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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_滚滚红尘

_6 三毛(现代)
油灯摇晃的深夜,韶华并不上床,只拿手肘靠在额前休息——月凤不回来,她是不能放心的。起初,韶华是惊醒的,一吓,就以为是月凤回来了。
韶华睡了过去,手肘一松,碰到了一叠叠的火柴盒,有盒子掉到菜油灯裏去,火,烧著了那幅平拉的小窗帘。(镜头取取看,桌布也可以)
这时月凤从黑暗中扑了过来,摇韶华——。
韶华在同时醒了,一看见燃烧的火,赶快把著火的布拉了下来——全室暗了。
*韶华:(做梦似的)月凤!月凤!
韶华摸著开了灯——
门,被慢慢的推——开——了——月凤!?
进来的是脸色很不好的谷音。她对门外说。
*谷音:老古,你看著点。(老古在外看风声)
在谷音走进来的同时,韶华退了一步。
*韶华:她死了。(盯住谷音,不是求证,是肯定。)
*谷音:你先坐下来。
*韶华:她——死——了。(肯定语)
*谷音:你坐下来。是死了。
谷音去按韶华的肩,被韶华轻轻推掉,不肯坐下去。
*韶华:她怎麼死的?(——我早早知道了——)
*谷音:被围住了。开会的学生拚命往外冲。军警就开了枪。
韶华眼睛发直,伸手取了墙上月凤留下来的外套,谷音眼中满是哀悯,伸手想拉韶华,韶华没有看见——
*谷音:这麼晚了你去哪裏?
*韶华:我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谷音:韶华,那裏什麼都没有了——我们不方便陪你去——。
*韶华:我还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直直的瞪著眼,走,走,走)去找她——
●第五十八场
时:深夜。
景:韶华住家楼梯。
人:韶华。
韶华往楼梯下走,走,走——。
*韶华:我还是——去看看。
这时的韶华,没有眼泪,没有哭腔的。
●第五十九场
时:深夜。
景:街上。
人:韶华、月凤、小勇、老校工。
韶华已成了失心的疯子,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喃喃自语。
*韶华:破小孩,不是叫你不去管闲事的吗?为了一个男人——掏心掏肺的——你值不值得?(此时韶华走路膝盖都不会弯了)
那小勇跟月凤去开会的学校门口,已经在眼前了。韶华看见月凤和小勇两个人靠著在墙上。小勇还把手肘撑在墙上,一双腿轻松的交叉站著呢。
*月凤:(很无辜的样子)可是我们女人不把心掏出来,就不能活啊——。(快乐的笑)
*韶华:你活了没有?活了没有?(接近疯狂)
*月凤:(笑)我们又没有死——(指小勇)他把他——的——心——给了他的——梦。(手往远处极空茫的盲点一指,眼神中也看不到的梦)我把我的心——给——了——他——(往小勇心口轻轻一点,然後一举双臂抱到小勇身上去)
小勇始终同一个姿势,不动。(戏剧性,不生活的样子)
韶华在月凤抱向小勇时,向月凤抱上去,抱的是一个空,可是她的手臂还是不肯松,好似月凤会逃走一样,蹲下去还在死命捉住月凤。(打雷了,轰!)韶华回到现实世界裏来,见到一把刷子在水泥地上来回的刷。韶华就蹲在刷子旁边。四周一片空寂。
一个老校工,跛的,又用有柄的长刷刷了两下。(沙——沙声)
*韶华:(慢慢站起身)(双手抱住自己)大伯伯,你刷谁啊——
老校工根本不理她,把个小门一开,韶华跟到屋檐下,门,在深夜裏被砰一下关住了。
雨,来了,一滴一滴的,滴上了校门外什麼人挂在树上的撕破的白衬衫上,有水点,一滴一滴把白衬衫上的血染化开来。
韶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去接雨。
韶华手掌中落下了——
——血雨——。
●第六十场
时:黄昏、日。
景:玉兰婆婆家内、家外。
人:玉兰、春望。
玉兰和婆婆所住的乡下,成为一片白色的旷野。下雪了。
有血水,慢慢流过雪原,渗进玉兰婆婆家的门缝裏去。
血,穿过了雪地,门槛,一丝丝,流进了玉兰的房间,流到她的床下。春望,受了伤,包扎著头,已然在她床边。玉兰仍在发烧,说著呓语,头,一直晃来晃去,好似要摆脱掉她的梦魇。
*玉兰:——嗯——嗯——嗯——嗯——(尖叫)我的男人死掉了——呀——。(哭)
*春望:玉兰,你醒醒,我没有死,我在这裏。
*玉兰:——春望,你死掉了——。
*春望:玉兰,看,我回来了。(拍玉兰的脸,捏她)我的梦已经得到了,再也不打仗了——玉兰,我永远也不再离开你——。
(炮声——澎!)(舞台剧味道的口气)
●第六十一场
炮火。
解放军渡江不交代。
炮火。
2009-03-29 14:13:51 宜小米 (可以不那么讨厌上班吗?)
