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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明兰传》

_100 关心则乱(现代)
还脸上表情古怪,想骂人又想笑的样子,小廷烨混不畏惧,居然还鬼使神
差的来了一句:莫非父亲您小时也这么想过?
  下场是多罚抄了二十遍《劝学》。
  顾廷煜拄着手杖站在侧边,一直静静的瞧着顾廷烨,其实他们兄弟三
人中,自己和顾廷炜都似秦家多些,唯有顾廷烨最似父亲,一举一动,一
笑一怒,且年岁愈长,愈酷似。
  父亲是不是也早发觉了?所以才那样关注他。
  “……如今你这么出息,祖宗们和父亲若地下有知,定然高兴的很。”
语气黯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顾廷烨勾起唇角,似是揶揄:“若是大哥能身子大好,想来父亲能更
高兴。”
  顾廷煜凝视着他:“自我懂事起,就有人告诉我,我生母秦夫人是叫
你娘害死的;不单如此,还有我这副病秧子,也是那时埋下的祸根。”
  顾廷烨淡淡道:“府里但有坏事,便都是我们母子的过错,这我早已
知晓了,还用大哥来提醒。”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库银亏空之事发时,我早已出世,我的身子怨
怪不着任何人。”顾廷煜平静道,“家母身子本就不好,本就不该生育。”
  她为着情深意重的夫婿,拼就性命生下一子,究竟掏空了自己,孩子
也不甚康健。
  顾廷烨轻讽着挑了挑眉头:“多谢大哥明鉴。”
  “你与弟妹情分甚为不错。”顾廷煜没在意他的讽刺,忽然没头没脑
的说了这么一句,“若今日,家逢大难,要你休妻另娶,你当如何?”
  “大哥问的真有趣。”为了这帮人休弃明兰?顾廷烨忍不住笑了出来,
  “咳咳,自然了,咳咳,为了这会儿萱宁堂上的那些人,你是不肯的。”
顾廷煜轻轻咳嗽起来,他掏帕子擦了擦嘴,抬头凝视顾廷烨,“若是父亲
呢?如今若为了救父亲性命,要你休妻另娶,你当如何?!”最四个字,
他忽然提高声音,尖利如刀剑,猛刺入对手心房。
  顾廷烨心头大震,猛然退了一步,随即立刻稳住,他素来知道自己这
位大哥是个极聪明的人,窥探人心,伺弱寻机,思虑慎密周全,若不是身
体太差,一朝能得出仕朝堂,端是一位极厉害的高手。
  很小的时候,他状似无心的随意一句话,便能让父亲对自己怒不可遏,
变本加厉的处罚自己,从小到大委实多吃了不少苦头。
  他微微眯起眼睛:“大哥究竟要说什么?”
  顾廷煜气喘的厉害,慢慢靠到柱旁,摸到一把椅子坐下:“没错,顾
府上下都对不住你们母子,可也不是人人如此罢。煊大哥从小到大偷着往
祠堂里给你送了几次吃食;你被拦在灵堂外,是谁顶着亲老子的打骂替你
说话的。还有……父亲,他未尝不知,你们母子是受了委屈的,他也不好
受……”
  不说这话还好,顾廷烨听了,更加一股怒气上涌,挺直背脊,重重一
拳捶在身旁的柱子上,狂傲的冷笑:“父亲便是知道又如何?这二十几年
来,他还不是瞧着别人拿话糟践我娘!再拿我娘来糟践我?!他若有半点
不忍,怎连一句话都没说?!大哥怕是弄错了,这区区几句话便能叫我改
变心意么。”
  顾廷煜丝毫不动,直视过去:“不是蛔虫,我也知道。你自己摸摸良
心,这些年来,父亲待你如何?父亲军务繁忙,一天到晚能得空两个时辰
便是不错,几乎都拿来教你文武,他花再你身上的功夫比我和三弟加起来
翻一番都多!”
