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板子,然后刘昆家的领人冲入他们屋里一阵搜索,便找出许多金银细软,
海氏便以贪墨主子财物的罪名要将人送官查办,下头人慌了,急忙互相攀
附推诿,拔出萝卜带着泥,一下子将林姨娘素日得力要好的管事仆妇都拖
了进去,海氏按着轻重,丫鬟配人的配人,发卖的发卖,其余都撵到庄子
里去。
短短一日功夫,林栖阁便上下换了一拨人,林姨娘原想哭着出来闹一
番,海氏只微笑着说:“原从夏显家的屋里也搜出好许不当的物件,可我
想着她是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便没下了没禀太太。”一旁扶着林姨娘的雪
娘立刻脸色煞白,直直的跪下了,林姨娘气的不住发抖,却也不敢再闹了。
若眉从外头打听来后,都一一禀报了明兰:“林姨娘那儿只剩下夏显
家的和麻贵家的,余下的都撵了出去,三爷那儿和四姑娘那儿倒还好,只
撵了几个最牙尖嘴利的可恶丫头。她们见我去了,都央求我帮着藏些财物,
生怕大奶奶一发性,再来搜上一回;我捡着素日老实可信的两个收了些不
打紧的,其余都不理了;若姑娘觉着不妥,我就还回去。”
明兰在暖炕上窝着,把胳膊支在炕几上:“那倒不用,想来大嫂子不
会再折腾了。”海氏的目的不过是收拢盛府大权,墨兰快嫁了,她犯不着
得罪,长枫自有爹娘管束,更是轮不到她这个大嫂废话。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是如兰身边的喜鹊,说是明兰翌日就要启程
了,请明兰过去一叙,还没等明兰开口,若眉忍不住道:“五姑娘好大的
架子,给妹子送行,不自己来也就罢了,还叫我们姑娘过去;这是哪里的
规矩?”
喜鹊尴尬道:“我们姑娘……这不是风寒着呢嘛。”话一毕,明兰以
下,若眉,丹橘,燕草都掩口而笑,小桃却呆呆的,直言道:“既风寒着,
怎么好叫我们姑娘去,若染上了怎办?这路上最不好有个头疼脑热的呀!”
喜鹊甚是为难,她也算机灵,连忙凑到明兰耳边,轻声道:“这两日
府里热闹,我们姑娘心里跟猫儿挠一般,可偏出不来,姑娘就当疼疼我们
做丫头的,去一趟吧。”
明兰含着一口茶,抿嘴笑了笑,瞪了自己的丫头们一眼,笑着起来叫
燕草整理衣裳,喜鹊这才松了口气,丹橘从里头拿了一个拇指大的白瓷小
罐出来,塞到喜鹊袖子里,笑道:“姐姐莫见怪,我们姑娘宽厚,便纵得
这帮小蹄子没大没小的乱说话,这是蚌蛤油,大冷天擦手擦脸最好的,姐
姐若不嫌弃,便拿了罢。”
喜鹊笑容满面:“都说六姑娘待丫头们最和气,我是个厚脸皮的,便
不客气了。”
明兰随着喜鹊绕过山月居,走了会儿就到了陶然馆,进屋内后,只见
如兰面色红润的歪在床头,脑门上还似模似样的绑着布条,她一见明兰,
就大声道:“你怎么才来?还要三催四请的?不是说只打了脸嘛,难不成
连腿也折了。”
明兰瞪眼道:“看来五姐姐的病甚重,我还是走吧,若是病了,可走
不了了。”
如兰立刻‘诶’了一声,生怕明兰真走了,喜鹊笑着把明兰推过去,
连声赔罪:“姑娘,好歹来了,快别与我们姑娘玩笑了。”又转头与如兰
道,“姑娘您也是,适才我去暮苍斋,六姑娘那儿可忙呢,她又伤着,能
来便是最好了。”如兰鼓着脸颊不说话,
明兰不清不愿的坐到如兰床边,板着脸道:“没法子,轻伤员比不上
重病患,还是得来!”
