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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城+番外 完整版

_26 丁墨(现代)
  一转眼两人就跑得离战团很远。
  
  刚到拐角处,白安安忽然急停,慕善一时刹不住,差点撞上她。抬头却见她脸色煞白,一动不动。
  
  正前方,零散的顾客正在穿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距离两人两米远的地方。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西装,长相硬朗端正,语气恭敬,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身后还站在两三个同样沉肃的男人。
  
  “嫂子。”他看着白安安,“老板让我来接你。”
  
  与此同时,陈北尧微蹙着眉,坐在车子后排。虽然担心慕善的安危,但他还是冷静的告诉自己,不会有事。
  
  那人就算权势滔天,与自己无冤无仇。大家都是生意为上利益为重,那人只为白安安而来,自然没必要在他的地盘,动他的女人。
  
  而且南城老大林鱼已经来了电话,他的人堵住了整间百货,去接慕善。陈北尧知道,他的承诺,比任何人都可靠。
  
  前排车门打开,刚刚赶到的周亚泽坐了进来。陈北尧命令司机立刻往南城疾驰,同时淡道:“亚泽,我身边有内鬼。”
  
50、内鬼
  明亮热闹的商场,人来人往。白安安、慕善与那几个男人的沉默对峙,暂时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先走。”白安安一步跨到慕善面前,沉声道。
  
  这样的白安安,令慕善觉得有点陌生。小女人的一面全部不见,只余破釜沉舟的冷静,隐隐有不输男人的力量。
  
  慕善有些不忍心,然而几乎是立刻做了决断,转身就走。她走得并不是很快,因为如果那些男人不放过,她再快也走不了。刚走了几步,猛的听到身后几声闷响。她转头一看,刚才的男人中,有一个已经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另外两个矫健的身影沿着前方走道飞奔!
  
  “站住!”其中一人大吼一声,而他们前方十几米的人群里,白安安俏丽的身姿一闪而过。
  
  这样的白安安,深不可测。
  
  慕善身后,两个保镖冲上来,将她护在身旁;另外两个保镖看着白安安逃跑的方向,立刻追了过去。三拨人你追我赶,大都衣冠楚楚,引得许多人回头张望。远远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人流中快速穿梭,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慕善忧心忡忡的跟着保镖下楼,刚出大厦门口,看到几辆车停着,黑压压站了一群人。林鱼站在一辆别克前,身后二十多个面色不善的年轻人。陈北尧和周亚泽也在,他们身后的人个个西装革履,神色肃穆,却比林鱼那些混混看起来还要渗人。
  
  光天化日,这架势实在少见。门口的商场保安小心翼翼站得很远,很多进出的顾客也绕到更远的门进出;甚至还有人偷偷拿出手机偷拍,但周亚泽手下很快有人走过去,夺了手机,什么也不用说,已经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
  
  慕善走过去,陈北尧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送到车里。然后朝林鱼点点头,自己也钻进车里。
  
  门口的人迅速散了,几辆车朝不同方向开去。陈北尧一手揽着慕善的腰,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侧头在她长发上一吻:“没事。”
  
  慕善倒没有太慌,比起金三角的惊心动魄,今天实在不算什么。可她心头疑云重重,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前排的周亚泽嚼着口香糖转头:“嫂子,我们被李诚这小子耍了。”
  
  这个慕善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刚才的男人们叫白安安嫂子;而陈北尧在自己的地盘,竟然什么也不管,甚至不派人去帮白安安——她是李诚的女人啊!可见白安安所谓的“前男友”,根本不是简单人物。
  
  “他是谁?”慕善问。
  
  周亚泽看她一眼,似乎对她敏锐的抓住关键问题有点意外,又有点赞赏。
  
  “张痕天。”陈北尧沉声道。
  
  “……那是什么人?”慕善对大陆黑道知道的其实不多,也没有刻意了解。
  
  “前辈!”周亚泽叹道。
  
  陈北尧拿过瓶水拧开递给慕善,淡道:“他算得上大陆教父,人很低调。势力主要在东北、华中、华东,所以你没听过。”
  
  周亚泽插嘴道:“白安安居然是他的女人,还跑了,他的人才追到霖市。刚刚我们接到电话,他的人给我们打招呼了。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慕善心头微震,难怪白安安会露出那样的神情,问她为什么会跟陈北尧在一起——原来她们是一类人。慕善心头涌起怜惜,忽然又觉得不对——陈北尧视李诚如手足,白安安看起来跟李诚也有感情。就算陈北尧趋利避害,也不至于对白安安不闻不问。而且李诚今天怎么没在?
  
