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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七种武器

_3 古龙(现代)
  他刚转身,袁紫霞已冲过来拉住他的手,道:“你……千万不要走,我……我……我死也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屋子里。”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可是我……”袁紫霞道:“求求你,求求你,现在我真的怕得要命。”
  她的脸苍白如纸,丰满坚实的胸膛起伏不停。
  白玉京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道:“现在你真的怕得要命?”
  袁紫霞道:“嗯。”
  白玉京道:“刚才呢?”
  袁紫霞垂下头,道:“刚才…刚才我还有点假装的。”
  白玉京道:“为什么要假装?”
  袁紫霞道:“因为我…”她苍白的脸又红了,忽然用力捶他的胸,道:“你为什么一定逼着人家说出来?你真不是好人。”
  白玉京道:“我既然不是好人,你还敢让我留在屋子里?”
  袁紫霞的脸更红,道:“我……我可以把床给你睡,我睡在地下。
  白玉京道:“我怎么忍心让你睡在地上?”
  袁紫霞咬着嘴唇,道:“没关系,只要你肯留下来,什么都没关系。”
  白玉京道:“还是你睡床。”
  袁紫霞道:“不……”
(六)
  袁紫霞睡在床上。
  白玉京也睡在床上。
  他们都脱了鞋子躺在床上——只脱了鞋子,其余的衣服却还穿得整整齐齐的。
  过了很久,袁紫霞才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真没有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
  白玉京道:“我也没有想到。”
  衰紫霞道:“你……是不是怕有人闯进来?”
  白玉京道:“不完全是。”
  袁紫霞道:“不完全是?”
  白玉京道:“我虽然不是君子,却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他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手。柔声道:“也许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愿意你害怕的时候欺负你,何况这种情况根本就是我造成的。”
  袁紫霞瞪着眼,道:“你难道故意叫那些人来吓我?”
  白玉京苦笑道:“那倒不是,但他们却的确是来找我的。”
  袁紫霞道:“为什么来找你?”
  白玉京道:“因为我身上有样东西,是他们很想要的东西。”
  袁紫霞眼波流功,道:“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为了想要那样东西,才来找你的?”
  白玉京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袁紫霞道:“假如我也是呢?”
  白玉京道:“那么我就给你。”
  袁紫霞道:“把那样东西给我?”
  白玉京道:“嗯。”
  袁紫霞道:“那样东西既然如此珍贵,你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肯给我呢?”
  白玉京道:“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你开口,立刻就给你。”
  袁紫霞道:“真的?”白玉京道:“我现在就给你。”
  他真的已伸手到怀里。
  袁紫霞却忽然翻过身,紧紧的抱住他。
  她全身都充满了感情,柔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陪着我。”。”
  她声音哽咽,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白玉京道:“你在哭?”袁紫霞点点头,道:“因为我太高兴了。”
  她在白主京脸上,擦干了她自己脸上的眼泪,道,“可我也有些话要先告诉你。”
  白玉京道:“你说,我听。”
  袁紫霞道:“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因为我母亲要逼我嫁给个有钱的老头子。”
  这是个很平凡,也很俗的故事。
  可是在这一类的故事里,却不知包含着多少人的辛酸眼泪,只要这世上还有贪财的母亲,好色的老头子,这一类的故事就永无都会继续发生。
  袁紫霞道:“我跑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点点首饰,现在却已经快全卖光了。”
  白玉京在听着。
  袁紫霞道:“我自己又没有攒钱的本事,所以……所以就想找个男人。”
  女人在活不下去的时候,通常都一定会想找个男人。
  这种事也是永远不会改变。
  袁紫霞道:“我找到你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只不过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很能干,一定可以养得活我。”
  白玉京在笑,苦笑。
  袁紫霞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可是现在不同了。”
  白玉京道:“有什么不同?”
