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说我傻,你才是个大傻瓜!每次都弄痛人了才来紧张。”
奕擎着著带泪含怒的小曲,他这么主动热情的吻自己?“到底要不要紧?张开腿让我看看。”说著就要去分开小曲的双腿。
“不要!”小曲羞赧的把奕擎的手拨开,“抱抱我,抱抱我就好。”刚才的羞辱让他想寻安慰。
奕擎抱著小曲轻拍他的背,“不痛了?都是朱安庆要害人,拿的什么鬼东西,还叫如意社,一点都不如意,刚刚你动得那么厉害,我以为你很喜欢……”
“不要再说了!”小曲羞的捂住奕擎的嘴。
绝美的容貌,羞怯的表情,光滑赤裸的姣美身体,要怪他欲望无穷?怎能怪他,谁能不对这样yim靡的美景动心?
“现在可以继续了吗?”奕擎凝视著小曲,抓起一束发丝轻吻。
“下流!混蛋!色狼!……唔……”咒骂的小口被热爱封锁。
高高的红轮挂呀挂天上呦~风儿轻轻的吹啊!弯弯的白月挂呀接天上呦~溪儿慢慢的流!美丽的山茶花呀一开在家门前呦~蝴蝶上下飞啊~姑娘在面前~”
茶园旁一群小孩围著一个黑发随手用手绢扎起,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听她唱著每个人都会吟唱的山歌.
简单而乾脆的歌词,让她轻唱起,却有种华丽的感党,她眉目间散发出的开朗,让村里的小孩都愿意亲近,做父母的看到有人当了孩子王,倒乐的轻松。
“小曲姐姐,再唱一段!”歌声才停,孩子们纷纷起哄。
“哎呀!唱了一上午了,让我歇歇吧!说故事给你们听好吗?”小曲笑著,自从他化为女装,和奕擎搬进茗香村后,纯朴的村民热情的让他忘却一切扰人的往事。
不想再以男儿身出现,一方面是自己的男体女貌,往往引起骚动。另一方面是因为跟跟奕擎朝夕相处,对外宣称是夫妇,比较方便。
衬民一开始对这对金童玉女般的夫妇觉得很好奇,村外兴建起几座高雅却不奢华的房舍,也让小孩子们大老远跑来成天绕著打探。
小曲刚开始是有点害羞,在门内像捉迷藏似的,偶尔一探头,门外的小孩就一哄而散,“出来了!出来了!"这些乡下孩子倒比自己害羞。
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红通通的小脸,让他很快的分辨跟以前合著异色探视的眼神大不相同。
他开始在奕擎的陪伴下出门,天真的小孩在他身旁打转。
“姐姐从哪儿来的?姐姐好漂亮!
“姐姐我教你唱山歌!"
“我教我教!"
很快的,完全没有心机的小孩跟他熟稔起来,拉着他的手,拉著他的裙子,一个要叫他到家里吃饭,另一个就抢著要送他草扎的蚱蜢。
送这些无价之宝,他们不是要对自己有所求,拉著他的手纯粹是友爱,没有暖昧的合意,拉著他的裙子,也不是想要褪去……好安全,再没人会逼迫他了。
他可以拾起头来大方的看著四周,却不会看到一双双鄙夷的眼。他可以放心的大笑,却不用怕人说他的笑是想勾引谁。
细棉纺成的衣裙,乾净俐落,不像丝绸缎绣,镶满累赘的珠宝。一头长发可以自然的放下,不用费心去用洗重的金冠银戴东起。棉纸厚底鞋,比木板金边的缎鞋轻多了。他自在的跑跳,跟孩子们追赶玩耍,不用担心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下被评论。
奕擎刚开始则是一时放不下身段去和村人攀谈,总是远远的带笑看着小曲露出无邪无羞的开朗笑容,他不知看过小曲笑过多少次,却从未看他这样纵情的放声大笑,那些小孩和心曲处得很好,毕竟小曲也才十六岁,还算是个大孩子。
如果说过去小曲像娇艳的牡丹,惹来众人注目。那现在被大自然洗礼过的小曲,则像是朵出呈的野百合,自在的散发清香。
后来倒是村长的一场急病,拉近突攀和村民的距离,这偏远的山区,连个像样的大夫也没有。他在府里饱读诗书,也略通医理,听到小曲回来说有人生病,自己开了几帖药,治好了病人,从此村人有大小病痛都找上他。在言谈中他也发现乡下人自有自己的人生哲理,爽直的个性倒像朱安庆,毫不作做的调笑常常让他开心的回谵,也不担心会得罪谁。
原本王府还按时送来补给,但慢慢的村民送来的野食取代了精致的料理。他并不想引起其他的猜测,所以也乾脆叫人别再往这送东西,家里只留两个跟随他多年的待从料理家务,反正不用再每天应酬打扮,用不到那么多人手。
奕擎刚刚看完一个病患,走出屋子,不知道小曲在哪?他四漫步,遇到村民就攀谈起来。
“暖!大夫,散步啊?”村人热情地问候著。
“是啊,七哥放牛去?有没有看到小曲?”
“嘿嘿……大白天的找老婆干什么?她和我妹子在茶园里讲古勒!急个屁来,小曲又跑不掉。”
“他XXXX的,我老婆当然跑不了,倒是你还不给自己找个老婆,王老五一个吖人境随俗,脏话自然的从奕擎口里流出,要是给那些王公大臣们听到,一定吓呆了。
“我是老七,老五还在山里打猎勒!要是能娶个像小曲那样漂亮的老婆,我早去提亲了,只可惜他不会采茶,不会种田,不会杀鸡,不会煮饭,不会织布……”
“闭上你的马嘴,她要做这些事!我还舍不得勒!"奕擎失笑说道,小曲一双柔软玉手,要去做这么多事,那怎么可以?你尽管宠老婆去吧!我还要领卒儿回来,嘿!惯坏老婆要冷了窝喔!”七哥吹著口哨走了。
惯坏老婆冷了窝?果然是王老五说的话,要好好疼小曲,她的被窝才能暖烘烘的。
现在小曲胆子大了,气力也足,要让小曲火了,一脚就把他踢下床。
远远的看到顶上小曲修长的的身影站在草地上,连比带划的在讲故事,一群孩子乖乖的坐著围住他,一个个张大了嘴。
“孙悟空一个后空翻,拔起身上猴毛,轻轻一吹……根猴毛就化成一千个孙悟空,眼看地下的猴子越来越多,铁扇公主举起芭焦扇,用力这样扇……”小曲比了一个翻云覆雨手。
“哇!" “好厉害的铁扇公主!"
孩子沉醉在故事里,小曲比画的那一下,让他们上身全往后仰,妤像强风刮倒了他们。
“大胆泼猴!敢入我火焰山!啥!”小曲娇斥一声,一个朝天腿后,弓步拧出破月拳。
哇!奕擎看丁吓了一跳,向来只看过他演小旦,娇柔不胜衣的,原来小曲还会这些武打硬功?还好没用在自己身上。
“……大风吹灭了熊熊大火,唐三藏一行人才得以遇过火焰山。”小曲回头看到奕孽惊讶的表情,不好意思的草草了结故事。
“就这样?"一堆孩子不满的追问。
“嗯!就这样。欲知详情如何,明天请早。散场啦?回家去!”小曲低头一个巧颦,迷倒的却是奕擎。
她向奕擎走来,“偷看多久啦?"
