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木”的概念,就是“漫画”与“木刻”的合称。
学校有壁报。我们自觉已经长大,能够自己画出漫画和刻出木
刻来。逢有游行和集会,也懂得赶忙把那些出名的漫画和木刻作品
放大画在布上用来布置会场,或做游行旌旗招牌。
这么一直忙碌、兴奋,为了抗战我们就这么慢慢活着,长大。
张乐平和其他漫画家不同。别的漫画家难得见到速写功夫,张
乐平时不时露几手速写。准确,生动,要害部分——比如眼神,手
,手和手指连接的“蹼”的变化,全身扭动时的节奏,像京戏演员
那种全身心的呼应。我既能从他的作品得到欣赏艺术的快乐,又能
按他作品的指引去进一步观察周围的生活。
每一幅作品都带来一个惊讶和欢欣。他的一幅《打草鞋》的速
写,我从报上剪下来贴在本子上,翻着翻着,居然翻得模糊不清了
(堪怜当年土纸印的报纸)。
他还画了一套以汉奸为主人翁的《王八别传》的连环画,简直
妙透了、精彩透了!笔墨挥洒如刺刀钢枪冲刺,恨日本鬼,恨狗汉奸
,恨得真狠!而日本鬼的残酷凶暴和狗汉奸的无耻下流也实在难找替
身。
他想得那么精确传神,用笔舒畅灵活且总是一气呵成。看完这
四幅又等待下四幅,焦急心情,如周末守候星期天,茫然心情是十
天半月后的等待。
这种等待,这种焦虑,这种迫切的遗痕,在我今天的国画写意
人物刻画和笔墨上随处可见。我得益匪浅。如有遗憾,那只是我当
时年幼无知领会不深。
在学校,我有个读高中的同学李尚大。这人与宰相李光第是同
乡。他是学校有数几个淘气精的偶像。胖,力气大,脾气好,能打
架,有钱,而且是个孝子。
暑假到了,同学回南洋的回南洋,回上海的回上海,回广东的
回广东,回四面八方的回四面八方,剩下七八个有各种理由不能回
家的人留在学校。那么空荡荡的一座文庙,一出去就是街,就是上
千亩荔枝、龙眼树,就是蓝湛湛的一道河流,漫无边际的沙滩,太
好玩了。
就缺个领导人。
当然是李尚大。可惜他也要回去。他家离城里百八十里。他常
邀一二十个高中同学步行回家。我们想去,不准!嫌小,半路上走不
动怎么办?
他家是我们想像中的“麦加”,听说房子又好又大,住五六十
人也不要紧。妈好,煮饭给大伙吃,从不给儿子开小灶,一住就是
一两个月。像是大家的妈。
忽然听说他这个暑假不回家。
你想我们多高兴?他胖,怕痒,我们一拥而上挠他的痒,他要死
要活地大叫,答应请我们吃这个那个。
我们是他的“兵”,他出淘气的主意,我们执行。他会讲出奇
不意的故事,一句一句非常中听。
听说他妈梅雨天气放晴之后,就会在大门口几亩地宽的石板广
场上搬出一两百个大葫芦,解开葫芦腰间的带子,一剖两半爿,抖
开全是大钞票。她晒这些发霉的钞票。
想想看,又有钱,又会打架,又喜欢跟我们初中生在一起,脾
气又好,我们怎能不服?
晚上,大成殿前石台上一字排开,他教我们练拳脚、拉“先道
”、举重……我想,他也自我得意,也喜欢我们,要不,干吗跟我
们在一起?
有年开学不久,祸事来了。学校一个教员在外头看戏跟警察局
长太太坐在一排出了点误会,挨打后鼻青脸肿逃回学校。让大同学
们知道了。这还了得?打我们老师!出去将警察局巢穴踏了,局长、
股长……齐齐整整,一个不漏地受到一两个月不能起床的“点化”
。
事情闹大了。政府有政府的理,学校有学校的理。架,是帮学
校打的;打警察及诸般人等又是违法行为。学校的后台硬,政府说
到底也奈何不得,做了个“面子”行动,开除三个同学,一个是坐
在我后边课桌的同班同学,两个高中生,其中之一是李尚大。
学校这么做,人情讲不过去吧!开除这三个同学布告贴出,接着
是为他们开了个欢送会。
李尚大走得静悄悄,几天后我们才知道。可以想象,多么令人
惆怅!
就那么走了!一走五十年我们才再见面,这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
李尚大走的第二年,我也打坏了人,头上流血,有三个伤口。
这一场架一不为祖国,二不为学校,百分之百地为自己;学校姑念
是“战区学生回不了家”,“两个大过、两个小过,留校察看”。
我原本就不喜欢读书,成天在图书馆混,留了无数次级已经天
地一沙鸥似的落寞,再加上来这么个仅让我留一口气的处分,意思
不大了,人已经十五六岁,走吧!就这么走了。
……这个李尚大在哪里呢?他不可能再念书了吧!方圆一千里地
的著名中学他哪间没念过?那么,找到他岂不是没一线生机?他四方
云游去了,找不到了。此念绝矣!
