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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白林

_2 莎士比亚(英)
  阿埃基摩
  您的脸色变了吗,公主?尊贵的里奥那托斯平安无恙,向您致最亲切的问候。(呈上书信。)
  伊摩琴
  谢谢,好先生;欢迎您到这儿来。
  阿埃基摩
  (旁白)她的外表的一切是无比富丽的!要是她再有一副同样高贵的心灵,她就是世间唯一的凰鸟,我的东道也活该输去了。愿勇气帮助我!让我从头到脚,充满了无忌惮的孟浪!或者像帕提亚人一样,我要且战且退,而不一味退却。
  伊摩琴
  “阿埃基摩君为此间最有声望之人,其热肠厚谊,为仆所铭感不忘者,愿卿以礼相待,幸甚幸甚,里奥那托斯手启。”我不过念了这么一段;可是这信里其余的话儿,已经使我心坎里都充满了温暖和感激。可尊敬的先生,我要用一切可能的字句欢迎你;你将要发现在我微弱的力量所能做到的范围以内,你是我的无上的佳宾。
  阿埃基摩
  谢谢,最美丽的女郎。唉!男人都是疯子吗?造化给了他们一双眼睛,让他们看见穹窿的天宇,和海中陆上丰富的出产,使他们能够辨别太空中的星球和海滩上的砂砾,可是我们却不能用这样宝贵的视力去分别美丑吗?
  伊摩琴
  您为什么有这番感慨?
  阿埃基摩
  那不会是眼睛上的错误,因为在这样两个女人之间,即使猴子也会向这一个饶舌献媚,而向那一个扮鬼脸揶揄的;也不会是判断上的错误,因为即使让白痴做起评判员来,他的判断也决不会颠倒是非;更不会是各人嗜好不同的问题,因为当着整洁曼妙的美人之前,蓬头垢面的懒妇是只会使人胸中作恶,绝对没有迷人的魅力的。
  伊摩琴
  您究竟在说些什么?
  阿埃基摩
  日久生厌的意志——那饱餍粱肉而未知满足的欲望,正像一面灌下一面漏出的水盆一样,在大嚼肥美的羔羊以后,却想慕着肉骨莱屑的异味。
  伊摩琴
  好先生,您在那儿唧唧咕咕地说些什么?您没有病吧?
  阿埃基摩
  谢谢,公主,我很好。(向毕萨尼奥)大哥,劳驾你去看看我的仆人,他是个脾气十分古怪的家伙。
  毕萨尼奥
  先生,我本来要去招待招待他哩。(下。)
  伊摩琴
  请问我的丈夫身体一直很好吗?
  阿埃基摩
  很好,公主。
  伊摩琴
  他在那里快乐吗?我希望他是的。
  阿埃基摩
  非常快乐;没有一个异邦人比他更会寻欢作乐了。他是被称为不列颠的风流浪子的。
  伊摩琴
  当他在这儿的时候,他总是郁郁寡欢,而且往往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
  阿埃基摩
  我从来没有见他皱过眉头。跟他作伴的有一个法国人,也是一个很有名望的绅士,他在本国爱上了一个法兰西的姑娘,看样子他是非常热恋她的;每次他长吁短叹的时候,我们这位快乐的英国人——我的意思是说尊夫——就要呵呵大笑,嚷着说,“嗳哟!我的肚子都要笑破了。你也算是个男人,难道你不会从历史上、传说上或是自己的经验上,明了女人是怎样一种东西,她们天生就是这样的货色,不是自己能作主的?难道你还会把你自由自在的光阴在忧思憔悴中间销磨过去,甘心把桎梏套在自己的头上?”
  伊摩琴
  我的夫君会说这样的话吗?
  阿埃基摩
  哦,公主,他笑得眼泪都滚了出来呢;站在旁边,听他把那法国人取笑,才真是怪有趣的。可是,天知道,有些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伊摩琴
  不会是他吧,我希望?
  阿埃基摩
  不是他;可是上天给他的恩惠,他也该知道些感激才是。在他自己这边说起来,他是个得天独厚的人;在您这边说起来,那么我一方面固然只有惊奇赞叹,一方面却不能不感到怜悯。
  伊摩琴
  您怜悯些什么,先生?
  阿埃基摩
  我从心底里怜悯两个人。
  伊摩琴
  我也是一个吗,先生?请您瞧瞧我;您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残缺的地方,才会引起您的怜悯?
