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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王

_2 莎士比亚(英)
  骑士
  陛下,自从小公主到法国去了以后,这傻瓜老是郁郁不乐。
  李尔
  别再提那句话了;我也注意到他这种情形。——你去对我的女儿说,我要跟她说话。(一侍从下)你去叫我的傻瓜来。(另一侍从下。)
  奥斯华德重上。
  李尔
  啊!你,大爷,你过来,大爷。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大爷?
  奥斯华德
  我们夫人的父亲。
  李尔
  “我们夫人的父亲”!我们大爷的奴才!好大胆的狗!你这奴才!你这狗东西!
  奥斯华德
  对不起,我不是狗。
  李尔
  你敢跟我当面顶嘴瞪眼吗,你这混蛋?(打奥斯华德。)
  奥斯华德
  您不能打我。
  肯特
  我也不能踢你吗,你这踢皮球的下贱东西②?(自后踢奥斯华德倒地。)
  李尔
  谢谢你,好家伙;你帮了我,我喜欢你。
  肯特
  来,朋友,站起来,给我滚吧!我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尊卑上下的分别。去!去!你还想用你蠢笨的身体在地上打滚,丈量土地吗?滚!你难道不懂得厉害吗?去。(将奥斯华德推出。)
  李尔
  我的好小子,谢谢你;这是你替我做事的定钱。(以钱给肯特。)
  弄人上。
  弄人
  让我也把他雇下来;这儿是我的鸡头帽。(脱帽授肯特。)
  李尔
  啊,我的乖乖!你好?
  弄人
  喂,你还是戴了我的鸡头帽吧。
  肯特
  傻瓜,为什么?
  弄人
  为什么?因为你帮了一个失势的人。要是你不会看准风向把你的笑脸迎上去,你就会吞下一口冷气的。来,把我的鸡头帽拿去。嘿,这家伙撵走了两个女儿,他的第三个女儿倒很受他的好处,虽然也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要是你跟了他,你必须戴上我的鸡头帽。啊,老伯伯!但愿我有两顶鸡头帽,再有两个女儿!
  李尔
  为什么,我的孩子?
  弄人
  要是我把我的家私一起给了她们,我自己还可以存下两顶鸡头帽。我这儿有一顶;再去向你的女儿们讨一顶戴戴吧。
  李尔
  嘿,你留心着鞭子。
  弄人
  真理是一条贱狗,它只好躲在狗洞里;当猎狗太太站在火边撒尿的时候,它必须一顿鞭子被人赶出去。
  李尔
  简直是揭我的疮疤!
  弄人
  (向肯特)喂,让我教你一段话。
  李尔
  你说吧。
  弄人
  听着,老伯伯;——
  多积财,少摆阔;
  耳多听,话少说;
  少放款,多借债;
  走路不如骑马快;
  三言之中信一语,
  多掷骰子少下注;
  莫饮酒,莫嫖妓;
  呆在家中把门闭;
  会打算的占便宜,
  不会打算叹口气。
  肯特
  傻瓜,这些话一点意思也没有。
  弄人
  那么正像拿不到讼费的律师一样,我的话都白说了。老伯伯,你不能从没有意思的中间,探求出一点意思来吗?
  李尔
  啊,不,孩子;垃圾里是淘不出金子来的。
  弄人
  (向肯特)请你告诉他,他有那么多的土地,也就成为一堆垃圾了;他不肯相信一个傻瓜嘴里的话。
  李尔
  好尖酸的傻瓜!
  弄人
  我的孩子,你知道傻瓜是有酸有甜的吗?
  李尔
  不,孩子;告诉我。
  弄人
  听了他人话,
  土地全丧失;
  我傻你更傻,
  两傻相并立:
  一个傻瓜甜,
  一个傻瓜酸;
  一个穿花衣,
  一个戴王冠。
  李尔
  你叫我傻瓜吗,孩子?
  弄人
  你把你所有的尊号都送了别人;只有这一个名字是你娘胎里带来的。
  肯特
  陛下,他倒不全然是个傻瓜哩。
  弄人
  不,那些老爷大人们都不肯答应我的;要是我取得了傻瓜的专利权,他们一定要来夺我一份去,就是太太小姐们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不肯让我一个人做傻瓜。老伯伯,给我一个蛋,我给你两顶冠。
  李尔
  两顶什么冠?
