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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A CUP的女人

_10 张小娴(现代)
“生日快乐--”森终于无奈地吐出这四个字。
“谢谢。”我笑着说,“我就是想听这一句话。”
“我买了一份生日礼物给你。”他说。
“不必了,我不想再要你的礼物。”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我摇头:“我不想它变成我们分手的纪念品。你已送了我一份很好的礼物,就是让我在三十岁这一天清醒过来。至于生日礼物,不要让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话,我会每天想一下,想一下那是什么东西,直到我老了,我仍然会在想,在我三十岁那一年,你买了什么给我。这样的话,我会永远记住你。”
森苦笑:“你真的会每天想一下吗?”
我点头。
“你不会想到的。”
“那就好。”我说。
森抱着我,我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你在哭吗?”我抚摸他的脸。
森没有哭,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哭,他不是会哭的男人,我太高估自己了。
“你不会为我哭的,你很快就会复原。”
“不要卖掉这层楼,是你的。”他说。
“对不起,我不能不把它卖掉。我不能再住在这里。”
“你要去哪里?”
“搬回家里住或者另外租一个地方吧。”
“我再求你一次,你不要走。”森站在我跟前,郑重地放下男人的自尊恳求我。我没有见过我的男人如此卑微地站在我面前,我一直是他的小女孩,小羔羊,如今他竟象一个小孩子那样恳求我留下来。我的心很痛,如果你深深爱着一个男人,你不会希望他变得那么卑微与无助。
“不--可--以。”我狠心地回答他。我认为我的确已经选择了在最好的时间离开他。
森站在那里,仿佛受到了平生最严重的打击,他把双手放在口袋里,苦笑了一阵。
“那好吧。”他吐出一口气。
他不会再求我了,他不会再求他的小羔羊,因为这头小羔羊竟然背叛他。
“我走了。”森又变回一个大男人,冷静地跟我说。
我反倒是无话可说,我差一点就支持不住,求他留下来了。
这个时候,电话不适当地响起。
“再见。”森开门离开。
我看着他那个坚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我跑去接电话。
“喂,周蕊,你是不是找过我?”
是陈定粱打来的。
“你等我一会儿。”
我放下电话,走到窗前,森走出大厦,看到他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流泪。他时常说,我们早点相遇就好了。时间播弄,半点不
由人。既然我们相遇的时间那么差,分手也该找一个最好的时间吧?
我拿起电话:“喂,对不起。”
“不要紧。”陈定粱说。
“你在哪里?”我问他。
“我在法属波利尼西亚。”
法属波利尼西亚?那个比香港时间慢十八小时的地方?陈定粱竟然在那里。
“我来这里度过我的四十岁生日。”陈定粱轻松地说。
我想到的事,他竟然做了,果然是跟我同月同日生的。
“在这里,我可以年轻十八小时,我今天晚上才庆祝四十岁生日呢!”他愉快地说。
“回来香港,不就打回原形了吗?”我没精打采地说。
“年轻只是一种心态。”
“那就不用跑到老远的地方去年轻,其实也不过十八小时。”
“十八小时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他说。
如果森岳丈的病迟十八小时发作,我们也许不会分手,我会继续沉迷下去。
“年轻了的十八小时,你用来干什么?”我有点好奇。
“什么也不做,我在享受年轻的光阴,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祝你生日快乐。”我说。
“彼此彼此,不过你的生日应该过了吧?”
“已经过去了。”我说。
“过得开心吗?”他仿佛在探听我。
“很开心。”我说。
“那你为什么要传呼我?”
“想起你跟我同月同日生,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罢了。”我淡淡的说。
“是这样。”他有点失望。
“你怎么知道我传呼过你?”
“我刚刚打电话回来看看有没有人传呼过我。”
“一心要年轻十八小时,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回来?”我问他。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找我。”
他竟然说得那样直接。
“长途电话的费用很昂贵的啊,不要再说了。”我跟陈定粱说。
“好吧,我很快就回来了,我回来再找你。”
为什么独身的偏是陈定粱而不是唐文森?
“生日怎么过?”第二天,游颍到内衣店找我。
我告诉她我跟唐文森分手了。
“要不要我们陪你去悲伤一晚,或者一个月?”
