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活人都要过日子的,死人才不过呢。”
“你要当心!顾府里的妯娌亲长瞧你是庶出的,会给你脸子瞧的!”
“不要紧,不去看她们的脸就是了。”……
明兰其实并不很喜欢如兰,同样是外向性格,相比品兰的豪迈爽朗,
不拘小节,开朗善良,如兰则多了几分尖刻任性,蛮横霸道,可是——明
兰侧眼看去,如兰这会儿已不生气,兴冲冲的拉着明兰说她将来的新家怎
样布置——这个喜怒皆形于色的女孩,却是这隐晦含蓄的院子里,唯一鲜
活真实的存在。
二月二十七,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
文姐夫春风得意,外有功名傍身,内有得力岳家,为他帮衬迎亲的好
友同窗颇是不少,一路上披红挂彩,吹吹打打,极是风光热闹。
这回长枫总算寻着了对手,在盛府大门口与文姐夫唇枪舌剑了足半个
时辰,诗词纵横唐宋,言谈浓墨华彩,引的一干帮众大声叫好,场面甚为
热闹,王氏总算露出些高兴。
盛老太太性喜清净,这次总算给了王氏面子,好歹吃过了三巡酒才回
寿安堂歇息,明兰心里也颇高兴,稀里糊涂的吃了几盅,只烧的两颊烫红,
脑袋发晕,在屋里躺不住,便出了院子,走上几步散散酒气。
夜凉如水,外院那边依旧传来隆隆高声哄谈的笑闹声,还飘过来一阵
阵酒香,觥筹交错,想是还未结束酒宴,更映着内院静谧一片,明兰沿着
石子小路缓缓走着,忽一阵顽皮,想看看那池塘的冰面都化开了没,出嫁
之前怎么也得再捉几条鱼呀。
疾行几步,堪堪来到池塘便,就着米白色的月光,只见一个修长的人
影弯着腰,扶着池边的山石低着头,似乎在呕吐,那人似乎听到身后有脚
步声,缓缓的回过了头来,半牙的月儿,晃着夜色湖面的波光,映着那个
人秀美俊雅如同美玉般。
明兰脚步一滞,心头一紧,立刻就想转身走人。
“……六妹妹?”齐衡身上弥漫的淡淡的酒香,叫初春的水汽一涌,
反倒清雅。
明兰努力止住脚步,脸上带着微笑:“好久不见,还未曾贺喜新婚,
恭喜恭喜。”
齐衡的一双眼睛生的极好,恁多少浓情蜜意都欲诉还休的括在里头,
盈出水一样的清浅深浓,他静静的瞧着明兰,缓缓道:“说道恭喜,妹妹
嫁期将近,我这里贺喜了。”说着,便躬身一拱手,满满的行了个礼。
明兰立刻敛衽还礼,也盈盈福了福。
两人一会儿相对无言,池塘边只听见水声轻动。
明兰想溜,齐衡却始终盯着她看,好似看不够一般,明兰的神经不够
坚强,只能找话来说:“你……怎么在这儿?”这里是盛府内院,外男怎
么进来的。
齐衡美目轻弯,微微笑道:“喝多了几杯,则诚兄让我在他书房里歇
歇。”他识得盛府路径,长柏的书房又在内外院交界处,他能一路摸到水
边也不稀奇。
明兰没话说了,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齐衡瞧着明兰,从眉角,到睫
毛,到笑靥,到嘴角那一对小小的梨涡,想起往事,齐衡顿时一股郁愤涌
上心头,冷笑一声:
“六妹妹是不必担心的,上个月威北侯成婚,席间敬酒如云,顾都督
抢着替沈国舅挡了好些酒,沈国舅说了,待顾府办亲时他会投桃报李的。
……哦,我忘了,我以后可不能再唤你六妹妹了,论起辈分,我可得叫你
二舅母了!”