第十四章
【又何曾梦觉】
●第六十三场
时:夜。
景:街上。
人:韶华、能才、人群。
韶华在追一个佝偻的身影,追得跑过了那人一小步,方才停住,正对著那个低头看著地下走路的人。空气中冷冷的秋味。
*韶华:(意味深长的抿了抿嘴唇,接近笑了)章——部——长——别来无恙?
*能才:(抬起头来,惊见是韶华)怎麼?连——你,也要抓我?(细细的雨,下了起来)
韶华听见这句话,打开皮包,掏出烟盒子,点烟,吸了一口,吐烟同时,把烟蒂就按熄在盒子上。
*韶华:(惨笑)你真了解我。
*能才:(嘲笑)在那裏面(下巴指向餐厅)吃一顿饭,天文数字了吧?(也是想起以前时光的黯然)
*韶华:那重要吗?(语气中接近讽刺,又痛心)
*能才:是,那不重要,逃命都来不及了。
*韶华:对,你是个要吃饭的人,你是个要逃命的人,你都对——部长。(这时,看清楚了能才潦倒不堪的样子,语气突然转了,手伸上去摸了摸能才的头发)——怎麼这副样子了——(柔情再出)
能才被韶华的手轻轻一碰,突然崩溃,一把握住韶华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去。能才不敢抱她——。
*能才:原来我还活著。
韶华听见这句话,拍一下打了能才一个耳光。
*韶华:好吧,你一开口,总是想到你自己,你有没有想到——我们——我们是怎麼活过来的?(此时已经叫了起来)能才,(拉起能才来了,情绪带到月凤的死)月凤没有活下来——她死了——是我——亲手把她洗乾净的——是我,替她换了衣服——是我——把她的伤口一个一个用棉花填起来(声音又高起来了)——是我—— 替她做的——坟——(狂叫的)
讲到「替她做的坟」时,能才一把将韶华抱进怀裏去。
*韶华:那时候——你在哪裏——你在哪裏——你在哪裏?——(方才痛哭出来)
能才紧紧,紧紧抱住韶华,恨不能——这时,已有数十人的脚步声由街角奔来,叫——
*人声:快——在那边——
*能才:(以为有人来捉他了)韶华,「听著」——我实在是爱你——。
人群哄一下从两人身边冲过——
*人声:快——裏应外合——抢电台——新中国万岁——
能才与韶华,惊魂未定,惨笑起来。知道他们不是目标。
*韶华:你终於讲了(我不相信)。
*能才:不逃了。(抱住韶华,用生命在拥抱她,叹口气)死好了。
第六十四场
时:深夜。
景:上海街上。
人:路人、能才、韶华、军队、士兵、小妻子(以前住在韶华楼下的)。
又有炮声由不远的地方传来,解放军尚未能占领上海,城市中已被安放了铁丝网、拒马。行人被军人指著刺刀,搜身。坦克车停在远远的街边。气氛逼人。
韶华和能才与路人一起在排队,预备通过关卡,军人在「和平的搜身」。能才一直半拥著韶华,也不躲避人的眼光,也没有人注意他们。
*能才:(低低的声音)韶华,我们离开中国吧。(忍不住又抱)
*韶华:这是讲讲而已。到了国外,连踏个脚印子,都不是自己的土地。我们活不好。(拉能才衣襟哽咽)
*能才:以前,我逃国民党,现在共产党又要来了——我这种人——活著就为了逃难。(感伤,紧一紧怀抱中的韶华)你——韶华,从今以後,就是我的故乡。(此句话说出来,韶华的生命终於得到了完成。演员表情请参考)
此时,能才已被国民党设下的路障关口的士兵搜了身。韶华的皮包也被翻了,大衣拉开了,又被一挥手,他们过关了。排在後面的人,又被安静的搜。
就排在队伍後面的小妻子,也被打开一个布包,搜了之後,那个小妻子蹲在地上扎口袋,一抬头的同时,能才回了一下头。小妻子呆了。她再看——沈小姐,在这男人身边。
