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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道》余世存

_11 余世存(现代)
  1941年初皖南事变爆发后,中统特务头子徐恩曾利用与邹韬奋在南洋公学同窗多年的关系设宴相请,软硬兼施逼他参加国民党,以洗刷其“通共”嫌疑。邹韬奋马上质问:以你的职业,看我究竟是不是共产党?徐恩曾回答说:已经监视你几年,未发现是共产党的证据,不过在当今,“不参加国民党就会是共产党”。邹韬奋气愤之余只说了一句话:“我就是这样,看你怎么办!”
  张国焘年少多才,在北京青年学生界及早期中共党内,张之英气皆不让他人。他的革命精神促使他参与了中共党的创建。但他一旦脱党,英雄的一生也就划上句号。在武汉,他见到蒋介石说:“委员长,兄弟在外糊涂多年。”
  盛世才反苏反共后,诬人通共,十分起劲。他曾亲审丁慰慈,查问拿了多少卢布。丁不胜拷打,向盛世才说,你说拿多少就拿多少,我承认就是。可是盛世才一定要人自诬。丁只好从拿五万说起,盛嫌少,毒打之下,卢布数由五万升到十万、二十万、三十万,还是遭受刑罚。丁索性自诬拿了一百万,结果盛世才又嫌多。于是丁又从九十万、八十万、七十万、六十万一路往下降。直到被毒打得体无完肤时,丁说出五十万,盛世才认为与其“腹案”相合,含笑叫停。盛世才的结论是:“丁慰慈!你早说实话,不就少吃那么多的苦头了么?”
  陈公博为汉奸行为辩护说:“我认为抗战应该,而和平是不得已。平心静气去想想,当日汪先生来京之时,沦陷地方至十数省,对于人民只有抢救,实无国可卖。在南京数年为保存国家人民的元气,无日不焦头烂额,忍辱挨骂,对于个人只有苦熬,更无荣可求。到了今日,我们应该念念汪先生创立民国的功勋,念念他的历史和人格。”
 
只是凭良心办报而已
  1947年初,徐铸成拒绝政府投资10个亿控制《文汇报》的意图,当着陈立夫、吴国桢、宣铁吾、潘公展等人的面,他说:“《文汇报》是用我的墨汁喂大的”,“不接受任何方面的津贴和政治性投资。”话谈到最后,上海警备司令宣铁吾对徐铸成说:“佩服佩服。今天这个场面,你能顶下来,真不容易。我宣铁吾对不起你,曾封了你们七天门;今后,你再怎么骂,我要是再动手,不是人养的。”徐回答说:“言重了,我只是凭良心办报而已。”
  1958年的大跃进高潮时,山东范县跑得更快,其县委书记宣布,范县两年即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书记把共产主义描绘成“新乐园”:“人人进入新乐园,吃喝穿用不要钱;鸡鸭鱼肉味道鲜,顿顿可吃四个盘;天天可以吃水果,各样衣服穿不完;人人都说天堂好,天堂不如新乐园。”
  李敖买下“国泰信义公寓”一套房子,发现有问题,就去找公司理论。老板蔡万霖很傲慢地说:“李先生,你知道我们蔡家兄弟是什么出身吗?”李敖说:“你们是流氓出身。”蔡愣住了,看李敖接着说:“蔡先生,你知道我李某人是什么出身吗?告诉你,我也是流氓出身的,不过我会写字,你不会,要不要打官司,上报纸,你看着办吧!”蔡以为李敖有来头,一下子软下来,答应赔偿。
  “文革”末,周一良、汤一介、林庚、魏建功为江青收罗进“梁效”写作班子,时人对其投靠“洞若观火”,舒芜诗作《商山四皓新咏》得多人唱和。而四人不思反省,汤在其自传中坦言当年如此考虑,一认为毛泽东完全是对的,二进“梁效”写作班子后不会再有人来批斗自已;周一良传记《毕竟是书生》,则说:“几十年前古典文献的训练,今天居然服务于革命路线,总算派上用场,不免欣然自得,忘却疲劳。”
  柏杨被国民党逮捕,调查局的官员刘展华对他软硬兼施,刘说:“你只要坦白,自由就立刻可求。像你这样的匪谍,永不会了解我们三民主义信徒的高贵情操。”柏杨不愿屈服,刘展华就猛抽柏杨双颊,据柏杨说:“拳头像暴雨般猛击我的脸部和前胸,我挣扎着,但他的皮鞋连着踢中我暴露出的小腹……”
 
梁一举人耳,何以有是礼节
  戊戍变法前,梁启超过武昌投谒,张之洞命开中门及暖阁迎接,而且问巡捕官:“可鸣炮否?”巡捕以恐骇听闻对,乃已。盖朝廷定制,钦差及敌体官往见督抚者,才能鸣炮开中门相迎。梁一举人耳,何以有是礼节?皆因其时已有康梁柄国之消息,张之洞特预为媚之耳。
  左宗棠驻军汉口,奉命去镇压新疆叛乱时,恰好哥老会头目(人称大龙头)犯法逃到汉口。左正准备从汉口开往西安,忽见队伍自动集中,排成十几里的长队,非常诧异。不久接两江总督的文书,说有巨匪要从汉口逃往西安,着地方查办。左摸不到要领,无计可施时,忽见队伍更形活跃,说是去欢迎大龙头,左更莫明其妙。幕僚说:“军中士兵上至将官都是哥老会中人,所谓‘匪首’就是他们的大头目。”并建议:“大帅最好加入哥老会,做大龙头。不然,我们无法到新疆。”左听后便去开山,做起大龙头来,收留会党,这才平平安安地到了新疆。新疆因此有了哥老会。
  康有为在京师创立强学会,朝士集者百数十人,又赴上海设分会,请张之洞列名,张发电报说;“群才荟集,不烦我,请除名,捐费必寄。”乃助会款五百两,拨公款一千两。
  辛亥革命后,作为革命对象的皖抚朱家宝(他镇压了熊成基起义),不但没有被动“一根头发”,反而摇身一变,坐上了皖省首任都督的宝座。孤云说这些人是:“清廷而在,则摇尾为奴;虏社既颠,则涂面革命。”
  章太炎看到孙中山在广州护法的事“难就”,就想应云南督军唐继尧之招西行。孙派人劝说:“今人心不固,君旧同志也,不当先去以为人望。”章回答说:“此如弈棋,内困则求外解。孙公在广东,局道相逼,未有两眼,仆去为作眼耳。嫌人失望,以总代表任仆可也。”孙从之。
  袁世凯曾向梁士诒说:“财政窘迫如此,交通部总要帮忙才好。”梁答说:“只须大总统吩咐,吩咐多少,就是多少!”袁称:“每月须有四五十万才好。”梁立即爽快答应:“就是五十万可也。”
 