  阿埃基摩
  可叹!哼!避开了光明的太阳,却在狱室之中去和一盏孤灯相伴!
  伊摩琴
  先生,请您明白一点回答我的问话。您为什么怜悯我?
  阿埃基摩
  我刚才正要说,别人享受着您的——可是这应该让天神们来执行公正的审判,轮不到我这样的人说话。
  伊摩琴
  您好像知道一些我自己身上的或者有关于我的事情。一个人要是确实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那倒还没有什么,只有在提心吊胆、怕有什么变故发生的时候,才是最难受的;因为已成确定的事实,不是毫无挽回的余地,就是可以及早设法,筹谋补救的方策。所以请您不要再吞吞吐吐,把您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吧。
  阿埃基摩
  要是我能够在这天仙似的脸上沐浴我的嘴唇;要是我能够抚摩这可爱的纤手,它的每一下接触,都会使人从灵魂里激发出忠诚的盟誓;要是我能够占有这美妙的影像,使我狂热的眼睛永远成为它的俘虏:要是我在享受这样无上的温馨以后,还会去和那些像罗马圣殿前受过无数人践踏的石阶一般下贱的嘴唇交换唾液,还会去握那些因为每小时干着骗人的工作而变成坚硬的手,还会去向那些像用污臭的脂油点燃着的冒烟的灯火似的眼睛挑逗风情,那么地狱里的一切苦难应该同时加在我的身上,谴责我的叛变。
  伊摩琴
  我怕我的夫君已经忘记英国了。
  阿埃基摩
  他也已经忘记了他自己。不是我喜欢搬弄是非,有心宣布他这种生活上可耻的变化,却是您的温柔和美貌激动了我的沉默的良心,引诱我的嘴唇说出这些话来。
  伊摩琴
  我不要再听下去了。
  阿埃基摩
  啊,最亲爱的人儿!您的境遇激起我深心的怜悯,使我感到莫大的苦痛。一个这样美貌的女郎,在无论哪一个王国里,她都可以使最伟大的君王增加一倍的光荣,现在却被人下侪于搔首弄姿的娼妓,而那买笑之资,就是从您的银箱里拿出来的!那些身染恶疾、玩弄着世人的弱点,以达到猎取金钱的目的的荡妇!那些污秽糜烂、比毒药更毒的东西!您必须报复;否则那生养您的母亲不是一个堂堂的王后,您也就是自绝于您的伟大的祖先。
  伊摩琴
  报复!我应该怎样报复?假如这是真的——我的心还不能在仓卒之间轻信我的耳朵所听到的话——假如这是真的,我应该怎样报复?
  阿埃基摩
  您应该容忍他让您像尼姑一般度着枕冷衾寒的生活,而他自己却一点不顾您的恩情,把您的钱囊供他挥霍,和那些荡妇淫娃们恣意取乐吗?报复吧!我愿意把我自己的一身满足您的需要,在身分和地位上,我都比您那位负心的汉子胜过许多,而且我将要继续忠实于您的爱情,永远不会变心。
  伊摩琴
  喂,毕萨尼奥!
  阿埃基摩
  让我在您的唇上致献我的敬礼吧。
  伊摩琴
  去!我恼恨自己的耳朵不该听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假如你是个正人君子,你应该抱着一片好意告诉我这样的消息,不该存着这样卑劣荒谬的居心。你侮辱了一位绅士,他决不会像你所说的那种样子,正像你是个寡廉鲜耻的小人,不知荣誉为何物一样;你还胆敢在这儿向一个女子调情,在她的心目之中,你是和魔鬼同样可憎的。喂,毕萨尼奥!我的父王将要知道你这种放肆的行为;要是他认为一个无礼的外邦人可以把他的宫廷当作一所罗马的妓院,当着我的面前宣说他的禽兽般的思想,那么除非他一点不重视他的宫廷的庄严,全然把他的女儿当作一个漠不相关的人物。喂,毕萨尼奥!