“怎么你还会这些功夫的?我从来不知道。”奕攀爱怜的以衣袖替他拭汗。
“练了十年,难道都只练些艳曲?更厉害的你都没看过呢!小孩子就爱看这套,对我崇拜得要命。”小曲得意的笑著。
以前因为自己的外表,总是要演出一些妖娇甚至淫态,其实他受的训练并不只是这样简单,能有机会大展拳脚实在过瘾。
奕擎发现,小曲长高了一点点,快要到自己肩头了,有点惊讶。小曲身体也健康多了,不再动不动犯病,俏脸神彩飞扬,泛著光彩。
“其实我也对你的功夫崇拜的要命呢!"他搂起小曲的腰诱惑的低语。
“又说到哪去了?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啊!"小曲瞪了他一眼。
“我说你的拳脚功夫啊!你才想到哪去了?能不能说来听听?……喔!”奕擎胡说八道的结果换来一个粉拳,怎么现在小曲打人会痛?“哎呀!小曲下毒手,要谋杀亲夫啊!你的力道变重了,打伤我了……哎呀……好痛!”奕擎抚著肩膀哀叫,想要小曲来关心一下,结果……换来另一记拳。
“痛吗?这样呢?那这样呢?崇拜我?让你开开眼!”小曲一拳打在原位,又撩起裙抬起腿,一个侧踢。
没想到小曲可以把腿踢的比自己还高!奕擎抓住迎面而来的绣腿,“真要踢我啊?”
小曲不急著把腿收回,反而整个人往前贴上奕擎,让腿直举在身前,这个动作对别人来说或许很吃力,但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
奕擎吞了一口唾液,小曲的腿整个平拉开在他自己身上,还一脸轻松的笑著,这这这……太惊人了!“你这样抬著腿都行?不痛吗?”
“什么抬著腿!这叫朝天踢。”小曲的左手横过后脑梢,把高抬起的右腿由足踝握住,右手也反握足背,整个人站得稳稳的直立者,“这是大扳腿,又叫竹竿立。”
奕擎震愕地张著嘴,小曲的身体就像没骨头似的可以这样轻松的掰来掰去,这怎么练出来的?小曲放下自己的腿,俏皮的一笑,伸手打了奕擎的头一下。
“这叫敲猪头,哈哈!”
“哎呦!我让你打着玩的?坏东西,看我不修理你!”他追著一脸笑容的小曲,“还跑!”
小曲虽然动作灵敏,不过奕擎的长腿毕竟不是白长的,几个箭步就追上他,“别跑了,跌倒怎么办?好了,我不会真修理你,快停住脚。”
奕擎抱住喘息不已的小曲,让他转过身面对自己,拨开他脸颊上的发丝,与其哀取已失者,不如怜取眼前人。知道吗?你一颦一笑都牵动我,让你打下又何妨?”
“又来油嘴滑舌!”小曲蹙著娥眉颦笑,眼儿媚媚地瞪了一下奕擎。
正午骄阳,照得小曲双颊泛红,野地里的嬉戏,让他微微出汗。喘息中送过来的炙热鼻息,一阵阵的撩拨奕擎的心,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滋味。
“累不累?你全身是汗,回去沐浴一下吧?正午太阳毒得很,先歇息一会,晚上我们饮酒赏月,你唱曲狡奔给我听好吗?"
歇息一会?小曲才不上当,每次这样说,都让他更累。
“我不累,干嘛,怕我晒黑啦!"他佯做生气,转过身不看奕擎。
“你这张雪白柔嫩的脸还叫黑?就算晒黑也是个黑美人,连汗味都是香的。”奕擎把头埋人发海里,贪婪的呼吸著。
“不要在外面这样动手动脚的啦!”小曲虽口里这么说,却攀住奕擎搂著他的双臂,靠在他身上。
“你是我的妻子,让我抱抱亲亲也无妨,别人都羡慕我们鸳鸯伴侣的,害什么羞?”
“又不像你的脸皮那么厚,当然不怕羞。”
“是,我的脸皮厚,你的脸皮薄,还不回去避避日头,脸都红成这样子,别是中暑了。”
小曲真被太阳晒的有点发昏,乖顺的让奕擎牵著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走在乡路上,远远的听到茶园里此起彼落放饭的呼唤声:“圆圆她爹~来饭罗:”姐姐她娘~来饭罗!”小柱儿他爹~来饭罗”
“春花伴山水呦~茶饭香喔,日头照农地呦~动耕忙喔
山歌在四处回响起,伴著踏影慢行的爱侣,小曲沈浸在平静的气氛里,奕擎突然开口:“早知道你的身子可以那么软,我就照朱癞皮的禁书上画的试试看。”
“擎哥!你很会破坏气氛耶!"小曲哭笑不得。
“破坏气氛?我不正在制造气氛吗?快到家了,要开始蕴酿一下感觉,不然你又要怪我性急。”
“哎呀!你自己回去好了,我到李大嫂那里还轻松一点,怎么出了城还是一副缠人的样子?"
“缠当然是一定要缠的,跟出不出城没关系。”奕擎说著又开始搂搂抱抱。 “烦死了!让皇上调你回京算了!……门口停的是王府的马车吗?”
小曲停下脚步,远方的院落前停了几部马车,还有几匹马拴在屋旁。王府送东西来,一向只有一、二部车,今天倒来了一票子?乡下地方很少见到系有彩缎的座车,谁这么嚣张的登门入室?奕擎定眼仔细看,不像王府的车,而且王府也不会派这么多人来,他走近一瞧,车上没人,翻开布帘,倒抽了一口气:明黄缎椅!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用这个颜色!“大胆,一个著轻骑装带宝剑的男子,由屋内走出,“看什么?快放下布帘,!
奕擎收收神,摆出王爷架势,“我是端亲王,在本王面前你挟剑想干什么?”
男子马上单膝跪地,“见过王爷千岁,属下无礼冒犯,请王爷降罪。”
“起身,你是御前侍卫,本王罚不得你,主子在里头?”
男子起身弯腰说:“主子到了一会儿了,王爷请入院吧!”
天呐!这屋子这么寒酸,皇上怎么跑来了,小曲的金口真会调兵遣将!好好的春梦又要被打断了……小曲看了奕擎一眼不禁笑了起来,他心里的懊恼都写在脸上。
“要见万岁爷还敢丧著脸?”
“都是你,没事拿皇上压人,要是皇上让我回京,看你不夜夜啼哭才怪?"
“哈哈!最好是这样,看是谁会哭啊?”小曲得意的笑著。
“小曲叫朕好想!"屋内传出雄厚低沈的男音,皇帝身著暗红轻装走出。
“叩见万岁爷。”两人止话一齐跪下。
“哎!不用三跪九叩的,朕是微服嘛!快起来。”皇帝亲手去扶小曲,“咦?小曲儿长高了点?”
小曲灿烂的笑著:"小曲才快十七岁,还能长上个几年呢!”
“哈哈!好,好,这才像话,奕擎你有没有让小曲用朕赐的金凤养身丸?”
出京前皇上赐的东西几乎都是给小曲进补用的,小曲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他担心小曲能不能适应乡间的生活,现在看来他倒比在城内健康。
“回万岁爷,小曲每日进一颗御赐的药丸,不过要臣死逼活逼才肯进药。”嘿嘿!拿皇上压我?自作虐,待会万岁爷肯定要再问你话的。果然……“小曲怎么不乖呢?看你身子硬朗些了,那药是有效吧?朕这次又给你带来了枣气散,一日三服,可要乖乖的吃。”
“皇上!还有啊?小曲要成了药罐子了啦!万岁爷留著赏别人吧!”忘了君有赐,臣不能不受的千古名言,小曲对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这一点可是很反感的。
闻言奕擎全身紧绷,小曲真不知死活,第一次是要退王爷的礼,现在竟退起皇上的赏来了。
“这是为你好,这可不比城里,要是病了到哪去找个好大夫?”皇上倒是不以为意,对小曲他总是宽容甚至是放纵的。
“说到大夫,万岁爷眼前倒有一个,奕擎可是村里有名的神医。”皮球踢来踢去的,话题又转移到奕擎身上。
“奕擎?爱卿不但懂诗书、精射骑,还通医理?看来朕不应让你轻易辞官,如此国之栋梁,岂可错失?”