辜鸿铭:校长是我们学校的皇帝
  北大开教授会时,会场较乱,各人纷纷发言,蔡元培也站起来预备说话,辜鸿铭一眼看见首先大声说道:“现在请大家听校长的吩咐!”周作人说,这就是辜的语气,他的精神也充分地表现在里边。五四运动时,教授们在一起应付事件,其中就是挽留蔡元培,大家都说了好多话,对挽留没有异议。辜鸿铭却说出他自己的特别理由:“校长是我们学校的皇帝,所以非得挽留不可。”
  张勋复辟期间,陈宝琛极为活跃,他对溥仪说:“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使溥仪感到惊奇的是他在处理黎元洪问题上表现出的激烈态度,陈当时脸色铁青,几乎失去了控制地对溥仪说:“梁鼎芬见黎元洪力劝他离开总统府,遭到拒绝,他这样拒不受命,请皇上赐他自尽吧!”溥仪以为过分了:“民国对我不是也优待过吗,我刚一复位,怎么能就赐黎元洪死,这是绝不应该的。”陈气呼呼地说:“他岂但不退,还公然拒绝梁鼎芬劝告,赖在总统府不走,乱臣贼子元凶大憝,焉能与天子同日而语。”
  民初,冯玉祥将军驱逐溥仪小朝廷,遗老旧臣们多方求援。载涛之子溥佳对罗振玉等人的表现印象深刻,罗矢口不谈什么借助外力(暗地里与日本人联系),两度去天津向段祺瑞求援。每次由津来京时,总说是没回家就来到北府,向溥仪和王公们报告他在津与段会见的经过。当时溥仪以及王公们对他那种不顾年迈不辞辛苦的精神都一致表示赞许,他总是装出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气说:“君辱臣死,我只有鞠躬尽瘁而已。”大家因此把罗看成一个“忠贞可嘉”的人物。
  张宗昌有急智,当年在张作霖手下混事的时候,张作霖委托洋学堂出身的郭松龄整肃军队,郭早就想拿张宗昌开刀,一次视察张宗昌的部队,两下一碰,话说岔了,郭张口便骂,操娘声不绝于口。谁知张宗昌接口道:你操俺娘,你就是俺爹了!随即给郭松龄跪了下来,害得比张宗昌年轻好多岁的郭松龄红了脸,整肃也就不了了之了。
  谭延闿在国民党内以处事圆滑、八面玲珑著称,人们称其为“药中甘草”和“伴食宰相”。宋子文等不同意蒋介石追求其妹宋美龄,谭受托劝戒:“儿女婚事当不应多管,何况长妹,徒伤感,且落口实。”宋子文只好归顺蒋介石。
  1928年胡汉民从欧洲回国,提出“成立五院实行法治”的主张,以便再度与蒋介石合作。当时曾有人力劝胡不要再去南京供蒋利用,胡回答说:“自古武人只能马上得天下,没有文人就不能马下治天下。汉高祖还要有个叔孙通帮他定朝仪。现在只要做到不打仗,就可以用法治的力量来约束住枪杆子。我即使不去南京,也自会有人去受他利用。”
  邓文仪是一个“拥蒋狂”和“反共狂”,狂到几乎难以令人理解。他的口头禅是:“需要即是真理!行动即是理论!”他做蒋介石的侍从秘书,蒋喜怒无常,他毫无怨色,还对人说:“谁能离得开自己的领袖呢,在他身边是在他身边,不在他身边也还是在他身边,这便是所谓精忠的那个精字。”
  1942年系《南京条约》一百周年,蒋廷黻的演讲以中英文在重庆发表,立法院长孙科在国民党中央会议中引用了蒋的讲词,并且表示同意蒋的看法,一个与孙不和的人攻击蒋是英国帝国主义者的辩护人。该案竟至呈蒋介石核夺,蒋认为学者的演讲和写作应该自由,党方不必过问蒋的文章。
 
坐跪同一人:求人不如求己
  抗战期间,政府财政困难,物价高涨,公务人员的生活很困苦,情绪低落。严家淦时任福建建设厅厅长,有一次他去一朋友家中,见客厅有一帧奇怪的照片: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人跪在他面前,仔细一看,跪的和坐的是同一个人,就是朋友本人。严百思不得其解,问朋友,答说:这叫求人不如求己。
  1944年,哈里森·福尔曼访问延安,毛泽东向他解释中共与苏联不同。福尔曼问:“可是你们既不实行共产主义,那末为什么叫你们自己为共产党呢?”毛答复说这一名字是从往日沿袭而来:“你在这儿已经看到很充分的事实来证实我们所说的话,”“充分的事实使你明白我们不再是苏联所谓共产党这个字的意义了。”福尔曼坚持说:“那末为什么你们不改名呢?改为属于民主政治范围的‘新民主党’,或其他这样一类的名称呢?”毛摇摇头:“我们或别的人所称呼我们的政党的名称,对于我们,或我们的天良上,并不关重要。……所重要的,是内容与实施,不是名称!”
  戴季陶在日本同蒋介石同嫖共赌,终生与蒋关系密切。他原名戴良弼,清末时改名为戴天仇(与满州不共戴天之意)。革命成功后,跟陈果夫、蒋介石在上海一起开交易所时,一心发财,想做陶朱公,又改名季陶。后来说中山先生是继承周公文武孔子的圣人,他自己以贤人自居,故又名传贤。他使蒋决心杀邓演达,他的书房正桌上,挂着观世音像、中山先生像和他的母亲像。1949年初,他从南京逃到广州,同于右任同住招待所,于责备他,蒋的许多罪恶,他应负责任,因他同蒋是密友,可以无话不说,他对蒋不但不加规劝,反而助纣为虐,使蒋叛党祸国之罪更大。戴因国民党政府大势已去,就在2月22日吃安眠药而死。
  王芸生以《大公报》闻达社会,中共建国,他仍难以放下架子。有一次,在各报负责人的会议上,谈起一件小事,时为华东新闻出版局副局长的张春桥夸夸其谈一通,说得完全不对,王芸生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的话,说:“唉!不是那么回事。”同时,习惯性地用手往上轻轻一挥。谁知张春桥勃然变色,冷嘲热讽说:“我是打仗进上海的,原是土包子,不像王先生那样和大人物往来,见过大世面。说错了,请你王先生指教。”此语一出,举座无言。
  张群的朋友评价他说:“众友呼岳军,只能呼之为蒋之使女,而不得称为如夫人,以如夫人尚有恃宠撒娇时,而张并此无之,惟有唯唯诺诺,欲如何便如何,无一丝违抗。”
  张群在日本时,有人曾问他:“岳公,你追随蒋先生最久,和他关系也最密切。大陆失陷,你是否也要负一部分责任?负一部分没有及时进言的责任?”张群坦率地说:“我只是个厨子,主人喜欢什么菜,我做什么菜。”
  沈昌焕深得宋美龄信任,时人戏称沈为宋英文秘书。当沈昌焕的朋友祝贺他就任台湾国民政府“总统府”秘书长时,沈的直言可掬:“我主要是在这里接电话的。”闻者莞尔。沈接电话颇得宋美龄“欢心”:你说上海话,我答上海话;你英文,我亦英文,应对自如。
  秦孝仪早年做过蒋介石的侍从秘书,后来当过国民党中央副秘书长。他的声名大噪乃是蒋介石遗嘱所赐,“秦孝仪承命受记”从此成为他的注册商标。遗嘱内容无论用典、用词都一度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资。秦后来官至台湾故宫博物院院长。
  20世纪60年代末,《纽约时报》有报道说,宋美龄是蒋介石的第三任夫人,而非元配,宋当时正好在纽约,看后怒不可遏,马上命令驻美大使周书楷前去交涉,要求该报更正、道歉。周以为此事难办,且报道属实,拖延久之。因此惹恼了宋美龄,将周叫到寓所,宋斜躺在床上问周何以不照令办事。周说这是在美国,让人家更正道歉很难,宋不依不饶,争执之下,周耐不住性子,说:“我是中华民国的大使,不是你的仆人!”宋美龄听后马上从床上跳起,打了周一耳光,尖声吼叫:“我就是中华民国。”
  严家淦任“总统”时,蒋经国任“行政院长”。一次蒋要亲自去找严商量事情,先由“行政院”秘书打电话给“总统府”秘书:“蒋‘院长’有事想到‘总统’府看‘总统’,请你向‘总统’请示一下,过半个小时‘总统’有没有时间见蒋‘院长’?”不久,严家淦的秘书打电话到“行政院”:“‘总统’说他有事要出去!”“行政院”秘书愣了一下,接下来听到的是:“‘总统’说他出去会顺道到‘行政院’看蒋‘院长’的,时间最多也就是半个小时,请转达蒋‘院长’。”蒋经国曾说:“凡事有静波先生在,我就省了好多心。”
  聂卫平战胜日本棋手后一段时间,哪儿都找他去,领导找他,群众也找他。聚会的时候,上千上万的人围着他,他傻乎乎地笑,人家说他和熊猫一样是国宝。有人私下问他:“你的棋怎样?会不会退?这是你的根呀!”他苦笑着回答:“退倒不会退,可也不会进,我没办法呀!”
  隔膜第三十一
  留学法国里昂大学,学成归国的哲学博士张竞生,于1920年2月上书陈炯明,提倡计划生育。他在倡议中说:“一国的强盛,不在人口繁多,而在于人人都是有人的资格。”他强调节育,节育的目的在于优种,此时陈炯明有儿女十余人,接到此书后,认为是讽刺自己,斥为谬论,并对身边的人说:“此公大概有神经病吧!
 