  阿埃基摩
  啊,幸福的里奥那托斯!我可以说:你的夫人对于你的信仰,不枉了你的属望,你的完善的德性,也不枉了她的诚信。愿你们长享着幸福的生涯!他是世间最高贵的绅士;也只有最高贵的人,才配得上您这样一位无比的女郎。原谅我吧。我刚才说那样的话,不过为要知道您的信任是不是根深蒂固;我还要把尊夫实际的情形重新告诉您知道。他是一个最有教养、最有礼貌的人;在他高尚的品性之中,有一种吸引他人的魔力,使每一个人都乐于和他交往;一大半的人都是倾心于他的。
  伊摩琴
  这样说才对了。
  阿埃基摩
  他坐在人们中间,就像一位谪降的天神;他有一种出众的尊严,使他显得不同凡俗。不要生气,无上庄严的公主,因为我胆敢用无稽的谰言把您欺骗。现在您的坚定的信心已经证明您有识人慧眼,选中了这样一位希有的绅士,他的为人的确不错。我对他所抱的友情,使我用那样的话把您煽动,可是神明造下您来,不像别人一样,却是一尘不染的。请原谅我吧。
  伊摩琴
  不妨事,先生。我在这宫廷内所有的权力,都可以听您支配。
  阿埃基摩
  请接受我的卑恭的感谢。我几乎忘了请求公主一件小小的事;可是事情虽小,却也相当重要,因为尊夫、我自己,还有几个尊贵的朋友,都与这事有关。
  伊摩琴
  请问是什么事?
  阿埃基摩
  我们中间有十二个罗马人,还有尊夫,这些都是我们交游之中第一流的人物,他们凑集了一笔款子,购买一件礼物呈献给罗马皇帝;我受到他们的委托,在法国留心采选,买到了一个雕刻精巧的盘子和好几件富丽夺目的珠宝,它们的价值是非常贵重的。我因为在此人地生疏,有些不大放心,想找一处安全寄存的所在。不知道公主愿意替我暂时保管吗?
  伊摩琴
  愿意愿意;我可以用我的名誉担保它们的安全。既然我的丈夫也有他的一份在内,我要把它们藏在我的寝室之中。
  阿埃基摩
  它们现在放在一只箱子里面,有我的仆人们看守着;既蒙慨允,我就去叫他们送来,暂寄一宵;明天一早我就要上船的。
  伊摩琴
  啊!不,不。
  阿埃基摩
  是的,请您原谅,要是我延缓了归期,是会失信于人的。为了特意探望公主的缘故,我才从法兰西渡海前来。
  伊摩琴
  谢谢您跋涉的辛苦;可是明天不要去吧!
  阿埃基摩
  啊!我非去不可,公主。要是您想叫我带信给尊夫的话,请您就在今晚写好。我不能再耽搁下去,因为呈献礼物是不能误了日期的。
  伊摩琴
  我就去写起来。请把您的箱子送来吧;我一定把它保管得万无一失,原封不动地还给您。欢迎您到我们这儿来。(同下。)
  
  第二幕
  第一场 英国。辛白林王宫前
  克洛顿及二贵族上。
  克洛顿
  有谁像我这般倒楣!刚刚在最后一下的时候,给人把我的球打掉了!我放了一百镑钱在它上面呢,你想我怎么不气;偏偏那个婊子生的猴崽子怪我不该骂人,好像我骂人的话也是向他借来的,我自己连随便骂人的自由都没有啦。
  贵族甲
  他得到些什么好处呢?您不是用您的球打破了他的头吗?
  贵族乙
  (旁白)要是那人的头脑也跟这打他的人一般,那么这一下一定会把它全都打出来的。
  克洛顿
  大爷高兴骂骂人,难道旁人干涉得了吗?哼!
  贵族乙
  干涉不了,殿下;(旁白)他们总不能割掉他们的耳朵。
  克洛顿
  婊子生的狗东西!他居然还敢向我挑战!可惜他不是跟我同一阶级的人!
  贵族乙
  (旁白)否则你们倒是一对傻瓜。
  克洛顿
  真气死我了。他妈的!做了贵人有什么好处?他们不敢跟我打架,因为害怕王后,我的母亲。每一个下贱的奴才都可以打一个痛快,只有我却像一只没有敌手的公鸡,谁也不敢碰我一碰。
  贵族乙
  (旁白)你是一只公鸡,也是一只阉鸡;给你套上一顶高冠儿,公鸡,你就叫起来了。
  克洛顿
  你说什么?
  贵族乙
  要是每一个被您所开罪的人,您都跟他认真动起手来,那是不适合您殿下的身分的。
  克洛顿
  那我知道;可是比我低微的人,我就是开罪了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对。
  贵族乙
  嗯,只有殿下才有这样的特权。
  克洛顿
  可不是吗,我也是这样说的。
  贵族甲
  您听说有一个外国人今天晚上要到宫里来没有?