世界上还有谁呢?
张乐平!
跟随张乐平
认识张乐平吗?当然认识!那么多年,熟到这份程度,怎能说不
认识?只可惜他不认识我。
报纸上说他在江西上饶漫画宣传队当副队长,叶浅予走后他当
正队长。找到他,不让我当队员当个小兵也行。他没有什么好怕的
嘛!我又不会抢他的队长位置。
江西上饶怎么走法?有多远?钱不钱倒是不在乎,我一路上可以
给人画像、剪影,再不,讨饭也算不得问题吧?又没家乡人在周围。
我如进了漫画宣传队,就像外国人爱唱的那两句:
“到了拿波里,可以死了!”
张乐平这人也怪,几年来,他一下这里,一下那里,先是南京
,后是武汉,又是江西上饶三战区,一下金华,一下南平,一下梅
县,一下赣州,也不知是真还是假。我如果下决心跟着追下去,非
累死不可!于是老老实实在德化做了两年多的瓷器工人,在泉州和仙
游做了两年多战地服务团团员,半年小学教员,半年中学教员,一
年民众教育馆美术职员。这几年时间里,画画、刻木刻、读书、打
猎、养狗、吹号、做诗,好像进了个莫名其妙的大学,人,似乎是
真的长大了。懂了不少事,凭刻木刻画画的身份,结识许多终身朋
友。
稍微稳定之后又想动,好朋友帮我设想一个方案:“军管区有
团壮丁要送到湖南去,你不如跑他们一起去,虽然说步行三个省路
程稍微远了点,你省钱啦!一路上有个伴啦!先回老家看看爹妈,歇
歇脚,再想办法到重庆去,那近多了是不是?到重庆后有两个方案,
一个是进徐悲鸿的美术学院,一个是设法到延安去,那地方最适合
你,到时候我再帮你忙。我这里有三封信,江西赣州剧教队曾也鲁
、徐洗繁一封,长沙一封,重庆一封,你要放好。事情是说不定的
,若到半路上出意外,你就留在赣州剧教队。赣州是两头的中间,
留下来也未尝不可,到时候再说吧!”
从永春县出发,凄风苦雨开始,一千里?二千里?三千、四千、
五千难计算,就靠两只脚板不停地走。那时候,两眼务必残忍,惨
绝人寰的事才吞得下去,才记得住。半路上,营长、连长开始在我
背后念叨,指指点点。非人生活,壮丁急剧减员;看那些眼神和阵
势,似乎是要热烈邀请我参加壮丁队的行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教育部剧教二队在赣州城边的东溪寺。
为什么一个演剧队会驻扎在寺里头呢?因为它根本不像个寺;毫
无寺的格局和章法。东一块、西一块,顺逆失度,起伏莫名,不知
是哪位粗心和尚的蹩脚木匠朋友的急就章。正如北京人常说的一句
话:“瞧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没一间正经房子,没一个正经角落
,楼梯不像楼梯,板墙没板墙样子,天井不像天井。绝望之至,霉
得很。
幸好剧团的人都有意思,极耐看。
和我有渊源的是徐洗繁兄嫂;算得上老熟人的是陈庭诗(耳氏)
兄;谈得来的是殷振家兄、陆志庠兄。我在队里太小,无足轻重,
是个见习队员。实在说,根本没有我做得了的事。留下我,是看那
两封信的面子,小小善举而已。
耳氏打手势告诉我,张乐平也在赣州。
“啊!”我像挨电击一样。
他又打手势说:
“就住在附近伊斯兰小学里。”
“啊!”我又来了一下。
一天之后,耳氏带我到张乐平家。
东溪寺队部出大门左拐,下小坡,走七八步平坡,再下小坡,
半中腰右手一个小侧门,到了。
穿过黑、臭、霉三绝的“荒无人烟”的厨房,下三级台阶,左
手木结构教室和教室之间有一道颇陡的密封长楼梯直上张公馆——
一间小房。
第一次见到乐平兄嫂的心情,我已在慌乱中遗失了。好像我前
辈子就认识他们;我心底暗暗地问他们:我找了你们好多年,你们
知道不知道?他们两位的样子完全就是我想象中应该长的那个样子。
在这个家中,我满脑、满胸的融洽。
周围是木板墙,小桌子,双人床,一张在教堂结婚的盛装照片
(后来才说明那是用一张洋人照片改的),两张为中茶公司设计的广
告,一个小窗。
后来我送了一副福建仙游画家李庚写的对联给他:
雨后有人耕绿野,
月明无犬吠花村。
他挂在中茶公司广告边上。
几个月间我常常上他们家去。有两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也
常去串门,一个名叫高士骧,一个名字忘了。小高的笑貌至今仍是
我们珍贵的想念。(小高你在哪里?)
