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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无战事

_51 刘和平(现代)
三个军用的草绿色搪瓷缸子并排摆在桌上,红酒从瓶口呈一线顺着三个搪瓷缸子倒了出来。
一路倒过去,又一路倒过来。酒瓶见了底,三个缸内的红酒分得非常均匀。
又听“啪”的一声,一罐可乐开了,倒进了一个搪瓷缸子。
接着另两罐可乐也开了,倒进了另两个搪瓷缸子里。
望着冒泡的搪瓷缸子,马汉山猜着了,这是在调鸡尾酒,洋玩意儿,便有些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眼睛睁得比刚才更大了。
徐铁英只看着,面无表情。他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知道这里的情况一定已经报告了陈继承。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在等的过程中保持冷静,绝不能与方孟敖发生冲突。
方孟敖却密集地展开了攻势,望向了二人:“全世界的空军,飞行时都严禁喝酒。我们飞驼峰时却破了这个例,因为大家都知道,进了机舱十有八九便回不来了,强烈要求不喝酒不起飞。可醉了又怎么飞?报告送到了史迪威那儿,他也为了难。还是陈纳德那老头有办法,发明了可乐兑红酒这个高招,一比一的比例,每人一搪瓷缸子,喝了先交杯子,然后起飞。考考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方孟敖先望向马汉山。
马汉山立刻握住了他面前那个搪瓷缸子的把手,端了起来,大声说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有学问!”方孟敖用有些陌生的目光望着他。
马汉山受了表扬血脉偾张举起缸子就饮。
“慢点!”方孟敖又止住了他,“我只说你有学问,没说你猜对了。先把酒放下。”
马汉山立刻又失落了,怏怏地将酒缸子放回桌上,凝神又想。
方孟敖目光转向了徐铁英:“徐局长,我们三个人数你文化最高,一定能猜出意思。给个面子,猜出来我们一起干了。”
徐铁英一生党务,从来矜持,今日落在这一正一邪两个玩命的人手里,平时那三十六条计谋、七十二般变化全不管用了,却还想维护他那一套党部的形象:“方大队长,抗战已经胜利了,党国会永远记住那些牺牲的英雄。为了他们,你也应该更好地驾着飞机,履行军人之天职,发扬既往之光荣,戡乱救国,再建新功……”
方孟敖的脸立刻冷了:“我请你喝酒,你给我上课。徐局长,再听见你打一句官腔,我立刻就走。这顿酒你和马局长喝去。”
“我赞成!”马汉山大应了一声,立刻站起来,同时立刻明白了自己刚才何以兴奋,“我举双手赞成!”
说着,他一条腿已经踏在椅子上,捋起了左袖,又捋起了右袖,一手端起了搪瓷缸子,一手又抄起了那把枪。这哪是要喝酒,分明是随时准备跟徐铁英你死我活!
徐铁英咬了一下牙,接着闭上了眼。
第54章 孤独如斯
方孟敖:“徐局长,我出去以后会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过了十分钟我就给上面打电话报告,说你在单独审讯马局长。枪一响,我会带着你们王站长一帮人再回来。那时地上躺着一个死去的人,我应该没有责任。”
“老子也没有责任!”马汉山立刻接言,“老子也会报告,某人贪了某人的钱,被老子知道了,几天前就折断了老子一条胳膊,威胁老子不许说出去!今天某人又以审讯为名要杀老子灭口,老子岂能不正当防卫!”
徐铁英再也不能闭眼了,睁开后,不看马汉山,只看方孟敖:“方大队长,你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从来没有说不愿意听。我们虽然分属两个部门,毕竟同属一个调查组……”
“我没有想法。”方孟敖不上他的套路,“我只想请你们喝酒,喝酒前只想你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徐铁英从来没有此时这般无奈:“什么问题?”
方孟敖:“为什么可乐兑红酒,一比一的比例?”