七万里之行,似尚慷慨
  郭嵩焘是近代中国第一个派驻国外的公使,在当时前所未闻。人们难以接受,朝野上下,一时议论纷纷,郭的故乡湖南,风气更为闭塞,大名士王闿运编了一幅对联讽刺他: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在长沙准备乡试的考生,不仅烧毁了郭修复的玉泉山林寺,还扬言要捣毁他的住宅,开除他的湖南省籍。老友刘坤一也质问他:“何以面目归湖南?更何以对天下后世?”当时只有李鸿章理解他,称赞他:“七万里之行,似尚慷慨。”
  清朝末年,维新与保守较量频繁,当朝大学士倭仁反对招考学习天文、算学的人员,其理由是:凡学问都以中国为最好,根本用不着向外国去学习。他以病伤为借口,坚辞派他担任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职务。另一位大臣徐桐也对西学极为仇视,他住在东交民巷,府宅与使馆相邻,做一幅对联说他“与鬼为邻,望洋兴叹”。
  徐桐保守顽固,对一切洋玩意儿,一概深恶痛绝。有一次看到他的儿子,已经做到刑部侍郎的徐承煜叼着雪茄烟从他面前走过,立刻勃然大怒,训斥道:“我还活着,你都这样;我死了以后,一定禀明阎罗王,让你胡服骑射作鬼奴。”并罚儿子跪在太阳底下暴晒。
  戊戍政变之初,张元济赴贤良寺谒见李鸿章,劝说“中堂一身系天下之重,如能剀切敷陈,或有转移之望”。李叹气说:“小孩子懂得什么!”张元济被慈禧革职,永不叙用。两年后,八国联军入京,李鸿章由两广总督调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慈禧想用他来与洋人议和。李经沪北上,张元济求见李,劝他不必再为清廷效力,李又斥之曰:“你们小孩子懂什么!”
  1898年,章太炎因参与维新被通缉,逃往日本占领下的台湾,任台北日报记者,俞樾耿耿于心。后来章太炎剪辫子,发表系列仇满言论,更为俞樾所不能容忍。1901年,适逢章太炎到苏州东吴大学任教,来拜望老师,俞樾藉此怒斥道:“闻尔游台湾,尔好隐,不事科举,好隐则为梁鸿、韩康可也。今入异域,背父母陵墓,不孝;讼言索虏之祸毒敷诸夏,与人书指斥乘舆,不忠。不孝不忠,非人类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对于这段痛骂,章太炎一方面搬出清学太祖顾炎武,从经学角度进行辩驳,一方面写下《谢本师》一文,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并毫不客气地责问其师:“何恩于虏,而恳恳遮蔽其恶?”
  伦敦事件后,康有为认为,把自己的名字与孙中山联系在一起,是一件极冒险的事。他的弟子麦孟华还据此事件把孙斥为“盗匪、会党分子,使中国丢尽了脸的人。”
  早在1895年,孙中山和康有为就联络过。那时孙中山正在准备广州起义,他派陈少白到上海去找康有为。陈少白正好和康有为住在了一个客栈,仅仅一房之隔,于是孙中山的特使和康有为有过一次“颇欢”的谈话,谈的全是如何推翻帝国政府之事。但到政变失败,康梁出逃,孙中山有意与康有为合成一股力量时,康有为的回答让孙中山吃惊不小:“今上圣明,必有复辟之一日,余受恩深重,无论如何不能忘记,惟有鞠躬尽瘁,力谋起兵勤王,脱其禁锢瀛台之厄,其他非余所知。”
  梁启超自戊戌亡命日本后,接受新思想洗礼,与乃师龃龉日多。康有为以保皇保教祀天配孔诸义硁硁自守,梁氏则颇不以为然:“孔学之不适于新世界者多矣,而更提倡保之,是南行北辕也。”
  1917年张勋复辟,康有为沐猴而冠,再行跪清之礼,梁启超指责康为“首造逆谋”,是“大言不惭之书生”,而康有为在事后更指斥梁曰:“鸱枭食母獍食父,刑天舞戚虎守关。逢蒙弯弓专射羿,坐看日落泪潸潸。”
 
荣庆赞袁世凯:忠义之气犹见眉宇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廷被迫起用袁世凯,下罪己诏,开党禁,解散皇族内阁,任“袁总理”,荣庆充任顾问大臣。此时袁世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荣庆却赞他:“忠义之气犹见眉宇”。
  南北议和期间,孙中山的民国政府已无意约束袁世凯,同盟会早已分崩离折,无法发挥作用,大多数人如黄兴等极力主张跟袁妥协,汪精卫则怀疑孙中山有名利思想,“当面斥孙公”,讽刺孙中山说:“你不赞成和议,难道是舍不得总统吗?”
  袁世凯把孙中山请到北京,给以总统般隆重礼仪相待。一个多月时间,谈话十余次。孙每次讲话,袁总是随声附和,谦恭异常。孙说要实行“耕者有其田”,他亦不加思索,连声赞同,以至孙起了疑心,问梁士诒,梁沉思片刻答说:“先生为南方人,总统为北方人,南方多大地主,北方为中小地主,因此先生主张耕者有其田,总统并不觉得有何不可。”孙听后恍然,打消对袁的疑虑,对袁说:“十年之内,大总统非公莫属。”“希望您当十年总统,十年之内我筑成铁路二十五万里,您练精兵五百万。”
  宋教仁临终前致电袁世凯,对其寄予殷切的期望。章士钊说宋是“至死不悟”,他对袁世凯所代表的中国根深蒂固的专制力量实在是认识不足。在上海时,陈其美要他提防暗杀,他还狂笑说:“只有革命党人会暗杀人,哪里还怕他们来暗杀我们呢?”许多朋友来信要他多注意安全,他都以为是谣言。
  辜鸿铭在北大教授会议上说:“如今没有皇帝,伦理学这门功课可以不讲了。”人们以为他复古倒退,是守旧人物。张勋复辟的时候,辜在外交方面很卖力,梁敦彦保荐他做外部侍郎,张勋说:“辜鸿铭太新了,不能做侍郎。”
  范旭东兴办实业,抵制外货,虽在经济十分困难的时候,对于工人的福利设施仍很重视,例如办了食堂、医院、小学、宿舍、补习学校等。有一次黎元洪总统到其厂参观,称赞他们的工人福利办得好,说:“工人吃的馒头,面很白,同我吃的一样。”
  邢宝斋为段祺瑞家仆,对段的发迹不以为然,常在外人面前提起,他当年在段父军中当管带,段也随在身边。当时段祺瑞一天到晚鼻涕拉塌的,挺不起眼。邢宝斋实在看不上他,就说:“你这叫什么少爷呀!一点也不爱干净。”可段总不改,邢气极了,就说:“你这个鸟样!”邢总说这些事,有人听得不耐烦了,便说:“你不是看不上他么?他如今惊天动地,而你如今还得上街卖笤帚。”这句话把邢宝斋堵得没话说,只好结结巴巴:“咱也不知道他有这一天呀!早知如此,也对他好点呀!”
  1918年冬,李大钊和一些人在北京大学建立了“马克思主义研究小组”,第一次集会是在沙滩红楼北大图书馆主任办公室举行的。成舍我也去参加了这一次集会,散会后他跑到第一宿舍(沙滩北大东斋)把帽子一扔,对几个熟人说:“中国的布尔什维克今天开成立会了。这个主义是‘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的主义,我可不赞成。”此后他就没有去参加过。
  1919年冬,毛泽东在北京大学打工。工作之余常向大学教授、学生领袖们请教,但遭受白眼之辱。几十年后,记忆犹新,他跟人说,当时不仅傅斯年、罗家伦这样跟他年龄相当的学生领袖,“没有时间听一个图书馆助理员讲南方土话”,就是胡适这样的大学教授,也“竟不肯屈尊回答一个小小的图书馆助理员”。
  司法总长罗文干“金法郎”一案导致王宠惠内阁出现危机。在这个好人内阁辞职前夕,几位重要的阁员自王宠惠以下,如教育总长汤尔和、外交总长顾维钧、内政总长孙丹林、交通总长高恩洪等人,齐集在顾维钧家中,商议应付罗文干被捕事件,其中以汤尔和的态度最激烈,主张全体辞职援助罗氏。王、顾比较温和,因汤为医学博士,王对汤说:“你是医生,你只知道救人,我是政治家,我的目的是救国!”书生论政,一时传为笑谈。
 