  想起老父一日忙碌之后,总不忘紧着追问‘廷烨今日如何了’,一得
了不好的消息,就扯着嗓子拎着家法去追着教训顾廷烨。
  顾廷煜不禁心头剧烈酸痛,父亲对自己虽好,却不怎么愿意和自己待
在一起,有时望着自己的面孔和孱弱不看的躯体,老父就不免伤怀离去。
  “父亲如此教养你,不是疼爱于你,还能是什么?你倒是说句真话,
倘若当年之事轮在你身上,无可奈何之下,你能如何?!”顾廷煜抬高了
声音,涨红了青白的脸,怒吼着,“你想想今日你待弟妹之意,再想想父
亲!”
  到底多年自制已成习惯,顾廷烨虽心头翻滚的厉害,依旧能冷静而答:
“我从不想‘倘若之事’。我不是父亲,没那么多牵挂,会落到‘无可奈
何’的地步,本就是不该!”
  身为统军将帅,不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再去想该牺牲前军冲锋好还
是牺牲后军来殿后,而是根本不应该让这种‘被迫选择牺牲’的情况发生。
  作为顾家长男,上有老父,下有幼弟,只顾着和个病病歪歪的女人情
深意长也就罢了,好歹也该想想家族境况,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才是,纵
算一时筹不出银子,也要找好借口或托词,只消挡过一时,拖了一年半载,
武皇帝就过逝了,新帝仁慈,上折求情一二,多半能徐徐图之了。
  想起大秦氏,顾廷烨虽知她早逝可怜,但依旧不禁心生厌烦,他能理
解父亲的一往情深,可毕竟她毕竟是冢妇,嫁入顾门近十年,只知风花雪
月伤春悲秋,夫家的隐患她竟一点不知。
  这样柔弱的女子就不该嫁给长子嫡孙,就不该为宗媳;若是个有担当
的聪慧女子,绝不会一味成为夫婿的负担,就像……明兰。
  他心里忽的温软一片。目光转向兄长,嘴角露出几抹酷烈,冷笑着:
“大哥领我来祠堂的意思我明白,然,对着祖宗和父亲,叫我反省。我可
说一句,便是此事我不加援手,任其如此,顾氏宗族也不会没落。”
  顾廷煜目光激烈,狠狠盯着他,顾廷烨并不退缩,同样血缘的两兄弟,
便如棋逢对手的两个高手,比杀着智谋,对阵着心机,看谁熬得过谁。
  过了会儿,顾廷煜长叹一口气,颓然靠在椅背上,指着香案道:“那
儿有个盒子,你去看看罢。”
  顾廷烨俊目冷然划过一道光芒,走到香案前。
  这是一个深色沉重的大木匣子,宽尺余,长二尺,四角包金镶玉,这
也罢了,顾廷烨一触手,就惊讶的发觉,这竟是极珍贵的沉香金丝楠木,
这么大一个匣子,怕是万金难换。
  锁扣早已打开,一翻盒盖去看里头,明黄色的衬底,上头摆着一个双
耳卷轴,金黄色上五彩丝线绣龙凤纹,且有瑞云,仙鹤,狮子点缀上头,
是圣旨。一旁又放着个黑黝黝的东西,是一块厚厚的拱形铁片,上头刻着
竖排的文字,并以朱砂填字,卷首以黄金镶嵌。
  顾廷烨微楞了一下,是丹书铁券。
  往常,只有逢年过节才拿出来放在香案上拜一拜,跪在后头的子孙根
本看不见;这也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件顾家的至宝。
  “你把那铁券拿出来,看看上头最前面那四个字。”顾廷煜艰难的出
声。
  丹书铁券本是个中空的桶状,宣旨封爵当日,从当中对半剖开,由朝
廷和有爵之家各执一半,是以落在顾廷烨手中这沉沉铁片,形状似瓦。
  顾廷烨慢慢转动铁片,视线挪到卷首,最前头以黄金锲成四个凝重的
大字:开国辅运。
  顾廷煜抬起头,望着香案上那高高林立的众多牌位,烛光下影子重叠
成荆棘一半的丛林,落在顾家兄弟身上,便连面目也看不清了。
  “先祖善德公,以草莽卑微之身,得识于太祖,遗寡妻少子而亡,右
山公更建下赫赫功勋,此后,太祖东征,太宗西伐奴尔干,南平苗司,三
靖北疆,顾家子弟前前后后共送了十一条人命在战场之上……这些都不用
我说了吧。”
  “我知道你的打算。”顾廷煜说的有些喘,抚着胸口,继续道,“父
亲就是为着侯府才娶了你生母,才生了你,你恨,你怨,是以你就是想眼
看着宁远侯府倒掉,叫夺爵毁券,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把你积
年的怨愤好好出上一出。待过个十年八载,而你慢慢积攒军功,皇帝再赐
你个爵位,那时候,你便算是为顾氏光宗耀祖了!那些亏待你的人不是死
光了,就落魄潦倒了,你什么仇都报了!”
