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讲妄想的种类及其对治方法（2）
用功夫所要对治的病，总的来说不出两种。一种叫缘虑心，一种叫昏住心，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妄想与昏沉。妄想是因为有对象才会生起。对象者，就是缘虑，有攀缘。内心中，无始以来留下了种种染污的种子，这些种子成为我们打妄想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废品，但我们往往会抓住这些废品不放，总在想这些废品。而那些有用的、清净的种子，老是被这些废品垃圾所湮没。昏沉就是神志不清晰。
所谓惺惺，就是对治昏沉、昏睡，或者说昏住。所谓昏住者，就是昏沉持久不散。所谓寂寂者，就是对治妄想攀缘。
一支香坐下来，前面所讲的五种念头，不是妄想就是昏沉。只好用寂寂惺惺的办法来对治。寂者止，惺者观。寂者定，惺者慧。用止观、用定慧来对治妄想攀缘和昏沉无记。
坐下来把身心安定好了之后，既要有惺惺的觉照，又要有寂寂的安静。只有当寂寂惺惺同时具足、同时运用了，这才是正确的用功方法。有时惺惺在前，有时寂寂在前，这就要看当下用功夫的情况如何。
所谓“寂寂惺惺是”，比如说坐早课香，早上的心态比较寂静，往往昏沉会多一些，就要使用惺惺的方法，使觉照的力度加强一些。觉照的力量一强，接下来妄想又会产生。所以在觉照的同时又要寂静，一切都做到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前面讲过一个比喻：如鸡孵卵。老母鸡在孵小鸡时，它要把鸡窝里所有鸡蛋全部照顾好，不能有一个鸡蛋没有温度。因为没有温度的鸡蛋是孵不出小鸡的，所以它心心念念，一动不动地全力照顾。我们用功夫也是如此。既不能让妄想产生，又不能让昏沉出现。这就要寂寂惺惺、惺惺寂寂，既止又观、既观又止，这就叫调心。寂寂惺惺，或者惺惺寂寂，这两个方法，视不同的情况交换使用。寂寂惺惺地用功夫，就是对的，所以说“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惺惺过度了，产生了乱想，那就不对。
“惺惺寂寂是”，如果这一支香精神比较旺盛，自己感觉到很清醒，坐下来以后，就要使寂静的力度加强，在清醒的情况下保持心境的寂静。但是寂静强了之后，又可能会变成无记。寂寂到失去了觉照，那也是不对的。总而言之，如何调心，如何使功夫既保持高度的觉照，又不出现妄想和昏沉，这就要在用心的时候善自掌握。如果不知道这些方法，坐在黑漆桶里，自己还以为功夫不错，一支香不是清清楚楚地过去，而是糊里糊涂地，才止静就开静了，那种状态就是“无记寂寂非”。无记，就是没有觉照的状况。无记就是昏暗，没有睡觉，没有善恶的界定，就在糊里糊涂中过去了，可见用功的心态很难把握。
如果把心态把握好了，惺惺寂寂、寂寂惺惺，坐到一念不生时，灵知之境当下出现。所谓一念不生，前念灭了没有接续，后念没有生起，不去有意识地引起，所谓“不续前，不引后”，当下一念孤明历历。如果经常保持孤明历历的境界，那就是用功夫最佳状态。如果机缘成熟了，在历历孤明的状态下，就会出现桶底脱落的好消息。
第十一讲调身的要点（1）
（2007年12月29日晚上）
在坐禅的过程中，懂得调身是很重要的事情。禅定的功夫要通过身体来实现，戒定慧都是在身体上得到落实。我们有这个生命，有这个身体，所以才要修行。由此可见，身体健康、精神愉悦，是修禅的前提。
修禅要调五事，其中包括调饮食、睡眠、身体这三个方面。身体是否健康，和饮食、睡眠的调节有直接关系。在坐的过程中，在行的过程中，都要注意身体是否舒适。其中有些细节问题需要自己总结，逐步做到神清气爽、精神愉悦。