一国的强盛,不在人口繁多
  留学法国里昂大学,学成归国的哲学博士张竞生,于1920年2月上书陈炯明,提倡计划生育。他在倡议中说:“一国的强盛,不在人口繁多,而在于人人都是有人的资格。”他强调节育,节育的目的在于优种,此时陈炯明有儿女十余人,接到此书后,认为是讽刺自己,斥为谬论,并对身边的人说:“此公大概有神经病吧!”
  蒋光赤的革命小说出版,革命者中几乎没有人看。大家对蒋和他的文字,对一般新文学,都怀有很深的成见。陈独秀翻一翻《少年飘泊者》,说道:“虽是热天,我的毛管也要竖起的。”
  张国焘初到鄂豫皖根据地,就指挥红军战士打了几次胜仗,一时有中央来的“赛诸葛”美誉。有一次,独立团的官兵打胜仗后回驻地,沿途农民向战士祝贺,看见张国焘坐在轿子里,有人以为张是被俘的土豪,说:“为什么不把他四脚朝天?”或者说:“好一条白肥猪!要值串把大洋吧!”战士们抢着纠正说:“不要瞎说,他是我们的中央。”
  鲁迅曾有“救救孩子”的说法。20年代,高长虹跟鲁迅闹翻,因鲁迅在45岁时说自己老了,高认为这是“精神的堕落”。高长虹借鲁迅的话问:“不再吃人的老人或者还有?救救老人!!!”
  胡适好谈政治,而所谈多搅浑水。他曾站在军阀一边厚诬国民党,引起社会舆论和青年学生的不满,老资格的国民党人张难先批评他说:“军阀横行,赖政治家以纠正之;政治家卑污,赖学者以纠正之;今学者又复加如斯,则吾国之苦百姓将再无宁日矣。”而军阀和北洋政府也对他不感兴趣,吴佩孚的军师白坚武警告他说:“我以私人朋友的资格,盼望你今后言论要审慎些,要提高些。”汤尔和在北洋政府里任教育部长,也以朋友身份劝他说:“我劝你不要谈政治了罢。从前我读了你们的时评,也未尝不觉得有点道理。及至我到了政府里面去看看,原来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们说的话几乎没有一句搔着痒处的。你们说是一个世界,我们走的又另是一个世界。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谈政治了罢。”
  大革命失败后,陈独秀埋首于文字学,而站在党内斗争圈外。这种态度使其敌人说他为了骄傲,轻视他们,不屑与他们斗争。彭述之说他保持“东方人的政治道德”,不合于近代斗争之用。
  陈济棠跟胡适说:“读经是我主张的,祀孔是我主张的,拜关岳也是我主张的。我有我的理由。”他认为生产建设可以要科学,但做人必须有本,这个本必须要到本国古文化里去寻求。胡适说:生产要用科学知识,做人也要用科学知识。陈说:“你们都是忘本!难道我们五千年的老祖宗都不知道做人吗?”
  鲁迅曾说,正义都在他们那一边,他们的正义和我们有什么相干?而这么说说,也会有人怒目而视,因为群众是他们的,同志也是他们的,我又有什么们?好,就说是和我不相干吧,于是我成了个人主义者。
  1931年9月,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成立,决定组织赴京请愿团。到南京后,与天津学生请愿团一起到中央军校见蒋介石,高崇民慷慨陈词请蒋率兵北上,收复东北失地。他说:“东北人民对促成统一、保卫国土所作的努力,对得起中央,而中央在敌寇入侵以来,不发一兵,不作明确抗日表示,一味依赖国联,使敌寇得寸进尺,侵略无止境,中央何以对得起东北人民?”蒋面红耳赤,老羞成怒,说:“东北失掉,东北人来请愿还可以,天津并未丢失,天津学生来请什么愿?”如此一来,请愿团更加愤怒,群情鼎沸,呼喊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胡适在北大当校长时,学生们闹学潮,到办公室把胡适包围住,胡适说:“你们再不离开,我一个电话打出去,你们就要被捉起来。”
 
你觉得太闲空,去找些白米来数数
  郁达夫带王映霞到新加坡生活,王很是不安,因与王喜欢交游的性格颇有抵触,郁达夫对她说:“这里是一个新的所在,你没有什么人认识,我要和你在这里终老。”王让他给她找工作,郁达夫就说:“你既觉得太闲空,不会去找些白米来数数?”
  1932年,潘兰珍与陈独秀吵架回家,她与陈独秀已生活了两年多,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就是陈独秀,平时只管叫他“李老头”。她年仅24岁,比陈独秀的大儿子小10岁。陈独秀被捕,成为社会上的重大新闻,她与娘家人也整日谈论不休。她甚至说:“陈独秀太自傲了,这回免不了杀头!”潘兰珍的父亲从街上买回一张报纸打开一看:“陈独秀已押到南京受审。”下面是陈独秀的照片。潘兰珍见到照片,一下子惊呆了:“原来陈独秀就是我老公!”
  陈独秀在狱中,监狱方面不允许其保外就医,而且不准亲属探监,不准通信,不准读书看报。陈绝食斗争,才渐渐放松一些,他抗议“你们执行恶法,我拼老命也要反抗。”典狱长说:“恶法胜于无法。”陈独秀说:“恶法就要打倒。”典狱长说:“我无权打倒它。”
  1933年,章太炎的高足吴承仕办《文史》杂志,又研究唯物辨证法,引起一些老教授的嘲弄,包括他的同门钱玄同。钱写三字联“普罗学、唯物观”给吴承仕,吴不明其意。钱说加上你的《文史》,不就是“普罗文学,唯物史观”吗?长着肥硕大头的钱玄同曾说:“头可断,辨证法不可开课!”鲁迅说:“何妨赌肥头,抵当辨证法。”
  蒋廷黻问公认的汉代史权威杨树达先生:“杨教授,你能给学生和我正确扼要地讲一讲汉代四百年间都发生过什么事,汉代重要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变化如何吗?”名闻天下的杨先生面有难色,表示自己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书中没有讨论过。
  西安事变发生后,何应钦竭力主张轰炸西安城,由于冯玉祥反对,他放弃计划,但仍派飞机去西安城外轰炸,宋美龄害怕蒋介石生命有危险,劝其不进攻西安。但宋一走,何改变主意,继续命令军队向西安进攻。宋愤怒地责问:“何总司令,你怎么又下令进攻了?你这不是存心要谋杀他吗?”何应钦火冒三丈:“你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不许你管!”
  西安事变后,蒋介石对何应钦戒心日重,他决心用陈诚代替何应钦。何揽权过多,蒋就对他说:“敬之啊,你兼职太多,怕忙不过来吧,我还是保举一人来接替你的军政部长职务吧。”何答道:“不,我忙得过来,忙得过来!”
  1943年11月,宪政协进会成立。宪政运动成为上流社会中的清议,如王世杰所期望的,“给此种人以发言机会,无形中亦可减少社会怨气”。高论盈庭,而对现实问题毫无干预能力。黄炎培说:“如一群饥民,不思眼前如何得食,而争研究明午之菜肴如何方为精美。”
  臧克家在余心清家遇到一个老人,肥胖的身子要把藤椅冲破。余介绍说:“这是李烈钧先生。”臧对这个民国元老、赫赫有名的将帅说:“久仰了。”余为老人介绍说:“这是新诗人臧克家先生。”李双眼紧闭乱点头:“唔,唔,大狗叫,小狗跳跳。”诗人心中起火又不好发作,后来对余说:“以后对不懂新诗的人,千万不要再做介绍了。”
 