小曲一惊,只是说说笑罢了,真要叫奕擎回京?那他怎么办?“万岁爷,要是奕擎回京,那小曲就得跟著回去了,万岁身边能人贤士的一堆,不差这个下流王爷吧?奕擎可是整天歪念动个不停的,让他待在万岁身边,不好啦!!"小曲半嗔半娇,拼命哀求皇帝。
原本只是想逗逗小曲,看到他急得可怜可爱的样子,皇帝不禁再加把劲,“是吗?朕倒从来不知到他是个下流王爷,既然如此,把年幼无知的你交给他,对你也不好,不如你跟朕回宫住下,让奕擎自己在这儿好好修身养性。”
小曲原本红通的脸一下刷的苍白,“什么啊!又要进宫?不行啊,万岁爷,就算小曲想跟进宫里住,也不可能。宫里只有侍卫和值夜的童生是男人,小曲哪能往宫里住去!"
“说得也是……不过……有的人进宫前是男人,进宫后就不是男人了。”皇帝不急不徐的说。
“太太太……太监!万岁爷!小曲一家就留我一个男丁了,这怎么可以!”
小曲吓得冷汗直流,要叫他进宫去,还要他净身?那奕擎可要哭死了。
“哈哈哈!傻孩子,朕哪舍得你受去势之苦?看你吓的,奕擎快拿手绢给小曲擦擦汗。”
真是有什么臣子就有什么主子!小曲被皇帝和奕擎搞得胃要绞痛了起来,这对堂兄弟都喜欢把自己骗得团团转。不过无妨,虽然不能对万岁爷动怒,却可以拿奕擎当出气包。
奕擎边笑著给小曲拭汗边笑著说:“万岁爷来了可叫臣高兴极了,小曲现在神气极了,简直整天把打微臣当运动,万岁在此,小曲不敢撒野了吧?”
“小曲儿会打人?哈哈!难怪朕看他结实了许多,这样倒好啊!你不是说为了小曲什么都愿意吗?那就忍忍,运个气让他好生打个过瘾。”
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下爽……小曲看著突攀窃笑,以后揍他可是有名堂了,就叫奉旨练功强身!当晚,便在前院摆下了三张临时去邻家借来的粗木桌椅,皇帝和两人共坐一张四方桌旁,其他侍卫也沾光得以在皇帝面前坐下,桌上只有简单的几道野味,还有村人送来的茶酿酒。
“好酒!好酒配好菜,难怪你们流连忘返,爱卿,以后上贡就不要尽找一些金银珠宝,把这酒给肤送几瓮进来。对了,这酒有个名字没有?”
“乡下人自酿的酒哪来的名字,皇上若见爱,还请御口亲封。”
这酒其实大家都叫茶酿酒,也算是它的名字了,不过皇帝有此一问,表示他有意赐名,当然要让他表现一下皇帝的涵养.
“思……肤给它赐名叫醉龙茗,甜美的甘露,朕可以喝这酒喝个烂醉如泥。就像你奕擎愿为甜美的小曲痴迷一般。”
真是奇怪,虽然以前皇帝就没什么架子,可是今天好像特别多话。而且他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赶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喝好酒吧?奕擎和小曲疑惑的交换眼神。
正要开口时,皇帝先说话了,穷山僻野的地方,京里有事也传不过来吧?他轻摇著酒杯,凝望小曲。
“之前王府偶尔来人,会说一些城里的新鲜事,现在奕擎叫他们不用来了,所以和京城也断了连络。”
皇帝倒是想说什么?“恩……郑你们一定不知道北静王的死讯罗?”
“北静王过身啦!他……小曲上次见他时他还好好的……骂人呢!"小曲想到北静王,他不是还很年轻吗?奕擎跟小曲的反应完全不同,北静王死就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才不会心痛!北静王可是欺侮过小曲的,人渣一个死不足情。可是皇上在这时提起,必有其因,小曲单纯,不懂皇帝说的每个字,都有可能有无限涵意。但奕擎毕竟在官场中打过滚,马上感觉事必有因,蹙眉看著皇帝。
“北静王恶名昭彰,朕对他的死也并不心疼。不过他是死于意外,遭人暗杀。一个世袭子爵,无论是因何遭杀,朕都不能轻放凶手。”
小曲听了猛点头,不管他曾如何欺负自己,可是人在做天在看,怎么可以杀人呢?奕擎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绝不只是这样,皇帝要说的绝不只是个跟他们不相干的故事。
“凶手已经找到了,朕也特地亲审他。北静王确实死有余辜,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律法上写明了杀人者死,朕不能不依。”
皇帝停了一下,忧虑的看了小曲一眼!、“奕擎,你挟著小曲。”
叹了一口气,皇帝继续说道:“凶手是个戏子,段姓人士,在锦联班撑梁……小曲……你言武师兄杀了人啦!"
小曲震惊的看著皇上,抓紧奕擎的双臂。到底现在是说什么?怎么突然提起言武了?他一阵晕眩,赶紧摇摇头清醒一下。
“万岁爷?我师兄……段言武……他杀了北静王?”
“朕已勾了他秋决,再过几个月他就要伏法。”
小曲猛然起身跪下,“万岁!言武不可能会杀人!请万岁明察秋毫!"
"快起来,朕知你从小跟段言武相依为命,他禀性良善,朕在审问的过程中也听得出来。但人确实是他杀的,他在北静王府行凶后当场被逮,是现行犯。”
“怎么会?言武怎么会杀人呢?万岁不能饶他一死?让他流放!让他充军!求万岁饶他一死啊!”
小曲已是哭倒在地,无论皇帝如何劝解都不肯起身。
“肤就怕你会这样,小曲,这事是大事,朕要饶了言武,满朝文武都不会再服朕了,人命关天呐!更何况叶世容是个王爷,朕要真放了言武,让这其他的王爷寒了心,他们各个是握有重权,要联合起来造反怎么办?"
皇帝拉著小曲,他只是不肯起身,一直跪著替言武讲情。小时候言武细心的喝护,还有永远不求回报的柔情宠爱,他还没有报答过。他是这么自私的只让言武疼他,从未回应过那份情,怎么可以让他被判刑?怎么可以看著他去死?“你快起身呐!别跪了,朕真的是无法可施……·奕擎,把小曲给抱进去……唉!让他歇息吧!朕回去了,你们要是回京,就进宫一趟吧!"
知道自己一直留在这里,小曲绝不会甘心起身的,皇上也只好狠下心来,转身准备离开。
“万岁爷!"小曲绝望的抓住皇帝的衣角,“不能用小曲的命去换吗?小曲进宫!要小曲当太监也成,求万岁放了他一条活路!"
皇帝转身蹲下,心疼第执起小曲的双手,“你要揉碎了朕的心吗?这样哭喊,朕听了心疼极了,可是朕身为皇帝,只有放私情一边,朕……真的无法放他……小曲儿别怨朕
皇帝对跪在他身边挟著小曲的奕掌说:"把小曲架进去,再这样会伤了他身子。”
奕擎心疼地抱起泪流满面的小曲“小曲别为难皇上了,先进屋里好吗?"