游颍真是体贴,她不会问我事件经过,只是想方法令我好过一点。
“一天或者一个月是不够的。”我说,“至少也要五年,五年的爱情,要用五年来治疗创伤。”我说。
“不要紧,我可以用五年时间陪你悲伤,但你有五年时间悲伤吗?五年后,就是三十五岁了。”游颍说。
“我想把那层楼拿去放盘。”我说。
“你不要了?”她讶异。
“不要一个男人,何必要他的钱呢?”我说。
“很多女人不要一个男人时,会带走他的钱。”
“我不恨他。”我说。
下班后,游颍陪我到地产公司放盘。
“为什么不多去几间地产公司?这样的话,可以多些人来看楼,快点卖出去。”游颍说。
我并不想那么快卖出去。
晚上,我终于接到森的电话。
“我以为你不在家。”森说。
我已经三天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了。
“既然以为我不在家,为什么还打电话来?”
“我怕你接电话。”他说。
我也想过打电话找他,也是明知他不在的时候想打电话给他。我们都害怕跟对方说话,但是接通对方的电话,却是一种安慰。
“你这几天怎么样?”他问我。
“我刚去把这层楼放盘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我要还钱给你。”
“我欠你太多。”他说。
“但你没有欠我钱。”我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很自私,对不对?”我问他。
“不,女人是应该为自己打算的,自私的是我,我不应该要你为我蹉跎岁月。”
森不明白,我多么愿意为他蹉跎岁月。我不介意蹉跎岁月,但我忍受不了他属于另一个家庭。他不是属于另一个女人,而是属于另一个家庭,是多么牢不可破的关系!我无力跟一个家庭抗争。
“我希望你以后会找到幸福。”他说。
我哽咽。
“蕊,不要再爱上已婚男人,男人对于离婚是缺乏勇气的。”
我忍不住哭:“你把我弄哭了。”
“对不起。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自己。”
“将来我嫁人,我会通知你的。”我苦笑。
“千万不要--”他说。
“你不想知道吗?”我问森。
“不知道会比较好。”森说。
“你太冷漠了。”我埋怨他。
“如果我可以接受你的婚讯,那我就是不再爱你。”
“你早晚也会不再爱我。”
“是你首先不爱我。”
“我不是。”我抹干眼泪说,“我只是厌倦了谎言。”
“你一定以为我夹在两个人之间很快乐。”
“你不一定快乐,但我肯定比你痛苦。”
森沉默。
“我想睡。”我说。
我睡不着,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毡酒和半打可乐,回到家里,把毡酒和可乐混和,这是最有效的安眠药。
我迷迷糊糊地睡到第二天中午,电话响起,也许又是森,他好象不肯相信我真的会离开他。
“我回来了!”陈定粱说。我的头痛得很厉害,糊糊涂涂的说:“是吗?”
“什么时候有空吃一顿饭?”他问我。
“今天晚上吧。”我说。
我和陈定粱在湾仔吃饭。
“你双眼很浮肿。”他老实不客气地说。
“是吗?你的年轻十八小时之旅好玩吗?”我问他。
“你应该去那个地方看看。”
“我比你年轻,不用找个地方年轻。”
“对,要去你也会选择雪堡。”
我也许永远不会去雪堡,一个人去没意思。
陈定粱把一个纸袋交给我:“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我讶异。
“你打开来看看。”陈定粱说。
我打开纸袋,看到一袭黑色的丝绒裙子。裙子是露背的,背后有一只大蝴蝶结,裙子的吊带是用数十颗假钻石造成的。我吃了一惊,这个款式是我设计的,我上时装课时,画过一张一模一样的草图,但那张草图我好象扔掉了。
“这袭裙子好象似曾相识。”我说。
“当然啦,是你设计的。”陈定粱说。
“果然是我画的那张草图,你偷看过我的草图?”
“我没有偷看。”
“你不是偷看的话,怎会知道?”
“你丢在废纸箱里,我在废纸箱里拾回来的。”
他竟然从废纸箱里拾回我的草图,他早就处心积虑要做一件衣服给我。
“我从来不会做人家设计的衣服,这一次是例外。”陈定粱说。
“多少钱?”