  弄人
  我把蛋从中间切开,吃完了蛋黄、蛋白,就用蛋壳给你做两顶冠。你想你自己好端端有了一顶王冠,却把它从中间剖成两半,把两半全都送给人家,这不是背了驴子过泥潭吗?你这光秃秃的头顶连里面也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脑子,所以才会把一顶金冠送了人。我说了我要说的话,谁说这种话是傻话,让他挨一顿鞭子。——
  这年头傻瓜供过于求,
  聪明人个个变了糊涂,
  顶着个没有思想的头,
  只会跟着人依样葫芦。
  李尔
  你几时学会了这许多歌儿?
  弄人
  老伯伯,自从你把你的女儿当作了你的母亲以后,我就常常唱起歌儿来了;因为当你把棒儿给了她们,拉下你自己的裤子的时候,——
  她们高兴得眼泪盈眶,
  我只好唱歌自遣哀愁,
  可怜你堂堂一国之王,
  却跟傻瓜们作伴嬉游。
  老伯伯,你去请一位先生来,教教你的傻瓜怎样说谎吧;我很想学学说谎。
  李尔
  要是你说了谎,小子,我就用鞭子抽你。
  弄人
  我不知道你跟你的女儿们究竟是什么亲戚:她们因为我说了真话,要用鞭子抽我,你因为我说谎,又要用鞭子抽我;有时候我话也不说,你们也要用鞭子抽我。我宁可做一个无论什么东西,也不要做个傻瓜;可是我宁可做个傻瓜,也不愿意做你,老伯伯;你把你的聪明从两边削掉了,削得中间不剩一点东西。瞧,那削下的一块来了。
  高纳里尔上。
  李尔
  啊,女儿!为什么你的脸上罩满了怒气?我看你近来老是皱着眉头。
  弄人
  从前你用不着看她的脸,随她皱不皱眉头都不与你相干,那时候你也算得了一个好汉子;可是现在你却变成一个孤零零的圆圈圈儿了。你还比不上我;我是个傻瓜,你简直不是个东西。(向高纳里尔)好,好,我闭嘴就是啦;虽然你没有说话,我从你的脸色知道你的意思。
  闭嘴,闭嘴;
  你不知道积谷防饥,
  活该啃不到面包皮。
  他是一个剥空了的豌豆荚。(指李尔。)
  高纳里尔
  父亲,您这一个肆无忌惮的傻瓜不用说了,还有您那些蛮横的卫士,也都在时时刻刻寻事骂人,种种不法的暴行,实在叫人忍无可忍。父亲,我本来还以为要是让您知道了这种情形,您一定会戒饬他们的行动;可是照您最近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看来,我不能不疑心您有意纵容他们,他们才会这样有恃无恐。要是果然出于您的授意,为了维持法纪的尊严,我们也不能默尔而息,不采取断然的处置,虽然也许在您的脸上不大好看;本来,这是说不过去的,可是眼前这样的步骤,在事实上却是必要的。
  弄人
  你看,老伯伯——
  那篱雀养大了杜鹃鸟,
  自己的头也给它吃掉。
  蜡烛熄了,我们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李尔
  你是我的女儿吗?
  高纳里尔
  算了吧,老人家,您不是一个不懂道理的人,我希望您想明白一些;近来您动不动就动气,实在太有失一个做长辈的体统啦。
  弄人
  马儿颠倒过来给车子拖着走,就是一头蠢驴不也看得清楚吗?“呼,玖格!我爱你。”
  李尔
  这儿有谁认识我吗?这不是李尔。是李尔在走路吗?在说话吗?他的眼睛呢?他的知觉迷乱了吗?他的神志麻木了吗?嘿!他醒着吗?没有的事。谁能够告诉我我是什么人?
  弄人
  李尔的影子。
  李尔
  我要弄明白我是谁;因为我的君权、知识和理智都在哄我,要我相信我是个有女儿的人。
  弄人
  那些女儿们是会叫你做一个孝顺的父亲的。
  李尔
  太太,请教您的芳名?