  “如果她被张痕天抓回去,李诚怎么办?”慕善问。
  
  周亚泽笑了:“嫂子就是嫂子,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诚哥……呵呵,我们没叫他。”
  
  陈北尧却没笑,漆黑的眸中有淡淡的冷意。他道:“回去再说。”
  
  回到家中,慕善先去洗澡。她围着浴巾出来时,陈北尧正站在窗前抽烟。他沉着脸,颀长身姿显得有些难以接近的孤傲落寞。
  
  自金三角回来后,他已经很少抽烟了。可今天慕善洗澡短短二十分钟,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戳了好几根烟头。慕善知道他心中有事,走过去,想要取下烟头。他却偏头避开,然后单手取下烟,夹在指间却不扔掉。他看着她,声音中带了歉意:“让我抽一会儿。”
  
  “嗯。”慕善转身打算去穿衣服,她知道他遇到大事,也需要时间冷静。可刚转身,腰间一紧,已被他大手揽住,带入怀里。光影一闪,他的脸已经凑近,带着烟味的唇舌,重重吻上来。
  
  他扣着她的腰身的手依然温柔,他的脸色也很平静。可慕善却从这个略显热烈的吻里,感觉到他某种需要发泄的情绪。
  
  “怎么了?”她的手摸上他的脸。他在窗前站了很久,脸上冰凉凉的。
  
  她的温柔怀抱,似乎令他压抑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他在床边坐下,将她拉过来放在大腿上,深深嗅了嗅她的气息,这才淡道:“李诚是内鬼。”
  
  慕善震惊,猛地抬头看着他的脸。可他的神色极为平静笃定,令她明白他的话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她抓紧他的手:“可是他……他不是……”
  
  陈北尧点点头:“他救过我的命,上次我被吕兆言和丁珩联手暗算,如果不是他帮我挡枪,我当时就死了。他还帮我杀过人,我杀过的每个人,他也知道;我千亿资产从他手头过,他没拿过一分。”他极淡的笑了:“他为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么一个人,却是内鬼。”
  
  慕善听得掌心阵阵冒汗,只觉得心仿佛重重沉到谷底。
  
  “……你确定?”她颤声问。
  
  陈北尧神色极冷,目光仿佛看着极远的地方:“以前我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只是不明确。上次你说误拨给丁珩的电话,提醒了我。善善,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丁珩本来是要死的。我的病房,只有你、周亚泽、李诚可以自由进出。李诚当时就躺在隔壁病房。”
  
  “你怀疑是他拨出去这个电话?”慕善心头巨震,又觉得合理——李诚大概也知道,只有慕善的电话,才能引起丁珩的注意。至于时间为什么卡得那么准——只怕那天丁珩遇袭的农家乐,也有李诚的人。
  
  陈北尧点头:“不止这一次。上次整垮榕泰,我安排李诚处理丁珩。丁珩被灌了海洛因,却恰好被警察发现救活。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应该都是李诚做的。”
  
  慕善一怔。她所知道的他布局杀人,就这两次。现在他终于在她面前毫不遮掩的谈及,令她忽然有点不舒服。可她能说什么呢?她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但要让她跟他一样,轻描淡写谈及那些犯罪,实在太难。
  
  她的脸色略有些冷,心头却是无奈。陈北尧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沉默片刻,柔声道:“老婆,这些已经过去了。我今后不会再做任何犯法的事。”
  
  在这一瞬间,慕善心里有个声音在问——那么过去的事呢?过去的事可以抹杀吗?她仿佛看到自己心头有一片黑色的阴云。她立刻收敛心神,不去想这些,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棘手的李诚上。
  
  “李诚是丁珩的人?”慕善问,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丁默言死那天,李诚也在现场。如果是丁家的人,早该通风报信,那样陈北尧早就完了。
  
  可霖市没有其他敌对势力了。也不可能是张痕天的人——李诚自己还跟白安安纠缠不清。
  
  如果黑道势力没有可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陈北尧轻轻一笑,似乎有点自嘲。他淡道:“老婆,我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养了个警察。”
  
  “可是……”慕善迟疑——陈北尧不贩毒,黄业和赌业也只涉及高端人群,影响面并不广;而且霖市的警察关系他打点得很好。怎么可能几年前就引起警察注意?又是哪里的警察?
  
