也解气痛快。”
“皇上眼神真好,隔着面巾也能认出你来!”明兰抚掌笑道,“你这
样很好呢,帮人家点儿小忙后就去蹭些吃喝,有来有去的,反倒能叫人家
和你真心要好。”
顾廷烨牵过明兰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亲,赞赏的看着她:“江湖上打
滚,总算知道些人情世故,施恩太过,大恩即成仇。且八王到底是天潢贵
胄,我想着不要叫他心存不适才好。何况也不全是故意的,有几次我染了
时疾,若无王府照料,怕也不易痊愈的。”
明兰想到他自小被奴仆环绕伺候着长大,彼时却孤身一人漂泊江湖,
怕是休憩行事乃至一茶一饭都极不习惯的,也不知当中吃了多少苦才熬出
头的,居然也撑下来了;这么想着,明兰的目光中就不自觉带着些怜惜和
钦佩,顾廷烨看了,心中一动,低声道:“当时怎么也料不到会有今天,
我只想着赚多些银子,好歹混出些名堂来,不要叫人看扁了……”
想不到的人何尝他一个,在几场争斗中丧毁前程性命的官员何止繁几,
明兰低低叹息道:“那位邹夫人真是可惜了。”
“可惜归可惜,可沈兄此事做的不妥。”顾廷烨利落道。
明兰听的一怔,过了一刻才道:“…沈大人怕也是无奈吧,没法子呀。”
谁知顾廷烨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嘴角微斜,目中似有不满,转而忽
问:“你今日也见到那小邹氏了吧,你觉得如何?”
明兰支吾起来,她不愿对一个初见面的人下断言,只好道:“看着和
皇后情分颇好。”
“这便是麻烦!”顾廷烨目光冷峻,“我曾见过那小邹氏几次,看似
柔弱,实则好强,皇后又念着先邹夫人的情分,处处厚待,不忍苛责于她,
如今又敕封了诰命。沈夫人到底是张家嫡女,高门下嫁,沈兄如此行事,
把英国公府的面子往哪儿放?!”
“你……认为沈大人不该纳小邹氏?”明兰目光狐疑,她觉得顾廷烨
的态度里似有些迁怒成分,莫非他也联想到了白氏了?
“不。”谁知顾廷烨一口否决,“不论沈兄娶哪个,都是有理的,要
紧的是沈兄处事不妥。”
顾廷烨坐起身来,宽厚的肩膀靠在床头,低叹道:“沈兄重情义是好
事,但世上有些事是不可两全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要么他就好好娶
了张家女,要么他就去娶邹家姑娘,以邹夫人当年的厚德仁爱,皇上念着
情分,也未必会硬逼着沈兄去娶张家女。完全可叫沈家小妹嫁入英国公府,
然后叫段兄弟的闺女与郑家联姻,又何尝不可。沈兄就是太拖沓了,又想
兼顾情意,又想前途顺遂,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明兰头一次听到还有这个内幕,心里澎湃不已,顾廷烨又道:“好罢,
若是沈兄实在想和英国公府结亲——也是人之常情——那就把事情做漂亮
些!若是顾忌着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要纳姨妹为妾也成,但得拿住了分寸。
前头早有嫡子嫡女,英国公府还是送了嫡女来做填房,已是十分诚意了,
沈家还这般一再抬举小邹氏,唉……你且瞧着吧,早晚闹出事故来。真惹
急了英国公府,到时候皇上又能说什么?怕是还会累及皇后。”
对旁人而言,国舅家事可能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但对顾廷烨来
说,却是严重的政治问题,英国公府并非只有一个选择,如果真和沈家闹
翻了,很可能会转而投资其他嫔妃,作为好友,顾廷烨也不愿意看见沈从
兴因内宅之事而有所损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