*小妻子:(向士兵一指能才的背影)(叫)汉奸——那个人是——汉奸——抓 他——
士兵根本不理小妻子,用枪托把她轻轻推开,口裏向下一个等待被搜的人——
*士兵:下一个。(平板的声音)
小妻子眼看能才要走开了。看人不去抓能才,想了想又叫——
*小妻子:那个人——共产党——他杀了我的丈夫——。
一听叫出来的是「共产党」,士兵喊了,叫了,狂吹哨子了,另外一边街口的人马狂奔过来了,一辆军车向能才、韶华的方向开去——。
*韶华:(一推能才)快跑——
能才发足狂奔,韶华往相反的方向,迎著开来的吉普车舍命扑了上去的同时——
O.S.:(老古的声音)韶华,不要怕,这个吃人的旧社会,快要被一个充满朝气的新中国代替了。
韶华的身影在车子前方,倒了下去——。
●第六十五场
时:日。
景:出版社。
人:老古、谷音、韶华、余老板、老古小孩子。
(接上场O.S.老古声音)
*老古:我们这些旧式文人——尤其是你——你来自一个帝国主义买办家庭——你曾经有过一个汉奸爱人——你的文章裏——老爷——丫头——春望——玉兰——全都是剥削阶级的烙印——韶华——你需要深刻的改造——。时代不同了——你,好好检讨自己。
*韶华:我以後不写了,总可以吧?(声音受吓)
*老古:可是,你已经写了呀!(铁证如山的平板声音)
韶华全身都是青紫,头发完全散著,半躺在出版社办公室中暂时为她搭起的小床上。谷音拿著一条毛巾,从洗脸盆裏沾水,为她擦洗。
*谷音:唉,也不是老古要吓你,跟你讲过多少次,你都不注意——那个人,不是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怎麼又去搞在一起——(小声了)现在大家没空,再过几天,上海保卫战不打了——看——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哪个党来也饶不了他的。
余老板提了两包礼物,已站在开著的门口了。
*余老板:老古太太,我来看看沈小姐。又来麻烦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弯身)
*谷音:(看了余老板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嗳——又来了——好——老古——小孩子——我们进去。(顺手搬走了洗脸盆)
*余老板:(看著谷音全家进入内室,小心翼翼的拉了椅子坐在韶华对面)阿弥陀 佛——总算不幸中的大幸——小伤、小伤——今天看上去气色还算好—— (回头看谷音房中方向)(又靠近了韶华一些)沈小姐,我有一句话, 你听了不要怕——我是跟国民党军队做补给生意的。现在眼看他们快撑 不住了,我是死在眼前 ——现在还有一条船,最後一条了,可以载些政 府公务员离开,我花了好多金子,买到两张「船票」,都是假名啦—— 沈小姐,(已然蹲近床边)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知道自己配不 上你。(伤感)——可是乱世嘛,离开了上海,我们——我们,也算 是——嗯——患难夫妇——哦?好了哦——我们一起走—— 一定要逃 了——。
这时,韶华的手,已经碰上了余老板的肩,听见他讲这些话,那只手,慢慢顺著余老板的手臂摸了下来。这时,余老板受到很深的震动,跪了下来。
*韶华:(轻轻,慢慢的)我们分开走。他们盯住我。
余老板大受感动,仍然不敢去拉韶华已经盖在他手上的那只手。
*韶华:船票在你身上?