皇帝无奈的看了看几乎要哭晕了小曲,心一横,转身起驾。
小曲让奕擎抱进了屋子,他躺在床上,睁著眼无声的落泪,言武……如果自己不离开京城,言武会杀人吗?到底言武为什么会去刺杀北静王?“小曲,要是你想回去,我们明天就可以走了,让你多看看言武……”
秋决……只剩几个月了,不早点回去的话,恐怕见不上几次面。
小曲坐起来收了泪,默默的看著奕擎,这是他最爱的人,可是言武却是他亏欠最多的人……他知道要找谁去救言武……曾有个武功高强的客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层层护院的监视,进了他房里。
狂傲的来人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你不愿意?”那个脸上刀疤由右眉直划下左颊的在徒,仍是英气过人,带著一袋子珠宝跟他求爱,但小曲拒绝了,男子也没有逼迫他,只留下联络的地方,要小曲后悔的话可以去找他。
“明天一早你先启程回京里看言武。”小曲忧郁的笑着,“我要找人去救他。”
“你想干什么?你还能找谁去救言武?连皇上都没办法,难不成你要劫法场?就算要劫法场,你想找谁去?别乱来呀!"
奕擎紧张第看著小曲,他不是不管言武死活,可是现在真是没办法了,他怕小曲狗急跳墙,做出傻事。
小曲看看焦虑的爱人,下了床走到窗前,转头对奕擎坚定的说:"别担心,我知道分寸,你要信得过我,就先回京里。”
小曲真的长大了,坚强的样子超过奕擎意料之外,如果是一年前,他可能只会成天哭个不停吧?现在开始会想办法了?“你就让我做一次决定吧!不管结果如何,总算是我有为言武尽了力,这样我才能甘心啊!"
“好吧,你真长大了,我也拦不了你,不要做出傻事就好了。”
是傻事吗?小曲也不知道,可是他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小曲走到奕擎身旁拉起他的手掌,把脸颊在掌心轻蹭著,“明天之后要暂别数日,小曲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生照养自己……”
明天?如果言武能救得回来,他是否可以放弃自己的明天?小曲唯一确定的是,如果不放手一搏,连机会都没有。
擎哥……别怪我……小曲直到天明都睁著眼,命运的齿轮再次缓缓转动。
第一部 完
【第二部 辗转红莲】
第一章
一年前。
城里最红最叫好的怡园趁着年节,找来工匠师傅,把个戏园整修得雅致脱俗。
门外一排水磨白石墙,顶着宝蓝琉璃瓦,五步一座石雕花窗,让无法进园的平民也可隔墙一饱耳福,屋檐下吊了一排象牙角灯,柔和的灯光让晚间的怡园也透着温暖。
一辆彩轿停在怡园门口,“苏老板,怡园到了。”轿前骑马的仆役下来,绕到骄旁低身说道。
安静片刻,一个虽稚嫩但含着威风的嗓音回答:“去告诉段言武,珠联班的苏兰芳来了,他要见,就来请。”
怡园的锦联班和秋水堂的珠联班,在当时是闻名的双联班,彼此较量个不停。不过秋水堂的珠联班,戏子们都有唱私人堂会,也陪酒应酬,至于陪过酒之后叫戏的人想再做些甚么,就不可言喻了。
甚至曾传言是有某些权贵曾夜宿秋水堂,那满园春色任君采颉,抱个满怀莺燕,不必单恋一枝花,所以向来醉翁之意不只酒的贵族们就更喜欢到秋水堂看戏。
尤其自从锦联班台柱,御赐芙蓉花神段玉楼几乎不再登台后,怡园的生意也大不如前,至少要看戏的人不用再好几天前就开始排队等票了。
当家的段言武自是心急,段玉楼上下的几个师兄弟,也有好几个演小旦的,但是跟段玉楼过人的姿色一比,根本是完全失色。
段玉楼却偏偏跟着端亲王亦擎在一起,不单因为端亲王不喜欢小曲(段玉楼本名)在外登台,更因为大多数的人来听戏,根本是为了看能让皇帝赐号、王爷宠爱的芙蓉花神,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他们听完戏,对台上的人多有不敬的言语。
最让小曲却步的还是围在戏园外那些人,只要听说他当天有在怡园开唱,就会在门口围上一圈人。端亲王自是会派出亲兵护送他人园,可是人嘴堵不住,他总可以在人群里听到“男娼……男妓……破鞋……烂货……卖的……”,他对端亲王是一片真心,可是有谁能了解?
小曲越来越不想出门,更不用说是登台了,而言武了解他的顾虑,也心疼他的处境,一向呵护小曲的言武当然也不会去逼他。
只是这青黄不接的当日,眼看珠联班就要盖过自己领着的锦联班,言武怎能不急?
每天又叫又骂的逼着新登台的小旦练功,却怎么也练不出段玉楼神采的一半。现在慢慢地有人叫秋水堂珠联班的苏兰芳为水莲花魂了,再这样下去,他怡园锦联班就要被人淡忘了。
门房来报说是珠联班的苏兰芳来了,他来这做什么,踢馆吗?
言武正为小旦人选伤透脑筋,却听说苏兰芳亲自登门,还要自已去迎他,这是什么规炬?
“告诉他,要求见就自己进来,不然就请回吧!什么东西!目中无人,水莲花魂又如何?他的师弟花神段玉楼,都没这么大架子,这苏兰芳他见过几次,的确是长得俊美艳丽,但跟小曲一比……哼!边都沾不上!
门房又过来回报:“段师傅,那苏兰芳说定要你去见他,说去了一定不会叫你后悔,不去的话……要你难过日子。”门房支支吾吾的,这苏兰芳连轿都不下,装神弄鬼的,只叫他贴身仆役传话;真是讨厌。
“叫我难过!哼!我倒要去见识见识他有多大能耐!”言武气极拍桌起身走出门。
言武出了大门,只见一顶轻软彩轿停着,旁边一个斯文修长的年轻男子为难的站着,一见到言武,如逢大赦一般,不出声地猛弯腰敬礼。
言武最不喜欢为难下人,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退下旁去,自己用脚猛踢了轿子一下。
“克宇你小心一点,踢那一下脚不疼吗?你脚疼就算啦!别吓我一跳。”轿内的人蛮横地娇斥着。
言武不满地更用脚去踢轿子踢个下停,但轿内的人倒不说话了,只听到隐约几声轻笑,像是很调皮似的。
“段老板,您要踢累了,再请给我掀个轿帘。”苏兰芳在轿内已经猜想到轿外的是谁,于是不急下徐地说。
“苏老板是折了手还是折了腿?自己下不了轿子吗?”
“哈哈哈……就等你给我掀轿帘,怎么?放不下身段?我苏兰芳亲自登门来,要进你锦联班,难道你不好好相迎?”
“我要不掀呢?”言武没好气地说,他说要进锦联班?莫不是要进怡园吧?进锦联班不就成了他门下的人了?
“那兰芳就不下轿!”苏兰芳仍不为所动。
言武恨的牙痒痒的,“好!好的很,你慢坐吧!来人,给我搬张桌子,搬张凳子,拿壶酒来!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时辰过去,言武酒喝了,连午膳也在门外用了,有几个好事路人围观了一阵子,又觉无聊便走了。
苏兰芳的仆役一度担心地去掀轿帘,倒让他一脚踢出,“谁要你多事!”声音似乎虚弱了一点,却还是倔强的。
那仆役克宇倒是忠心,频频哀求言武,“段老板,兰芳性硬,您行行好,给他掀个轿帘,在小轿内坐久了要闷昏人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言武也开始有点担心,毕竟过那么久了,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真昏过去了?
“你先再过去问问苏兰芳,他真不下来再说。”
克宇赶紧依言去敲了敲轿门,“兰芳?你别嘴硬了,快下轿了吧?”
轿内安静片刻,传出虚弱的一声:“滚!”