  “应该是省公安厅的人。”陈北尧语气极冷,“某个□专案组,受中央直接领导。我花了些精力,只了解到很少的消息——这个专案组,大概在不少黑老大身边,都安排了人。”
  
  慕善一把抓住陈北尧的手:“你、你怎么办?”如果真的是李诚,陈北尧所有犯罪证据,只怕都尽在掌握。
  
  陈北尧沉默片刻,才微笑道:“别担心,我了解李诚,我有办法。”
  
  正在这时,陈北尧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完之后,只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起身松开慕善,道:“白安安逃掉了,张痕天的人没抓到她。”
  
  慕善心头万般疑惑:白安安是什么人?也是警察吗?她显然跟张痕天关系亲密。陈北尧打算怎么处理李诚?会杀了他吗?她诚然不想让他杀人,尤其对方还是警察。可这次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她站起来,只说了一句:“你……保护好自己。”
  
  陈北尧微笑着摸上她的脸,落下轻轻一吻道:“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决不食言。”
  
  他在这时还记挂着承诺,显然是真正放在了心里。慕善心中感动,点点头。
  
  陈北尧离开别墅,很快与周亚泽汇合。此时夜色已深,两人带着最精锐、最不要命的二十个手下,驱车直往郊区。几辆车开到郊县的一个收费站附近,便安静熄火,停靠在高速入口旁的黑暗小道上。
  
  周亚泽目光一直警惕的看着来路,手指一下下敲着方向盘。后排的陈北尧淡道:“慌了?”周亚泽重重“哼”了声道:“为什么不直接做掉他?”
  
  陈北尧冷笑:“他跟我这么多年,要整我们早整了,何必等到现在?证据都在他手里,也许早就交给公安厅,杀了他也于事无补。”
  
  陈北尧想得很清楚。虽然他一直对几个心腹互有制衡,有些事周亚泽和李诚互不知晓。但李诚舍身救过他后,他确实给李诚的权限更大。所以几件要害的事,李诚还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防不胜防。可李诚是警察,又肯为他而死——这令他心头感觉复杂,又隐隐明白这一点很值得利用。
  
  “你的意思是他还念着旧情?”
  
  “对。”陈北尧微眯着眼,淡淡道,“李诚重感情,我就是要让他盛情难却。”
  
  像是要响应他的话,后方公路尽头,一辆黑色别克小轿车,在夜色中安安静静驶来。陈北尧与周亚泽对视一眼,等了一会儿。等小车缓缓开进收费站甬道,两人打开车门走下去。
  
  同时下车的还有两人的精干手下。而收费站内外七八辆车,同时启动,将那辆小车团团围住。那辆小车见状猛的掉头,可来路已封,哪里还闯得过去。
  
  陈北尧和周亚泽也不急,各自点了根烟,靠在车门上,安安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小车车门开了,下来个人。稀疏的月色下,那人身材高大眉目端正,正是李诚。
  
  他走到陈北尧面前,点头:“老板,你们怎么来了?”
  
  陈北尧还没说话,周亚泽先道:“你不是要回老家几天吗?我们来送你。”
  
  陈北尧抬头看着李诚,沉默不语。这沉默令李诚额头冒起阵阵冷汗,天生的警惕感令他感觉到事态有点不对劲。
  
  “我都知道了。”陈北尧淡道,同时拍了拍周亚泽的肩膀。周亚泽不太高兴的走到后备箱,提出个箱子,交到陈北尧手里。
  
  陈北尧把箱子往车前盖上一放,打开,整整齐齐全是一扎扎的钱。他合上箱子,丢给李诚。李诚接过抱在怀里,面色微惊。
  
  陈北尧静静道:“这些钱你拿着,跟白安安跑路。张痕天有任何事,我替你挡。”
  
  李诚呐呐不能言,陈北尧又低笑道:“我一直把你当兄弟,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你哪天想要,随时可以拿走。只记得提前打声招呼,让我安置好你嫂子。你知道她是无辜的。”
  
  李诚的脸难得的涨得通红,又羞愧又感动。沉默半晌,只是重重点头:“老板……你保重。”说完缓缓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车上。
  
  周亚泽挥了挥手,两旁的车辆全部让开放行。看着小车在夜色中绝尘而去,周亚泽叹了口气道:“你不会真的等他回来抓你吧?”
  