明兰听了,一言不发,过了半响,才缓缓道:“你说的是。”
齐衡只气的酒气上涌,一时站不住脚,摇晃了下,依着山石才不倒下,
想要说两句狠话来刺明兰,他却又舍不得;两人又是一阵无语。
齐衡实觉郁郁,终忍不住道:“我有一句话,搁在心里许久;今日问
你,望你实话答我。”
明兰淡淡道:“请问。”
齐衡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玉石般皎洁秀丽的面庞一片正色,道:
“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明白,但却总装傻充愣,对我冷若冰
霜;我今日指天说一句,但凡你有本分回应我的心意,我也拼死争一争了!
可你初初便看死了我,觉着我是那不堪重信的,觉着我会连累你,害了你,
避我如毒蛇猛兽,这,这到底是为何?!”
明兰抬着头,露出一段粉藕般的水嫩脖颈,仰出极秀美的线条,齐衡
看的几乎痴了,过了会儿,明兰轻垂眼睑,才悠悠道:“咱们从小认识,
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其实与郡主很像,看着风轻云淡,内里却极好强。
你明明已有了大好家世,却依旧勤学不缀,洁身自好,在京中锦衣子弟中,
可算首屈一指的好儿郎。”
明兰语气怅然,脸向湖面,好似想起许久许久以前的事,她缓缓继续
道:“你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刚学了几天汉赋,又想着钻研诗经;练着馆
阁体,却也不愿放弃颜体柳体;庄先生刚夸你写字略有小成,你又去调色
作画。你也知道贪多嚼不烂,便日日起早贪黑,生生把许多学问技艺练出
些名堂来。”
齐衡听出明兰语气中淡淡的忧伤,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明兰顿了顿,定住心思,转过头来,静静瞧着齐衡,一字一句道:
“你太好了,事事都想做最好,我要不起,你心太大了,也放不下。”
齐衡只觉得一阵心痛如绞,他狠狠的咬着嘴唇,直咬得舌尖尝到淡淡
的腥味,才艰难道:“你……素来见事就是极明白的。”
明兰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钝钝的痛了一下,道:“没什么可依仗的
人,自得想明白些。”
齐衡看着明兰脆弱窈窕的身子,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了,心里酸
酸的柔软起来,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我,我从未怪过你,我只恨我自
己这般没用!顾…他其实人不坏,你别听信了坊间传闻,你……你要好好
过日子!”
明兰胸间溢满涌动,抬头朗声道:“我来这世上一遭,本就是为了好
好过日子的!”
说完,只见齐衡眼眶已发了红,泪水似要盈眶,明兰依旧微笑的如艳
阳一般,放平整衣裙,遮住鞋尖出的几滴湿润,然后娉婷袅娜的福了福,
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头顶上,月牙如钩,微微闪动着幽光,却已经没有适才的光彩。
明兰快步走向寿安堂,迅速进了内屋,只见老替老太太刚刚卸了钗环
衣裳,靠着炕沿舒展着身子歇息,明兰行礼问安后,屏退左右,上前一步
道:“祖母,你与我说说贺家的事儿吧,你上回去了之后,现在如何了?”
老太太被明兰这一番举动弄的有些奇怪,盯着明兰看了一会儿,露出
很奇特的微笑:“自婚事定了之后,你再也不曾问过我半句贺家的事,怎
么,今日想知道了?”
明兰神色如常,干脆道:“有些事不是不闻不问,便可当没有的,还
是知道清楚些好。”
老太太缓缓抬起身子,眼神带了几分赞赏满意,道:“我去贺府把话
已说明白了,你已定亲,两家本无定契,一无媒妁二无信物,便什么也不
算了!”
明兰点点头,躬身谢过老太太,又问:“那贺家如何说?”