言武皱起眉头,这声音不对,倒像他小曲师弟犯病时的声音,有点恍恍惚惚的,他赶紧往前弯身去掀起帘来。
轿内的人低着头,偏棕色的头发有点凌乱,束发的发冠或许是因为太重了,已被苏兰芳取下,一头光亮的棕发披散在肩上。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洁白的额头有一抹薄汗,眉头紧锁着,单薄的身体无力地靠在扶手上。
“苏兰芳,喂!你搞什么鬼,我给你掀轿了,你怎么啦?”言武担心的伸手去摇动他的肩。
苏兰芳抬起头来,一双媚眼含笑又带怒的,丰润的双唇骄傲的往两旁扬起,
“我说你非得来迎我不可……”话没说完就往前倾倒在言武怀里。
“苏兰芳?”
言武赶紧抱他下轿,他神智还清醒,只是被闹得全身无力,乖顺地倚靠在言武胸膛上。一股淡淡花香由苏兰芳身上传出,有点诱人的温暖气息……把苏兰芳放在自已床上,言武倒了一杯水过去,扶他半坐起来。
“你有什么问题呀!非要熬这口气!”
苏兰芳笑着接过水,“你还不是一样?死也不肯给我掀轿帘,不过动个手,有这么难吗?”
言武拉张椅子坐在床前,“那可真奇了,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干嘛非给你掀轿帘不可?”
“有什么奇怪的,我秋水堂的当家小旦要来你怡园登台驻唱,你就是低个腰迎迎我又如何?”苏兰芳巧笑,看着一脸茫茫然的言武很自然的说。
“你要来怡园唱!”言武惊讶的瞪着苏兰芳,“骗谁!你师傅才不会放人,更何况你在秋水堂已大有名气,何必来我怡园唱呢?”
“谁骗你呀?第一,我师傅逼不了我,要是我不开口,打死我我都不唱,他又能怎样?”这倒是真的,由他刚刚的倔强可以看得出。
“第二嘛,秋水堂不比怡园,天天要陪酒应酬,烦都烦死,听说怡园的小旦不用陪酒,是真的吧?”
陪酒是难不倒苏兰芳,可是客人门往往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说不出口的难处,言武其实也了解,所以便不再追问,轻轻点头回答。
“最重要的是……我只想为我喜欢的人唱,对着我们班里几个粗糙的笨武生,谁唱得出情感来?白白糟蹋我的好嗓子。”
苏兰芳到情园听过几次戏,越看言武那股潇洒俊逸,就越觉喜欢,竟是每天都念念不忘。后来再想想,不如到他班子里唱戏,至少每天可以看看他,总比在秋水堂过生不如死的苦日子好。
这样明白的暗示,让言武红了脸,忙以话岔开,“你师傅那里的赎身银呢?他肯定要狮子大开口的,你是他的摇钱树,他不会就这样放人吧?”
“师傅那儿我自己跟他谈好了,他要一万两。”
“一万!”言武惊讶失声,想当初他们都是以三到五两买的人,就算去买已出师的戏子,也只要个八百一千两的,想不到苏兰芳的身价高到一万两,他可一下拿不出手。
“原本要三万的呢!我跟师傅讲,如果不放我,就等着收尸,那些常捧场的王公贵族也不会轻放过他。师傅气的大骂我叛徒,我才懒得管他,要留一具死尸还是要拿一万两随便!这才让我讲定了一万两。”
秋水堂的曹师傅不比段师傅,虽说以前言武的师傅也爱钱,却从未让他们卖身换钱。曹师傅天天逼着苏兰芳去陪酒,即使知道酒后可能失身,也不放过他。所以兰芳对他一点敬意也没有,常仗着自己是个红旦,对他大小声。
言武犹疑了一下,“可是一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
要拿也不是拿不出来,可是真要买进新人?那些师兄弟恐怕要气死了,再说现在配戏的段语琴,也还过得去,若换下他,恐怕要引起众怒……尤其还要花一万两班费,难道他说了就算?虽说他是班主,可是师兄弟的买契上签的都是师傅的名,真闹起来,是会牵扯不清的。
苏兰芳看着言武,媚然一笑,
“干嘛,拿不出钱来?放心吧!银子我自己有,只差三千两,我也不要让锦联班买下我,你要拿得出钱来,就用你自己的名字给我赎身,从此我算是你段言武的人。你看看这么便宜的事,只有你段言武能遇的上吧!”
言武不解的看着苏兰芳,“你都有了七千两,何不干脆再等个一两年,自己给自己赎身,多自由?”
苏兰芳冷笑一声,“这还要你说?我倒能等,只是那群豺狼虎豹等不得。我一个干干净净的人,要给糟蹋成什么样子才够?能像段玉楼遇上了贵主子,让一个人包了也好,我要再去应付那群人,不如现在就死了!”
每天都要让这些人调笑侮辱,还要时时小心曹师傅在他饮食里下药,一个不防,昏迷之后不知在谁的房里全身赤裸裸的醒来,弄得苦不堪言。
到了最后苏兰芳根本死心了,不再费力抵抗,干脆任人宰割去。
过去闹也闹了,自杀了好几次都给救了回来,曹师傅是不知羞耻的人,软硬兼施。
打不动兰芳,就跪在他面前,拉着几个年幼的小师弟一齐叩头,说是兰芳不去陪酒,那些小师弟要饿死,不如他先在兰芳面前打死几个小的,逼得苏兰芳不得不去……真的等不得了,这种没有尊严的日子他不愿再过。
言武皱了一下眉,
“我可以替你出这个银子,但你要知道,锦联班不比你在珠联班,你真进了我班里,要收收这气焰。还有,我师弟段玉楼,他是跟端亲王在一起没错,可是他们俩是真情相对,并不是端亲王买下他,你不要动不动说什么包不包的。”
苏兰芳凝视者言武的双眼,良久才冷冷的笑着:
“哼,出不出银子随你,你挡得了我的口,难道挡得了天下人的口?段玉楼真对端亲王动情?哼!忘了自己是个戏子吗?迟早要被抛弃。你爱他也没用,可惜你也是个戏子,他不弄得全身都伤,是不会回你身边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我……爱小曲来着!”言武急的满面通红。
苏兰芳从床上站起来,锐利的目光直视高自己一个头的言武,
“暗恋一个人的感觉我很清楚,那双痛苦的眼睛我每天都可以在镜中看到。想替我赎身的人多着了,我不找别人光找你,难道真是锦联班的名气大吗?”
苏兰芳深吸了一口气,明亮的大眼闪烁着痛苦的光芒,“你要狠心放我在秋水堂每天陪客也罢,从今后我死了心,让他们去**去欺凌,再也不反抗!”
看苏兰芳高傲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一刹那竟让言武想起小曲苦恋端亲王亦擎的神情,什么样的心情让他们真是这样义无反顾?
言武犹豫了一下便说:
“你不要冲动,我不是说不赎出你,曹师傅的为人我也听说了,你这样的人才要在秋水堂里,定是生不如死的,不如进我怡园好好的专心唱。如果不是真正交情的人,我从不让班内的人出去陪酒,更不会逼人去……你知道……反正,你要觉得我这浅滩容得下你这条金龙,尽管放心过来。”
苏兰芳这才放心的笑了,“这还差不多,买进我来只有赚钱没有赔本的道理。财神爷自动上门,你要送走就太不知好歹了。”
言武不禁失笑,“第一次看到脸皮这么厚的人!难道你不害羞吗?”
苏兰芳媚眼一瞪,红润的双唇扬起,“我说的是事实,害羞干什么。你要给我拨那间房?清静高雅点啊!我最听不得人吵了。”
“你现在就要来?”
“嗯!再回去就脱不了身了,昨晚给北静王闹了一夜,好不容易从他王府逃出来,现在秋水堂肯定又是一堆人等着。你这怡园有端亲王罩着,人家不敢乱来,让我先歇几天再开唱,我身体被弄得痛的很。”
言武哑然,这苏兰芳说话都是这么白的吗?