*余老板:在。——(镜头中,没有看见余老板交船票给韶华)
●第六十六场
时:日。
景:兵慌马乱
●第六十六场
时:日。
景:兵慌马乱,人潮疯狂涌向码头的大上海。轮船。
人:韶华、能才、余老板、逃难的人群、男女老少。千人以上。
镜头中,韶华被能才半拖著走。
*能才:(神色紧张,牢牢挟住韶华)要挤进去了,跟住我,拉好。
*韶华:能才(已快哽咽)
*能才:这一走,不知什麼时候回来,舍不舍得?(面湿)
韶华抱住能才,拼命摇头。能才以为韶华的不舍,只是为了中国。
(韶华又推开了能才,直直的看住他,要将他看成永恒)
*韶华:跟你照相,这裏。(轻点太阳穴,哽笑)
能才拥住了韶华往人潮汹涌的码头挤去,没有反应过来韶华这句话。他很紧张。要挤进去上船了。走走走,挤入了混杂的人群。韶华,一个皮包,没有行李。能才,一个小公事包,没有行李。人群,有行李,有各色各样的行李。有人抱著婴儿,有老太太拉住儿子和老先生;有妇女、男人、小孩(挤哭了)一家,牢牢的抱成一团在挤。有人、人、人、人、人,成千的人——挤呀,挤呀,挤呀,——挤上那条逃向未知的轮船。人群中,只有一种表情——惶恐、焦急、赶、怕——。余老板在另一堆人中挤,急迫张望。
他们不是达官贵人,他们只是意识到,在过去的生涯中,背负著党派的烙印,而又不明白中共接掌政权之後,自己命运如何的一批又一批,被时代追赶的普通人。
韶华的表情,痛不欲生,但那是受伤後没数日肉体的痛——被挤成快要成肉饼了的真痛,加上另一种内心快要撑不下去的灵魂之痛不欲生。
能才在人群中打冲锋,用手肘挡人、推人、拨开人,保謢韶华,拖她,尽可能将她放在他身前,有时,韶华冲散了,能才一拖她回来,一路拼命挤。这时,身边全是叫喊——
(以上是镜头下一片快速带过的当时人潮交代,这中间挤著能才与韶华。现实拍摄时请再设计,目前只有剧情而无外景的叙述,配乐史撷咏,请求大气磅礴的加入,杀出大时代的气势来。)
众人声:海龙,跟住爸爸,妈妈煮的鸡蛋拿好,船上吃——(哭)听爸的话——妈妈等你们快回来——先生、太太,我没有船票——看,我的儿子——白白胖胖的小婴儿,送给你们——求求先生太太——做做好事——孩子爸爸已经走了——你们看看呀——白胖儿子——男的——一个手指头都不少——做做好事呀——多子多福—— 我的孩子送给你们——(求——哀求——)——让路——我们是有船票的——让路——小孩子(哭)要挤死了——拉好(狂叫)——小妹——拉紧爸爸——汉生—— 你在哪裏——汉生——(哭叫)——让路呀——不要挤呀——(人潮前後挤成了波浪——有人跌倒了被踩在地上又有人跌上去)——不能挤啦——踩死人啦——百青 ——我等你——(哭)——妹妹——要勇敢——哥哥不能照顾你了——阿三——妈妈缝在你裤腰裏的东西——看——牢——睡觉也不要放松——妈妈——我不得已 ——我不孝——快挤——(一片哭叫那——生离——死别——人群中有人拉住另一个人——那人打他耳光)——没志气——三五个月就回来了——你哭——什麼—— (讲、打的人,自己也在哭——模糊中交错叫出来)(中国是个情绪民族,此时不必收敛)
韶华跟能才挤到了船边,人更疯狂了,船上的管事的人,早已拉成人接人的「手链」——没有船票想硬冲上去的人,被踢了下来——「人手做成的手链」狂叫——
*船上人:把船票举起来,有船票的人,拿好了,举起来——那裏——拉那个—— 你没有。(一脚踢过去,人被踢了都倒不下去,人太挤了)——快拉—— 上来!——举起来——船票举起来——快——要开船了。(人群中,有 票的,都举了起来)
韶华在能才怀中挤,她紧紧的握住了一张大红色的船票,交给了能才,脸色如同一个——鬼般。人群中有好些人手上举著船票。
*韶华:能才,拿好你的这一张,我们各人拿好各人的。拿好——。(韶华脸色如死亡,当她讲到「拿好」这个字时,等於交出了性命)
能才接过了船票,高高举起,护住韶华,快挤到船边了——韶华手中没有船票。能才没有注意。船上人由高处望,紧张的叫——
*船上人:那裏——有票——拉上来,拉——快——
三五只手一把将能才尽力拉了过去,这时,镜头之下,余老板又急又挤又拚命搜索韶华,他也举起了一张船票——人——拉了余老板上船——又踢了乱冲上来的人——。