  高纳里尔
  父亲,您何必这样假痴假呆,近来您就爱开这么一类的玩笑。您是一个有年纪的老人家,应该懂事一些。请您明白我的意思;您在这儿养了一百个骑士,全是些胡闹放荡、胆大妄为的家伙,我们好好的宫廷给他们骚扰得像一个喧嚣的客店;他们成天吃、喝、玩女人,简直把这儿当作了酒馆妓院,哪里还是一座庄严的御邸。这一种可耻的现象,必须立刻设法纠正;所以请您依了我的要求,酌量减少您的扈从的人数,只留下一些适合于您的年龄、知道您的地位、也明白他们自己身分的人跟随您;要是您不答应,那么我没有法子,只好勉强执行了。
  李尔
  地狱里的魔鬼!备起我的马来;召集我的侍从。没有良心的贱人!我不要麻烦你;我还有一个女儿哩。
  高纳里尔
  你打我的用人,你那一班捣乱的流氓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胆敢把他们上面的人像奴仆一样呼来叱去。
  奥本尼上。
  李尔
  唉!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向奥本尼)啊!你也来了吗?这是不是你的意思?你说。——替我备马。丑恶的海怪也比不上忘恩的儿女那样可怕。
  奥本尼
  陛下,请您不要生气。
  李尔
  (向高纳里尔)袅獍不如的东西!你说谎!我的卫士都是最有品行的人,他们懂得一切的礼仪,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愧骑士之名。啊!考狄利娅不过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怎么在我的眼睛里却会变得这样丑恶!它像一座酷虐的刑具,扭曲了我的天性,抽干了我心里的慈爱,把苦味的怨恨灌了进去。啊,李尔!李尔!李尔!对准这一扇装进你的愚蠢、放出你的智慧的门,着力痛打吧!(自击其头)去,去,我的人。
  奥本尼
  陛下,我没有得罪您,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生气。
  李尔
  也许不是你的错,公爵。——听着,造化的女神,听我的吁诉!要是你想使这畜生生男育女,请你改变你的意旨吧!取消她的生殖的能力,干涸她的产育的器官,让她的下贱的肉体里永远生不出一个子女来抬高她的身价!要是她必须生产,请你让她生下一个忤逆狂悖的孩子,使她终身受苦!让她年轻的额角上很早就刻了皱纹;眼泪流下她的面颊,磨成一道道的沟渠;她的鞠育的辛劳,只换到一声冷笑和一个白眼;让她也感觉到一个负心的孩子,比毒蛇的牙齿还要多么使人痛入骨髓!去,去!(下。)
  奥本尼
  凭着我们敬奉的神明,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纳里尔
  你不用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他老糊涂了,让他去发他的火吧。
  李尔重上。
  李尔
  什么!我在这儿不过住了半个月,就把我的卫士一下子裁撤了五十名吗?
  奥本尼
  什么事,陛下?
  李尔
  等一等告诉你。(向高纳里尔)吸血的魔鬼!我真惭愧,你有这本事叫我在你的面前失去了大丈夫的气概,让我的热泪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子而滚滚流出。愿毒风吹着你,恶雾罩着你!愿一个父亲的咒诅刺透你的五官百窍,留下永远不能平复的疮痍!痴愚的老眼,要是你再为此而流泪,我要把你挖出来,丢在你所流的泪水里,和泥土拌在一起!哼!竟有这等事吗?好,我还有一个女儿,我相信她是孝顺我的;她听见你这样对待我,一定会用指爪抓破你的豺狼一样的脸。你以为我一辈子也不能恢复我的原来的威风了吗?好,你瞧着吧。(李尔、肯特及侍从等下。)
  高纳里尔
  你听见没有?
  奥本尼
  高纳里尔,虽然我十分爱你,可是我不能这样偏心——
  高纳里尔
  你不用管我。喂,奥斯华德!(向弄人)你这七分奸刁三分傻的东西,跟你的主人去吧。
  弄人
  李尔老伯伯,李尔老伯伯!等一等,带傻瓜一块儿去。
  捉狐狸,杀狐狸,
  谁家女儿是狐狸?
  可惜我这顶帽子,
  换不到一条绳子;
  追上去,你这傻子。(下。)
  高纳里尔
  不知道是什么人替他出的好主意。一百个骑士!让他随身带着一百个全副武装的卫士,真是万全之计;只要他做了一个梦,听了一句谣言,转了一个念头,或者心里有什么不高兴不舒服,就可以任着性子,用他们的力量危害我们的生命。喂,奥斯华德!