  顾廷煜一边说一边笑,笑的直气喘:“可皇上不能直接夺了我的爵位
给你,哪怕有罪名压在那儿,也难免有欺凌弱兄寡嫂之嫌,皇帝最重名声,
他不会的,为了你,他也不会。可你又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你索性釜底
抽薪,倒了宁远侯算了!是不是?”
  顾廷烨看着狂笑个不停的兄长,冷冷的,一言不发。
  “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顾廷煜终于止住了笑声,神色凄
然,“待多年后,你再得来的丹书铁券,上头可有这四个字?”
  “这么多年了,太祖时肃清了那么多功臣,太宗即位时的‘九王之乱’,
再后来几宗谋逆,大兴诏狱,乃至现在……多少开国功臣都被掳爵位了!
你可知如今满天下去算,还有几个有爵之家持有这样的丹书铁券?”
  顾廷煜忽然激动起来,“我告诉你,只有八家!八家!其余的,什么
守正文臣,宣力功臣,在咱们家面前,都不值一提!咱们才是是真正一脉
相承,不曾断过的!连襄阳侯府也没了这个,便是如今红的发紫的沈家,
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阵发力,忽然扑到顾廷烨跟前,用枯瘦的手一把扯住顾廷烨的前
襟,大吼起来:“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得重任?当初新帝刚登基,你便只带
了一队人马去接防,江都大营也服帖的听你号令;皇帝身边那么多潜邸的
亲信,一样领了兵符圣旨去接军务的,除了皇帝的小舅子还给点面子外,
哪个有你这么顺遂的?!你比旁人快出兵,比旁人更早服众,所以你才能
建功立业!我来告诉你,因为你姓顾!顾家几辈子人都埋在军里了!因你
姓顾!你……”
  顾廷煜一阵气竭,剧烈咳嗽起来,抖的几乎跌倒在地,顾廷烨脸色淡
漠,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把搀起兄长,放回到座位上去,从茶盘里倒了杯
水递给他。
  顾廷煜咳的几乎要出血,用茶水生生压下去,用力喘气,才渐渐平了
些;他望着香案上那泛着铁青色的丹书铁券,眼眶渐渐湿润,低声道:
  “当年事发之时,父亲已官至左军都尉,无论武皇帝还是为当时太子
的先帝,都颇为器重;即便没了爵位,他的前程总是有的。他最终抛舍下
我娘,为的,就是这四个字。”
  顾廷烨默不作声。
  他小时候,不止一次见过父亲躲在书房,对着大秦氏的画像痛哭。
  烛火把兄弟俩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一者高大健硕,一者伛偻蜷缩;顾
廷煜厌恶的瞪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倏然又释怀了,到底,这么多年来,他
是因为以前的事怨恨着,还是为了现在而嫉妒着?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
好计较的呢。