“还有,克宇是我的人,不是秋水堂的,我过来你也不用拨人服待我,他最了解我了,让他跟着就好。你先跟他过去我师傅那,克宇知道银子在哪里,你先赎下我。今天晚上我要休息,班子里的人明天再见过吧!”
说完苏兰芳往床上大方的躺下,闭上眼,“你房里倒干净,先让我躺躺,啊~真好。”
言武愣住了,看苏兰芳穿着靴子往自己床上躺,打了哈欠就要睡着,他气急败坏的说:“你!至少你也脱下靴子!”
虽然苏兰芳的靴底干净,显见是很少在外走动的,可是那是他的床!怎么苏兰芳就这样躺下来了?
“嗯……你叫克宇来帮我脱……要不你就帮我脱了吧。”
苏兰芳半睁着眼觑着言武,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脸上,照得那张脸如花般艳丽,言武抑着怒气,要去帮他拉下靴子。
苏兰芳突然起身靠近他,炙热的鼻息吐在他脸颊上,让言武心底一晃,忙往后坐。
“你……要累了就乖乖躺好,坐起来干嘛?″
苏兰芳倾着头天真的笑了,“这阳光正好洒在我脸上。”
言武赶紧说:“我给你拉床帷遮遮……”说着就要起身。
“不是啦!你看我的眼……”说着兰芳把脸凑进言武,睁大了那双深遂的大眼,长长的睫毛浓浓卷卷的,言武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是绿的?”
从没看过这种颜色的眼睛,明明刚远看是棕色的,现在近看却是变绿了,还带一点点金色!言武不敢相信的捧住兰芳的脸,让阳光直射进他的瞳孔。
“真是绿的?你……你的眼会变色!”
言武细看兰芳,他长得是不大一样,那种美并不像小曲收敛羞涩的美,而是更狂放的,好像命令人非得去注意他不可一世的美。
“好看吗?……还是你会怕我?”兰芳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吊着,小时候人人喊他杂种、野货……都是这双眼。
兰芳的出身其实是贵族格格之子,格格很年轻时在一次陪父王出猎中脱队,被不明人士掳掠,被寻回后格格疯了。家人把她关在院里一座小楼中,没多久,兰芳出生了。他越长大,外表就越艳丽,明亮的双瞳有时在强光照射下呈现出绿色的光彩。
王府家道中落,人人都疑是这个杂种带来的灾祸,该死的杂种饿不死他,打不死他,不是个妖精吗?那有小孩子长这样……美得不寻常。
十二岁那年兰芳就给卖了,为了让他远离王府,将他卖给戏班,他从小还没有经过爱,就先知道欲,面对身上发生的一切,他恨。
明明是同个院落的孩子,人人吃饱穿暖,却没人关心他立志要像外祖父(虽然苏兰芳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孙)一样,做个王爷。
他知道自己聪明,于是他更用100%努力,他想参加科举,他有满腹的抱负,如果有一天他成了状元,娘就不会看到他又发疯,外祖父不会嫌恶的叫下人带走他,其他人不会围着他丢石头,如果他成了有了功名……可是他被卖进戏园子。
满腔抱负,转眼成空。
言武看着兰芳,他的表情很无助,此刻的兰芳,泫然欲泣,言武拍拍他的脸,轻声说:
“很好看,我怎么会怕你?你这双眼,是我看过最美丽的眼,闭上吧!休息一下,我去找你师傅去。”
兰芳又露出无邪的笑,再次躺回床上,“我也说好看,偏偏有人叫我妖怪,真不识货!我也想像段玉楼那么红……娘或许就不会不认我了……”
兰芳闭上眼,安心的睡去,好久没有这么放心的睡,不怕梦里有谁会来侵犯他。
言武又在一旁陪了他一会儿,直到他的鼻息稳定下来,言武才转身出房。
做戏子的人人都有一段过去,他很庆幸自己是被卖入锦联班,以前师傅虽严厉,打人打得特凶,可是绝不让师兄弟们去陪酒。
能登台的戏子都有几分姿色,尤其是扮小旦的,常沦入虎口,要不是段师傅的坚持,他们锦联班的戏子,也会像其他的戏班子一样卖唱又卖身吧。
这苏兰芳看似骄纵,可他受过多少委屈?他的身体比小曲高一点,却一样的单薄.纤细的样子看来楚楚可怜。
这样娇弱的身体,却配上那张抢眼的美貌,肯定因这副模样吃了不少苦吧?他过去无法把小曲留在身边护着,不知未来是否护得了兰芳?
第二章
秋水堂里,曹师傅气的拍桌大骂:“不知感恩的死兔子!说走就走?段老板,您自己看看前厅来的人,哪个是我得罪得起的?他们可都指名叫苏兰芳的堂会。”
言武进后厅前就看过了,这些人都叫兰芳的堂会?唱完不是要陪酒吗?陪完酒呢?
可恨的曹师傅,也有脸说自己是师傅?
“哼!曹师傅,这苏兰芳是端亲王指示我买进的人,你得罪不起前面一推小官,就能得罪端亲王了?我看我先回王爷,您瞧不起我,让千岁爷亲自来跟你说。”眼看曹师傅死活不肯放人,言武只好拿出小曲师弟的爱人来压压。谁让亦擎抢走锦联班的台柱呢?少不得委屈你一点,借个招牌用用吧!
看青武做势要走,曹师傅慌了手脚。
“别别别!段老板,段大爷,不然这样,那北静王等着兰芳呢!你看满园子的兵!您送他去北静王府里给王爷告别,不要断了小的生路。等告别之后再让兰芳回您园里,这样可成?”
言武闻言大怒伸手给了他一拳,“你能算是个人吗!送兰芳进北静王府?要让他给吃了不成?”
曹师傅擦擦嘴角,还是嘻皮笑脸的说:
“段爷,您当苏兰芳跟段玉楼一样那样洁身自爱?只不过是个破鞋,不知多少人穿过了,您不用心疼他。”
可恶!真有这种无耻的人?兰芳才几岁?若不是被逼迫,哪会跟这么多人……可恨的曹王八……言武握紧拳头,脸色铁青。
“这卖契你签不签?不签也好,如今我师弟段玉楼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让他跟皇上说声你逼幼童成娼,看你是要这一万两,还是要万岁爷给你千刀万剐!要是等不及皇上下旨,我可以现在就送你一刀!”
曹师傅吓白了脸,“我签,当然签。唉这相公不就是陪睡用的嘛!就只有你师傅教徒弟时死要清高,卖艺不卖身?唉!人生短短,何必认真呢?”
言武抑气不说话,咬紧牙关死瞪着桌上那张纸,等他一签完就抢过纸来,用食指猛推他的头,
“不要让兰芳再看见你!要敢出现在我怡园方圆五百尺内,我磨好了刀等着你这颗猪头!”
言武怒气冲冲的走出后厅,却见仆役克宇一脸笑地在门外等着,让他觉得奇怪,“你到底是哪来的怪人?说你对兰芳忠心,你却看人这样说他也不生气?”
克宇一派洒脱的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曹师傅像只野狗,听他乱吠何必生气?我要省点力,待会还要帮兰芳搬行头过去。”
“搬行头!那些东西不能动吧?那不是算珠联班的公物吗?要真搬来我又要找地方给他放了,何况那来这么多人手来照顾他的行头?”