  克洛顿
  一个外国人,我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贵族乙
  (旁白)他自己就是个外来的货色,可是他自己不知道。
  贵族甲
  来的是一个意大利人;据说是里奥那托斯的一个朋友。
  克洛顿
  里奥那托斯!一个亡命的恶棍;他既然是他的朋友,不管他是什么人,总之也不是好东西。谁告诉你关于这个外国人的消息的?
  贵族甲
  您殿下的一个童儿。
  克洛顿
  我应不应该去瞧瞧他?那不会有失我的身分吗?
  贵族甲
  您不会失去您的身分,殿下。
  克洛顿
  我想我的身分是不大容易失去的。
  贵族乙
  (旁白)你是一个公认的傻子;所以无论你干些什么傻事,总不会失去你傻子的身分。
  克洛顿
  来,我要瞧瞧这意大利人去。今天我在球场上输去的,今晚一定要在他身上捞回本来。来,我们走吧。
  贵族乙
  我就来奉陪殿下。(克洛顿及贵族甲下)像他母亲这样一个奸诈的魔鬼,竟生下了这一头蠢驴来!一个用她的头脑制服一切的妇人,她这一个儿子却连二十减二还剩十八都算不出来。唉!可怜的公主,你天仙化人的伊摩琴啊!你有一个受你后母节制的父亲,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制造阴谋的母亲,还有一个比你亲爱的丈夫的无辜放逐和你们的惨痛的分离更可憎可恼的求婚者,在他们的压力之下,你在挨度着怎样的生活!但愿上天护佑你,保全你的贞操的壁垒,使你的美好的心灵的庙宇不受摇撼,在你自己的立场上坚定站住,等候你流亡的丈夫回来,统治这伟大的国土!(下。)
  第二场 卧室。一巨箱在室中一隅
  伊摩琴倚枕读书;一宫女侍立。
  伊摩琴
  谁在那里?海伦吗?
  宫女
  是我,公主。
  伊摩琴
  什么时候了?
  宫女
  快半夜了,公主。
  伊摩琴
  那么我已经读了三小时了,我的眼睛疲倦得很;替我把我刚才读完的这一页折起来;你也去睡吧。不要把蜡烛移去,让它亮着好了。要是你能够在四点钟醒来,请你叫我一声。睡魔已经攫住我的全身。(宫女下)神啊,我把自己托仗你们的保护,求你们不要让精灵鬼怪们侵扰我的梦魂!(睡;阿埃基摩自箱中出。)
  阿埃基摩
  蟋蟀们在歌唱,人们都在休息之中恢复他们疲劳的精神。我们的塔昆正是像这样蹑手蹑脚,轻轻走到那被他毁坏了贞操的女郎的床前。维纳斯啊,你睡在床上的姿态是多么优美!鲜嫩的百合花,你比你的被褥更洁白!要是我能够接触一下她的肌肤!要是我能够给她一个吻,仅仅一个吻!无比美艳的红玉,化工把它们安放得多么可爱!散布在室内的异香,是她樱唇中透露出来的气息。蜡烛的火焰向她的脸上低俯,想要从她紧闭的眼睫之下,窥视那收藏了的光辉,虽然它们现在被眼睑所遮掩,还可以依稀想见那净澈的纯白和空虚的蔚蓝,那正是太空本身的颜色。可是我的计划是要记录这室内的陈设;我要把一切都写下来:这样这样的图画;那边是窗子,她的床上有这样的装饰;织锦的挂帏,上面织着这样这样的人物和故事。啊!可是关于她肉体上的一些活生生的记录,才是比一万种琐屑的家具更有力的证明,更可以充实我此行的收获。睡眠啊!你死亡的摹仿者,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的知觉像教堂里的墓碑一般漠无所感吧。下来,下来;(自伊摩琴臂上取下手镯)一点不费力地它就滑落下来了!它是我的;有了这样外表上的证据,一定可以格外加强内心的扰乱,把她的丈夫激怒得发起疯来。在她的左胸还有一颗梅花形的痣,就他莲香花花心里的红点一般:这是一个确证,比任何法律所能造成的证据更有力;这一个秘密将使他不能不相信我已经打开键锁,把她宝贵的贞操偷走了。够了。我好傻!为什么我要把这也记了下来,它不是已经牢牢地钉住在我的记忆里了吗?她读了一个晚上的书,原来看的是忒柔斯的故事;这儿折下的一页,正是菲罗墨拉被迫失身的地方。够了;回到箱子里去,把弹簧关上了。你黑夜的巨龙,走快一些吧,让黎明拨开乌鸦的眼睛!恐惧包围着我的全身;虽然这是一位天上的神仙,我却像置身在地狱之中。(钟鸣)一,二,三;赶快,赶快!(躲入箱内;幕闭。)
  第三场 与伊摩琴闺房相接之前室
  克洛顿及二贵族上。
  贵族甲
  您殿下在失败之中那一种镇定的功夫,真是谁也不能仰及的;无论什么人在掷出么点的时候,总比不上您那样的冷静。
  克洛顿
  一个人输了钱,总是要冷了半截身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的。
  贵族甲
  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您殿下这样高贵的耐性。您在得胜的时候,那火性可大啦。
  克洛顿
  胜利可以使每一个人勇气百倍。要是我能够得到伊摩琴这傻丫头,我就不愁没有钱化。快天亮啦,是不是?