  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发苦。
  袁紫霞柔声道:“现在我才知道,我永远再也不会找到比你更好的男人,我能找到你,实在是我的运气,我……我实在太高兴。”
  她的泪又流下,紧拥着他,道:“只要你肯要我,我什么都给你,一辈子不离开你…。”
  白玉京情不自禁,也紧紧抱住她,柔声道:“我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
  袁紫露破涕为笑,道:“你肯带我走?”
  白玉京道:“从今以后,无论我到哪里,都一定带你去。”
  袁紫霞道:“真的?”
  她不让白玉京开口,又掩住他的嘴,道:“我知道你是真的我只求你不要再去跟那些人怄气,我们可以不理他们,可以偷偷的走。”
  白主京轻吻着她脸上的泪痕,道:“我答应你,我绝不再去跟他们争气。”
  袁紫霞道:“我们现在就走?”
  白玉京叹道:“现在他们只怕还不肯就这样让我们走,但只要等到明天早上,我一定有法子带你走的,以后谁也不会再来麻烦我们。”
  袁紫霞嫣然一笑,目光中充满了喜悦,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幸福的憧憬。
  她终于已得到她所要的。
  美丽的女人,岂非总是常常能得到她们所要得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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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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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刚刚有星升起,又落了下去。大地寂静,静得甚至可以听见湖水流动的声音。
  大门上的灯笼,轻轻的在微风中摇曳,灯光也更暗了。
  袁紫霞蜷伏在白玉京的怀里,已渐渐睡着。
  她实在太疲倦,疲倦得就像是一只迷失了方向的鸽子,现在终于找到了她可以安全栖息之处。
  也许她本来不想睡的,但眼帘却渐渐沉下,温柔而甜蜜的黑暗终于将她拥抱。
  白玉京看着她,看着她挺直的鼻子,长长睫毛,他的手正轻抚着她的腰。
  然后他的手突然停下,停在她的睡穴上。
  他没有用力,只轻轻一按,却已足够让她甜睡至黎明了。
  于是他悄悄的下床,提起了他的靴子,悄悄的走了出去。
  他怎么能放心留下她一个人在屋里呢,难道他不怕那些人来伤害她?他不怕。
  因为他已决心要先去找那些人,他决心要将这件事在黎明前解决。
  那时他就可以带着她走了。
  他答应过她的。
  他不是鸽,是鹰,但他也已飞得太疲倦,也想找个可以让他安全栖息之处。
  灯光冷清清的,院子里的一栅紫藤花,花也在风中摇曳。
  白玉京穿上靴子,靴子陈旧而舒服。
  他心里也觉得很舒服,因为他知道他已作了最困难的决定,他今后一生都已将从此改变。
  奇怪的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大的改变,却往往是在一刹那间决定的。
  这是不是因为这种情感太强烈,所以才来得如此快!爱情本就是突发的,只有友情才会因累积而深厚。
  方龙香住的地方,就在小楼后。
  白玉京刚走过去,就发现方龙香已推开门,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看来完全清醒,显然根本没有睡过。
  白玉京道:“你屋里有女人?”
  方龙香道:“今天的日子不好,所以这地方连女人都忽然缺货。”
  白玉京道:“你为什么不娶个老婆,也免得在这种时候睡不着。”
  方龙香道:“我还没有疯。”
  白玉京道:“我却疯了。”
  方龙香道:“每个男人都难免偶尔发一两次疯的,只要能及时清醒就好。”
  白玉京笑了笑,只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感情,绝不是小方这种人能了解的。
  方龙香也笑了笑,道:“但我倒没想到你这么够朋友,今天晚上居然还有空来找我。”
  白玉京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要你去找人。”
  方龙香道:“找谁?”
  白玉京道:“你知不知道那戴红樱帽的官差,和那卖藕粉的到哪里去了?”
  方龙香皱了皱眉道:“他们没有去找你,你反倒要找他们?”
  白玉京道:“你难道不懂得先发制人?”