  陈北尧望着小车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陈北尧回到家里时,慕善还没睡,躺在床上,睁着双大眼睛,担忧的望着他。陈北尧心头失笑,抱着她缠绵亲吻了一阵,才去洗澡。
  
  慕善听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心头自嘲——她现在真的像个教父的女人了,开始为他担心受怕。可这次事态太严重,她真的怕哪天早上起来,他就被警察带走。
  
  陈北尧洗了澡出来,见她还没睡,知道她的心思,有点心疼。他摸上床,从后面抱住她,柔声道:“别担心,我会处理。”
  
  慕善不明白到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还可以这样镇定?可陈北尧像是执意要令她没有心思想其他的,又像是为了表明真的不要紧,大手探入睡裙,翻身压了上来。
  
  过了一阵,慕善额头一阵细汗,松松软软伏在他胸口,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有闲心。”
  
  陈北尧双手枕在脑后,淡淡一笑,声音低柔:“老婆,我们该要孩子了。”
  
  慕善听到心头一荡,刚泛起甜意,忽然又觉得不安——隐隐约约的冒出个念头,他是怕前路不明,所以想先要上孩子,避免不测吗?想到这里,她双手捧住他的脸:“答应我,不管有什么事,不许瞒我。”
  
  陈北尧看她一阵,轻轻点头。两人紧紧相拥,昏昏欲睡。
  
  却不知过了多久,猛的响起一阵手机铃声。陈北尧单手搂着慕善,摸到台灯打开,拿起手机接起。
  
  电话那头的周亚泽,声音有点怪。
  
  “老大,李诚死了。”
☆、v章 痕天
  陈北尧静了片刻,坐起来,声音严厉:“张痕天?”
  
  周亚泽答:“应该是。我刚收到消息,他们的车掉落悬崖,现在警察已经封了路。东城王队说现场有枪击痕迹,只有男尸,白安安应该被张痕天带走了。”
  
  挂了电话,陈北尧看到慕善也坐了起来,抱着双膝,大眼怔忪。夜晚很安静,周亚泽的声音她也听得七七八八。
  
  陈北尧第一反应却是柔声解释:“不是我做的,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走。我已经答应你不杀人,而且杀了他对我没好处。”
  
  慕善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李诚背后肯定还有人,如果真的想对付陈北尧,李诚死了,对方动机会更强烈。陈北尧刻意安抚李诚,其实是最好的做法。
  
  可现在李诚被张痕天杀了,对陈北尧到底是好是坏呢?说不定……陈北尧运气好,李诚还没把证据交给其他人,他能就此逃脱呢?想到这里,她略微安心。
  
  “你打算怎么办?”慕善问。
  
  陈北尧点了根烟,淡道:“静观其变。”
  
  慕善又想起白安安,心头微痛。不知为何,白安安总令她觉得感同身受。她问:“白安安会有事吗?”
  
  陈北尧想了想道:“如果张痕天要杀她,不可能让她活到现在。你不用太担心。”
  
  慕善闻言却心头一沉——白安安跟李诚关系密切,很可能也是个警察,并且真心相爱。可她又被人称为“嫂子”,显然跟张痕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现在被抓回去,只怕生不如死。
  
  在慕善提心吊胆、陈北尧和周亚泽也万般警惕的这段日子里,一切却风平浪静。没有警察上门,张痕天的人也再没出现过。可陈北尧却知道,越是有大的变故,之前越是平静。他开始瞒着慕善,让周亚泽安排三人去国外的签证,以备不时之需。与慕善的婚期,却对她父母找了个理由,推辞到下半年。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慕善的肚子还没有动静。这天,陈北尧带着慕善去一个饭局。饭局是本市商会会长安排的,主管金融的副市长也会到,陈北尧自然要去。
  