徐铁英只能强迫自己思考了。
这时马汉山反而焦躁了,紧盯着徐铁英,一心希望他答不出来。
“不为难你了,我告诉你们答案吧。”方孟敖刚才还玩世不恭的神情不见了,有些严峻,又有些悲凉,“一半红酒是壮行的,可能回不来了。一半可乐是祝福的,希望还能回来。”
“哦……”马汉山配合的这一声长叹好生怪异,是失落还是感慨,他自己心里都不分明。
徐铁英却立刻感觉到了另外一层含义,方孟敖要亮出底牌了!
“那么多飞机,那么多飞行员,还是大多数没有回来。”方孟敖没有理睬他们的反应,“我却每一次都回来了。直到今天我还在问自己,要是能把这个身躯连同飞机摔在驼峰多好……”
马汉山也不敢再配合了,一脸的端严。
徐铁英更是暗自紧张了,等着他即将到来的爆发。
“要是那样,我也不会交上崔中石这个朋友!”方孟敖果然亮剑了!
他闪光的眼先瞟了一下马汉山,接着直盯徐铁英:“那么忠厚的一个人,三年来像大哥一样月月到航校看我,给我送烟送酒,我还以为他多有钱呢……到了北平我才知道,他在天天被逼着替别人赚钱,自己家里两个孩子上学却连学费都交不起……我是个浑蛋!怎么就没想到他会突然走了……怎么就不知道在他走之前请他喝一缸子可乐兑红酒?现在,只能请你们喝了!”他倏地端起一个搪瓷缸子,接着另一只手向马汉山一伸。
马汉山开始还愣了一下,接着明白了,把手里的枪递给了方孟敖。
方孟敖把枪摆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搪瓷缸子依然端着。
马汉山将手慢慢伸向了搪瓷缸子,又慢慢地端了起来,望着方孟敖:“我喝!不管怎样,我对不起老崔。人在江湖,死也是一杯酒,活也是一杯酒。姓徐的,知道喝了这缸子酒等着你我的是什么吗?”
徐铁英哪里会去碰那个搪瓷缸子,沉住气低头思索有顷:“方大队长……”
“不要打岔。”方孟敖立刻打断了他,“听马局长把话说完。”
徐铁英:“他不会有什么正经话……”
“我想听!”方孟敖的目光更严厉了,“你听不听?”
徐铁英只能又闭上了眼:“那就说吧。”
马汉山一条腿又踏到了椅子上,大声说道:“等着你我的只有两个结果!喝醉后眼睛一闭还能睁开,那就是还活着。喝醉后眼睛一闭不能睁开,那就是已经死了!喝!”
“有意思。”徐铁英这次眼睛睁得很亮,而且还笑了,握住他那个搪瓷缸子的把手端了起来,“马汉山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杯酒我还真愿意喝了。”
方孟敖看徐铁英的眼反而有些缓和了,搪瓷缸子碰了过来。
三缸子一碰,马汉山抢先便喝,发出一阵咕嘟咕嘟声,接着将缸子底一亮。
方孟敖点了下头,表示赞许。
马汉山这时反倒不在意方孟敖的表扬了,两眼只盯着徐铁英。
方孟敖也在望着徐铁英,举着搪瓷缸子,等他喝下。
“我会喝。”徐铁英望着方孟敖说道,“喝前有几句话必须跟方大队长说明。崔中石死的那天晚上,你父亲和你姑爹都在我的办公室。我下没下过枪毙他的命令,问他们就知道了。”
说完,他慢慢地开始喝那缸子可乐兑酒。
方孟敖举着搪瓷缸子,望着在那里慢慢喝酒的徐铁英,刚才还灼亮的眼睛慢慢空了,又显出了在天空寻找不到敌机那种茫然。
徐铁英也喝完了,没有像马汉山那样亮缸子底,只将空搪瓷缸子轻轻放回到桌上。
这回方孟敖闭上了眼,端着那缸子可乐兑酒苍凉地说道:“中石大哥,这杯酒敬你了……”说完自己喝了一口,接着将酒酹在地上。
徐铁英、马汉山似有预感,同时望向了桌面那把枪。
果然,方孟敖倏地睁开了眼,拿起了那把枪!