  奥本尼
  也许你太过虑了。
  高纳里尔
  过虑总比大意好些。与其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害怕人家的暗算,宁可爽爽快快除去一切可能的威胁。我知道他的心理。他所说的话,我已经写信去告诉我的妹妹了;她要是不听我的劝告,仍旧容留他带着他的一百个骑士——
  奥斯华德重上。
  高纳里尔
  啊,奥斯华德!什么!我叫你写给我妹妹的信,你写好了没有?
  奥斯华德
  写好了,夫人。
  高纳里尔
  带几个人跟着你,赶快上马出发;把我所担心的情形明白告诉她,再加上一些你所想到的理由,让它格外动听一些。去吧,早点回来。(奥斯华德下)不,不,我的爷,你做人太仁善厚道了,虽然我不怪你,可是恕我说一句话,只有人批评你糊涂,却没有什么人称赞你一声好。
  奥本尼
  我不知道你的眼光能够看到多远;可是过分操切也会误事的。
  高纳里尔
  咦,那么——
  奥本尼
  好,好,但看结果如何。(同下。)
  第五场 奥本尼公爵府外院
  李尔、肯特及弄人上。
  李尔
  你带着这封信,先到葛罗斯特去。我的女儿看了我的信,倘然有什么话问你,你就照你所知道的回答她,此外可不要多说什么。要是你在路上偷懒耽搁时间,也许我会比你先到的。
  肯特
  陛下,我在没有把您的信送到以前,决不打一次盹。(下。)
  弄人
  要是一个人的脑筋生在脚跟上,它会不会长起脓疱来呢?
  李尔
  嗯,不会的,孩子。
  弄人
  那么你放心吧;反正你的脑筋不用穿了拖鞋走路。
  李尔
  哈哈哈!
  弄人
  你到了你那另外一个女儿的地方,就可以知道她会待你多么好;因为虽然她跟这一个就像野苹果跟家苹果一样相像,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情。
  李尔
  你可以告诉我什么,孩子?
  弄人
  你一尝到她的滋味,就会知道她跟这一个完全相同,正像两只野苹果一般没有分别。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的鼻子生在脸中间吗?
  李尔
  不能。
  弄人
  因为中间放了鼻子,两旁就可以安放眼睛;鼻子嗅不出来的,眼睛可以看个仔细。
  李尔
  我对不起她——
  弄人
  你知道牡蛎怎样造它的壳吗?
  李尔
  不知道。
  弄人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蜗牛为什么背着一个屋子。
  李尔
  为什么?
  弄人
  因为可以把它的头放在里面;它不会把它的屋子送给它的女儿,害得它的角也没有地方安顿。
  李尔
  我也顾不得什么天性之情了。我这做父亲的有什么地方亏待了她!我的马儿都已经预备好了吗?
  弄人
  你的驴子们正在那儿给你预备呢。北斗七星为什么只有七颗星,其中有一个绝妙的理由。
  李尔
  因为它们没有第八颗吗?
  弄人
  正是,一点不错;你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傻瓜。
  李尔
  用武力夺回来!忘恩负义的畜生!
  弄人
  假如你是我的傻瓜,老伯伯,我就要打你,因为你不到时候就老了。
  李尔
  那是什么意思?
  弄人
  你应该懂得些世故再老呀。
  李尔
  啊!不要让我发疯!天哪,抑制住我的怒气,不要让我发疯!我不想发疯!
  侍臣上。
  李尔
  怎么!马预备好了吗?
  侍臣
  预备好了,陛下。
  李尔
  来,孩子。
  弄人
  哪一个姑娘笑我走这一遭,
  她的贞操眼看就要保不牢。(同下。)
  
  第二幕
  第一场 葛罗斯特伯爵城堡庭院
  爱德蒙及克伦自相对方向上。
  爱德蒙
  您好,克伦?
  克伦
  您好,公子。我刚才见过令尊,通知他康华尔公爵跟他的夫人里根公主今天晚上要到这儿来拜访他。
  爱德蒙
  他们怎么要到这儿来?
  克伦
  我也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见外边的消息?我的意思是说,人们交头接耳,在暗中互相传说的那些消息。
  爱德蒙
  我没有听见;请教是些什么消息?
  克伦
  您没有听见说起康华尔公爵也许会跟奥本尼公爵开战吗?