  方龙香想了想,道:“也许我可以找得到他们。”
  白玉京道:“好,你去找他们来,我在吃饭的厅里等。”
  方龙香看着他,有些犹豫,又有些怀疑,忍不住问道:“你究干些什么?”
  白玉京道:“只不过想送点东西给他们。”
  方龙香道:“什么东西?”
  白玉京道:“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方龙香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找,只希望你不要在那里杀人,也不要被人杀了,免得我以后吃不下饭去。”
(二)
  朱大少似也睡着。
  突然间,窗子“砰”的被震开,一个人站在窗口,再一瞬间,这人已到了他床前,手里的剑鞘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跟我走。”
  朱大少只有跟着走。
  他从未想到世上竟有这么快的身手。他走出门时,那黑衣人影子般跟在他身后,不是为保护他,是为了要他保护。
  他走出门,就发现苗烧天和青龙会的那三个人已站在院子里,脸色也并不比他好看多少。
  灯已燃起。十盏灯。
  灯光虽明亮,但每个人的脸色却还是全都难看得很。
  白玉京却是例外。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只可惜没有人去看他的脸,每个人眼睛都盯在他的剑上。
  陈旧的剑鞘,缠在剑柄上的缎子也同样陈旧,已看不出本来是什么颜色。
  “这把剑一定杀过很多人的。”
  在这陈旧剑鞘中的剑,一定锋利得可怕。因为这本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一把剑。
  长生剑!他只有杀人,从没有人能杀死他!朱大少忽然懊悔,不该得罪苗烧天,否则他们两人若是联手,说不定还有希望,但现在…。
  现在他忽然看到白马张三和赵一刀走了进来,这两人无疑也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朱大少眼睛里立刻又充满希望。
  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自己只有两种选择。
  杀人!或者被杀!
(三)
  每个人都想错了。
  白玉京也知道他们想错了,却故意沉下了脸道:“各位为什么到这里来,原因我已知道。”
  没有答话。
  在这屋里的人,简直没有一个不是老江湖,老江湖不到必要时,是绝不肯开口说话的。
  白玉京说完了这句话也停了下来,目光盯着朱大少,然后一个个看过,直看到赵一刀,才缓缓道:“我是谁,各位想必也知道?”
  每个人都点了点头,眼睛里不由自主又往那柄剑上瞟了过去。
  白玉京忽然笑了笑,道:“各位想要的东西,就在我身上。”每个人眼睛都睁大了,眼睛里全都充满了渴望、企求、贪婪之色。
  白马张三本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现在却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可憎。
  只有那黑衣人,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因为他心里没有欲望,他本来是个很丑陋的人,但在这群人中,看来却忽然变得可爱起来。
  白玉京道:“各位若想要这样东西,也简单得很,只要各位答应我一件事。”
  朱大少忍不住道:“什么事?”
  白玉京道:“拿了这样东西后,立刻就走,从此莫要再来找我。”
  大家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显得又是惊奇,又是欢喜。
  谁也想不到他的条件竟是如此简单容易。
  朱大少轻咳了再两声,勉强笑道:“我们和白公子本没有过节,白公子的侠名,我们更早巳久仰,只要能拿到这样东西,我们当然立刻就走,而且我想以后也绝不敢再来打扰白公子。”
  赵一刀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白马张三和青龙会的三个人当然也没什么话可说。
  苗烧天却有话说。
  他忽然问道:“却不知白公子打算将这样东西给谁?”
  白玉京道:“这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你们最好自己先商量好。”
  白马张三看了看苗烧天,又看了看朱太少,皱眉不语。
  青龙会的三个好像要站起来说话,但眼珠子一转。却又忍住。
  朱大少忽然道:“这东西中是从青龙会出来的,自然应该还给青龙会的大哥们。”
  赵一刀附掌道:“不错。有道理。”
  青龙会的三个人也立刻站起来,向他们两人躬身一揖。
  其中一人道:“两位仗义执言,青龙会绝不敢忘记两位的好处。”
  赵一刀欠身道:“不敢。”
  朱大少微笑道:“万堂日后要仰仪青龙会之处还很多,三位大哥又何必客气。”
  这人看来虽然像个饱食终日的太少爷,但说话做事,却全都精明老练得很,正是个标准的生意人。
  见风转舵,投机取巧,这些事他好像天生就懂得的。
  苗烧天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虽然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白玉京道:“这件事是不是就如此决定了?”