韶华此时由能才的手臂下,用力一推、一鉆,用尽了她的气力,往相反的方向,挤回那些拚命要向——船上挤去的人。能才看不见了韶华,而他已被人拖上了船,能才急得狂叫起来——韶华——那一声悠长的叫喊,被人声所溺没——但是——余老板——已然在船上人堆裏了——他听见了——看见了——能才——而他又看见了,韶华在船下的人群中向外挤——汽笛——呜——叫了第一声——甲板——慢慢收起——此时,船上船下一片哭喊——余老板——拚了他的命——推开人群,在甲板要收起来的时候——向岸上不要命的跳了下去——手上那张船票——往那要送掉孩子的女人手中一塞——人——举起了婴儿——呀——向船上丢去——女人——母亲—— 在汽笛呜叫第二声的时候——被人拖上了船——
韶华,挤在人群中,看著那启航的船,看著——看著——把双手拳握在眼睛下——那第三声汽笛——叫成了她巨大的呐喊——韶华——她咬住自己的拳头——咬住,——啃住——韶华的心、肝、肺——肠——碎成一块一块——一片一片——。
船,一点一点离开了岸。
韶华,看见能才在船上要跳船,太迟了。能才伸手向她,他在叫——但已听不见声音,那个口形——韶——华。
这时,余老板挤向了韶华。韶华,力竭了,死了似的,看著余老板——四周一片哭声。
*韶华:余——先——生,我害了你。(改口了,称余老板——余先生)(死人一般的讲)
*余老板: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不要紧,我没有关系。不要怕,我不怕死——不 要哭——沈小姐——不哭——不哭——(伸手想拥抱那孤苦无依的沈韶 华)(但不敢,他双手包围住韶华——不碰到她的——一个空虚又尊敬 又疼惜的空的拥抱)沈小姐——日本人的日子,我们都过下来了,自己 人的政府,难道活不下来吗 ——不哭——不哭——好了——好了——我 在——我在——我在——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第六十七场
时:日。四十年後。
景:现今的中国。
人:已经老迈了的章能才、中国共产党户口调查处。
能才下了「中国民航」,回到了他那朝思暮想的城市——上海。
能才已经没有可以探问韶华消息的对象。他去了管理户口的中共单位,想由户口档案中找出韶华的下落。
有人,客气的为能才寻找资料。有人,翻出了一张薄薄的文件,交在能才的手中,等能才看过了,又当心的收了回去——归档。
第十五章
【踏尽红尘何处是吾乡】
●第六十八场
时:四十年後。
景:现今中国。
人:能才、公安部人、春望、玉兰、小女婴。
*中共解放军:章先生,你要找的人——沈韶华,很遗憾——已经不在了。她在地 方上倒是小有名气,倒不是为了她的书,而是当年沈小姐跳海自杀。结 果怎麼样呢?她被第一个进城的解放军救了起来。沈小姐眼睛一张开, 看见解放军军帽上的五角星,就说:「幸亏我没有死,要不然就看不到 这新中国了」。
解放军交给能才一本书,又说——
*解放军:这本书是沈小姐解放以後出的,现在不好买了。如果章先生想要,可以 送给你。(很亲切的)
能才接过了一本封面上写著《白玉兰》的小说,翻到最後一页的同时,韶华的O.S.出现了。慢慢的,平静的在叙述。(韶华声音出来了)
O.S.:「玉兰知道春望战死了,就去跳了河,却被邻村一个小伙子给救了起来。玉兰心裏怨了这救命恩人一辈子,却也就跟住了他。」
(镜头下,能才看见韶华书中的人物出现在眼前)
这一天,夫妻两个抱著孩子去报户口,人家问说,这孩子叫什麼名字,玉兰说:「生下娃娃的那一夜,月亮白白的,照著孩子,好像月娘娘送来的凤凰一样,就叫她月凤好了。」
一时裏,能才热泪盈眶。(音乐,请音乐配合)
老迈了的能才,一步步走向那四十多年前与韶华、月凤一同去郊游的街道,镜头开始拉开,拉高,再高,宽,阔,大,再拉——
中国大地在茫茫白雪中出现,衬著孤单单的能才踽踽独行,没有了方向——。
(字幕再度出现)
剧中留在中国大陆的余老板、谷音、老古、小妻子、王司机、小健、小健妻子、谷音小孩……一个——一个——
——死在不同的动荡和命运中。
沈韶华——死於文化大革命。
当时中国人口——四亿五千万。
目前中国人口——超过十一亿。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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