  “我知道你为生母不平,为人亲子,这也无可厚非。”再开口时,顾
廷煜心头一片宁静,“可你不止有母,还有父,身上有一半血肉,是姓顾
的,是宁远侯府的。”
  “我不会立嗣子的,至于还有多久,你可以去问张太医,想来没多少
日子了。”顾廷煜枯槁如死水的面容,竟如孤立峭壁上松枝清绝,“你可
以顺理成章的承袭爵位,想怎么收拾外头那帮人,都由你。他们多年依附
在父亲的羽翼之下,满身皆是骄娇二气,以你今时今日的手段,抓些把柄
来拿捏他们,并非难事。”
  听到这里,顾廷烨笑了出来,讥诮的撇了下唇角:“不知大哥何时这
般明白了?想当初,大哥还跟四叔五叔好的如父子般。”
  尤其在对付他的时候,挑拨离间,煽风点火,配合的天衣无缝。
  顾廷煜不是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他只淡淡道:“人快死的时候,总
是看的明白些,况且他们是什么货色,我是早明白的。”
  “你倒不记挂妻女?只一味想着维护顾氏爵位。”顾廷烨讥讽道,
“果然顾氏好子孙。”
  “你嫂子对你不错,你不会为难她的。你不是这种人。”顾廷煜回答
的干脆,“弟妹进门这些日子,我瞧着也是宽厚的。”
  顾廷烨暗晒一声,这人到这时还要耍心机。
  “大哥的口才见长,做弟弟的竟无半句可说的。”顾廷烨冷漠的微笑
着,“不过,我本就是顾家的不肖子,就为了那四个字,就要我咽下这些
年的气,大哥未免说的太轻巧了些。也是了,毕竟受罪的不是你。”
  “被父亲绑了差点送去宗人府的是我;顾廷炀污了父亲房里的丫头,
逼着人家自尽,被冤枉的是我;顾廷炳欠了嫖资赌债,跟青楼赌坊串通好
后,写的是我名字的欠条,父亲几乎打断我的骨头;我气不过,去寻青楼
赌坊来对质,反惹了没完没了的麻烦,落下满身的荒唐名声,气的父亲吐
血。我赌气,越闹越凶……最后,父亲伤心失望;被赶出家门的还是我。”
  顾廷烨说的很轻,几乎是喃喃自语,“……那个时候,顾府上下,有
几个人为我说过话?煊大哥倒说过几次,后来也不敢了,尤其事关他亲兄
弟;旁人么,哼哼……”
  昏暗广阔的祠堂沉入一片寂静中,兄弟俩久久不语。
  过了良久良久,顾廷煜才叹息道:“我是快死的人了,不过遵着父亲
的嘱托,极力维护顾氏门楣罢了。你想出气也罢,想雪恨也罢,终归能有
别的法子,别,别,别毁了顾氏这百年基业。”话到最后,越来越微弱,
几乎是哀求了,他虚弱已极,不堪重负:“该说的,我都说了,余下的,
你自己想罢……”
  顾廷烨抬头,直直望着香案最上头的两副大画,正是第一代宁远侯顾
右山与其妻之像。
  顾家儿郎成年后,大多都有一对深深的眉头,压着飞扬挺拔的眉毛,
似把一切心绪都锁在浓墨的隐忍中。
  他忽想起那屈辱的一日,他好容易才能进了灵堂,隔着棺椁,最后看
老父一眼,曾经在幼小的他眼中,想山岭一样高大魁伟的父亲,却缩的那
样干瘦单薄。
  十五岁前,他活在自卑和倔强中,自觉出身低人一等;遇到常嬷嬷后,
他知道生母嫁入顾门的真相,更是满腹愤恨如喷薄的岩浆般滚烫,却无法
诉说,至此,他连父亲也暗暗恨上了,一开口便咄咄不驯,父子之间就闹
的更僵了。
  他知道顾廷煜说的话不能信。他是什么样的货色,从小到大,自己还
不清楚么?