  这天天气晴好,陈北尧搂着慕善,沿酒店的旋转楼梯拾阶而上。多日的平静,也令两人渐渐重拾新婚的甜蜜心情。
  
  楼梯不仅是楼梯,还是透明的大鱼缸。蓝色澄澈水里,一尾尾珍奇的小鱼游来游去。慕善忍不住驻足观看。陈北尧勾着她的腰,不看鱼,只侧头盯着她专注的容颜。她的双颊渐渐晕红,嗔怒的瞪他一眼。他一时竟不管身边还有人上下,将她扣进怀里,极爱怜的一吻。
  
  “陈老板跟夫人感情真是好。”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慕善心头微惊,陈北尧的手一紧,不动声色的抬头。只见楼梯上,一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静静负手站在那里。他的身材极为高大,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容貌硬朗方正、阔额挺鼻,双眼皮极深,看起来极为精神。温煦的眸仿佛含着笑意,可隐隐又似乎有锐利的光芒。
  
  陈北尧淡笑道:“张老板,久违。”
  
  张老板?慕善心头一惊,暗自打量这个声名叱咤大陆的男人,这个曾经把陈北尧视为下一代教父的男人。他不是久居北京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痕天却微微一笑,手插进裤兜,转身先行走进了楼上的包房。
  
  陈北尧见状,也笑了,牵着慕善的手,缓缓向上。
  
  “既来之,则安之。”他柔声对慕善道。慕善嘴轻轻一噘,压低声音道:“我讨厌这个人。”陈北尧已经决心洗白,她一点也不想他再接触这种人。
  
  陈北尧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失笑道:“好,都随你。”他的语气太宠溺,慕善心头一甜,柔声道:“我们不理他,不怕他。”
  
  “好,我们不怕他。”陈北尧抓起她的手指送到嘴边一吻,只觉得温香软玉在怀,真是如她所说,什么也不畏惧。哪怕下一刻身死,也心甘情愿。
  
  刚走到包间门口,粗略一眼,便见里头极为宽敞,富丽堂皇。饭桌在一侧,众人还没落席,华丽繁复的沙发上,坐了几个人。慕善看到坐在张痕天身边的女人,心头一惊。那人明艳动人俏丽安静,不正是白安安?
  
  身旁陈北尧已含笑道:“周市长、苏会长!”自然而然又看向张痕天:“张先生!”
  
  众人皆笑,互相寒暄客套。陈北尧带着慕善落座。张痕天坐在周副市长右手边,显然身为北京来的全国知名富商,地位极高。他把身旁白安安的腰一搂,笑道:“陈先生、陈太太,安安在霖市,承蒙你们照顾。一会儿我先敬你们三杯,聊表谢意。”
  
  众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段渊源,好奇的询问打趣。张痕天滴水不漏的解释一番,目光始终温煦平和。完全不像杀了白安安的情人李诚、将她围追堵截追回去的教父。
  
  事实上,按陈北尧所说,在公众面前,张痕天跟他一样,也是商人。
  
  男人们仿佛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谈笑间觥筹交错。陈北尧和张痕天更是你来我往,都是一副风度翩翩却相见恨晚的模样。慕善一脸矜持笑容坐在他身侧,目光却时不时打量对面的白安安。多日未见,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妆容比当初还要精致。可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她的神色很冷漠,有人敬酒、张痕天让她敬酒,她也只是淡淡的端起酒饮了。
  
  只有目光偶尔与慕善对上时,她的神色才有片刻的动容,但也立刻恢复冰冷。
  
  她与这一桌的热络,格格不入。在座的谁不是火眼金睛?见状都是不动声色。有人刻意讨好张痕天,笑道:“白小姐又年轻又漂亮,与张先生真是郎才女貌。”
  
  白安安跟没听到似的,话都没接一句。张痕天却微微一笑,将她肩膀一搭,语气极为认真:“小安安是我的心肝。”众人都哈哈大笑,白安安嘴角扯了扯,眼中隐约闪过讥讽。
  
  这顿饭看似吃得淋漓尽致,男人们还约好下周一起打球。然后周市长还有会,先走了。送走了周市长,陈北尧正要告辞,张痕天却笑了笑:“陈老板不急着走,我还有事想跟你谈一谈,务必赏脸。”
  