  苗烧天道:“哼。”
  白玉京长长吐出口气,从怀里拿出个织金的锦囊,随手抛在桌上。
  不管囊中装的是什么,这锦囊看来已经是价值不菲之物。
  但他却随手一抛,就好像抛垃圾一样。
  大家眼睛盯着这锦囊,面面相嘘,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白玉京冷冷道:“东西已经在桌上,你们为什么还不拿去?”
  青龙会的三个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走过来,解开锦囊一抖。
  几十样彩色续纷的东西,就立刻滚落在桌上,有波斯猫眼石,天竺的宝石,和田的美玉,龙眼般大的明珠。
  连灯光都仿佛亮了起来。
  白玉京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着这堆珠宝,眼睛里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些东西得来并不容易,他也曾花过代价。
  他很了解他们所代表的是什么东西——好酒,华丽的衣服,干净舒服的床,温柔美丽的女人,和男人们的羡慕尊敬。
  这些正是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可缺少的。但现在,他舍弃了它们,心里却丝毫没有后悔惋借之意。
  因为他知道他已得到更好的。
  因为世上所有的财富,也不能填满他心里的寂寞空虚。
  而现在他却已不再寂寞空虚。
  财富就摆在桌上,奇怪的是,到现在还没有人伸手来拿。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眼睛里非但没有欢喜之色,反而显得很失望。
  白玉京抬起头,看见他们。皱眉道:“你们还想要什么?”
  朱大少摇摇头。
  青龙会的三个人也摇了摇头。
  朱大少忽然道:“白公子在这里稍候,我们出去一趟,马上就来。”
  白玉京道:“你们还要商量什么?”
  朱大少勉强笑道:“一点点小事。”
  白玉京看着他们,迟疑着,终于让他们出去。
  所有的人全都走了出去。
  白玉京冷笑着,对这些人,他根本全无畏惧,也不怕他们有么阴谋诡计。
  他甘心付出这些,只因为他要好好的带着她走,不愿她再受到任何惊吓伤害。
  他自己也不愿再流血了,为了这些东西流血,实在是件愚蠢可笑的事。
  但他们现在还想要什么呢?他猜不透。
  窗户是开着的。
  他可以看见他们的行动,没有一个人到小楼那边去,小楼上还是很平静。
  她一定睡得很甜。
  睡着了时,她看来就像个婴儿,那么纯真,那么甜蜜。
  白玉京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忽然间,所有的人居然真的全回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个包袱,放在桌上,解开。
  白马张三带来的是一斗明珠。
  苗烧天是一叠金叶子。
  青龙会是一箱白银。
  朱大少是一张崭新的银票。
  这些东西无论对谁来说,都已是一笔财富,价值绝不在白玉京的珠宝之下。
  白玉京忍不住问道:“各位这是做什么?”
  朱大少站起来,道:“这是我们对白公子的一点敬意,请白公子收下。”
  白玉京本是很难被感动的人,但现在却也不禁怔住。
  他们不要他的珠宝,反而将财富送给他。
  这是为了什么?他也想不通。
  朱太少轻轻的咳嗽着,又道:“我们…我们也想请自公子答应一件事。”
  白玉京道:“什么事?”
  朱大少道:“白公予在这里不知道还打算逗留多久?”
  白玉京道:“我天亮就要走的。”
  朱大少展颜笑道:“那就好极了。”
  白玉京道:“你说是什么事?”