  贵族甲
  已经是清晨了,殿下。
  克洛顿
  我希望这班乐工们会来。人家劝我在清晨为她奏乐;他们说那是会打动她的心的。
  乐工等上。
  克洛顿
  来,调起乐器来吧。要是你们的弹奏能够打动她的心,那么很好;我们还要试试你们的歌唱哩。要是谁也打不动她的心,那么让她去吧;可是我是永远不会灰心的。第一,先来一支非常佳妙的曲调;接着再来一支甜甜蜜蜜的歌儿,配着十分动人的辞句;然后让她自己去考虑吧。
  歌
  听!听!云雀在天门歌唱,
  旭日早在空中高挂,
  天池的流水琮琤作响,
  日神在饮他的骏马;
  瞧那万寿菊倦眼慵抬,
  睁开它金色的瞳睛:
  美丽的万物都已醒来,
  醒醒吧,亲爱的美人!
  醒醒,醒醒!
  克洛顿
  好,你们去吧。要是这一次的奏唱能够打动她的心,我从此再不看轻你们的音乐;要是打不动她的心,那是她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无论马鬃牛肠,再加上太监的嗓子,都不能把它医治的。(乐工等下。)
  贵族乙
  王上来了。
  克洛顿
  我幸亏通夜不睡,所以才能够起身得这么早;他看见我一早就这样献着殷勤,一定会疼我的。
  辛白林及王后上。
  克洛顿
  陛下早安,母后早安。
  辛白林
  你在这儿门口等候着我的倔强的女儿吗?她不肯出来吗?
  克洛顿
  我已经向她奏过音乐,可是她理也不理我。
  辛白林
  她的爱人新遭放逐,她一下子还不能把他忘掉。再过一些时候,等到对他的记忆一天一天淡薄下去以后,她就是你的了。
  王后
  你千万不要忘了王上的恩德,他总是千方百计,想把你配给他的女儿。你自己也该多用一番功夫,按部就班地进行你的求婚的手续,一切都要见机行事;她越是拒绝你,你越是向她陪小心献殷勤,好像你为她所干的事,都是出于灵感的冲动一般;她吩咐你什么,你都要依从她,只有当她打发你走开的时候,你才可以装聋作哑。
  克洛顿
  装聋作哑!不!
  一使者上。
  使者
  启禀陛下,罗马派了使臣来了,其中的一个是卡厄斯·路歇斯。
  辛白林
  一个很好的人,虽然他这次来是怀着敌意的;可是那不是他的错处。我们必须按照他主人的身分接待他;为了他个人以往对于我们的友谊,我们也必须给他应得的礼遇。我儿,你向你的情人道过早安以后,就到我们这儿来;我还要派你去招待这罗马人哩。来,我的王后。(除克洛顿外均下。)
  克洛顿
  要是她已经起身,我要跟她谈谈;不然的话,让她一直睡下去做她的梦吧。有人吗?喂!(敲门)我知道她的侍女们都在她的身边。为什么我不去买通她们中间的一个呢?有了钱才可以到处通行;事情往往是这样的。是呀,只要有了钱,替狄安娜女神看守林子的人也会把他们的鹿偷偷地卖给外人。钱可以让好人含冤而死,也可以让盗贼逍遥法外;嘿,有时候它还会不分皂白,把强盗和好人一起吊死呢。什么事情它做不到?什么事情它毁不了?我要叫她的一个侍女做我的律师,因为我对于自己的案情还有点儿不大明白哩。有人吗?(敲门。)
  一宫女上。
  宫女
  谁在那儿打门?
  克洛顿
  一个绅士。
  宫女
  不过是一个绅士吗?