如兰乐了,扭过明兰的脸来,上下左右细细看了,啧啧道:“怪道我
觉着你脸色怪呢,原来是擦了粉,哟,这指印还在呢。”
明兰叹息道:“总不好顶着个巴掌到处跑吧,只好擦粉了。”
如兰忿忿道:“大嫂子厉害是厉害,可心也太软了些,她们敢那般顶
撞太太,也不发狠了治一治,还吃好喝好的,给那房的留着体面作甚?”
明兰沉思片刻,淡淡道:“大嫂子仁慈,这是好事;且……她也有顾
忌。”
内宅里做事除非能一击即毙,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今日林姨娘既
没封院又没撵出去,还是盛紘的妾室,只要盛紘去她那儿睡上一晚,没准
事情又有变化,做事留有余地,林姨娘便是想告状,也说不了什么,盛紘
也会认为这儿媳妇心地仁厚,不是刻薄之人。
如兰悠悠的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真讨厌这样,喜欢就说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偏要装模作样的。”
明兰摸摸她脑门上的布条,也轻轻叹了口气;如兰忽又欢喜起来,拉
着明兰道:“这回你去,再与我带些桂花油来吧,要无色的那种,这一年
多抹下来,你瞧我头发,可好许多了。”
明兰瞠目结舌,指着如兰道:“这回我去是为了……,大伯母和姑姑
哭还来不及呢,你还好意思惦记着头发?!我可没脸去要!”
如兰蛮横惯了,要什么就有什么,见明兰不答应,立起眼睛不悦起来,
忽又看见明兰的脸,眼珠一转道:“不过几瓶油罢了,你与我要来,我告
诉一件痛快事儿,你定然高兴。”
其实明兰手里还有几瓶,只不过看不惯如兰这幅只想着自己的自私脾
气,明兰闻言奇道:“什么痛快事儿?”
如兰一脸神秘的凑过去,轻声道:“你可知道四姐姐要嫁的那个人怎
样?”明兰摇头,她怎么会知道,这里又没有人肉搜索。
如兰悄声开始爆料:“听说那文举人家境贫寒,自幼亡父,老母刻薄,
兄弟混账!性子还优柔寡断,唯一能说上的,不过是个‘老实’!到时候,
看她怎么受婆婆小叔的气!”
“不会这么差吧?爹爹看上的总是还可以的。”明兰并不激动惊讶。
这不废话嘛,举人离进士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家境优越,人品出众,
京里那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嫡女庶女一大堆,轮得到一个四品官的庶女吗;
别说文炎敬了,就是李郁,若真敞开了在京城寻亲家,难到找不着比盛家
更好的了吗?不过是李家怕寻了个不知根底的,回头架子大派头足,娘家
折腾,媳妇骄横,给家里添堵才得不偿失。
如兰见明兰不和自己共鸣,很是扫兴,拉长了脸发脾气,明兰笑着哄
道:“好了,你那桂花油我定帮你弄到就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长梧率了六七辆大车来接人,盛紘紧着叮嘱了长梧几
句,允儿已有了身孕,如今正五六个月,王氏拉着外甥女的手说了好些注
意的事项,好一会儿吩咐,明兰和长栋这才拜别了父母,海氏一直送到门
口,又偷着塞了一张银票在明兰手里,然后对着长梧和允儿殷殷道:“我
自进了门都不曾去老家拜过,这回本该我去的,可家里一摊子走不开,便
辛苦了六妹和四弟,二堂兄和允儿姐姐千万别见怪,待见了大伯大伯母,
定替我告罪一二。”
长梧连声称是,明兰也点头应下,孩子气的笑道:“大伯伯和大伯母
人最好了,就是这会儿生气了,回头见了又白又胖的二孙子气也都消了。”
周围众人都笑了,海氏直摇头,半嗔着:“这孩子!”允儿羞红了脸,
轻掩着帕子笑着,长梧本是愁容满面,闻言也失笑了。
一路上车马辘辘,长栋本想着和长梧一道骑马,结果被赶了回来,只
好与明兰坐在马车里往外伸脖子,允儿坐在车上本有些不适,但随着明兰
姐弟俩说说笑笑,也开了心思。
长梧自小离家到处奔走,于安顿行宿最是干练,一路上沿途歇息用饭
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从不会错过宿头;允儿冷眼看去,也不见明兰怎么差
遣下人,丫鬟打点床铺,生炉子暖炕,整理妆奁衣裳,婆子要热水热饭,
烫过杯盏碗碟,服侍吃饭;虽没有长辈在身边,但一切俱是妥当条理;若
与同来投宿的其他贵客有些些许争执冲撞,明兰便温言安抚了,叫下人退
让一步,多塞些银子,和气了事罢了。
一次,绿枝与同来投宿的某官眷家仆拌了几句嘴,回来气呼呼的:
“不过是个参政,打着什么侯的子弟名头,派头摆的什么似的?还以为是
天王老子呢!”