“兰芳的行头都是叫堂会的人赏的,不是班产。你放心,不是全箱都搬,只有大衣箱、盔头箱和靴箱这些最贵重的而已。”
戏子的全套行头称为全箱,其中又分七大箱,包括放蟒坡开氅等华服的大衣箱、武服箭衣的二衣箱、水衣彩裤的三衣箱、盔头珠宝的盔头箱、穴小披景的旗袍箱、刀枪剑弓的把箱和放鞋靴的靴箱。
难怪言武一听到苏兰芳要搬行头过来会吓一大跳,这些行头除了要有地方放,还要定时把全部的东西翻出来晒太阳,一个大班子也只有个二、三套替换,要费一番功夫去整理,要再多出来,实在难照顾。
言武皱起眉不悦的说:“原来是苏兰芳爱收人家的彩头,当然会让人以为有机可趁嘛!不自重些,也怪不得他师傅。”
那些行头可是所费不低,会送礼的戏迷,一般都送些玉石小珠宝,要整套行头都送,表示绝不止想有一般交情,这是梨园公认的。
克宇不以为然的说:“收不收会有差别吗?横竖是要陪的,叫人硬上不是更难过?不如乖乖张开腿,好好捞一笔,总比一无所有好。”
言武停下脚,惊讶的瞪大眼,“你们主仆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把话说的这么白?”
“哼!事实是如此,兰芳刚开始给打得不成人形,绑着也做了,第二天戏还是得唱。何必这么痛苦?难道还等着立贞节牌坊吗?”
克宇原是一名员外家的使唤人,兰芳在员外房里过了漫长痛苦的一夜后,他去给兰芳洗血净身,他不卑不亢毫无鄙视的眼神,没有同情的废话,只有轻柔细心的照料,让兰芳决定向员外讨下他。
克宇倒是对兰芳无所欲念,还让他予取予求,任他对自己发飚也不生气。克宇自己都说下不上,为什么对蛮横无理的兰芳有这么大的耐心,或许是他看到那骄傲眼神下的心酸吧。
“别说了……你要搬就搬,不过先等我去叫人和车来……”言武知道兰芳过的日子并不轻松,但他仍是充满活力,甚至是性情高傲不桀的,怎么想得到他下了台之后……那双金绿色的眼在那时还能傲慢地瞪着人吗?他那只桀骛不驯的丰唇,还是会说出讽刺的话语吗?
太奇怪了,这样的环境下却造就一个像苏兰芳那样的人,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孤傲地散发自己的芳香。
这样的人进了自己的戏班,会带来什么样子的改变呢?言武皱起眉摇摇头,却又不知不觉的笑了。
***
苏兰芳像是多久没睡似的,从中午一路睡到熄烛时。
言武想叫他起来吃饭,却被克宇拦住了,“兰芳难得睡的稳,平常一入眠就要魇醒的,让他睡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吵他了,最少你也先吃吧?”
“不用了,兰芳半夜要是醒了,我再跟他一起吃,他没有我陪是吃不好饭的。”
言武一愣,“你……跟兰芳?”
该不会苏兰芳连自己的姘头都带进来?难怪克宇总为他说话,言武突然觉得莫名其妙的火气冲上。
“你们要乱搞就给我滚回秋水堂!在怡园里不准乱七八糟的,哼!名为主仆,实为夫妻,苏兰芳的胃口真大,接客还不够,身边再养一个。”
克宇急的猛摇手,
“不是那么回事!唉我真是嘴笨!曹师傅以前老往兰芳饭里下药,要迷昏他。我对药味特别敏感,只要被下过药的我都闻得出来,所以他总要我跟他一道吃饭菜。后来兰芳也习惯了,一定我陪他吃饭他才能安心。”
“下药?”
“刚开始是有些客人明摆着不是只想喝酒,兰芳想躲,除非是不吃不喝,因为曹师傅若打不动他,就给他下药。后来兰芳知道躲不了,只好去陪酒,但是有些客人有怪癖好,弄得他痛不欲生,他想逃,曹师傅就用老套。害得兰芳现在不敢自己吃东西,一定要我跟着才行。”
“曹师傅真是太过份了,简直不是人!也不知道那药吃了会不会伤身?”
克宇直话直说:“兰芳还活得好好的,没死就是了。横竖祸害留千年,这种怪人,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我真搞不懂你算忠仆还是逆仆,这样说他。”
克宇面无表情的说:“我的缺点就是太老实了。”
言武翻了个无奈的白眼,每天要听这主仆俩怪言怪语,希望他的寿命不会因此而缩短。
***
秋花惨淡秋草黄 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是秋窗秋不尽 哪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 惊破秋窗秋梦绩
掏得秋情不忍眠 独向秋屏挑泪烛。
夜里突然下起大雨,言武原本就睡不安稳,听到雨声干脆起身来挑了灯,推开窗,看着院里打在蕉叶上的大雨:心底一阵空虚。
师弟段小曲,跟他从小相依相慰,有任何事,小曲一定第一个就找他诉苦,夜里谁失了眠,只管去另一个人房里窝着,不怕吵了对方。
他们曾经有过多少的梦想,每一个梦想都是他们两人应该要一起达成的。可是有一天,戏台下一个端亲王,夺走了小曲的心,他甘心为端亲王受批评议论,离开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兄弟,离开他……小曲一张娇滴滴的鹅蛋脸,含羞抿嘴笑着的样子……他以为可以留着小曲一辈子,但小曲为别人流泪,为别人欢笑去了。这样一个凄凉的秋夜,小曲必定是倚在端亲王胸膛让他安慰吧?
他曾想夺回心爱的小曲,可是小曲像入魔似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甚至前阵子与端亲王闹别扭时,大病了一场,哭得掏心挖肺,最后竟要绝食舍身。
言武知道自己怎么也比不上端亲王,即使他多怜爱小曲,即使他们曾分享过欢笑和泪水,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陌生人,却让小曲生死相许,或许小曲心里从来都没有过自己……
轰!一个响彻云霄的大雷,把言武由深沉的郁闷里惊醒,他不耐的叹口气。
起身在房内来回踏步,小曲胆子小,端亲王不知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把小曲的头紧埋在胸前?……想也没有用,他肯定也很疼爱如花似玉、柔弱的小曲吧!小曲儿时哭着叫“师兄”的脸,却在脑海里抹不掉。
“啊——”突然苏兰芳的房里传出凄厉的尖叫声,言武听到后急速夺门而出,连外衣也不及披上,往隔房冲过去。
“苏兰芳?”言武连门都不敲就推门进人,秋风吹灭了桌上原本就微弱的烛火。隐隐约约看到兰芳在床上坐起身。
言武用目光扫了房内一圈,“谁在这儿?”没回答,房内似乎只有兰芳。
他走到兰芳床边坐下,“苏兰芳?怎么啦?”
兰芳往前倾身坐着,双手交叉抱者自已,皱着眉,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没听到言武说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叫了他好几次,他仍表情痛苦的喃喃自语者:“放开……混帐!放了我……住手…好痛啊”
言武发现身后一阵火光便回头看,是克宇持油灯从门外走进,忙问:“他怎么啦?叫也不回答?”
“叫不醒的话就捏捏他人中。”克宇把油灯提近兰芳,他半闭的眼散发着全绿色的火光,小巧的鼻梁渗出几滴冷汗。
言武伸手在他人中上猛捏了一下,兰芳倒抽了一口气,唇色发白,睁大了眼,往后仰身,挥舞着双手,瞪着眼前的人害怕的大喊:“走开!”