伟大的妈妈 我们要饭吃
  抗战时期,重庆歌乐山保育院分成两派,一派是拥护宋美龄的正统派,一派是改革派。在一次欢迎宋美龄的会上,出现了两条不同的标语:一条是“蒋夫人——我们伟大的妈妈”;一条是“蒋夫人——我们要饭吃”。
  1945年晏阳初在一次与蒋介石的会面中说:“我们人民遭受了21年的内战,他们流尽了鲜血。现在该是为农村的大众干一些事情的时候了。”蒋介石说:“你是个学者,我是个战士。”他说,等他消灭了共产党之后,要聘晏阳初为全中国乡村改造运动的领导。晏阳初说:“委员长,如果您只看到军队的力量,而看不到人民的力量,那么你会失去中国。”
  宋子文“思想,说话和写字时都喜欢用英文而不喜欢用中文”。1945年冬,宋出任行政院长兼最高经济建设委员会主席,何廉将战后五年经济建设纲要送交宋,宋子文看到这份纲要时对何说:“但这是用中文写的。”他问何有没有英译本,何廉说没有,宋就要何廉为他译一份英文本。
  1950年,杨荣国出任湖南大学文学院院长,杨树达感到疑惑不解,当有人告诉他广播电台已经广播,他居然不信:“肯定是广播员念错了!杨荣国先生的特点不就是错别字多吗?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文学院院长呢?”他找校长李达,李达权力有限,最后杨树达给毛泽东写信,详叙他对杨荣国的看法,毛没有回信。唐麟告诉杨树达:“今日教授,当以思想为主。”杨老先生才明白毛不回信的原因,于是“自悔孟浪,遂再奉书”,以求毛的谅解。接到杨两封信后,毛回信说:“违教多年,最近两接惠书,甚为感谢。所论问题,先生在第二封信里已作解决,我以为取这种态度较好的。”
  宗白华对郭沫若有知遇、提携之恩,郭与田汉接识也通过宗白华。世人皆以为三人为知己。50年代初,舒芜到北京来,在什刹海玩时,遇见无所事事的宗白华,很激动地跟表兄聊天。中间问表兄:“最近见到郭老没有?”宗白华长叹一声:“唉,我这样的闲人,哪能去打扰人家‘为人民服务’的时间呢?!”
  汪曾祺说他的老师沈从文的小说有重造民族品德的意思,但多年来不被理解。沈如此说:“我的作品能够在市场上流行,实际上近于买椟还珠,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作品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你们能欣赏我文字的朴实,照例那作品背后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
  韩羽的漫画,在笔法上,状如童画。张中行曾对韩羽说:“人家都说你的画像小学生画的。”韩羽回答:“你也让他画一张来看看。”
  王小波谈到中国知识分子的榜样时,说他想起了陈寅恪、冯友兰这样的教授。对陈教授,他想到,后者穷毕生精力,考据了一篇很不重要的话本:《再生缘》。王小波说,想到这件事,他并不感到有多振奋,只是有点伤感。
  钱钟书、吴组缃是同窗学友。在一次同学会上,两位八旬的老人拥抱在一起,吴说:“你的著作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自己。”事后钱寄了一套《管锥编》给吴:“我的书,你都没有读懂!”
  荒诞第三十二
  王湘绮的夫人去世后,王想把女佣周妈正位中宫,但两个儿子不答应。好在当时周妈名气很大,王到东到西,一定要带上她;有人请客,也要连带请上周妈。王到北京,坐着马车拜客,也有周妈陪同,周的名片上写着:“王氏侍佣周妈。”
 
怪题大仙
  鲍政被称为“怪题大仙”,其做主考挖空心思出怪题,令人哭笑不得。某年,鲍出《顾鸿》一题,将四书五经背得烂熟的秀才们寻思好久才明白此题出自《孟子·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举子们大怒,当即有人在考卷上写诗讽刺他。鲍照出不误,又来了个《及其广大草》,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原来出自《中庸》:“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一个秀才在卷上写诗讽刺道:“广大何容一物胶,满肠文字乱蓬茅,生童拍手呵呵笑,渠是鱼色变草包。”但鲍政依然我行我素,调任湖北时又出一个《下袭水》,取自《中庸》:“上律天时,下袭水土。”秀才们又是大怒,有人写诗骂他:“真成一片白茫茫,无土水于何中藏,侮圣人言何道理,要他跌落海中央。”鲍政批阅考卷,见此诗,心中气极,又想自己实在出题太怪,也只得忍气吞声。
  康有为颇自负,曾说:“古今大文章只有二十余篇,以李斯《谏逐客书》为第一,贾谊《过秦论》第二,其次则司马相如、刘向、刘歆、谷永、扬雄、匡衡诸家敦厚典雅,皆含经义。”而其讲文往往出乎本题之外,如讲韩文公《马说》,首言:“吾读《马说》则生无限感慨。昔戊戌变法,劝德宗辟新疆全省为牧马场,养马八百万匹,为扩充骑兵之用。日本岛国不足虑。若驰驱欧亚,称霸天下,舍骑兵莫属。蒙古入欧,全凭马力。余愿辅德宗为成吉思汗也。”至下课,则文公《马说》一字未谈。
  光绪末年,梁启超、麦孟华,奉康有为为教主,在上海宣传《公羊》义法,说是“不出十年,必有符命!”章太炎嗤之以鼻:“康有为什么东西!配做少正卯、吕惠卿吗!狂言呓语,不过李卓吾那一类货色!”
  曾有人问章太炎:“先生的学问是经学第一,还是史学第一?”他朗笑三声,答道:“实不相瞒,我是医学第一。”
  李瀚章曾以知县身份晋见湖广总督裕泰,裕泰坐在台上接见。行礼后,李坐在裕泰旁的椅子上,裕泰呵斥再三,李才起立。事后,裕泰对其他官员说,你们看见李瀚章了吗?此人架子大,日后名位一定不亚于我。李果然做到总督,外号李大架子。中国官僚相度人才,匪夷所思,慧眼独具。
  郭嵩焘曾在日记里记述夫妻失和的原因。他曾经向冯桂芬提过娶妻的条件:“不求美,然不可有破相;不求才,然不可有劣性。”可是当新妇过门后,他立即发现,此妇“多言狂躁,终日叫呶,有类疯癫,貌更凶戾,眉目皆竖。”一连几顿吵闹过后,不由得使郭嵩焘大喊倒霉,埋怨“冯景老(冯桂芬号景亭)误我”。
  1897年4月,熊希龄与蒋德钧一道,专程赶往湖北,面见张之洞,请准湖南省内河通航。蒋申述来意后,张谈湖南情况特殊,不得援苏、浙、赣行轮之例,要慎重行事,从长计议,宜缓不宜速。熊希龄忍不住反问:湖南人不能办轮船的特殊性在哪里?眼看外国商轮可直抵湖南内河,而不准本国人置轮开航,怎样向国人解释这种慎重?张之洞答不出话,悖然变色,即端茶送客,由于激动,茶碗盖失手落地,打得粉碎,失了官场礼仪,气焰才有收敛。
  清末大臣刚毅极受重用,而此人不学无术,错别字脱口而出,其低能闻名遐迩,推荐人才时竟说该人和黄天霸的水平相当,此外白字迭出:民不聊生之“聊”念成“邪”,把禹称作王,皋陶的“皋”读作“臬”字。当时流行七律一首,讽刺其低能,诗曰:“帝降为王禹舜惊,臬陶掩耳怕闻名,荐贤曾举黄天霸,远佞思除翁叔平,一字谁能争瘦死,万民可惜不邪生。功名鼎盛黄金起,师弟师兄保大清。”
  张继是同盟会员中的一个好打手,在日本保皇党开会时,常由张一马当先,跳上台去把保皇党说话的人拉下台来。国民党老人说,张继本是一“草包”,可是他用了手段,去对孙中山说,袁世凯早晚必叛民国;如果他做了国会议长,就有资格容易见到袁,必要时可以对袁下手,自己不惜性命,为国除害。中山先生见其志可嘉,乃叫党人投张继的票,做了参议院议长。
 