  在座其他几个男人今天只是作陪,都知趣的携家眷告退。张痕天叫来门口自己的保镖:“先送安安下去。”不等保镖动手,白安安“霍”的站起来,不看任何人,径直下楼去了。
  
  陈北尧转头对慕善道:“你先回车上等我。”慕善点点头,两人目光淡然相对,平静移开。
  
  慕善回到车上,坐了一会儿,注意到马路对面同样停着几辆豪车。虽然看不清车中情况,但白安安此刻应该正和她一样,坐在车中等候。今天见到她,慕善仿佛见到前些天,被陈北尧禁锢的自己。可自己终是敞开心扉,不计得失的跟陈北尧在一起。白安安和张痕天的关系,却似乎复杂得多。只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在这些男人的世界里,她还不是跟白安安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站在男人身后,随波逐流。
  
  等了有半个小时,才见陈北尧颀长清瘦的身影缓缓下楼。他的神色没什么起伏,上了车,淡淡对司机道:“开车。”
  
  回到家后,陈北尧先跟周亚泽和其他心腹通了电话,才走进书房。慕善看到他,心头大定,等他开口。
  
  他抱着她坐进沙发里,开门见山:“张痕天想跟我合作,我拒绝了。”
  
  “合作?”慕善疑惑。
  
  “嗯。”陈北尧黑眸微沉,“他无论财力、势力,已经是大陆教父,可似乎还想做得更大。”
  
  “他想让你做什么?”慕善有点烦躁。
  
  陈北尧长眉微蹙:“一起做生意。他认为强强联手,更好赚钱。”
  
  “他是想让你跟他混吧?”慕善冷道,“这人真不知足。”
  
  陈北尧闻言眉头一展,似乎慕善的话正好解开他心头疑惑。他沉吟片刻道:“你说得对,他为什么不知足?我已经收到风声,他之前已经把华南、华中的一些老大归拢了。他很有野心,为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却猜不透张痕天的动机。慕善担忧道:“你拒绝了他,他不会对付你吧?”
  
  陈北尧淡笑道:“他要动我也不容易。而且我告诉他,很快洗手不干。既然我与世无争,他何必对我动手?”
  
  慕善点头。
  
  话虽如此,这天陈北尧却暗中嘱咐保镖,务必加强防备,尤其是保护好慕善。
  
  这边陈北尧夫妻心灵相通互相怜爱,那边刚刚被拒绝的张痕天,坐在加长轿车的后座上,脸色沉肃。
  
  白安安缩在角落里,尽量跟他隔得很远。他也不在意,自顾自沉思。车子走了一会儿,前排助理转头道:“老板,已经跟丁珩约好,明天下午三点。”
  
  张痕天淡笑着点头道:“一山不容二虎,那就丁珩吧。”心意已定,他也就不再思虑,这才转头,看着神色冰冷的白安安。
  
  “坐过来。”他声音含笑,略有狠意。
  
  白安安极怨恨的看他一眼,声音狠绝:“张痕天,你杀了我吧。”
  
  张痕天声音阴冷:“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杀你?”
  
  “你这个禽/兽!”白安安身手如电,一拳狠狠打过去。张痕天猝不及防,头被打得狠狠一偏,脸上结结实实中了一拳。
  
  “放了我家人!”白安安打了他,反而又怒又怕。张痕天缓缓转头,脸颊有些红肿:“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父母、弟弟,就是我的父母、弟弟。你怕什么?过来!”
  