“出门列队!”郑营长突然大声发令。
青年军那个排和原来的那个门卫班立刻跑步列队出了军营大门,在大路边分左右两排执枪挺立。
王蒲忱和特务营、军统执行组也看见了,公路转向军营的路上开来了车队。
四辆三人摩托开道,紧接着就是陈继承的那辆最新美式的小吉普,再后面跟着一辆最新美式的中吉普。
“我们也列队吧。”王蒲忱将才抽了几口的烟扔到脚前踩熄了,接着走到门口,在军营大门内的左边站住了。
军统执行组紧跟在他身后,在左边的大门内站成一排。
第四兵团特务营长连忙领着那十个特务兵走到军统执行组对面,在右边的大门内站成一排。
“预备——立正!”大坪上,陈长武也发出了口令。
一直绕圈跑着的飞行员们原地站住了。
陈长武走出队列,招了一下手,邵元刚和郭晋阳立刻向他走去。
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军营大门外,看见陈继承的车队颠簸着离军营大门只有几百米了。
陈长武连忙低声对邵元刚和郭晋阳说道:“陈继承来了,队长还在里面,你们说怎么办?”
邵元刚望向了郭晋阳。
郭晋阳:“进营房,关上门,听队长的指挥。”
陈长武:“好。把人都带进去。”
“还有那个孙秘书。”邵元刚平时沉默寡言,言必有中。
陈长武、郭晋阳同时点头,三人快步回到队列边。
陈长武:“听口令,将这些人通通带进营房去。行动!”
所有的飞行员:“是!”
“走!”
“都起来,走!”
陈长武在前,邵元刚、郭晋阳紧跟,飞行员们押着民调会那些人随后,很快到了营房门口。
“陈副总司令来了,你们还想干什么?”那孙秘书竟然挺身挡着营房门。
“敬礼!”
远远地传来了郑营长的口令声。
陈长武飞快地瞥了一眼大门那边,但见所有的人都在敬礼。
陈长武立刻使了个眼色,邵元刚、郭晋阳一步跨了过去,一边一个夹住了孙秘书!
“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孙秘书大声向墙边的宪兵喊道。
没有徐铁英或王蒲忱的口令,警备司令部一直站在墙边的那些宪兵依然钉子般站着,一动不动。
陈长武飞快地开了营房的锁,邵元刚、郭晋阳推着孙秘书撞开了营房的门。
所有的飞行员押着民调会的人蜂拥进了营房。
军营大门那边,陈继承的车队刚刚开进来。
营房的门也恰在这个时候从里面关了!
进了营房宿舍,陈长武大声喝令那些民调会的人:“蹲下!通通蹲下!”
“听见没有,通通蹲下!”
民调会的李科长、王科长和那些科员全在床的夹道中蹲下了。
“咔嚓”一声,孙秘书却被郭晋阳铐在了一张上下床的铁杆上。
陈长武、邵元刚、郭晋阳三人又对了一个眼色,让陈长武一个人走向了队长最里边的单间门外。
队长单间的门紧闭着。
陈长武大声报告:“报告队长,警备司令部陈继承副总司令到军营来了!”
“包围营房!”陈继承站在军营大坪亲自发令。
立刻是沉沉的皮靴跑步声,原来站在墙边的宪兵们都端着冲锋枪,从四周包围了那座营房。
所有飞行员都拿起了枪,望着队长那道门。
门猛地开了,方孟敖也提着枪出现在门口:“守住门窗!告诉外面,这里是国防部调查组稽查大队,敢擅自闯入者,开枪!”
“是!”
大门和几个窗口立刻都有飞行员靠在两旁,枪口全对准了可能闯入的进口。
陈长武仍站在方孟敖身边,低声道:“队长,我帮你守里边一个窗口。”
方孟敖:“你去大门传话,里边不用你们管。”
方孟敖进去了,门立刻又关了。
陈长武只得走向营房的大门。
“你们去!”陈继承对着那个特务营长,“传我的命令,叫里边立刻开门!”
“是!”特务营长举枪一挥,领着那十个特务兵汹汹地涌向门口。
“里边听着!”特务营长吼道,“陈副总司令有令,立刻开门!”