“算了吧,是生日礼物。”
“谢谢你。”
“你可以穿这袭裙子和你男朋友去吃饭。”
“我跟他分手了。”我说。
陈定粱愕然地望着我,脸上竟然闪过一份喜悦,但瞬即又换上一张同情的脸孔。
“是在你生日的那一天分手的吗?”
我点头。
“原来你那天不是想跟我说生日快乐。”他的神色有点得意。
陈定粱也许以为我在最失意的时候想到他,是对他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这也许是真的,但我不想承认我在失意的时候想起他。更合理的解释可能是我知道他对我有特殊的感情,他几乎是我唯一的男性朋友,而我在那一刻刚想寻求一点来自异性的安慰,所以想到他。
“不,我是想跟你说生日快乐的。”我坚决表示,我才不要让他自鸣得意。
“只是想说一句生日快乐?”他质疑。
“是。”我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因为那十三万三千二百二十五分之一的缘分吗?”他锲而不舍。
“是因为这十三万三千二百二十五分之一的友谊。”我说,“世上大部分的眷侣都不是同月同日生的。”
“世上大部分的怨偶也不是同月同日生的。”陈定粱说。
“所以同月同日生也就没有什么特别。”
“你跟你的男朋友分手时想起我,这就是特别之处。”他坚持。
“你无非是要证明我对你有特殊感情罢了,对不对?”我生气。
“如果是真的,也没有必要否认。”他骄傲地说。
“现在送生日礼物给我的是你,我可没有送礼物给你。”我讽刺他。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他咄咄逼人。
“因为我当你是朋友,但我现在觉得你很讨厌!”我站起来说。
陈定粱的表情十分愕然,他想不到我会骂他。
“对不起。”我说,“我不应该说你讨厌,“讨厌”这两个字在我来说是很亲密的,你不配让我讨厌,你是可恶!”我掉头便走

我也想不到我会向陈定粱发脾气,也许我只是想找个人发泄,而他碰巧惹怒了我。
“对不起。”陈定粱拉着我说。
“放手!”我甩开他的手。
我走进电梯里,陈定粱用手挡着电梯门,我不知道哪来的气力,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腿一下,陈定粱踉跄退后,电梯门关上。
我在电梯里忍不住嚎啕大哭,我真的很挂念森。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为什么他是别人的丈夫?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被陈定粱这种男人试探?他是什么人?失去了森,我就变得毫不矜贵吗?可是,无论我多么挂念森,我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不可以,我不可以,我这么艰难才从他手上逃脱,我不能回去。
我走出电梯,漫无目的地走上一条行人天桥。
“周蕊!”陈定粱竟然追来。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哭过,他越叫我越走。
“对不起!”陈定粱追上来说。
“不关你的事!”我说。
他把那件用纸袋包裹着的裙子交给我说:“你忘了带这个。”
我接过裙子之后匆匆走上一辆计程车。
见过陈定粱,我更爱森。
回到家里,我泡了一个热水浴。这个时候,有人拍门,是郭笋。
“这么晚,你还没有走吗?刚才蛋糕店关上门,我以为你走了,进来坐。”我说。
“你说有好消息的话要告诉你。”郭笋笑着说。
我听到“好消息”这三个字,一点心情也没有,唯有强颜欢笑。
“我不是说有一个朋友请我去旧生会的舞会吗?我在舞会上认识了一个人。”
“是什么人?”
“是开粥店的。”
“那跟你一样,都是卖吃的呀!”
“所以我们很投契,他的粥店在铜锣湾,是一间很雅致的粥店。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去吃粥。”
“好呀。”
“你这层楼要卖吗?”郭笋问我,“我在地产公司看到这层楼放盘的资料。”
“是的。”
“你要搬到别处?是不是要结婚?”
我摇头。
“你没事吧?”郭笋体贴地拍拍我的肩膊。
“没事。”
“有没有人来看过楼?”她问我。
“经纪约过几次,我没有空。”
“我很喜欢这层楼,不如卖给我好吗?”
“你想买楼吗?”
“我刚想在蛋糕店附近找一层楼,与其卖给别人,倒不如卖给我,你可以省回佣金。”
“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我本来是想把这层楼卖掉的,但突然有一个人说要买,我却迟疑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郭笋指着墙上那幅森砌的雪堡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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