老太太微笑了下,眼神闪动,答道:“我那老妹妹是个最豁达的,从
出了曹家的事后,她心里就有数了,她自不会计较;弘哥儿素有大志,听
闻张家有意往云贵采集药材遍访名医讨究,他已决意跟着一道去见些世面,
大约过不几日就要出门了,此次没个三两年怕是回不来;贺三太太素来病
弱,最近又有些身子不好,慢慢调理就是了。”
明兰面沉如水,丝毫不动神色,再问:“贺家众人可有言语或物件给
我的?”
老太太笑了笑,直震的手腕上的佛珠一阵抖动,才道:“我那老妹妹
知道内情,只说你受委屈了,还道贺家觉不会半分言语出去,反正贺老先
生已上了奏本,乞骸骨归乡告老,大约磨蹭个一年半载的便要离京了;其
余嘛……只有弘哥儿留了句话给你。”
明兰定定道:“他说什么?”
老太太慢慢道:“他说,对不住你,是他自己德薄无福,与你无干。”
明兰听完了,久久无语,老太太盯着看明兰的神色变化,语重心长道:
“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有些心结早些解开的好,反正以后都不会见了,过
自己日子要紧。”
明兰抬首而笑,温婉俏皮,爽朗明净,道:“祖母说的是。不过,以
后见不见的,都不打紧了,贺老夫人是祖母的知交,寻常亲友人家罢了。”
老太太听了,心头一块大石才落了地,赞声道:“你想开了,便是最
好。”
明兰笑道:“眼睛长在脑袋前面,就是要向前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如兰嫁出去了,下章明兰出嫁,关于洞房,偶考虑一下吧,尽量让大
家满意。
大家厚爱本文,纷纷写评,做连环画和视频,偶十分感动,放心,偶
一定好好写接下去的东西,让结局一定完满,不会烂尾。
不过种田文这种东西,就是家长里短,波澜是有的,但不能章章激动
争执哦;大家对我的关爱,偶觉得鸭梨很大。
103如兰的回门酒办得也很热闹,里外开了六桌,不但来了很多亲朋好
友,连墨兰夫妇和康姨妈也来了;老太太十分不悦,席间那眼睛冷淡的盯
着王氏看了一会,只把王氏看的低头不敢说话,康姨妈则坐在了王氏身边,
依旧是一副温婉玲珑的样子。
饭后,老太太和王氏拉着如兰问了几句婚后可好后,三姐妹便自行离
去说话吃茶了。
墨兰和如兰分别回了自己的屋子缅怀了一番往事,然后一起聚集在明
兰的暮苍斋,明兰见这两个冤家在自己屋里,顿时一阵心肉跳,但也只是
硬着头皮叫丹橘奉茶。
清香宜人的常清瓜片,沏过两回便现出好看的青绿色,墨兰披一件湖
水蓝薄绫纱袄子,旭日初春颇是清丽妩媚,她对着剥胎白瓷茶碗,眉目间
颇见几分诗郁,悠悠道:“早早晚晚,咱们的院子都要住了别人的;只没
想,这么快就腾空了,也不留一留,到底是泼出去的水了墨兰出嫁后,山
月居就被陆陆续续搬空,只留个小丫头看管打扫,曾经欢声笑语的绣阁已
人去楼空;其实陶然馆也开始搬动了,只是还不够时间。
如兰一见墨兰便如斗鸡一般,竖着全身的羽毛等着开战,闻言立刻要
反唇,明兰连忙抢过来,笑吟吟道:“大嫂子就要生二胎了,三哥哥和四
弟弟也要娶妻的,咱们一个个出阁了,屋子迟早是要给小侄子小侄女们住
的。家中人丁兴旺,可不是好事墨兰定定的看了明兰一会儿,轻笑道:
“六妹妹倒是越来越会说了,难怪能得嫁高门,咱们姐妹里怕是你最有福
气了。”
明兰立刻端正脸色:“婚姻大事,妹妹只知听父母亲长的吩咐。”
如兰捂嘴轻笑,立刻道:“那是!婚姻大事自然要听父母的,哪能自
作主张呢?”明兰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家伙显然是忘记自己的老公是怎
么来的了。
墨兰居然神色自若,笑道:“两位妹妹说的极是……对了,五姐夫殿
试已毕,不知欲作何打算呢?”