  白安安咬着下唇,脸色涨得通红。张痕天头都不抬一下,对前排助理道:“砍掉她弟弟一只手。”助理拿出电话就打,白安安气得浑身发抖,起身就要去夺助理电话。张痕天伸臂将她的腰一捞,抱进怀里。
  
  “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动你弟弟。”他盯着她的双眼。在那双眼里他看到了恨,却没看到他熟悉的爱意,这令他心头愈发恼怒。
  
  白安安沉默不动。
  
  “那个警察有没有睡过你?”张痕天一把将她抱起,压在后座上。
  
  白安安忽的笑了。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很多次,他比你强多了。”
  
  张痕天静默片刻,抬头对前排道:“停车,滚下去。”
  
  此时车子已经开进张痕天在霖市买的别墅,诺大的花园里安安静静。前排助理和司机闻声立刻熄火,打开车门走下去。后面几辆车见状全部停下。助理对他们打个手势,全部走开十几步的距离,远远守着。
  
  车上,张痕天按着白安安的身体,抓起一旁的安全带,绑住她的双手双腿。白安安虽然身手很好,可真的动手,哪里是张痕天的对手。一转眼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张痕天扯开她的衬衣,剥下她的裙子。他自己衣衫整齐,只脱下拉链,露出昂扬,毫无准备毫无预警的恨恨贯穿。
  
  助理和心腹们不敢站得太近,也不敢站得太远。还是能清清楚楚看到车体微微震动着。因为之前白安安开了半扇窗透气,此时沉闷的撞击声,和女人痛苦的低声呻/吟,便隐隐约约传来。渐渐那声音逐渐大了,似乎被张痕天弄到了极致,女人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透出来,因为压抑,而显得更加撩人。
  
  整个过程,始终没听到张痕天的声音。明显他这个主导者强迫者,却拥有更加强的自控能力。车旁的男人们听得心猿意马,有胆大的回头一看,透过车窗,隐约看到男人麦色精壮的身躯,两条细白的大腿被他扛在肩头。
  
  过了很久,车上的动静才停止。
  
  白安安静静瘫在后座上,身上白浊的液体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最为嫩白的胸前和大腿内侧,更是处处有隐约见红的深深咬痕。张痕天的那物已经强迫她用嘴舔舐干净。他起身拉好裤链,又抓起她的脸,狠狠一吻。这才淡淡道:“那些资料有没有流出去,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白安安坐起来,从地上捡起自己几近破碎的衣物,像木偶一样,缓缓穿上身。张痕天看着她纤细的腰身、漂亮的脸蛋。看着她堪称幼嫩的娇躯上,全是与自己欢爱后的痕迹。他忽然叹了口气,笑道:“想不到我竟然为一个国际刑警神魂颠倒。”
  
  这样的情话,令白安安愈发心如死灰,又恨又痛。她双手紧紧抓住裙子下摆,关节都捏得发白。张痕天见她因自己情绪波动,反而笑了,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v章 真假
  自上次在民政局前见过慕善后,丁珩收敛心神,专心做生意。他虽然不像陈北尧是金融天才,却也擅长房地产和实体经济的商业运作。加之在慕善处受挫,多少令心高气傲的他心有不甘、做事越发果断强势。
  
  几个月时间,他成功将吕氏的毒品生意与正当生意全部剥离。并且利用吕氏一些老臣的野心,让他们独立主导毒品生意,只需在他的监控下,每年上交一定比例的利润即可。
  
  这个举措很快取得成效。原本被他打压的吕氏旧人如鱼得水,致力将毒品发扬光大。而他一方面做着幕后主导,另一方面手上只剩白道生意,但同时也控制了吕氏和曾经榕泰的大部分黑道势力。五月的时候,他正式成立新的榕珩集团,宣告与吕氏的脱离。
  
  吕夏依然在美国求学,丁珩每个月会给她打个电话。听到丁珩将榕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赠予自己名下,吕夏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动容道:“你真是个好人。”丁珩失笑。
  
  收到张痕天的正式请帖时,丁珩没太在意。他当然听过张痕天的赫赫声名,但他跟陈北尧想的一样,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依附张痕天这棵大树,更不想产业被他吞并。在霖市,他也不怕张痕天会把他怎么样。答应见面,只是因为他给这个大陆教父面子,见一面就罢。
  
  可丁珩没想到,与张痕天见面的结果,出乎自己的预料。
  
  他们约在一间茶社见面。丁珩到的时候,茶社内外已经清空,只余张痕天的手下。丁珩将自己的人也安排在外围,只身走入包房。
  
  初夏的阳光明媚,张痕天一身青色中式短衫,坐在竹塌上。抬头看到丁珩,微微一笑。他的容貌气质儒雅中透着英武,倒是令丁珩心生好感。同时丁珩注意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距离竹塌四五米的窗边,静静看着窗外,容颜清冷似雪。
  
  丁珩不动声色的坐下,张痕天提起刚泡好的功夫茶,替他满上。然后笑道:“久闻丁少大名,果然一表人才。”
  
  丁珩客套两句,话锋一转:“张老板今天约我来,想谈什么?”
  