  若他真承袭了长兄的爵位,能亏待寡嫂么?
  而若是真夺了爵,别房也就罢了,好歹有男人在,可她们孤儿寡母,
就只能依附着别家亲属过日子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只有宁远侯府屹立
始终,顶着已故侯爷遗孀弱女的名头,她们才能过受人尊重安享富贵的好
日子。
  更别说娴姐儿的婚嫁了,那更是天差地别。
  今时今日,他早已不是当日那个可以随意欺凌或瞒骗的顾家二郎了,
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都看的一清二楚,他心里也都明白的很。
  顾廷煜想安排后事,想照顾妻女的将来,他就要乖乖听话吗?
  不知不觉,头顶一片亮光,他已走出了祠堂,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熟
悉明媚的面孔迎上来,满是焦急和担忧;他最喜欢她的眼睛,那样干净坦
然,尘埃不染。
  身后是一片暗沉沉的过去,前面是明亮清冽的将来。
  147六月天已燥热起来,所幸昨夜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把枝头刚开盛的
花朵不知打落多少,花蕊委地,粉瓣纷散,雨后的空气清洁馨香,一大清
早,倒使人心头舒畅秦桑高举着双手,用力把竹帘卷得高些,回头笑的温
柔:“趁着日头还没上来,赶紧叫屋里透透气,省的里头尽只闷热了。”
  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湿漉漉的小竹篓站侍着,桌上放着各色小小的果
盘,白瓷的,粉彩的,水晶的,八角的,葵瓣的,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小桃拢着袖子把各种还沾着水珠的果子一一往盘子上摆,抬头咧嘴笑
道:“昨夜那雨下的可真吓人,呼啦啦的,跟鞭子板子抽打似的,我听着
那水声落地,心里都一颤一颤的。”
  若眉素着一张秀丽的面孔,闻言,轻皱眉头:“再吓人,也没老爷吓
人。我……从没见老爷发这么大脾气过,吓死人了。”
  “活该!”鸀枝从外头一步踏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盘,三两步走到桌
前舀水来喝。
  “你才是活该。”小桃瞪了她一眼,“叫你吃独食,也不匀下点儿给
我们。”
  鸀枝放下茶碗,一叉腰,瞪回去:“今早夫人留了大姐儿吃饭,我瞧
着她吃的很不少,便是我不吃,也留不下给你们的。”
  “成了成了,为了几个鹌鹑蛋吵什么,夫人平日还缺了你们好吃好喝
多么?”若眉挥挥手,随即又低声问道,“你们俩到是说说,昨夜你们奉
夫人的命去给老爷送饭,那儿到底怎么回事?我去的时候,只瞧见五儿叫
拖了下去,身上都血淋淋的,忒渗人了。”
  鸀枝舀帕子擦拭着嘴,看了下窗外门外,走到里头坐下,若无其事道:
“也没什么稀奇的,昨夜,蔻香苑那位见老爷连这儿都没来就进了书房,
夜了都不出来,便起了幺蛾子,叫人提着个食盒去书房‘关怀’老爷。小
顺子拦着不叫五儿进去,她就故意嗲声嗲气的放高声音,好叫里头的老爷
听见,谁知……”
  她捂嘴一笑,“谁知反惹的老爷大怒,当场叫叉下去打了三十板子。
哼,活该!”