如兰脸色微微泛红,平淡的面容透出一股新婚的娇艳,眼角眉梢俱是
愉悦,明兰歪着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估计X生活很和谐。
“…先入翰林院馆授,再缓谋个差事,也不知将来会如何。”如兰颊
如涂脂,一副骄傲的样子,文姐夫虽没能像长柏哥哥一样授个庶吉士,但
能够进翰林院,将来官位也差不了。
墨兰眼神闪烁,娇笑道:“这有何难,回头你好生托托六妹妹,别说
个把知县知府,再高的官位也是没准的!”
如兰当即变了脸色,愤恨的瞪着她,明兰赶紧收回胡思乱想的口水,
忙把小脸板的十分端庄肃穆,道:“四姐姐莫要胡言,六部管制乃是国家
抡才大事,怎可等闲说笑?四姐姐这样说,若叫人听见了,还以为四姐夫
…哦不,四姐夫一家的官位都是托来的呢!”
这下轮到墨兰变了脸色,如兰捧着帕子呵呵的笑了起来。
明兰眼见差不多了,也不好过分下了墨兰的面子,赶紧岔开话题道:
“五姐姐成亲那日府里好生热闹,四姐姐也不来,真是可惜了!”
墨兰脸上出现一种很古怪的神色,高兴与恼怒夹杂,然后平静道:
“家中有些事儿……,万姨娘要生了,我不好走开。”
明兰犹自木木的在想这万姨娘是谁,如兰却立刻反应过来,兴致勃勃
的追问:“是男是女?”墨兰微笑的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是个闺女。”
如兰呼了一口气,一脸失望的样子,明兰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万姨娘
就是春舸小姐。
墨兰放下茶盏,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摁乐摁嘴角,一脸关切的忧伤道:
“大夫还说,因生育时不顺,万姨娘怕是以后也不能生了;哎……可叹也
是个没福气的。
“为什么会不顺?”如兰疑问道。=、墨兰轻叹道:“大夫说,胎儿太
大了、明兰心头凛然一紧,她在家里也听说,墨兰在梁家好生贤惠,对春
舸嘘寒问暖,日日燕窝人参伺候着,顿顿山珍海味,有时甚至拿自己嫁妆
来贴补,引得众人称羡。、可是,明兰清楚的记得,当初的卫姨娘就是因
为胎儿过大,又吃了凉寒的食物导致早产,外加没有及时寻到稳婆,才送
了一条性命。明兰低着头,不想说话了。
如兰自是不明白的,觉着无趣,又寻了个新话题,问道:“六妹妹,
康姨妈怎么又来了?娘不是说,再也不让她上门的么?”
明兰叹息道:“就是因你成亲,康姨妈才借机又寻上门来,我是没见
到啦,但听说在太太屋里又哭又说了许久,好像…嗯…,元儿表姐在王家
过的不是很好。反正,到底是亲姐妹,太太末了也心软了“元儿怎么了?”
“她怎么个不好法?”
墨兰和如兰这个时候特别有默契,双双抓住重点,异口同声,随即互
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咳了两下,拿眼睛看着明兰等后头的话。
明兰无语,略略组织了一下思路,道:“好像是,元儿表姐,哦,得
叫表嫂了,她顶撞了舅母还是怎么的,舅母气极了,打卖了她身边好几个
丫鬟妈妈;外祖母也恼了,要元儿表姐学礼数,罚抄《女诫》好几百遍,
还日日叫站在跟前立规矩;不老实还不给饭吃……康姨妈是这么说的。”
如兰顿时气定神闲,满脸得色,道:“我说嘛!元儿表姐这人性子又
急又躁,做人儿媳妇且差得远呢,舅母如何瞧得上眼!”