  克洛顿
  不,他还是一个贵妇的儿子。
  宫女
  (旁白)有些跟你同样讲究穿着的人,他们倒还夸不出这样的口来呢。——您有什么见教?
  克洛顿
  我要见见你们公主本人。她打扮好了没有?
  宫女
  嗯,她还在闺房呢。
  克洛顿
  这是赏给你的金钱;把你的好消息卖给我吧。
  宫女
  怎么!把我的好名声也卖给你吗?还是把我认为是合适的话去向她通报?公主来了!
  伊摩琴上。
  克洛顿
  早安,最美丽的人儿;妹妹,让我吻一吻你可爱的手。(宫女下。)
  伊摩琴
  早安,先生。您费了太多的辛苦,不过买到了一些烦恼;我所能给您的报答,只有这么一句话:我是不大懂得感激的,我也不肯向随便什么人表示我的谢意。
  克洛顿
  可是我还是发誓我爱你。
  伊摩琴
  要是您说这样的话,那对我还是一样;您尽管发您的誓,我是永远不来理会您的。
  克洛顿
  这不能算是答复呀。
  伊摩琴
  倘不是因为恐怕您会把我的沉默当作了无言的心许,我本来是不想说话的。请您放过我吧。真的,您的盛情厚意,不过换到我的无礼的轻蔑。您已经得到教训,应该懂得容忍是最大的智慧。
  克洛顿
  让你这样疯疯癫癫下去,那是我的罪过;我怎么也不愿意的。
  伊摩琴
  可是傻子医不好疯子。
  克洛顿
  你叫我傻子吗?
  伊摩琴
  我是个疯子,所以说你是傻子。要是你愿意忍耐一些,我也可以不再发疯;那么你就不是傻子,我也不是疯人了。我很抱歉,先生,你使我忘记了妇人的礼貌,说了这么多的废话。请你从此以后,明白我的决心,我是知道我自己的心的,现在我就凭着我的真诚告诉你,我对你是漠不相关的;并且我是那样冷酷无情,我简直恨你;这一点我原来希望你自己觉得,当面说破却不是我的本意。
  克洛顿
  你对你的父亲犯着不孝的罪名。讲到你自以为跟那下贱的家伙订下的婚约,那么像他那样一个靠着布施长大、吃些宫廷里残羹冷炙的人,这种婚约是根本不能成立的。虽然在微贱的人们中间——还有谁比他更微贱呢?——男女自由结合是一件可以容许的事,那结果当然不过生下一群黄脸小儿,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可是你是堂堂天潢贵胄,那样的自由是不属于你的,你不能污毁王族的荣誉,去跟随一个卑贱的奴才、一个奔走趋承的下仆、一个奴才的奴才。
  伊摩琴
  亵渎神圣的家伙!即使你是天神朱庇特的儿子,你也不配做他的侍仆;要是按照你的才能,你能够在他的王国里当一名刽子手的助手,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人家将会妒恨你得到这样一个大好的位置。
  克洛顿
  愿南方的毒雾腐蚀了他的筋骨!
  伊摩琴
  他永远不会遭逢灾祸,只有被你提起他的名字才是他最大的不幸。曾经掩覆过他的身体的一件最破旧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在我看起来也比你头上所有的头发更为宝贵,即使每一根头发是一个像你一般的人。啊,毕萨尼奥!
  毕萨尼奥上。
  克洛顿
  “他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哼,魔鬼——
  伊摩琴
  你快给我到我的侍女陶乐雪那儿去——
  克洛顿
  “他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
  伊摩琴
  一个傻子向我纠缠不清,我又害怕,又恼怒。去,我有一件贵重的饰物,因为自己太大意了,从我的手臂上滑落下来,你去叫我的侍女替我留心找一找;它是你的主人送给我的,即使有人把欧洲无论哪一个国王的收入跟我交换,我也宁死不愿放弃它。我好像今天早上还看见的;昨天夜里还的的确确在我的臂上,我还吻过它哩。我希望它不是飞到我的丈夫那儿去告诉他,说什么我除了他以外,还吻过别人。
  毕萨尼奥
  它不会不见的。
  伊摩琴
  我希望这样;去找吧。(毕萨尼奥下。)
  克洛顿
  你侮辱了我:“他的最破旧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
  伊摩琴
  嗯,我说过这样的话,先生。您要是预备起诉的话,就请找证人来吧。
  克洛顿
  我要去告诉你的父亲。
  伊摩琴
  还有您的母亲;她是我的好母后,我希望她会恨透了我。现在我要少陪了,先生,让您去满心不痛快吧。(下。)
  克洛顿
  我一定要报复。“他的最破旧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好。(下。)
  第四场 罗马。菲拉里奥家中一室
  波塞摩斯及菲拉里奥上。
  波塞摩斯
  不用担心,先生;要是我相信我能够挽回王上的心,正像深信她会保持她的贞操一样确有把握,那就什么都没有问题了。
  菲拉里奥
  您向他设法疏通没有?