  朱大少笑道:“白公子既要走了,还有什么别的事。”
  白玉京又怔住。
  他本来以为他们不让他走的,谁知他们却只希望他快走而还情愿送他一笔财富。
  这又是为什么?他更想不通。
  朱大少迟疑着,又道:“只不过,不知道白公于是不是一个人走?”
  白玉京忽然明白了。
  原来他们要找的并不是他,而是袁紫霞。只不过因为顾忌着他的长剑,所以才一直都不敢下手。
  他们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要得到她,对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若真的只不过是个逃婚出走的女孩子,又怎么会引动这么多威镇一方的武林高手?难道她说的全是谎话?难道她这么样说,只不过是为了要打动他,要他保护她?是不是就因为这缘故,所以她才求他不要再理这些人,求他带着她悄悄地走?白玉京的心沉了下去。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桌上的珠宝黄金,在灯下闪着令人眩目的光,但却没有人去看一眼。
  他们所要的,价值当然更大。
  那是什么呢?是袁紫霞这个人,还是她身上带的东西?朱大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试探着道:“我们也已知道,白公子和那位袁姑娘,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白公子当然不会为了她而得罪朋友。”
  白玉京冷冷道:“你们不是我的朋友。”
  朱大少陪笑道:“我们也不敢高攀,只不过,像袁姑娘那样的女人,白公子以后一定还会遇见很多,又何必……”白玉京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们要的不是她这个人?”
  朱大少笑了,道:“当然不是。”白玉京道:“你们究竟要的是什么?”
  朱大少目光闪动,道:“白公子不知道?”
  白玉京摇摇头。
  朱大少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容,缓缓道:“也许白公子还是不知道的好/他显然生怕白玉京也想来分他们一杯羹,所以还是不肯说出那样东西是什么。
  那东西的价值,无疑比这里所有的黄金殊宝更大。
  白玉京却更想不通了。
  袁紫霞身上哪直仕么珍贵之物?她整个房子岂非已全都被他们翻过。
  朱大少道:“依我看,这件事白公子根本就不必考虑,有了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怕找不着美如天仙的女人?”
  白玉京慢慢的将自己的珠宝,一粒粒拾起来,放回锦囊里。
  然后他就走了出去。
  他连一句话都不再说,就走了出去。
  每个人都瞪着他,目中都带着怀恨之色,但却没有人出手。
  因为他们还要等一个人,一个能对付长生剑的人。
  他们对这个人有信心。
(四)
  长夜犹末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但空气却是寒冷清新的。
  白玉京抬起头,长长地呼吸——他忽然发现小楼上的窗户里,被灯光映出了两条人影。
  一个人的影子苗条纤秀,是袁紫霞。
  还有一个人呢?两个人的影子距离仿佛很近。
  他们是不是正在悄悄地商议着什么I宋大少、赵一刀、苗烧天、白马张三,和青龙会的三个全都在楼下。
  楼上这个人是谁呢?白玉京手里紧握着剑鞘,他的手比剑鞘更冷。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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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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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长夜未尽。风中却似已带来黎明的消息,变得更清新、更冷。
  白玉京静静地站在冷风里。
  他希望风越冷越好,好让他清醒些。
  从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开始在江湖流浪,到现在已十四年。
  这十四年来,他一直都很清醒,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活着。
  无论准若经历过他遭遇到的那些折磨、打击和危险,要想活都不太容易。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心里在冷笑。
  江湖中对他的传说,他当然也听说过,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能活到现在,只不过因为他头脑一直都能保持冷静。
  现在他更需要冷静。
  窗上的人影,仿佛又靠近了些。
  他尽量避免去猜这个人是准,因为他不愿猜疑自己的朋友。
  小方是他的朋友。
  既然别的人都在楼下,楼上这人不是方龙香是谁?