  “原来如此。自作孽,与人无尤。”若眉脸上浮起一抹轻蔑,不屑道,
“巩姨娘身边那两个,仗着生的好些,成日打扮的花红柳鸀的往这儿凑,
进进出出探头探脑的,恨不得叫老爷瞧见了才好。真不自重自爱。”
  秦桑和鸀枝互视一眼,暗笑一下:这人虽有些自高自恋,话里常一股
酸味,惹人讨厌,却还算心地干净,但凡顾廷烨在,她不是躲在后屋不出
来,就是在别处暂时不回来,尽量不在男主子跟前露面。
  “老爷脾气本就不好,只是在夫人这儿才收敛着些。昨夜老爷一个杯
热茶砸出去,溅了好些热水碎瓷起来,小顺子和外院的侍卫们一动都不敢
动。”小桃随口说道。
  她放完最后一个果盘,又从一旁取过刚用进水清洗过的翠鸀枝叶,细
掰了几小束,慢慢往水嫩嫩的果子上点缀着,边道:“不然你们道伶仃阁
怎这么老实?我听说呀,原先她带来的是四个丫头,不是为着什么事,一
个当场打死了,一个打了半死,没熬过几天咽气的。凤仙姑娘当时就吓病
了,好几个月才下床……好了,春芽,把这些丢出去,再把晾在外头的提
笼舀来。”
  她拍拍手,直起腰来,把零碎果叶都拢了拢交给那小丫头,小丫头不
过十岁上下,圆圆的脸盘,乖巧的应声出去。
  说话的人毫无自觉,听话的人却心里发颤,屋里众丫头一时悚然,半
响无语,过了好一会儿,鸀枝才惊呼道:“你怎么不早说!昨夜老爷迟迟
没回来,彩环那死蹄子一直心心念念着,说要‘蘀夫人’去看看‘老爷如
何了’。”
  小桃呆呆的:“……你没问我呀?”她虽然爱打听,但绝不饶舌,明
兰是她唯一的听众。
  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包打听,不单要有憨厚老实的外表,还要时时谨言,
这样,任凭谁对她漏嘴出去的八卦,都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外传。
  正说着,春芽回来了,两只小胳膊上挽着两个紫竹精编的乌纱提笼进
来,小桃便掀开一层层的提笼,把摆好的果盘装进去。
  “……早知就让她去了,害我拦的猴累猴累。”鸀枝犹自缀缀。
  鸀枝想起以前,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若眉长叹一口气:“还是别动心眼了。老爷是行伍出身,自不如那读
书人怜香惜玉,性情温善。幸亏夫人得老爷喜欢,不然……”神情忧郁,
半支着手肘,如浣纱西子般清愁。
  鸀枝和秦桑再次互看着扁扁嘴。
  小春芽听了这句,抬头天真道:“老爷脾气已好多了呢。听说夫人没
进门前,有一回,内院一个姐姐误走了外书房,老爷一句话没多说,当时
就叫人押下去。”
  众人听的入神,忙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了呀。”春芽给提笼盖上箱盖,呆呆的不得要领。
  众人大怒:“怎么会没有了?那人后来如何了?”
  哪有这样传八卦的,还留个的尾巴。鸀枝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脑门上,
春芽抱头哀叫:“我不知道呀,后来那位姐姐就再也没出现过。”
  众女孩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句话充满未知的可怖,比打板子卖掉之类
的发落更怕人,屋内寂静,过了良久,鸀枝才想起了什么,瞪着春芽道:
“这事你怎么知道?”
  春芽一脸憨憨的,很顺嘴道:“我听小顺子哥哥听公孙少爷听谢护卫
听屠二爷说的。”
  鸀枝一阵闹晕,若眉张大了嘴,秦桑啼笑皆非,指着小桃和春芽道:
“真真近墨者黑,天天跟着她,你也学了这个德行,快快离了这蹄子,还
是来跟着我罢。”
  小春芽立刻抱着小桃的胳膊,甜甜道:“谢秦桑姐姐了,可我舍不得
小桃姐姐,姐姐待我好着呢,省了好吃的好穿的,都给我娘和妹妹送去了。
【]”
  小桃笑眯眯的揽过小春芽:“你这孩子怎么恁直呢?我人再好,也不
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呀,做人要谦逊些才好。【]”
  众女孩晃了晃,一时绝倒。
  小婢无知,嬉笑开怀,明兰就没这么好运了,此时,她正头痛欲裂。
  昨日自侯府回来,顾廷烨就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饭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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