  波塞摩斯
  没有,我只是静候时机,在目前严冬的风雪中颤栗,希望温暖的日子会有一天到来。抱着这样残破的希望,我惭愧不能报答您的盛情;万一抱恨而终,只好永负大恩了。
  菲拉里奥
  能够和盛德的君子同堂共处,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可以抵偿我为您所尽的一切微劳而有余。你们王上现在大概已经听到了伟大的奥古斯特斯的旨意;卡厄斯·路歇斯一定会不辱他的使命。我想贵国对于罗马的军威是领教过的,余痛未忘,这一次总不会拒绝纳贡偿欠的条款的。
  波塞摩斯
  虽然我不是政治家,也不会成为政治家,可是我相信这一次将会引起一场战争。你们将会听到目前驻屯法兰西的大军不久在我们无畏的不列颠登陆的消息,可是英国是决不会献纳一文钱的财物的。我们国内的人已经不像当初裘力斯·凯撒讥笑他们迟钝笨拙的时候那样没有纪律了,要是他尚在人世,一定会惊怒于他们的勇敢。他们的纪律再加上他们的勇气,将会向他们的赞美者证明他们是世上最善于改进的民族。
  菲拉里奥
  瞧!阿埃基摩!
  阿埃基摩上。
  波塞摩斯
  最敏捷的驯鹿载着你在陆地上奔驰,四方的风吹着你的船帆,所以你才会这样快就回来了。
  菲拉里奥
  欢迎,先生。
  波塞摩斯
  我希望你所得到的简捷的答复,是你提早归来的原因。
  阿埃基摩
  你的爱人是我所见到过的女郎中间最美丽的一个。
  波塞摩斯
  而且也是最好的一个;要不然的话,让她的美貌在窗孔里引诱邪恶的人们,跟着他们堕落了吧。
  阿埃基摩
  这儿的信是给你的。
  波塞摩斯
  我相信是好消息。
  阿埃基摩
  大概是的。
  菲拉里奥
  你在英国的时候,卡厄斯·路歇斯是不是在英国宫廷里?
  阿埃基摩
  那时候他们正在等候他,可是还没有到。
  波塞摩斯
  那么暂时还不至于有事。这一颗宝石还是照旧发着光吗?或者你嫌它戴在手上太黯淡了?
  阿埃基摩
  要是我失去了它,那么我就要失去和它价值相等的黄金。我在英国过了这样甜蜜而短促的一夜,即使路程再远一倍,我也愿意再作一次航行,再享一夜这样温存的艳福。这戒指我已经赢到了。
  波塞摩斯
  这钻石太坚硬了,它的棱角是会刺人的。
  阿埃基摩
  一点不,你的爱人是这样一位容易说话的女郎。
  波塞摩斯
  先生,不要把你的失败当作一场玩笑;我希望你知道我们不能继续做朋友了。
  阿埃基摩
  好先生,要是你没有把我们的约定作为废纸,那么我们的友谊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假如这次我没有把关于你的爱人的消息带来,那么我承认我们还有进一步推究的必要,可是现在我宣布我已经把她的贞操和你的戒指同时赢到了;而且我也没有对不起她或是对不起你的地方,因为这都是出于你们两人自愿的。
  波塞摩斯
  要是你果然能够证明你已经和她发生了枕席上的关系,那么我的友谊和我的戒指都是属于你的;要不然的话,你这样污蔑了她的纯洁的贞操,必须用你的剑跟我一决雌雄,我们两人倘不是一死一生,就得让两柄无主的剑留给无论哪一个经过的路人收拾了去。
  阿埃基摩
  先生,我将要向你详细叙述我所见所闻的一切,它们将会是那样逼真,使你不能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发誓证明它们的真实,可是我相信你一定会准许我不必多此一举,因为你自己将会觉得那是不需要的。
  波塞摩斯
  说吧。
  阿埃基摩
  第一,她的寝室——我承认我并没有在那儿睡过觉,可是一切值得注目的事物,都已被我饱览无遗了——那墙壁上张挂着用蚕丝和银线织成的锦毡,上面绣着华贵的克莉奥佩特拉和她的罗马英雄相遇的故事,昔特纳斯的河水一直泛滥到岸上,也许因为它载着太多的船只,也许因为它充满了骄傲;这是一件非常富丽堂皇的作品,那技术的精妙和它本身的价值简直不分高下;我真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珍奇而工致的杰作,因为它的真实的生命——