  爱德蒙
  一点没有听见。
  克伦
  那么您也许慢慢会听到的。再会,公子。(下。)
  爱德蒙
  公爵今天晚上到这儿来!那也好!再好没有了!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我的父亲已经叫人四处把守,要捉我的哥哥;我还有一件不大好办的事情,必须赶快动手做起来。这事情要做得敏捷迅速,但愿命运帮助我!——哥哥,跟你说一句话;下来,哥哥!
  爱德伽上。
  爱德蒙
  父亲在那儿守着你。啊,哥哥!离开这个地方吧;有人已经告诉他你躲在什么所在;趁着现在天黑,你快逃吧。你有没有说过什么反对康华尔公爵的话?他也就要到这儿来了,在这样的夜里,急急忙忙的。里根也跟着他来;你有没有站在他这一边,说过奥本尼公爵什么话吗?想一想看。
  爱德伽
  我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爱德蒙
  我听见父亲来了;原谅我;我必须假装对你动武的样子;拔出剑来,就像你在防御你自己一般;好好地应付一下吧。(高声)放下你的剑;见我的父亲去!喂,拿火来!这儿!——逃吧,哥哥。(高声)火把!火把!——再会。(爱德伽下)身上沾几点血,可以使他相信我真的作过一番凶猛的争斗。(以剑刺伤手臂)我曾经看见有些醉汉为了开玩笑的缘故,往往不顾死活地割破他自己的皮肉。(高声)父亲!父亲!住手!住手!没有人来帮我吗?
  葛罗斯特率众仆持火炬上。
  葛罗斯特
  爱德蒙,那畜生呢?
  爱德蒙
  他站在这儿黑暗之中,拔出他的锋利的剑,嘴里念念有辞,见神见鬼地请月亮帮他的忙。
  葛罗斯特
  可是他在什么地方?
  爱德蒙
  瞧,父亲,我流着血呢。
  葛罗斯特
  爱德蒙,那畜生呢?
  爱德蒙
  往这边逃去了,父亲。他看见他没有法子——
  葛罗斯特
  喂,你们追上去!(若干仆人下)“没有法子”什么?
  爱德蒙
  没有法子劝我跟他同谋把您杀死;我对他说,疾恶如仇的神明看见弑父的逆子,是要用天雷把他殛死的;我告诉他儿子对于父亲的关系是多么深切而不可摧毁;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看见我这样憎恶他的荒谬的图谋,他就老羞成怒,拔出他的早就预备好的剑,气势汹汹地向我毫无防卫的身上挺了过来,把我的手臂刺破了;那时候我也发起怒来,自恃理直气壮,跟他奋力对抗,他倒胆怯起来,也许因为听见我喊叫的声音,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葛罗斯特
  让他逃得远远的吧;除非逃到国外去,我们总有捉到他的一天;看他给我们捉住了还活得成活不成。公爵殿下,我的高贵的恩主,今晚要到这儿来啦,我要请他发出一道命令,谁要是能够把这杀人的懦夫捉住,交给我们绑在木桩上烧死,我们将要重重酬谢他;谁要是把他藏匿起来,一经发觉,就要把他处死。
  爱德蒙
  当他不听我的劝告,决意实行他的企图的时候,我就严辞恫吓他,对他说我要宣布他的秘密;可是他却回答我说,“你这个没份儿继承遗产的私生子!你以为要是我们两人立在敌对的地位,人家会相信你的道德品质,因而相信你所说的话吗?哼!我可以绝口否认——我自然要否认,即使你拿出我亲手写下的笔迹,我还可以反咬你一口,说这全是你的阴谋恶计;人们不是傻瓜,他们当然会相信你因为觊觎我死后的利益,所以才会起这样的毒心,想要害我的命。”
  葛罗斯特
  好狠心的畜生!他赖得掉他的信吗?他不是我生出来的。(内喇叭奏花腔)听!公爵的喇叭。我不知道他来有什么事。我要把所有的城门关起来,看这畜生逃到哪儿去;公爵必须答应我这一个要求;而且我还要把他的小像各处传送,让全国的人都可以注意他。我的孝顺的孩子,你不学你哥哥的坏样,我一定想法子使你能够承继我的土地。
  康华尔、里根及侍从等上。
  康华尔
  您好,我的尊贵的朋友!我还不过刚到这儿,就已经听见了奇怪的消息。
  里根
  要是真有那样的事,那罪人真是万死不足蔽辜了。是怎么一回事,伯爵?
  葛罗斯特
  啊!夫人,我这颗老心已经碎了,已经碎了!