王氏侍佣周妈
  王湘绮的夫人去世后,王想把女佣周妈正位中宫,但两个儿子不答应。好在当时周妈名气很大,王到东到西,一定要带上她;有人请客,也要连带请上周妈。王到北京,坐着马车拜客,也有周妈陪同,周的名片上写着:“王氏侍佣周妈。”
  清末民初,吴虞以“打倒孔家店”口号名动一时,其本人专制作风之烈亦可一叹。吴在日本时,写回四川的家信,从吃饭,用钱,读书,都有一套规矩,他根据某人每日自用半斤肉、家人除牙祭外不吃肉为例,从日本对家中吃肉分配法做了遥控。他规定说:“今我既不在家,则香祖(吴妻)日用半斤,余人或牙祭日与肉稍丰,平时则诸人每日共肉四两足矣,不能过此数也。”又加注说:“若半斤肉已足,则四两肉之钱可以归入牙祭内,而牙祭可节省也。”
  民国时期,政客徐光弼与魏斯炅是莫逆之交,前者将赛金花介绍给后者,魏倒也凑趣,说:“甘蔗老头甜,越老越新鲜。”他与赛金花十分投缘,此事就成了妙局,有好友劝魏,好端端的别做“剩王八”,魏自我解嘲道:“剩下的都属于我,有何不可?!”
  田桐为人偏激。在《民报》与《新民丛报》展开激烈论战后,他认为同梁启超的争论是“无味之口角”,是降低了革命党人的“价值”,是“耻辱”,提出应以暴力手段对付之,“力不足以诛梁启超者,任之可耳”。到宋教仁要实现“政党内阁”,提议取消同盟会,与其他几个小党合组为国民党时,他力加反对,“拍案痛骂”,使会议无法进行。后见孙黄同意,才不再坚持,而变为国民党实现政党内阁的勇士。在国会里他是一个极为活跃的议员,发言不到三句就拍桌子,扔墨盒,大叫大嚷,被人称为“田三句”。在竞选活动中,他为拉选票到处奔走,不遗余力,甚至不惜以手枪相威逼。
  民国初,民国政府与逊位大清帝国之间往来较多,遗老们常因此侮辱攀附新贵者,孙宝琦曾为大清山东巡抚,摇身变为民国政府里的国务员,贵为外交总长。一次,孙与赵秉钧等国务员到大清小朝廷来致祭,孤臣孽子梁鼎芬一眼发现了老朋友,他直奔这位穿大礼服只鞠躬的国务员面前,指着鼻子问:“你是谁?你是哪国人?”孙给老友问怔了,梁提高嗓门:“你忘了你是孙诒经的儿子!你做过大清的官,你今天穿着这身衣服,行这样的礼来见先帝先后,你有廉耻吗?你是一个什么东西!”“问得好,你是个什么东西!?”劳乃宣跟了过来,他们俩一唱一帮,引过来一大群人,把这三人围在中心。孙面无人色,低下头连忙说:“不错,不错,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
  1912年6月,唐绍仪辞职,陆征祥代理总理,继而奉命组阁。他向参议院提出补充六个阁员名单,亲自到会宣布“政见”,开口便讲“补充阁员名单”好比“开菜单作生日”,使全场哗然,成为笑柄。至于“政见”,一句话也没说。议员们对他大失所望,将他提出的人选,一一否决,致使新阁流产。
  民国期间,曹锟唆使张绍曾以内阁全体总辞职、军人索薪等手段驱逐黎元洪,黎逃往天津,将总统大印秘藏。由他亲自提名任命的直隶省长王承斌率军警上火车索要总统印信。黎问:“我不把印信交出来。你敢把我怎么样?”王答:“既是如此,就委屈总统在车上仔细想想。”
 
如果要害人,最好是请他当总统
  曹锟当上了总统,却因内外交困不能施展其总统的威风。他对手下人大发牢骚:“你们一定要捧我上台,叫我来活受罪!”手下人都暗笑他是“自己拼着老命要来活受罪。”北洋派元老王士珍因此说:“如果要害人,最好是请他当总统。”
  黄侃跟章太炎在东京住了三年多,一直埋头苦读,不时向章请益。可笑的是,他跟章甚久,始终没有“拜师”的形式,太炎先生很以为奇,到黄决定回国,向章求临别赠言,太炎先生说:“你要拜一个好老师常常指教你才好。”他问:“什么人好呢?”太炎说:“到北京找刘申叔(师培)吧!”他答:“暂时尚不想去北京。”太炎说:“浙江孙诒让也好!”他答:“不想到浙江。”太炎说:“陈伯韬在南京,你可去找他!”答:“南京恐怕也去不了。”太炎说:“那么怎么办呢?万不得已,就是我勉强点吧!”这时,黄才认真地磕了一头,算是拜了师。
  溥杰十几岁时,很想买一个照相机,就问服侍他的太监需用多少钱。太监现出了鄙夷的神情对他说,“您是一位当爷的,打听这个干什么?您若是都知道了,奴才们还怎能托福?!”溥杰听了不但深觉失言,而且是失了“当爷”的体统。
  阎锡山曾被袁世凯召见三次,有人问他袁是什么样子,阎说:“我……我没有看见,我只看见他的靴子。”表现得极其懦弱驯服,连袁世凯都被感动了,于是他这个辛亥革命的都督,居然被留了下来。
  孙岳是明末宰相孙承宗的后裔,常对人说他是天生的革命党,不反清做什么。孙家是高阳世族,孙岳在北方革命党中也是有名的,故袁世凯背叛革命后,袁的爪牙四处捉他。一天,孙突然光临何遂处,青衣毡帽,乡下佬打扮,神色慌张。何遂问他何以如此狼狈,他说:“家乡呆不住了,袁世凯要杀我。”何劝说:“这里有的是关中豪杰,你不用怕。”孙不安心,在华山下找了一间土房子,去做隐士了。
  陈家鼐兄弟都爱吹牛皮、出风头,他们头上都长着癞子,尤以家鼐为最,一些人都叫他陈癞子。1912年他毛遂自荐,冒充上海某报的驻汉通讯员。他开头第一次专电云:“陈家鼐某日抵汉,与黄克强同车出游,沿途观者数万人。”报社的编辑照原文把它披露在报上,只在括弧中加一注云:“看你的癞子。”阅者大笑。
  黎元洪、段祺瑞交恶,黎大感耻辱,曾说:“昔受项城屈辱,今又见侮于段。总统是婆婆,不是小媳妇。婆婆可少管事,但不耐媳妇命令一切。”而段祺瑞、徐树铮等毫不把黎放在眼里。韩玉辰为政学系干事,此时兼任黎府秘书,常与黎左右争论府院关系,孙武、哈汉章常拍案骂段、徐,韩说:“曹操不是骂得死的。”
  民国初,北大人才济济,名教授有二马三沈之号:马裕藻及弟马衡为二马,三沈指吴兴沈氏三兄弟士远、尹默、兼士。沈士远在北大预科讲授“中国国学概况”,其第一篇是《庄子·天下篇》,因兼总务科长,经常请假,一年未能讲完这一篇,年年如此,故学生戏称为“沈天下”。
  民国初,陈介石老先生在北大讲中国哲学,每周九小时,讲了一学期,才到周公。学生问何时可以讲完,他说:“说完就完,说不完就不完。”
  马叙伦被送到法国医院诊治,政府派了一位曾任省长的要员前往慰问并致歉意。坐在病榻旁的马教授的老母说:“这孩子是我的独子,政府几乎要他的命,请问这是什么道理?”要员回答说:“老伯母请放心,小侄略知相法,我看这位老弟的相貌,红光焕发,前途必有一步大运。老伯母福寿无疆,只管放心就是。至于这些无知士兵无法无天,政府至感抱歉。老伯母,小侄向您道歉。”老太太居然被哄得安静下来,病房其他人也差点笑出声来。
  孙中山与陈炯明交恶后,汪精卫、邹鲁请托吴稚晖向孙进言,宽恕陈炯明的罪过,允许他带兵打仗,立功自新。孙愤怒地说:“陈炯明谋叛,要杀我;什么人都可宽恕,独有陈炯明不恕。”吴稚晖就跪下去求情:“先生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孙中山只好说:“快些起来,我为你恕了他,但是要他写一张悔过书,则百事可了。”
 