“外边听着!”门内传来陈长武的声音,“这里是国防部调查组稽查大队,任何敢擅自闯入者,我们就开枪!”
特务营长回头望向陈继承。
十个特务兵一起回头望向陈继承。
“娘希匹的!”陈继承脸色铁青,又模仿校长骂人了,“开枪,把门射开!”
“陈副总!”这一声叫得像枭鸟一般尖厉!
陈继承望去。
特务营长和那些特务兵也望去。
谁也想不到这一声刺耳的叫声竟是从王蒲忱那个病躯里发出来的。
王蒲忱的脚步也从来没有这般快过,几步便跨到了陈继承身边:“陈副总司令,他们毕竟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真发生冲突,死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娘希匹……”陈继承有些犹豫了,在那里瞪着眼狠想。
所有的目光都在等候着他。
王蒲忱竟拿着一支烟向他递去,两眼无比诚恳。
“你什么时候见我抽过烟了?”陈继承将气向他撒来,“你们保密局这些人能不能够响应一下总统的新生活运动?!”
见陈继承目光扫来,军统中仍有些拿着烟的人只好将烟都扔了。
陈继承的目光又转向了营房门,大声说道:“什么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国防部的军令也敢违抗,他们已经什么也不是了!从大门和各个窗口冲进……”
“都不许动!”王蒲忱此刻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身上竟显出了几分当年戴笠才有的一股杀气,先阻住了那些特务营和宪兵,立刻对着军统执行组大声说道,“我有国防部保密局的命令,今天的事绝不能发生冲突。你们都站到各个窗口去,用身躯执行军令!”
执行组从组长到组员兀自犹豫。
王蒲忱的枪已经指向了执行组长:“行动!”
“一边五人,行动!”执行组长不得不带着组员们分两边跑去。
王蒲忱自己则站到了营房门口:“陈副总司令,请听我一言,再等十分钟!”
陈继承已从愕然中醒过来,掏出了枪对着王蒲忱:“娘希匹的!你们条条归保密局管,在北平块块仍归老子管!你也敢抗命,站不站开?”
王蒲忱把自己的枪放进了大裤袋里,答道:“陈副总司令,我现在既是向保密局负责,也是向您负责!您不理解,就开枪吧。”
陈继承竟跺了一下脚:“党国的事全误在你们这些人身上!好,我给你十分钟。看好表!十分钟以后里面再不开门就开枪冲进去!敢阻挡的也就地解决!”
方孟敖的房间对开着两扇窗户,现在都大开着。
左边窗户脸朝外站着徐铁英。
右边窗户脸朝外站着马汉山。
窗户也就一米多高,只要手一攀就能跳出去,可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能看见窗外站着一个军统执行组员挺立的背影,也能看见端着冲锋枪指向房间的宪兵们。
可两人依然没敢动,直直地站着。
因为坐在椅子上的方孟敖手里又多了一把枪,一把指着徐铁英,一把指着马汉山:“酒你们都喝了。窗口今天就是你们的驼峰,想跳出去就是机毁人亡,守住了,就还可能活着。”
营房门外,陈继承又在看表了,眼睛的余光瞄见王蒲忱的手在往口袋里掏,以为他要掏枪,猛抬头喝问:“干什么?”
王蒲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的是烟和火柴:“抽支烟。十分钟一过,您不枪毙我,这个站长也得被撤了,想参加新生活运动也不可能了。”
“明白就好。”陈继承一脸阴沉,“还有四分钟,你抽吧。”
“谢谢陈副总司令。”王蒲忱擦燃了那根长长的火柴,点着了烟,一口便吸了有三分之一多,吞了进去,竟然没有一丝烟雾再吐出来。
陈继承看得眉头都皱起来。
王蒲忱在等着的那辆吉普,此时正像一条巨浪中的船,在通往军营的路上颠簸跳跃!
路况如此之差,车速已挂到三挡,王副官的脚还不得不紧踩着油门。
坐在后排的曾可达竟还右手打亮着电筒,左手紧捏着最后一页电文,双脚紧蹬着前排座椅下架,尽力稳住身体,坚持在看最后一页电文的内容。
电筒光打着的电文纸,标着“5”字的那页电文上竟是一首诗——《太阳吟》!