  小方无疑也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也许比他更有力量保护她。
  她就算投向小方的怀抱,也并不能算是很对不起他,因为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约束。
  “这样也许反倒好些,反倒没有烦恼。”
  白玉京长吐出口气,尽力使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心里却还是好象有根针在刺着,刺得很深。
  他决心要走了,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也好,世上本没有什么值得太认真的事。
  他慢慢地转过身。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袁紫霞的一声惊呼。
  呼叫中充满了惊惧之意,就像是一个人看见毒蛇时发出的呼声一样。
  白玉京的人已箭一般窜上了小楼,“砰”的,撞入了窗户。
  屋里当然有两个人。
  袁紫霞脸上全无血色,甚至比看见毒蛇时还要惊慌恐惧。”
  她正在看着对面的一个人,这人的确比毒蛇可怕。
  他长发披肩,身子僵硬,一张脸上血迹淋漓,看来就像是个僵尸。
  这人不是小方。
  在这一刹那,白玉京心里不禁掠过一丝歉疚之意:一个人实在不该怀疑朋友的。
  但现在已没有时间来让他再想下去。
  他的人刚撞进窗户,这僵尸已反手向他抽出了一鞭子。
  鞭指如灵蛇,快而准。
  这僵尸的武功竟然也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
  白玉京身子凌空,既不能退,也无力再变招闪避,眼见长鞭已将卷上他的咽喉。
  但世上还没有任何人的鞭子能卷住他咽喉。
  他的手一抬,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用剑鞘缠住了长鞭,紧。
  他另一双手已闪电般拔出了剑。
  剑光是银色的,流动闪亮,亮得令人几乎张不开眼睛。
  他脚尖在窗根上一点,水银般的剑光己向这僵尸削了过去。
  这僵尸长鞭撒手,凌空翻身。
  淬然间,满天寒星,暴雨般向白玉京撒下。
  白玉京剑光一卷,满天寒星忽然间就全都没有了消息。
  但这时僵尸已“砰”的撞出了后面的窗户。
  白玉京怎么能让他走?
  他身形掠起,眼角却瞥见袁紫霞竟似已吓得晕了过去。
  那些人就在楼下,他也不忍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是追?还是不迫呢?
  在这一瞬间,他实在很难下决定,幸好这时他已听见了小方声音:“什么事?”
  “我把她交给你……”
  一句话未说完,他的人已如急箭般窜出窗子。
  谁知这个僵尸僵硬如木,身法却快如流星。
  就在自玉京稍微一迟疑问,他已掠出了七八丈外,人影在屋上一闪。
  白玉京追过去时,他的人已不见了。
  远处忽然响起鸡啼。
  难道他真的是僵尸,只要一听见鸡啼声,就会神秘地消失?
  东方已露出淡青,视界已较开阔。
  附近是空旷的院子,那树林还远在三十丈外。
  无论谁也不可能在这一瞬间,掠出三四十丈的,就连昔日轻功天下无双的楚香师,也绝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风更冷。
  白玉京站在屋脊上,冷静地想了想,忽然跳了下去。
  下面是一排四间厢房,第三间本是苗烧天住的地方,现在屋里静悄悄的,连灯光都已熄灭。
  第二间屋里,却还留着盏孤灯。
  惨淡的灯光,将一个人的影子照在窗上,询楼身形的,微驼的背,正是那自发苍苍的老太婆。
  她显然还在为了自己亲人的死而悲伤,如此深夜,还不能入睡。
  也许她并不是在哀悼别人的死,而是在为自己的生命悲伤。
  一个人到了老年时,往往就会对死亡特别敏感恐惧。
  自玉京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奇怪的是,人在悲伤时,有些感觉反而会变得敏锐。
  屋子里立刻有人在问:“谁?”
  “我。”
  “你是谁?”
  自玉京还没有回答,门已开了。
  这自发苍苍的老太婆,手扶着门,驼着背站在门口,用怀疑而怨怒的目光打量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是谁?来干什么?”
  白玉京沉吟着,道:“刚才好象有个人逃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惊动你老人家?”老太婆怨道:“人?三更半夜的哪有什么人,你是不是活见鬼了?”