中国没有讨论爱情的资格
  1923年,北大教授谭红丧妻两月后即与其妻妹陈淑君联姻,与陈有口头上婚约的沈某在报上痛斥两人。北大哲学系教授张竞生发表文章为谭陈辩护,并提出爱情四项原则:“爱情是有条件的;爱情是可比较的;爱情是可变迁的;夫妻有如朋友,离散在所难免。”张竞生的高论遭到普遍非议。人们认为爱情至高无上,爱情不容比较,爱情应具有永续性,夫妻不是朋友之一种。也有人主张终止这场讨论,因为“中国没有讨论的资格”。
  黄侃有名士怪癖。他住在朋友的屋子里,住得不舒服的时候,想搬家了,就在糊着墙纸的白壁上挥笔写道:“此屋有鬼不可住。”
  “狗肉将军”张宗昌有三不知:不知钱有多少,军队多少,老婆有多少?他在山东时,适逢天旱,百姓吁请求雨。张素不信此,然不能不举行故事,因命于龙王庙设坛念经,彼将亲往祷告,民间闻之,皆大欢喜。届期,张果至龙王庙,但既不拈香,亦不祷告,直奔龙王庙前,手批神像之颊,厉声骂道:“操你妹子,你不下雨,害得山东老百姓好苦呀!”骂完就走,但一天过去,仍没有下雨,张就命炮兵团在济南千佛山列过山炮十九尊,实弹向天空轰击,结果倾盆大雨,骤然而降。
  叶德辉性情古怪,他藏书甚富,不轻易示人,在书橱上贴有“老婆不借书不借”的字条。但他对性问题有想法,校刻了不少有关性问题的旧书,像《素女经》、《交欢大乐赋》、《杂事秘辛》等都翻印过。潘光旦评说,叶翻印的书还有“几分科学的价值”。
  1927年4月1日,汪精卫夫妇从欧洲经由莫斯科回到上海,蒋介石对他表示了热忱的欢迎,并动员了麾下大批军政委员,反复游说汪精卫,要他留在上海“赞助清党”,切莫去武汉。其中吴稚晖甚至当场向汪精卫跪下,求其留在上海,汪躲避不及逃上楼梯,口中则连连叫道:“稚老,您乃老前辈,这样子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吴佩孚失势后,曾到甘肃一带活动,当地人多有捧场者,是以吴等受尽优待。当其过天水时,受到马廷贤的欢迎。在天水期间,马的部下、各县士绅以及地方人士等往谒甚众。吴对来宾只谈论诗文和四书五经,不谈政治。当时曾有人问:“听说蒋委员长要请大帅到南京去,大帅去吗?”吴只回答:“鸟兽不可与同群。”不再言其他。
  何键曾把“铲共”、“清乡”作为湖南省的中心任务,他把全省划为二十二个团防区,各区设指挥一人,大都以县长兼任,并以清乡反共的成绩作为考核县长的主要标准。他说:“当县长就要不怕杀人,婆婆妈妈当什么县长!任用县长就要看这一条。”
  何键宣扬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提倡尊孔读经。他经常到机关、学校、部队演说,认为“学生必须研究孔子经义……正其思想”,规定学校从小学到大学都要读经。
  1929年夏,山东曲阜孔氏族人控告山东二师,二师当时演出《子见南子》话剧,孔氏族人以为二师校长宋还吾违反行政院通过的“尊孔”案侮辱了孔子,要求严办。在其背后大力支持的是孔祥熙,他对人说:“侮辱我们的祖宗,是可忍孰不可忍?”教育部派员去调查时,一县府职员问:“宋校长会不会杀头?”
 
人皆玳瑁,我独乌龟
  成舍我办报对记者管理很严,他每天亲自比较报纸版面的优劣,树立几个“假想敌”,如以北京晨报和天津大公报作目标,摘记自己有什么特点,人家有什么占先,凡认为落后于人的,属于外地的即用函电责询驻外记者。1947年某日,南京特派记者所发专电报道某地发现大乌龟的一条新闻,即据以刊布,次日另外几家报纸所报道的不是乌龟而是玳瑁。成当时很恼火,立即发致南京一电,内有“人皆玳瑁,我独乌龟”之语,员工见此电稿者莫不失笑。
  开明书店常受“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的刁难,宋云彬回忆,有两件事开明应付得相当好。一是沈端先(即夏衍)译的高尔基的《母亲》被禁售,他们把“沈端先”改为“孙光瑞”,《母亲》改为《母》,仍然继续印行。一是郭沫若的《离骚今译》,里面有“党史人之偷乐”一句,审查官认为是暗骂国民党,不给通过。章锡琛就质问他们:“是不是战国时代已经有了国民党?”问得他们哑口无言,只好通过。
  胡适在中国公学做校长时,曾在一次讲话中说,当初共产国际派代表到中国来先是找他,因他有事,介绍去找陈独秀。所以后来陈变成了共产党,而他却不是。此话传开后,有学生贴出壁报批驳他说:“若当初找到你,你也变不了共产党。”
 