那时候的老大哥、前辈,很少像今天这样有许多青年围绕帮忙
。老一代的也很年轻,日子艰苦但身心快乐。年轻人对于贤达的尊
敬很学术化,很单纯。对国难家仇和蒋介石的蔑视,大处看,是种
毫不怀疑的凝聚力量。在群众生活的小处,即使曾经有过龃龉,上
门骂娘,楼上楼下吵架,至今回忆,恩怨消融殆尽,只剩下温馨和
甜蜜;连当年最遭人嫌弃的家伙,也仿佛长着天使的小翅膀在脑门
前向你招手微笑。流光倏忽并非时人宽宏大量,而是上天原宥这些
苦难众生。
乐平兄逝世很令我奇怪,其实活了八十几岁已经很不简单。我
只是说,乐平兄怎么会变成八十几岁?就好像我有时也想自己怎么会
一下子七十多岁一样。一切都活在永远的过去之中。
有人说,抗战时期,某某人如何如何受苦;有的人自己也说,
如何如何受苦。他忘了,抗战时期,谁不受苦?幸福这东西才不公平
;苦难却总是细致、公平地分摊在大家肩上。所以卡夫卡说:“要
客观地看待自己的痛苦。”
乐平兄在人格上总是那么优雅。没叫过苦,没见过他狂笑失态
,有时小得意时,大拇指也翘得恰到好处,说一句:“这物事邪气
崭格!”
我这人野性得很,跟着他却是服服帖帖。那时,我没有什么值
得他称赞的。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用泥巴帮殷振家兄做了个可以挂
在墙上的漫画人像,还涂了颜色和微微发亮的鸡蛋清。乐平兄看了
似乎是在为我得意,平举着我那作品,斜眼对振家兄说:
“侬哪能生得格副模样?勿是一天两天工夫格……”
再回过头对我说:
“哪!侬把我副尊容也做一个!好?”
我一两天就做好了,送去伊斯兰小学。他见了很开心:
“喝!喝!喝!”又是平举起来眯着眼睛看:
“侬哪能搞起这物事来格?侬眼睛邪气厉害,阿拉鼻子歪格浪一
挨挨也把侬捉到哉!”
他真的在墙上钉了小钉子,像挂上了。
过了半个月或是一个月,耳氏打手势告诉我,乐平反手做一个
特别的动作,碰断了漫画像的鼻子,再也补不起来,很懊恼,偷偷
把它藏起来了。
乐平兄胆子小
记得他那时也画三毛。我不记得什么地方、什么报纸用的。他
坐在窗子边小台子旁重复地画同样的画稿。一只手拐不自然重画一
张,后脑部分不准确又画一张,画到第六次,他自己也生起气来。
我说:
“其实张张都好,不须重画的。”
他认真了,手指一点一点对着我,轻声地说:
“侬勿可以那能讲!做事体要做透,做到自家呒不话讲!勿要等
人家讲出来才改,记住啦杭!”
一次雏音大嫂也告诉我,他画画从来如此,难得一挥而就。
这些话,我一直用到现在。
乐平兄和我比起来是个富人,他在中国茶叶公司兼差。不过他
一家是四个人,所以我比他自由。
他有时上班前到东溪寺找我,在街上摊子喝豆浆吃油条糯米饭
。我有一点好处,不噜苏,不抢着说话;自觉身处静听的年龄,耳
朵是大学嘛!
晚上,他也时常带我去街上喝酒。
大街上有这么一间两张半边桌子的炖货店,卖些让我流口水的
炖牛肚,以及各种烧卤酱肉。隔壁是酒铺。坐定之后,乐平兄照例
叫来一小碟切碎的辣味炖牛肚,然后颤巍巍地端着一小满杯白酒从
隔壁过来。
他说我听,呷一口酒,舒一口气,然后举起筷子夹一小块牛肚
送进嘴里,我跟着也来这么一筷子。表面我按着节拍,心里我按着
性子。他一边喝一边说;我不喝酒,空手道似的对着这一小碟东西
默哀。第一杯酒喝完了,他起身到隔壁打第二杯酒的时候,机会来
了,我两筷子就扫光了那个可怜的小碟子,并且装着这碟东西像是
让扒手偷掉那么若无其事。
他小心端着盛满的酒杯,待到坐下,发现碟如满月明光,怆然
而曰:
“侬要慢慢嚼,嗬!”