明兰半笑半叹道:“什么法子?你们姑娘就这些能耐。一山总比一山
高,只有把咱们绿枝姑娘送进宫里去,回头伺候了皇后娘娘,便要怎么派
头都成!”
绿枝红了脸,这时小桃得意洋洋的从外头回来,说又来了群尚书的家
眷,还与廉国公有亲,那参政家仆立刻把上房退让出来,这下子,屋里的
小丫头们都轻笑起来;此后,明兰愈加仔细规范下人,不许惹是非;女孩
儿们便出去一步,都要叫粗壮家丁跟着。
连看了几日,允儿终忍不住,夜里与丈夫道:“怪道我姨母总想着要
叫明兰高嫁呢,你瞧瞧她,娃娃一般的小人儿,做起事情来清清楚楚,没
有半分糊涂的,且心性豁达,我自愧不如,生的那么个模样,又没有同胞
兄弟;若托生在太太肚里,哎——也是命。”长梧搂着妻子,笑道:“胡
说,我瞧着你就最好。”
允儿笑着锤了丈夫一下。
又行了几日,终到了河渡码头,长梧已雇好了一艘两层的红桐漆木大
船,然后允儿叫明兰一道下车上船;不论身体多结实,到底是多日劳顿,
一上了船允儿便躺下养胎,明兰陪着她说了会子话,见她睡着了,才轻手
轻脚离开。
船上到底比车上稳当些,允儿也能睡着了,不似前几日老也躺不踏实,
此后几天,明兰一边盯着允儿服药歇息,陪她说话解闷,一边把长栋从船
舷上捉回来,重新温习书本。
“当初咱们从泉州到登州,不论车上船上,大哥哥都是手不释卷的;
你说说你自己,这几天你可有碰过书本?”明兰举出先进榜样作例子。
长栋再用功,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头一回这般自由,盛紘王氏香姨娘
统统不在,长梧夫妇不大管着,便渐渐脱了淘性儿,叫明兰这么一说,便
耷拉着耳朵又去读书了。
允儿见状,轻笑道:“六妹妹好厉害,回头定能督促夫婿上进。”明
兰翻眼蹬过去:“你就说吧,等你肚里这个生出来,你不紧着催他读书考
状元?”
允儿佯嗔着去打明兰,心里却十分高兴,她自希望一举得男。
此后几天,浪平船稳,北风把船帆鼓的胖胖的,水疾船速,陆陆续续
停过了石州,济宁,商州和淮阴,长梧很高兴的告诉大伙儿,这般好风头,
大约再三四天便可到了。
这晚风停浪静,长梧索性叫人将船停在水中,歇息一晚上,还从岸上
的渔夫那儿要了些河鲜,生了河鲜火锅叫了弟弟妹妹一道吃,允儿只笑呵
呵的陪着扒了些鱼肉粥,长梧兄妹三个却一口气干掉了五六篓鱼虾,什么
白灼的,椒盐的,红焖的,碳烤的,满船都是鱼虾蟹的香味,尤其是明兰,
似乎与那河蟹有仇似的,可着劲儿的吃;还是允儿怕她肚子受不住,硬是
抢了下来,明兰这才忿忿作罢,长栋握着拆蟹八大件都看傻了。
吃蟹总要饮些黄酒来驱寒,长梧喝的微醺,便与妻子早早睡了,小丫
鬟们也吃的半醉,纷纷早睡了,明兰却叫小长栋去自己屋里,一进屋,明
兰忽一改面色,慎重的关上门窗。
小长栋不明所以,但也老实的随着明兰坐到最里边的凳子上,只见明
兰正色道:“这几日总不得空,身边有人不好说话;好在你不喜吃蟹,便
也没饮酒,这会儿便把我叫你打听的事儿一一与我说来。”
长栋猛然一顿,知道明兰问的是什么,他其实憋在心里很久了,在盛
府就想说,可偏偏出了墨兰那档子事,后来急急忙忙上了车,一路上却总
有人在;明兰谨慎的很,从不肯在外头多说一句,便勒令长栋不要提起。
约莫大半年前,明兰从钱妈妈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王氏在齐国公府的
筵席上与平宁郡主和永昌侯夫人谈及婚事后,明兰就暗暗上了心,她隐约
猜出王氏想与齐梁两家联姻。
按照王氏的逻辑,有好事她绝不会便宜了墨兰,那就只有如兰和自己