白崇禧:有匪有我,无匪无我
  20世纪30年代,国民党政府对江西红军进行第五次“围剿”,蒋介石督促白崇禧派兵参加。白对人说:“老蒋恨我们比恨朱、毛更甚,管他呢?有匪有我,无匪无我,我为什么顶湿锅盖为他造机会?不如留着朱、毛,我们还有发展机会。”他的部队给红军帮了不少忙,有一次红军写下一路“有劳桂军远送”的标语,“表扬”白军只跟不打的“好意”。气得蒋介石说:“这真是外国的军队了!”
  1935年,杜重远的新生周刊因一篇涉及“对日本天皇不敬”的文章而引起中日外交活动,国民政府接受了日本总领事的要求,由上海法院奉旨审判杜重远。吴铁城怕杜不出庭,事先向杜大拍胸脯:“只要你出庭,一切都易解决,万事有我负责;不然的话,引起日军干涉,问题更严重。”杜出庭受审,即被扣押。这时吴铁城又转口对杜说:“你在外面有危险,在这里(指监狱)既自由又安全。”
  高长虹到延安后不久,周扬请其到“鲁艺”作报告,各系学生一听高长虹的大名,莫不踊跃前来。在周扬作了开场白后,高长虹看了看“周围的如花笑容,满天星星一般的眼睛”,大声说道:“艺术就是暴动!艺术就是起义!”他说完看看周围,又看了看大家,不言语了。周扬笑了笑,请高再多讲讲,高长虹把原话重复了一遍,又戛然而止。一位诗人因此将高长虹称为“高起义。”
  1941年,在日本的推动下,“蒙疆政府”派李守信偕同总务部长关口保(日本人)赴青岛与南京汪精卫政府代表周佛海签订蒙宁协议书。德王对汪精卫居于他之上统辖“蒙疆”表示不满。他说:“今天日本人忘了他们许下的帮助蒙古建国的诺言,反而叫我当汪精卫的儿子,我可以做日本的儿子,但不能做它儿子的儿子。”
  抗战结束,国民政府将对汉奸进行审判清算。大汉奸褚民谊忽然从苏州监狱内上书蒋介石,说他愿意献出他珍藏多年的宝物,要求赎罪。蒋为慎重起见,特把这件事交与军统办理,经毛人凤指派第二处处长叶翔之和沈醉一同去苏州找褚民谊,由他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叶沈两人到南京他一个亲戚家中去取宝物。沈醉迫不及待,问究竟是何宝物,褚民谊极端神秘地不肯先说,只再三叮嘱务必认真妥慎办理,因不仅关系到他的生命与前途,而且认为这是国家不可或缺的宝物。沈醉等人取出一看,原来是孙中山的一副肝脏。因孙先生患肝癌逝世后,医生把他的肝脏切开后用玻璃片密封起来,这件东西不知怎样落到褚民谊手中。结果国民党许多元老对他盗窃孙先生肝脏据为己有,还想以此赎身,极为愤慨,最后仍决定把褚枪决。
  抗战胜利后,梁鸿志被关押在楚园,大家都认为他必死无疑。同牢的孙曜东更认为梁已死到临头,因为有人告诉他:“你看梁鸿志,长着一对‘猪眼’,这种人相书上说过,头要‘过铁’”,即是要被杀头。孙深信不疑,而不知“猪眼”何谓。十年后他受潘汉年、杨帆冤案牵连再次入狱,进而发配到安徽的茅岭农场养猪,方才明白“猪眼”是怎么回事,原来猪眼看人是用眼角从下往上“斜挑”着看,与梁鸿志看人情志神似。
  抗战胜利后,吴鼎昌为蒋介石出主意,邀请毛泽东到重庆谈判。国共和谈之后,双方厉兵秣马。1946年6月23日,上海人民请愿和平代表团代表马叙伦、阎宝航等赴南京,在下关遭国民党特务毒打。26日,请愿代表团质问国民政府文官长吴鼎昌,为什么用武力打内战解决问题,吴回答说:“我们也知道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可是现在不打,将来又怎么办呢?”
  1950年12月,傅斯年在“省参议会”上回答“参议员”郭国基就台大招生尺度放宽等事项提出的问题,回答完毕后,刚走下发言台,只说了一句:“不好。”然后就倒地昏迷了。原来是脑溢血发作,一昏不醒。之后,“参议会副议长”李万居对外宣布:傅先生弃世了。结果这位议长的国语不太好,被一些记者听成了“气死”。消息马上传开,说傅校长是被郭国基“气死”的。郭国基以盛气凌人著称,傅斯年也以“大炮”之名行世,深爱傅斯年的台大学生们深信此说不谬,于是打着“痛失良师”的旗帜,围攻“省参议会”,要收拾郭国基。后经多方劝导说明,学生们方才散去。傅斯年遗体火化后,葬于台大校门右侧一空地,名为“傅园”。
 
四面树敌
  1953年,胡风举家北迁,在景山公园与什刹海之间的一所幽静小院里安家落户。他在院子的四角种上了四株树:一棵梨树,一棵桃树,一棵白杏,还有一棵是紫丁香——因此他把自己的书房命名为“四树斋”。有人提醒他,这不是“四面树敌吗”?胡风只好放弃斋名,但在劫难逃,一年后即被捕入狱。
  茅以升在20世纪30年代以主持建造杭州钱塘江大桥闻名于世,在50年代被迫检讨说:“我于1920年初返国,自此为反动统治阶级服务,……对于反动统治下的所谓建设,但求能参加促成,而不惜阿附其权势。”他甚至给自己戴上“剥削者”的帽子,说“这种剥削手段,最集中地表现在钱塘江桥工程上,那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我因此而得名”。
  张贤亮打成右派后下放农场劳动,有一天收工回来,看见一个乡下人蹲在号子门口呼天喊地地哭,问他怎么也会成为右派。原来他们县要押送二十个右派来劳改农场,押送的人已经派好了,他却想趁此机会到外面逛逛,非要争取这趟差事不可。苦苦请求,领导才同意他跟另一个干部一起押送右派。走到半路时,一个右派逃跑了。两人向县里打长途电话请示办法,县领导说:二十个,跑了一个,不够上级规定的指标了,就让他顶那个空缺吧。
  在反右结束时,孙静轩和雁冀走到“大跃进”游行的文艺界队伍的最前面。他当右派,是“自己跳出来的最后一个”。因为他说过:“他妈的,这个也是右派,那个也是右派,谁有本事把我也打成右派试试!”有人向上汇报了,他因此成为右派。
  阎锡山临终时给其亲属留下了六点遗嘱:“一、一切宜简,不宜奢;二、收挽联不收挽幛;三、灵前供无花之花木;四、出殡以早为好;五、不要放声而哭;六、墓碑刻他的日记第一百段及第一百二十八段;七、七日之内,每日早晚各读他选作之《补心录》一遍。”生前,阎锡山还自作挽联数幅,嘱家人在他死后,贴在指定位置。贴在灵前的是:“避避避,断断断,化化化,是三步功夫;勉勉勉,续续续,通通通,为一笔事功”。横幕为“朽嗔化欲”。贴在檐柱前的为:“摆脱开,摆脱开,沾染上洗干净很不易;持得住,持得住,掉下去爬上来甚为难”。横幕为:“努力摆持”。贴在院中的为:“有大需要时来,始能成大事业;无大把握而去,终难得大机缘”。横幕为:“公道爱人”。贴在院门上的为:“对在两间,才称善;中到无处,始叫佳”。横幕为“循中蹈对”。中间两幅较易为人理解。对前后两幅,凭吊者往往莫明其妙,不解其意。有人说“阎一生喜弄玄机。临终还留此谜联,让人动脑筋”。
  1960年,中南海怀仁堂上演郭沫若新编历史剧《蔡文姬》,这是一部为曹操翻案的戏。罗点点回忆说,散戏之后,大家正在退场,一位将军对他旁边的人半开玩笑地大声说:“曹操如果像郭老写得这样好,我就介绍他入党。”康生等在场的人都笑了。
  “大跃进”期间,杨献珍到河南调查。当时的河南省,据报纸报道,样样都好得了不得,居全国第一,号称千斤省。小麦卫星、玉米卫星、钢铁卫星,一个一个放,好不热闹。某卫星公社小麦亩产吹到7320斤。杨到下边一看,卫星全是假的,普遍营养不良,人人患有浮肿病,还饿死了不少人,杨献珍说:“这是叫花子共产主义,甚至比叫花子还穷,因为叫花子还多一条打狗棍嘛!”当时河南“假大空”名正言顺,干部的基本功就是要学会弄虚作假,在河南省党代会上,一个县委书记发言说:“不虚报,就不能鼓足群众干劲;不虚报,就不能促进大跃进的形势;不虚报,就与群众脸上无光荣……”杨献珍跟河南省委辞行时,省委书记腆着脸说:“我们的缺点很多,就是浪漫主义多了一点儿。”杨说:“浪漫主义百分之九十九,现实主义百分之一。”
  吴祖光到北大荒劳改,时值“大跃进”,农村的荒唐事层出不穷,亩产粮食万斤、10万斤地吹。因为说实话倒霉,人们均以沉默对待,至多在亲朋好友之间议论。新凤霞去河北农村劳动,亲眼见公社干部们如何指挥社员连夜把几亩地的麦子移到一块田里,点上大灯,开起风扇猛吹(怕密不透风,闷坏麦子),然后向上吹牛说密植带来了丰收。回到城里,她把老舍当作好友,将此事告诉老舍,老舍忙叮嘱她:“你千万别跟人说呀!”
 
“文革”期间的每天“三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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