克宇赶紧弯腰柔声的说:“兰芳,没事了,我是克宇,你人在段老板这里,醒过来点。”
兰芳迷惑的看着四周,身体仍不住颤抖着,又是梦……?那一双双在身上游走的大手,无情的刺入穿插,永不停止的挥舞着的鞭子,还有他……被撩拨起的一阵阵羞辱的快意。
他快分不清事实和恶梦的界线在哪了,真实的世界有时比恶梦可怕。不管是不是闭上眼,都要面对无情残酷的人间,感觉好孤单,阳光再耀眼也照不进他阴暗黑冷的心房。
别的师弟们难过痛苦时会叫唤爹娘,有时让恩客心软而手下留情,可是他叫不出口,他的娘……不会怜恤他的。
他放不下一身坚硬的外壳,若不小心由那个角落泄漏出软弱的自己,那被摧折得不堪的内心就要崩裂瓦解……然后受更重的伤。
言武难过的看着昏黄灯火下的兰芳,火光忽明忽暗的,照在他惊惧的脸庞上,他卷翘的长睫颤动着,洁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像要忍住泪水,娇小的肩膀也在颤抖着,双手紧抓住胸襟,不停的喘息。
“兰芳……”言武低唤一声,声音里有着柔情和心疼。
兰芳不愿看他,只是垂眼瞪着地上,要这样子,泪才不会流下。
“克宇,你灯提那么近要亮死人啊!搞什么鬼!”兰芳突然恶狠狠的骂克宇,想分散注意力。
克宇也不生气,把油灯轻放下,点起几盏角灯,登时满室生辉。
“醒了先坐坐,我给你张罗夜宵。”他知道兰芳魇醒了后,不稍微清醒过来就再睡的话,马上又是一个恶梦追来。
克宇走出房后,言武仍担心的看着兰芳,“你梦了什么啦?叫的好惨。”
兰芳瞪了他一眼,“无聊!梦里的事谁记得?叫就叫,吊吊嗓不行?”
言武睁大了嘴,无辜的说:“我好意过来关心你耶!你要心里有事就说出来,别闷坏了。”
“关你屁事啊?我最痛恨这种鸡婆的人,你是想你小曲师弟想到睡不着是不是?我这儿有克宇管着,用不到你来废话。”兰芳最讨厌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他,他不愿意让人觉得他可怜。
“你说话一定要针锋相对吗?怪脾气!难为了克宇竟受得了你。”言武被一语说中了,有点恼羞成怒,脸都红了。
兰芳看到言武羞红的俊脸,却灿烂一笑,“克宇是我奴才,受不了他也得受。你去给我拿条绢子来,替我擦擦汗。”
“叫我给你擦汗?把我也当成你的奴才呀!”
“奇怪了,给我擦汗的就是我的奴才吗?哼!那我的奴才还真不少,你罗嗦个什么劲?去拿我的手绢来,我一身的冷汗,要伤风了,你班子里管不管药吃?你花了大把银子买回一个病人,值得吗?”
这家伙……拿生病来威胁人。言武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起身去找他的手绢。
“你的手绢到底是放那去了?”言武找了半天,连兰芳外袍都翻了,就是找不到。
兰芳调皮的看着他,笑道:“在我枕下嘛!″
“你!整我啊?不早点说,害我找半天,就在你枕下那你怎么不会自己拿?”言武气急败坏的跺脚,这兰芳怎么这么难搞定?
“哎!你真傻耶!谁让你不问问的,你问我,我当然会说啊!埋头就找的,一条小小的丝绢当然不好找。给你上一课,不用谢我,记着点,以后叫你找什么要先问往哪儿找去。”兰芳柔弱地倚着床头,灯火照在娇艳的脸庞上,单纯无辜的表情像个婴孩,没想到却是个魔鬼。
“还以后!没有以后了,搞什么鬼!你使唤你的克宇去,想都别想再叫我帮你做任何事。”苏兰芳到底有没有当他是班主?真是气死人了。
“是这样啊……好了,别气,一点肚量也没有,快点帮我擦擦汗,风吹了好冷。去拿一件新底衣来,我身上这件给汗湿了。”
说再也不帮他做任何事,结果苏兰方自然的发令,言武也很自然的去拿衣服,替他擦汗,帮他更衣。
解开前襟,露出兰芳光滑的前胸,脱下薄衫,言武正觉奇怪,为什么他的底衣有斑斑的暗红刻花,不像一般人的底衣是一片纯白。
白色的丝绸底衣滑落,言武倒抽了一口气: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看来是不久前才留下的,带着丝丝鲜血。
看到言武的表情,兰芳不满的骂起来:“看什么看?快点套上你手里那件!心不甘情不愿的,要冷死我啊?”
“这……都是谁给你打的?痛不痛啊?”
兰芳皱眉瞪了言武一眼,“谁打的?你脑袋装粪啊?当然是曹师傅和那些客人们打的,打成这样你说会不会痛?等一下让克宇拿马鞭来,我在你身上抽几鞭试试!”
“打成这样!你怎么不报官呢?”言武心酸极了,是戏子就要这样任人宰割吗?难道天下没有公理了?
苏兰芳有几分尴尬的说:“刚说你脑袋装粪真是抬举你了啊!这不就是那些肮脏官儿们弄的吗?以民告官,先打上五十大板再说,就算上了衙门,难道我要去告人家强奸呐?”
“那……那曹师傅呢?他也打成这样?当人是畜牲啊?”段师傅打人时都有一定的规矩,一定是让他们趴在条凳上,鞭子落在肉多的屁股上,虽痛,可是不会受内伤,那留下的鞭痕虽红肿,却不至于残暴到打的流血。
兰芳不耐烦的抓过衣服,“你自己学戏的不知道?师傅打是正常的嘛,我告他去?不先给自已冠个侮逆的罪名?”
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言武,兰芳叹了一口气:“唉,你不用装成那副德性,不过是这副皮囊给伤了。我呢,还是这个苏兰芳,比起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我还走运的多。起码脑袋不像你,空空如也,白长了好身材。”
言武默默的看着嘴硬的兰芳,一阵心疼,他一定也很害怕吧?小曲每次挨打都吓得全身发颤,但起码有他呵护着,安慰他,但兰芳是否也有个怜悯他的师兄呢?他挨打时是不是也颤抖的忍着泪?
他抱住兰芳,像以前哄哭着的小曲那样,轻拍着兰芳的背,“现在都没事了,别怕。”
兰芳挣扎了一下,语气带点哽咽,“你有病啊?谁怕了?”没有人这样温柔的对待他过,没有人看出他坚强外表下的害怕与无助,可恶的段言武,竟然把他当个孩子看,但是这样柔情的安慰……几乎要粉碎他的伪装。
“没事了,都过去了,不用再害怕了。”言武仍紧抱着他。
“放手啦!谁不知道过去了!我难道这么苦命,将来还在你这挨打吗?奇怪了,谁说怕呀?……你要敢招出我泪来,看我会放过你才怪!”兰芳把头靠在他胸口,压抑着快夺眶而出的泪水。
怎么会不怕,身体的伤痛已经难耐,伴随痛苦而来的愉悦感却几乎要撕毁他的自尊。身旁每个人都虎势耽耽的看着他,他就像走在高空中的一条细绳上,要用全心全力去维持自己的尊严,唯恐一不小心就要翻落万丈深渊。
兰劳深怕泪水一出就会流个不停,忙破口大骂:
“混帐段言武,你死抱着我想干什么?我身上还痛得不行,你真想上就改天吧!”
言武赶紧放开他,“别乱讲!我才不是那种人。”
兰芳边整理衣服边说:“你不是那种人?你是太监啊?还是你不行?真可怜,改天找个大夫瞧瞧……过来给我绑带子……动作快一点!我手抬的都酸了,笨手笨脚,还好你不是唱小旦。”
言武无奈的说:“你真是很会损人,嫌我手脚不俐落?明天耍把子给你看看,叫你开开眼。珠联班几个撑场面的武生简直要笑死人,凌云翻也翻不好,追星剑也耍不上来。要不是曹师傅专走歪路,那秋水堂那能跟我怡园的锦联班相比。”
兰芳倒一点也不介意,“你说的很是,那几个蠢才根本上不了台面,还成天想占我便宜,我说要嘛先交个一百两银子再说,穷光蛋一群也想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