了,根据夫婿人选的好坏程度排行,明兰很不情愿的得出结论:王氏怕是
想将她嫁给梁晗。
明兰的一颗心被提在半空中,她之前之所以老神在在的,那是因为信
任老太太的眼光,她接触过贺弘文,觉得很可以过日子,可现在……不好
意思,不是她不信任王氏,而是王氏不会考虑她的婚姻幸福。
可是婚姻大事总是父母之命的,当初余嫣然的祖父母还是亲的呢,也
差点拗不过余大人,如果和梁家的亲事真的对盛府十分有利,对盛紘长柏
乃至全家都有助益,又没什么找的出来的硬毛病,那盛老太太该怎么说。
明兰第一次觉得惶惑无依,她对那个人完全没有了解,于是暗中叫了
丹橘藉着去庄子里看家人的功夫去打听下,可内宅的丫鬟,尤其是姑娘身
边的,为了防止私相授受,都是看的很严的;那么一两次功夫,哪里打听
的出什么来,只知道梁晗素无大过,没有打死过人,也没有绯闻,没有同
性恋倾向,府里也没什么异常的事。
明兰还是觉得不放心,后来还是若眉提醒了她,长栋读书的那学堂,
既有书香世家出来的子弟,也有京城爵宦家的孩子,要知道梁家姻亲广布,
枝叶满地,虽不多显赫,但八卦却是不少的,明兰便叫长栋去打听。小长
栋为人老实木讷,这样的人通常不受人防范,他一日日慢慢的下功夫,绕
着圈子慢慢打听,足足过了半年,终于有了个大致明确的轮廓。
梁晗性子跳脱豪爽,做事大大咧咧的,与兄弟好友最是热血,因永昌
侯夫人管的严,除了三两个通房,其它倒也干净,可就在几个月前,梁府
开始不安稳了,原因是永昌侯的庶长子媳妇往府里带进了一个姑娘,。
“说是梁府大奶奶的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长栋记性很好,掰着小
短手指数着关系,“叫什么春舸。”
明兰当时就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是‘春哥’。
春舸小姐自然生的花容月貌,估计还手腕了得,在梁夫人眼皮子底下
居然与梁晗有了些什么,梁府大奶奶便哭着要梁夫人给个说法。
庶子的媳妇的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这种身份梁夫人怎么看得上,这
种做派和关系在里头,便是做妾梁夫人也不愿意,春舸小姐十分烈性,说
梁府若不给个交代,她就一头撞死在永昌侯府的门口,豁出一条命,她也
要叫京城人都知道梁家何等刻薄无德。
听长栋结结巴巴的讲完,明兰深吸一口气,巍然朝后倒去,靠在椅子
上发呆,这才对,这才符合她的担忧。说句实话,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金
贵,值得永昌侯夫人一再相看,厚礼相待,一个侯爵的嫡幺子配个四品官
的庶女,那是绰绰有余。
那到底是什么缘故,叫永昌侯夫人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明兰微微侧过头,墙边上靠着一个简易的榉木妆台,上头的菱花镜打
磨的十分光洁明兰,恰好照出明兰的面庞,真如明珠萤光,美玉生晕,难
怪墨兰失心疯了一般想划破自己的脸。
这个答案很令人沮丧,可是在她硬件条件先天不足的情况下,这恐怕
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接下来的很好推演。
事发后,永昌侯夫人当机立断,同意春舸为妾,但要梁晗先娶一房正
头太太,双方僵持许久,梁夫人等得,可春舸小姐却等不得,梁晗只好同
意先娶妻。
梁夫人很等精明,她知道若随意挑一位高门小姐,其实于事无补,反