  里根
  什么!我父亲的义子要谋害您的性命吗?就是我父亲替他取名字的,您的爱德伽吗?
  葛罗斯特
  啊!夫人,夫人,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说来叫人丢脸。
  里根
  他不是常常跟我父亲身边的那些横行不法的骑士们在一起吗?
  葛罗斯特
  我不知道,夫人。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爱德蒙
  是的,夫人,他正是常跟这些人在一起的。
  里根
  无怪他会变得这样坏;一定是他们撺掇他谋害了老头子,好把他的财产拿出来给大家挥霍。今天傍晚的时候,我接到我姊姊的一封信,她告诉我他们种种不法的情形,并且警告我要是他们想要住到我的家里来,我千万不要招待他们。
  康华尔
  相信我,里根,我也决不会去招待他们。爱德蒙,我听说你对你的父亲很尽孝道。
  爱德蒙
  那是做儿子的本分,殿下。
  葛罗斯特
  他揭发了他哥哥的阴谋;您看他身上的这一处伤就是因为他奋不顾身,想要捉住那畜生而受到的。
  康华尔
  那凶徒逃走了,有没有人追上去?
  葛罗斯特
  有的,殿下。
  康华尔
  要是他给我们捉住了,我们一定不让他再为非作恶;你只要决定一个办法,在我的权力范围以内,我都可以替你办到。爱德蒙,你这一回所表现的深明大义的孝心,使我们十分赞美;像你这样不负付托的人,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将要大大地重用你。
  爱德蒙
  殿下,我愿意为您尽忠效命。
  葛罗斯特
  殿下这样看得起他,使我感激万分。
  康华尔
  你还不知道我们现在所以要来看你的原因——
  里根
  尊贵的葛罗斯特,我们这样在黑暗的夜色之中,一路摸索前来,实在是因为有一些相当重要的事情,必须请教请教您的高见。我们的父亲和姊姊都有信来,说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冲突;我想最好不要在我们自己的家里答复他们;两方面的使者都在这儿等候我打发。我们的善良的老朋友,您不要气恼,替我们赶快出个主意吧。
  葛罗斯特
  夫人但有所命,我总是愿意贡献我的一得之愚的。殿下和夫人光临蓬荜,欢迎得很!(同下。)
  第二场 葛罗斯特城堡之前
  肯特及奥斯华德各上。
  奥斯华德
  早安,朋友;你是这屋子里的人吗?
  肯特
  喂。
  奥斯华德
  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拴马?
  肯特
  烂泥地里。
  奥斯华德
  对不起,大家是好朋友,告诉我吧。
  肯特
  谁是你的好朋友?
  奥斯华德
  好,那么我也不理你。
  肯特
  要是我把你一口咬住,看你理不理我。
  奥斯华德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我又不认识你。
  肯特
  家伙,我认识你。
  奥斯华德
  你认识我是谁?
  肯特
  一个无赖;一个恶棍;一个吃剩饭的家伙;一个下贱的、骄傲的、浅薄的、叫化子一样的、只有三身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全部家私算起来不过一百镑的、卑鄙龌龊的、穿毛绒袜子的奴才;一个没有胆量的、靠着官府势力压人的奴才;一个婊子生的、顾影自怜的、奴颜婢膝的、涂脂抹粉的混账东西;全部家私都在一只箱子里的下流胚,一个天生的忘八胚子;又是奴才,又是叫化子,又是懦夫,又是忘八,又是一条杂种老母狗的儿子;要是你不承认你这些头衔,我要把你打得放声大哭。
  奥斯华德
  咦,奇怪,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怎么开口骂人?
  肯特
  你还说不认识我,你这厚脸皮的奴才!两天以前,我不是把你踢倒在地上,还在王上的面前打过你吗?拔出剑来,你这混蛋;虽然是夜里,月亮照着呢;我要在月光底下把你剁得稀烂。(拔剑)拔出剑来,你这婊子生的、臭打扮的下流东西,拔出剑来!
  奥斯华德
  去!我不跟你胡闹。
  肯特
  拔出剑来,你这恶棍!谁叫你做人家的傀儡,替一个女儿寄信攻击她的父王,还自鸣得意呢?拔出剑来,你这混蛋,否则我要砍下你的胚骨。拔出剑来,恶棍;来来来!
  奥斯华德
  喂!救命哪!要杀人啦!救命哪!
  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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