  张痕天目露赞赏:“丁少快人快语,我也不兜圈子了。听说现在霖市丁少和陈北尧二分天下,在整个西南的房地产市场更是竞争激烈。我有意在西南找一个合作伙伴,不知道丁少有没有兴趣?”
  
  丁珩沉默片刻,忽的笑道:“陈北尧拒绝了你?”
  
  张痕天眉都没皱一下,点头:“嗯,昨天。”
  
  他身为教父,对于自己出师不利却大大方方毫不遮掩,这令丁珩有些刮目相看。不过丁珩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淡笑道:“陈北尧这么精的人,他会拒绝的事,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答应?”
  
  这语气并不客气,张痕天心头微怒,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微抿一口,笑道:“起初我也不信。他说要洗手不干。听说是想陪慕善小姐过安稳生活。”他看着丁珩眸色略冷,知道自己正好戳中他痛处,继续笑道:“慕善小姐的确魅力很大,竟然让西南猛虎陈北尧拒绝送上门的好处。”
  
  丁珩双眸微眯,暗光流转。似是讥讽,又似在思考。张痕天见好就收,缓缓道:“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与你合作。陈北尧已经没有了斗志,你不同。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喜欢心里有恨的人,才干得成大事。你跟我联手,有我支持,霖市老大的位置自然是你的。杀了陈北尧,你大仇得报,慕善也是你的。如何?”
  
  他句句话直戳丁珩要害,以为丁珩必被自己所激。没料到丁珩神色依旧平静含笑,看起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这令张痕天对这个年轻人也略有些欣赏。他听说之前丁珩栽在陈北尧手上几次,今天一见,他觉得丁珩并不一定输给陈北尧。这令他与丁珩合作的意愿,变得愈发强烈。
  
  “你要什么?”丁珩静静问。
  
  张痕天微微一笑:“我的钱已经足够多,你的产业我不会碰。大陆其他区域,我还能为你的毒品、生意护航。我长你几岁,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大哥。今后我在西南地区的生意,你多加照拂。当然,大哥有什么事,也要你的人马鼎力相助。”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丁珩思索片刻道:“你说帮我在霖市斗垮陈北尧,打算怎么下手?”
  
  他问这话时,坐在窗前的白安安忽然转头看过来,低声骂道:“无耻!”
  
  丁珩淡淡看白安安一眼,却看到张痕天似乎毫不生气,只是看了白安安一眼,对丁珩笑道:“小姑娘脾气大,不用管她。我办事喜欢简单明了,擒贼先擒王,陈北尧我来处理。”
  
  丁珩沉默片刻,点头道:“我需要几天时间考虑。”
  
  张痕天停留在霖市,无疑令霖市黑白两道都肃然起敬、小心旁观。可这些天股市却大红,陈北尧赚得锅瓢满盈。周亚泽不懂股市,被陈北尧丢去房地产事业部历练,一段时间下来竟然不负众望,从临近几个县市拿到几块好地。周亚泽直嚷找到了事业的第二春,让手下的小子们全部学习房地产知识,倒也人人欢喜。只不过过程中他偶尔会忍不住动用暴力手段,陈北尧知道他本性难改,刹车也需要缓冲时间,只嘱咐他不要过头。
  
  过了几天,周亚泽却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陈北尧——陆续有几条过江龙,会来霖市。
  
  “听说是丁珩找来的杀手。”周亚泽恨恨道,“大概是最近几笔房地产生意输给我,这小子急了。我说老大,在金三角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趁机干掉他?”
  
  陈北尧接到他这个电话时,正倚在浴室门口,看着朦胧水雾里,慕善又羞又怒的神色和玉一般白皙柔滑的娇躯。听到周亚泽的质疑,他暗想——丁珩一条命,怎么比得上她的一个笑容。不过这话不能对周亚泽说,他离开浴室走到窗前,淡道:“也不一定是丁珩。”有慕善的缘故,丁珩也一样,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对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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