然后起身,走到炖锅旁再要了一碟牛肚。他边喝边谈,继之非
常警惕我筷子的动向。
事后我一直反复检讨,为什么不拉他的老伙伴陆志庠而拉我陪
他喝酒呢?一、他受不了陆志庠的酒量;二、他受不了陆志庠的哄闹
脾气。
带我上街的好处如下:
一、我不喝酒,省下酒钱。二、虽然有时筷子节拍失调,但是
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弟。三、我是个耐心聆听的陪酒人。四、酒价贵
之,肚价贱多,多添一两碟,不影响经济平衡。
到了星期六,雏音大嫂要到几里外的虎岗儿童新村托儿所去接
孩子。现在我已经糊涂了,到虎岗接的是老二小小,那老大咪咪是
不是在城里某个托儿所或幼儿园呢?
我没来赣州时,陪雏音嫂去虎岗有过好多人,木刻家荒烟啦!木
刻家余白墅啦!木刻家陈庭诗啦!到后来剩下陈庭诗去得多了,我一
来,代替了陈庭诗。陈庭诗是个重听的人,几里地路上不说话是难
受的,何况我喜欢陪雏音大嫂走东走西,说说话,我力气大,一路
抱小小胜任愉快。
那里托儿所办得好,有条理,制度严格。有一次去晚了,剩小
小一个人在小床上吮脚趾头。办手续的是位中等身材、穿灰色制服
的好女子,行止文雅,跟雏音大嫂是熟人,说了几句话,回来的路
上雏音嫂告诉我,她名叫章亚若,是蒋经国的朋友。听了不以为意
,几十年后出了这么大的新闻,令人感叹!
乐平兄胆子特别、特别、特别之小,小到难以形容。雏音嫂觉
得好笑,见多不怪,任其为之。
飞机警报响了,我和陈庭诗兄恰好在乐平兄家里聊夜天,九点
多十点钟,他带着我和庭诗兄拔腿就跑。他的逃警报风采是早已闻
名的,难得有机会奉陪一趟。他带路下坡,过章江浮桥,上坡,下
坡;再过贡江浮桥,上坡,上坡,上坡,穿过漫长的密林来到一片
荒冢之中,头也不回地钻进一个没有棺材的坟洞里去。自我安顿之
后,急忙从坟洞里伸出手来轻声招呼我和陈庭诗兄进去,原来是口
广穴,大有回旋余地,我听听不见动静,刚迈出洞口透透气,他蹩
腔骂我:
“侬阿是想死?侬想死侬自家事,侬连累我格浪讲?快点进来
!”
我想,日本鬼子若真照张乐平这样战略思路,早就提前投降好
几年了。漠漠大地,月光如水,人影如芥,日本鬼子怎么瞄得准你
张乐平?他专炸你张乐平欲求何为?
后来才听说他胆小得有道理。在桂林,他跟音乐家张曙、画家
周令钊和家人在屋里吃晚饭,眼看炸死了身边的张曙,怎么不怕?
雏音嫂带着孩子在家里,稳若泰山,好不令人感动。
后来我到赣州边上的一个小县民众教育馆工作去了。陆志庠在
附近南康。日本人打通了湘桂线,把中国东南切为两半。麻烦来了
。
不到一年,日本鬼子占领赣州,宣布“扫荡三南”(龙南、虔南
、定南),追得国民党余汉谋的七战区大兵四处逃窜。真正是搞得周
天火热。
逃难的比赶集的还热闹。这当口,谁都有机会见识日本兵未到
、中国人自己糟踏自己的规模景象了。说出来难以相信,在同一条
道路上,混乱的人流有上下好几层,灾难是立体的。
我逃到龙南,遇见陆志庠兄,他说乐平兄和雏音嫂也在,我问
:“孩子呢?”他说:“平安!平安!”
马上去看他们,原来在摆地摊,卖他们随身带着的衣物。乐平
兄打着赤脚卖他那双讲究的皮鞋。
又碰见画家颜式,还有小高。
相忘于江湖
后来读到朋友写的回忆文章,说他们跟陈朗几个人开小饭店,
我怎么不晓得?可能我还在信丰没赶上吧。有一天乐平兄异想天开,
做了满满一缸炎夏解暑去火恩物——清甜藕粉蛋花汤。做法简单,
煮一锅开水,打两个鸡蛋下去,放二两山芋粉一搅,加十几粒糖精
即成。本小利厚,一碗若干钱,几十碗,你说多少钱?几十万逃难的
,一人一碗是什么光景?一人两碗又是什么光景?东西做好,来了场
瓢泼大雨,早上七点下到下午五点多,别说人,连鸭子也缩回窝里
。天气闷热,眼看整整一聚宝盆妙物付之东流,便大方地请陆志庠
、颜式和我痛喝
起来。如果我是过路难民偶然来一碗喝喝,未尝不是解渴佳饮
;但好端端坐着的三个人要一口气把整缸东西喝完,那就很需要有
一点愚公移山的精神了。乐平兄还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