明兰叹道:“旁人也就罢了,可我听老太太说,王家外祖母的为人很
是公道大度,若连她也恼了,怕真是表嫂的不是了。”
墨兰撇撇嘴角,似有不屑之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忽长叹一声,
悲戚道:“元儿做错了事,尚有改过机会,只可怜……我那姨娘……,听
说她在庄子里吃不好睡不好,如今眼看咱们都出阁了,她也受了罚了,不
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六妹妹,如今你身份贵重,可否在老太太和太太面
前说个情!”说着,眼眶又是一阵氤氲水汽。
如兰冷笑一声,轻蔑道:“姐姐已是嫁出去了,娘家的事还是少管为
妙,先把自己那一亩三分田看管好罢!我可听说梁家如今日子可不好过,
连着被上谕申斥了两回了。原先好好的人家,也不知是家里进了什么灾星,
连着倒霉!”
墨兰粉面涨红,恼羞成怒,反唇相讥:“我是个没出息的,但我再没
出息,也是靠着夫家勤恳的过日子,不像有些人,还拿嫁妆养着男人一家
子;怪道人家都说女儿是赔钱货!”
“你说什么?!”
“人话!五妹妹听不懂么?”
——明兰仰天长叹,她婚前的最后一次姐妹聚会,结束于墨兰和如兰
的不欢而散,战后点算损毁情况,一共阵亡了两个茶杯,三个茶碟,外加
一对同花式样的点心盘。
“好险,好险!”丹橘拍着胸口,“幸亏我手脚快,远远瞧见四姑奶
奶和五姑奶奶来了,忙将老太太刚送来的那套极品海棠冻石蕉叶茶具收起
来。……只是把小桃给吓坏了,她刚在屋里喝了口茶,就叫我劈手夺了茶
壶茶杯,呵呵,砸坏了你的东西,小桃莫恼哦。”
小桃缓缓擦拭着桌面,似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其实,我用的是
你的茶杯。”
明兰:……
临出阁前几天,老太太把陪嫁庄子里的管事叫了过来,让明兰一一认
人。
“你们跟了我不少日子了,我把话给你们说在前头,别仗着自己的资
历便在主子面前拿架子,若有个什么不好的,六丫头可当即发落了你们!
我是一点儿面子不给的!”老太太神色威严,清楚的呵斥着。
下头跪着一行人,其中最中间的一个方脸的老汉出来,连忙磕头道:
“老太太说的什么话,从今日起,孙小姐便是我们顶头天,我们怎敢有所
怠慢!”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是个明白的;若你好好打理着,明丫头也不
会亏待了你。”
随后,老崔头领着两个儿子,崔平,崔安,给明兰磕头,明兰点头应
了。
老崔头其实并不很老,还不到五十岁,因常年暴晒在日头,一脸的黝
黑褶皱,料理庄稼农物很有一手,两个儿子看起来也都大手大脚的很壮实,
一个帮着父亲管理稼畲,一个在山林子上种些果木;此外,还有两个陪房,
一个叫刘满贵,一脸机灵精干,不笑不说话,还有一个叫计强的,说话磕
磕巴巴,指甲缝里还留着泥土;仔细一问,居然是绿枝的哥哥。
明兰颇感吃惊,这兄妹俩简直天差地别。
“我老子娘死的早,哥哥又老实巴交,常受人欺负,什么苦的脏的累
的活儿都推给他,出了错,就拿我哥哥顶缸,若不是房妈妈,我哥还不知
有没有命留下!”绿枝闷闷不乐的回忆往昔,“都二十五了,连媳妇都还
没说上。”蚂1hG O*cq!蚁“怪道绿枝姐姐这么厉害呢。”小翠袖笑道。
“什么厉害?这叫练达。”秦桑温柔的微笑着,戳了戳小翠袖的脑门,
“回头到了姑爷家,可不敢乱说话了,不然不仅丢了姑娘的脸,还当咱们
盛家没教养呢。”
小翠袖捂着脑门点点头,又道:“哎…可惜燕草姐姐和九儿姐姐不能
一道去,咱们一道好多年了,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若眉轻轻冷笑了下,道:“她们两都是有福气的,老子娘都疼着紧呢;
用你来瞎操心!”