  波塞摩斯
  这是真的;不过也许你曾经在这儿听我或是别人谈起过。
  阿埃基摩
  我必须用更详细的叙述证明我的见闻的真确。
  波塞摩斯
  是的,否则你的名誉将会受到损害。
  阿埃基摩
  火炉在寝室的南面,火炉上面雕刻着贞洁的狄安娜女神出浴的肖像;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栩栩如生的雕像;那雕刻师简直是无言的化工,他的作品除了不能行动,不能呼吸以外,一切都超过了大自然的杰作。
  波塞摩斯
  这你也可以从人家嘴里听到,因为它是常常被人称道的。
  阿埃基摩
  寝室的屋顶上装饰着黄金铸成的小天使;她的炉中的薪架,我几乎忘了,是两个白银塑成的眉目传情的小爱神,各自翘着一足站着,巧妙地凭靠在他们的火炬之上。
  波塞摩斯
  这就是她的贞操!就算你果然看见这一切——你的记忆力是值得赞美的——可是单单把她寝室里的陈设描写一下,却还不能替你保全你所押下的赌注。
  阿埃基摩
  那么,要是你的脸色会发白的话,请你准备起来吧。准许我把这宝贝透一透空气;瞧!(出手镯示波塞摩斯)它又到你眼前来了。它必须跟你那钻石戒指配成一对;我要把它们保藏起来。
  波塞摩斯
  神啊!再让我瞧一瞧。这就是我留给她的那手镯吗?
  阿埃基摩
  先生,我谢谢她,正是那一只。她亲自从她的臂上捋了下来;我现在还仿佛能想见她当时的光景;她的美妙的动作超过了她的礼物的价值,可是也使它变得格外贵重。她把它给了我,还说她曾经一度对它十分重视。
  波塞摩斯
  也许她取下这手镯来,是要请你把它送给我的。
  阿埃基摩
  她在信上向你这样写着吗?
  波塞摩斯
  啊!不,不,不,这是真的。来,把这也拿去;(以戒指授阿埃基摩)它就像一条毒龙,看它一眼也会致人于死命的。让贞操不要和美貌并存,真理不要和虚饰同在;有了第二个男人插足,爱情就该抽身退避。女人的誓言是不能发生效力的,因为她们本来不知道名节是什么东西。啊!无限的虚伪!
  菲拉里奥
  宽心一些,先生,把您的戒指拿回去;它还不能就算被他赢到哩。这手镯也许是她偶然遗失;也许——谁知道是不是她的侍女受人贿赂,把它偷出来的?
  波塞摩斯
  很对,我希望他是这样得到它的。把我的戒指还我。向我提出一些比这更可靠的关于她肉体上的证据;因为这是偷来的。
  阿埃基摩
  凭着朱庇特发誓,这明明是她从臂上取下来给我的。
  波塞摩斯
  你听,他在发誓,凭着朱庇特发誓了。这是真的;不,把那戒指留着吧;这是真的。我确信她不会把它遗失;她的侍女们都是矢忠不贰的;她们会受一个不相识者的贿诱,把它偷了出来!不可能的事!不,他已经享受过她的肉体了;她用这样重大的代价,买到一个淫妇的头衔:这就是她的失贞的铁证。来,把你的酬劳拿了去;愿地狱中一切恶鬼为了争夺你而发生内讧吧!
  菲拉里奥
  先生,宽心一些吧;对于一个信心很深的人,这还不够作为充分的证据。
  波塞摩斯
  不必多说,她已经被他奸污了。
  阿埃基摩
  要是你还要找寻进一步的证据,那么在她那值得被人爱抚的酥胸之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儿,很骄傲地躺在这销魂蚀骨的所在。凭着我的生命起誓,我情不自禁地吻了它,虽然那给我很大的满足,却格外燃起了我的饥渴的欲望。你还记得她身上的这一颗痣吗?
  波塞摩斯
  嗯,它证实了她还有一个污点,大得可以充塞整个的地狱。
  阿埃基摩
  你愿意再听下去吗?
  波塞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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