曾可达显然不只是在看电文,而是在强记背诵电文上的这首诗。
他的目光已经紧盯在最后一段,心里默念:
太阳啊,慈光普照的太阳……
车轮突然陷进了一个深坑,紧接着是剧烈的一颠!
后座曾可达的头碰到了车顶!
王副官立刻踩了刹车:“督察……”
“开车!”
“是!”
吉普爬出了深坑。
“不要减速!”曾可达大声说道,目光立刻又转向电筒照着的电文,接着默念:
往后我看见你时,就当回家一次,
我的家乡不在地下乃在天上……
十分钟显然已经到了,陈继承不再看表,只盯着王蒲忱。
王蒲忱主动看表了,心神却在耳朵上。
陈继承从他的神态中察觉了端倪,很快便明白了——军营大门外传来了吉普车疾驰的声音!
王蒲忱倏地抬起头,向大门那边望去。
陈继承也转过头向大门那边望去。
“敬礼!”大门口紧接着传来了郑营长的口令声。
青年军那个排和门卫那个班又在敬礼了。
曾可达那辆吉普毫不减速径直向营房这边驰来!
“吱”的一声,吉普一直驰到离陈继承和王蒲忱几米处才猛地刹住。
曾可达跳下来,同时将电文塞进上衣的下边口袋。
陈继承终于明白了今天保密局北平站站在了国防部调查组一边,那张脸更黑了,转过头紧盯着王蒲忱!
王蒲忱一直忍着的咽炎再也不用忍了,低着头猛咳起来!
“陈副总司令!”曾可达走到陈继承身边,标准地举手敬了个礼。
陈继承这才望向他:“有国防部新的军令吗?”
曾可达:“我没有国防部新的军令,只是想请陈副总司令到门卫室去……”
“没有就不要再开口!”陈继承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有新的军令,立刻喝断了他,紧接着望向王蒲忱喝道,“王蒲忱!这就是你要的十分钟!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北平站的站长了,要咳嗽一边咳去!”
王蒲忱却依然站在那里咳嗽,咳得越发厉害了。
陈继承倏地举起了右手。
他身后的宪兵队握紧了枪,只等他的右手一挥。
就在陈继承举起的手刚要挥下的一瞬间,被曾可达紧紧地攥住了!
陈继承猛地怒望向曾可达!
曾可达的两眼也闪出了威严:“一号专线的电话,请陈副总司令立刻到门卫室去接!”
陈继承顿时怔住了,望着曾可达好一阵审视。
曾可达慢慢放下了攥住他的那只手:“南京方面特许,这里的电话已经加密特控,现在直通南京,直通一号专线。”
陈继承终于心里暗惊,但见曾可达完全是一副陪等他的样子,只好也慢慢放下了那只下令冲营的手,向门卫室走去。
曾可达紧跟着他向门卫室走去。
“是,是。建丰同志,陈副总司令就在这里。”曾可达将门卫室的电话双手捧给陈继承。
建丰是谁,陈继承当然知道,这时他的脸色有些变了,却依然十分严肃,接过话筒,不称名而称字:“建丰兄吗?”
话筒里,蒋经国的声音冷冷地发出回响:“陈副总司令不要这么客气,称我的名,或称同志就是。”
这就是不让自己套近乎了,陈继承干脆也拉下了脸,直接问道:“校长好吗?”
蒋经国的声音:“陈副总司令指的校长是谁?”
陈继承这才一愣。
蒋经国的声音:“现在是宪政时期,请大家都遵守宪法。你是问总统吗?”
陈继承接不住对方的招了,只好答道:“总统好吗?”
蒋经国的声音:“总统很好。作息规律正常,现在是九点一刻,我刚侍候老人家就寝。是不是平津方面有紧急军情,陈副总司令要我请总统起床接你的电话?”
“没有。建丰同志。”陈继承赶忙答道,同时改了称呼,“千万不要影响总统休息……”
蒋经国的声音:“那有什么事,能不能先跟我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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