  白玉京知道她心情不好,火气难免大些,只好笑了笑,道:“也许是我错了,抱歉。”
  他居然什么都不再说了,抱了抱拳,就转过身,走下院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仿佛觉得非常疲倦。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咕咚”一声。
  那老太婆竟倒了下去,疲倦、悲哀和苍者,就像是一包看不见的火药,忽然问在她身体里爆炸,将她击倒。
  白玉京一个箭步窜过去,抱起了她。
  她脉搏还在跳动,还有呼吸。只不过都已很微弱。白玉京松了口气,用两根手指捏住她鼻下人中,过了很久,她苍白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脉搏也渐渐恢复知觉。
  但她的眼睛和嘴却都还是紧紧闭着,嘴角不停地流着口水。
  白玉京轻声道:“老太太,你醒醒——”
  老太婆忽然长长吐出口气,眼睛也睁开了一线,仿佛在看着白玉京,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白玉京道:“你不要紧的,我扶你进去躺一躺就没事了。”
  老太婆挣扎着,喘息着,道:“你走,我用不着你管。”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白玉京又怎么能抛下她不管?
  他用不着费力,就将她抱起来。
  这也许还是他第一次抱着个超过三十岁的女人进房间。
  棺材就停在屋里,一张方桌权充灵案,点着两支白烛、三根线香。
  香烟缭绕,烛光暗淡,屋子里充满了阴森凄凉之意,那小男孩伏在桌上,也像是个死人般睡着了。
  小孩子只要一睡着,就算天塌下来,也很难惊醒的。
  白玉京迟疑着,还不知道该将这老太婆放在哪里。
  忽然间,老太婆的人在他怀里一翻,两只鸟爪般的手已扼住了他的咽喉。
  她出手不但快,而且有力。
  白玉京呼吸立刻停止,一双眼珠于就像是要在眼睛中迸裂。
  他的剑刚才已插入腰带,片刻就真还能抓住剑柄,也已没力气拔出来。
  老太婆脸上露出狞笑,一张悲伤、疲倦、苍老的脸,忽然变得像是条恶狼。
  她手指渐渐用力,狞笑看着道:“长生剑,你去死吧!……”
  这句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有件冰冷的东西刺人了自己的肋骨。
  是柄剑。再看白玉京的脸,非但没有扭曲变形,反而好象在微笑。
  她忽然觉得自己扼住的,绝不像是一个人的脖子,却像是一条又滑又软的蛇。
  然后又是一阵尖锥般的刺痛,使得她十根手指渐渐松开。
  剑已在白玉京手里。
  剑尖已刺入她的肋骨,鲜血已渗出,染了她刚换上的新衣服。
  白玉京看着她,微笑道:“你的戏演得实在不错,只可惜还是瞒不过我。”
  老太婆目中充满惊惶恐惧,颤声道:“你……你早已看出来了?”
  白玉京笑道:“真正的老太婆,醒得绝没有那么快,也绝没有这么重。”
  剑光一闪,削去了她头上一片头发。
  她苍苍的白发下,头发竟乌黑光亮如绸缎。
  老太婆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老太婆应该有多重?”
  白玉京道:“我就是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抱过的女人也不知有多少,很少有人经验能比他更丰富。
  老太婆的筋肉已松,骨头也轻了,他一抱起她,就知道她绝不会超过三十五岁。
  三十五岁的女人,若是保养得好,酮体仍然是坚挺而有弹性的。
  老太婆道:“现在你想怎么样?”
  白玉京道:“这就得看你了。”
  老太婆道:“看我?”
  自玉京道:“看你是不是肯听话?”
  老太婆道:“我一向听话。”
  她的眼睛忽然露出了一种甜蜜迷人的笑意,用力在脸上搓了搓,就有种粉未细雨般掉下来。
  一张成熟、美丽、极有风韵的脸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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