而闹出乱子来。
她已有嫡长子和出身高贵的嫡长媳,并不缺好门第的儿媳妇,她很清
楚自己的儿子,梁晗谈不上情深似海,不过是被一个有手段的美貌女子拿
住了。而她要做的是,找一个容貌比春舸更美,做派谈吐都能压得住的女
子。娶进门来,要是能抢回梁晗的欢心最好,要是不成,只消在礼法上拿
住了,便出不了大乱子。
春舸小姐很美,梁夫人挑来挑去,始终没有满意的,这时候,明兰出
现在她面前,她眼前一亮。接下来几个月,梁夫人慢慢了解明兰,越看越
满意,出身书香,父兄得力,虽然是个庶出的,但教养举止都十分合她心
意,于是便……
明兰心头十分敞亮,很奇怪的是,她居然也没很生气,凭良心说,梁
晗这门亲事算是她高攀了,如果不是个‘春哥’在,哪轮得到她?便是贺
弘文,也不是非明兰不可,不过是贺老夫人和祖母的旧情在,两家又看的
顺眼。
明兰竟觉得忽然放心了,宛如一个不知前方迷雾里有多少危险的舵手,
后来迷糊散了,即便是知道前方滩涂暗礁密布,也比无知时的那种感觉好
许多。
其实‘春哥’的问题也不是很严重,看着林姨娘的例子就知道,对于
那些官宦子弟而言,什么情爱都是短暂的,只有家族,前途,子嗣才是永
恒的;嫁给梁晗的媳妇,有礼法的撑腰,婆母的护航,外加些姿色心机和
手段,天长日久,不怕‘春哥’不倒台。
除非梁晗是‘五阿哥’型的,铁了心要吊死在一只鸟上,那便只能自
认倒霉,不过那种几率很低就是了。
长栋惴惴的看着明兰,他虽年纪小,但因自小不受宠爱,也早早学会
了察言寡色,他知道这与明兰并非好消息,他见明兰呆呆的靠着椅背望着
房顶出神,不安的去拉明兰的袖子,明兰回过神来,笑着对长栋道:“不
要紧的,待见了老太太,一切都会好的。”
明兰掂了下自己的斤两,未必斗得过春舸小姐,还是算了,让梁夫人
另请高明吧,这次长栋居功甚伟,有了这些料,估计老太太也能直着腰板
拒绝了,王氏对永昌侯夫人始终瞒着贺家的事儿,待老太太一回去,只消
说自己已定了亲,便天下太平了。
正想着,忽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的整个水面都晃动了,
明兰在椅子上摇了摇才稳住,然后与扶着椅子的长栋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今天下午起偶就放假了,要收拾包袱去婆家住几天,下次更新
的时间,快的话初三,慢的话初四,请大家见谅。没结婚的时候,一整个
年假窝在房里上网都没人废话,如今……哎。
这里提前给大家拜年了,恭祝大家兔年顺利,婚姻事业爱情都好!鞠
躬。
谢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对偶的支持,不是乃们的话,偶坚持不了这么
勤奋的更新,遇到了许多事情,但都过去了,我会尽快填完这个坑的。
第73回
明兰连忙去开窗,抬眼望去,只见远方某处火光冲天,似是其中一艘
大船着了火,其间人影闪动,隐约能看见一个个人掉下水去;顺着风水声,
明兰隐隐听到一阵阵叫喊声和打斗声,长栋趴着窗,小脸儿惨白;这时船
舷上也响起尖锐的呼哨声,似是放哨的船夫在示警。
不一会儿,船上的人都醒过来,明兰一边把丹橘叫醒,叫她把其他女
孩叫起来,一边拉着长栋去寻长梧,一路上船夫丫鬟婆子都趴在船舷上张
望,人人俱是神色慌张,明兰不去看他们,只一路冲到长梧舱内,只见允
儿吓的脸色苍白,只捧着微隆起的肚子坐在那里;她一看见明兰,连忙拽
着她的手道:“你兄长去外头查看了,我刚叫了人去寻你们;菩萨保佑,
大家没事才好!”