碧丝娇滴滴的捂着小嘴,笑道:“九儿就别说了,刘妈妈本就没打算
叫她陪嫁的,不过是放在我们院里过几年舒坦日子的。至于燕草姐姐,呵
呵,她老子娘怕她跟着姑娘去夫家吃苦,便早早去房妈妈那儿求了自行配
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姑娘的夫家可比娘家强多了!这回改口却又来不
及了,咱们姑娘是何等样人,什么看不出?!”
丹橘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沉下脸来,呵斥道:“主子的事也是我们
能议论的?!姑娘心好,不愿拆散人家骨肉天伦,且又听说燕草爹娘给寻
的女婿颇不错,这才留下燕草的,你们混说什么?!……适才秦桑妹妹说
的对,随着姑娘过去后,人人都要谨言慎行,把好嘴巴,别学那起子三姑
六婆乱嚼舌根!姑娘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她可不是那软懦好欺的!”
丹橘是院里的大丫鬟,平日里辖制众女孩,虽为人宽和厚道,几年下
来也有几分威严,碧丝嘟着嘴不说话了,若眉也低头不语。
小翠袖人虽小,却机灵聪明,瞧着气氛僵硬,连忙过去扯着丹橘的袖
子撒娇:“好姐姐,我有一桩事儿不明白,姐姐给说说吧!……听说以前
大小姐出嫁时,只带去了四个丫头,后来四姑娘出阁时,也只带了四个;
为什么五姑娘和我们姑娘却要带这许多丫头呢?”
丹橘扯开嘴角,冲她笑了笑,道:“这哪能一样。大姑爷和四姑爷都
是有爵之家,府里什么没有,多带丫头过去反而不美;五姑爷是读书人家,
家里人口简单,多陪过去几个人好服侍;至于我们姑娘嘛……听房妈妈说,
那位顾将军是另立门户的,开府的日子短,府里也没什么可靠的下人,是
以便宜了你这个小丫头,也能跟着一道去见世面了一直低头猛啃桃子的小
桃终于抬起头来,嘴角满是汁水,憨憨问道:“可……我听说,姑娘的婚
事是在宁远侯府办的呀!”
丹橘回头笑道:“婚事在那儿办,拜过祖宗和亲长后,便要回都督府
住的。”
众人一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随即众人皆是一脸喜色——没有长辈
管着,那都督府岂不是明兰可以做主了?她们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三月初十,天刚蒙蒙亮,薄老将军的夫人便赶了过来,丹橘立刻奉上
两个大大的红包,连声道‘辛苦了’,薄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接了过去。
一看见明兰,薄老夫人嘴角就放出笑意,道:“好,是个有福气的孩
子;贵府真是积福人家,儿子女婿都成器!”
王氏满脸是笑,恭敬的回了几句‘承您吉言’。明兰沐浴完毕后,被
按在镜前,规规矩矩的打扮起来,薄老夫人年纪虽大,手却很稳,给明兰
绞面的时候又快又利落,还没等明兰哀叫几声,脸上就擦上厚厚的香膏,
然后犹如粉刷墙壁般的被扑了四五层的白粉,接着是描眉涂脂。明兰很认
命的坐着,完事后连照镜子的兴致都没有,看过三个姐姐出嫁的场面,她
很清楚,这会儿的自己估计像个抹了胭脂的白面团。
不过……宝哥哥果然火眼金睛,在这种终极化妆术下,千人一面,他
居然还能分得出宝姐姐和林妹妹。宝姐姐呀宝姐姐,你若把粉再扑的厚些,
没准就能把洞房花烛夜给糊弄过去了,好歹先把宝玉给先睡了呀,免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