明兰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也只好坐到允儿身边,长栋伸头伸脑的
想要出去,被明兰一巴掌拍了回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长梧气喘吁吁的回来,道:“是水贼!”众女眷大
惊失色,然后长梧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
如今众人行驶的水道叫永通渠,南北向运河的淮阴段,今夜风平浪静,
许多船只都停泊着歇息,除了盛家这艘,还有两艘官眷富户的大船,两艘
护卫船,外加宝昌隆的商船数只,因都停泊在河中,便都在这个葫芦口的
避风处靠了,前后是商船,中间是护卫船和客船。
待众人入睡后,一伙水贼趁夜摸上船,首先劫杀了前后几艘商船,谁
知宝昌隆的其中一艘船上运的俱是桐油,纠缠打斗中,几个商行的小伙计
们点燃货舱,一整舱的油桶炸了开来,整艘船立刻火光熊熊,不但伙计们
趁机跳水逃生,也给了其他船只预了警。
明兰看允儿吓的不住哆嗦,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嫂子,你莫太忧心
了,我瞧这水贼也不甚高明,有经验的都知道应先打劫客船的,哪会先往
货船上跑呀?这不打草惊…人嘛。”
此言一出,一直绷着脸的长梧忍不住莞尔,赞道:“六妹说的好,正
是如此!大约是群散碎蟊贼,现正被护卫船缠住了,下边已经备了舢板,
你们收拾一下,到了左岸边便好了!”
众女眷顿时神情一松。
水贼人数并不多,不过胜在‘偷袭’二字,且船上狭小,受袭者不便
躲避,他们才能逞凶,永通渠右岸曲折,恰巧成了个避风处,众船只便停
在此处,而左岸却是一片广阔的芦苇地,那密密丛丛的芦苇直有一人多高,
且那里直通往最近的淮阴卫所营,若到了左岸上,会有卫所的兵营前来援
手不说,来追击的水贼一分散,便也追赶不及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救生艇的概念,原本岸上的船家早叫水贼趁夜全制住
了,长梧好容易才弄来两艘小舢板,好在他到底是砍过人的把总,知道些
对敌之策,于是一边叫人收拾着下了大船,一边叫人将整艘大船每个屋子
都点的灯火通明,再叫人来回跑动,显得船上的人众十分慌张,而小舢板
上则不许点半分火光,在夜色的掩映下,就能无声无息的上岸。
急忙之下,丫鬟们愈加手忙脚乱,长梧不断催促,允儿脸色苍白的吓
人,捂着腹部,面色痛苦,想是动了胎气,明兰看了眼数十丈远的火光处,
似乎厮杀正酣,便道:“嫂子不适,待会儿怕更不能动弹了,不若哥哥先
护送嫂子和四弟弟过去,我一收拾完即刻赶上。”
允儿和长梧本来不肯,但眼瞧着水贼还未可到,长梧咬了咬牙,便留
下一半的护卫和一艘小舢板,临走前谆谆嘱咐:“一些银钱没了便没了,
你赶紧上来!”
明兰点头,还把燕草留在长梧身边。
其实她估量过对岸的距离,作为志在上山下乡的有为青年,明兰哪怕
只剩下以前姚依依游泳技术的一半,应该也是能游过去的;剩下的,丹橘
会些狗刨,小桃能带着她游,绿枝和允儿留下来的几个丫鬟也都多少会些
水性。
这次长梧是回家奔丧的,待大老太太一过世他便要丁忧,是以长梧几
乎将京城这几年积攒的财物都带上了,着实不少,没道理便宜了那伙技术
含量不高的蟊贼;明兰一面指挥几个丫鬟将轻便的玉瓷古玩和金银首饰全
都收入油布裹制的小囊中,正收拾着,忽听在船舷放风的绿枝一声欢呼:
“活该!射死他们!”
明兰连忙扑过去看,只见不远处几艘大船的船舷上,一些护卫正张弓
搭箭朝水里射,一阵阵叫骂声中,还夹杂着惨叫和惊呼声,明兰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