首先，坐禅时不要让体内的热量全部上升到头部，这是一大忌讳。所谓“下着安心”，就是要使用功的心尽量放在身体的下部。比如说数呼吸时，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丹田；参话头，注意力也要集中在丹田；念佛号同样如此，都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丹田。因为五脏六腑都在丹田以上，气息能够通过五脏六腑到达丹田了，或者虽然不能到达丹田，也要使注意力放在丹田位置，体内热量就会慢慢下降。这是从用心方面来讲，一定要下着安心。
在整个禅修过程中，特别要保持下半身的温暖，让坐禅时产生的热量，能够从上到下贯通。我们可以自己来测试，自己摸摸头顶温度是不是高，头顶温度高的话，自己要注意。其次自己也可以感觉一下，看两个脚板是冷还是热，下半身是冷还是热。如果下半身是冷的，脚板是冷的，那就要千万注意。要让下半身穿暖和，要让脚板有热度。这样，上半身的温度就能够贯通到下半身，热量就可以从脚底散发出去，不至于使全身的热量都攻到头顶上来。热量如果攻到头部来了，那就会头昏脑涨，眼睛睁不开，坐也坐不稳，舌干口燥，鼻子不通气。所以要注意脚底下是不是温暖。
要使脚板有温度，有一条一定要做到。每天不管怎么忙，睡觉之前要用热水洗脚。洗脚的时候，要用手将热水从膝盖以上慢慢往下浇洗、按摩，不仅仅是光洗脚面那一块，一定要从膝盖处开始。用热水浇上来，两只手往下顺着抚摸，反复十次八次，这样就能使下半身温度增高。下半身的温度增加了，就能把上半身的温度引下来，从脚底散发出去，头顶就不会温度太高，就不会头昏脑涨。还有，如果是脚部感到冷，下半身一定要穿暖和。下半身不穿暖和，上半身温度降不下来。这都是坐禅的一些经验。为什么打坐要把腿包起来？就是要让下半身的温度能够和上半身温度保持平衡。
还有一点，最好不要戴帽子。不管多冷，都要把头露出来，不戴帽子，这是保证身体健康最重要的诀窍。刚开始你可能会感觉不适应，但是时间久了就能适应。即使耳朵冻破了也没有关系，到了第二年春天它就好了。头顶不戴帽子不会感冒，戴帽子反而会感冒。帽子戴着时感觉暖和，帽子摘下来温度就低了，马上就不能适应寒冷，就会感冒。特别是打坐的时候不要戴帽子，不要把头捂住。头捂住了，头上的热量散发不了，憋在那里，头会疼。打坐一定要把头顶露出来，不管是禅堂打坐，还是在家里打坐，都应该这样。不要把自己围得紧紧的，头不怕冻，只要脖子不进风就可以了。脖子进风对身体有影响，头面随便吹一吹没有问题。
在修禅的时候，注意在穿衣、吃饭、喝水、睡觉等方面调节身体，这要靠自己在修禅过程中用心地一点点总结。只有实际实行禅修的人，才会注意这些生活上的小事情，让它不要影响禅修。
第十一讲调身的要点（2）
禅修的人不能吃得过饱，顶得住的吃七成饱，顶不住的吃八成饱，千万不要吃到九成十成。吃多了坐不住，坐下来很难受。当然肚子饿了也坐不住。太饱了气满，肚饥了气虚，气虚身悬。身体是虚悬的，念头提不起来，提起来了也不能长久。精神食粮与物质食粮同样重要，不能不吃饭，也不能吃得过饱。
睡眠对于禅修是十分重要的问题。睡得不够，坐下来昏沉多，正念提不起来，想要惺惺寂寂，打不起精神。睡眠过多也同样如此。如果每一坐都能坐好，基本上能做到惺惺寂寂、寂寂惺惺，即使每一坐有一半的时间能够达到这个要求，睡眠就会慢慢减少。究竟睡几个小时，年轻人和年老的人不同，初用功的人和久用功的人不同。初用功的人睡眠会多，久用功的人睡眠会少。
在坐禅的过程中，功夫用到位了，心神都得到了调养，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因为坐禅就是一种放松的活动。既然放松了，身体和精神就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坐禅不要很紧张，不要自己把身体弄垮了，要晓得放松，身心都要放松。这牵涉到坐禅的姿势和怎么样提觉照。精神和身体都要放松，坐的姿势很重要，提觉照的力度很重要。坐的姿势，不要故意挺腰杆，自然挺直就好了；也不要故意提念头，顺其自然，只要念念不失觉照就可以。
第一点，如果在坐禅中把身体弄坏了，很难恢复。所以从开始学坐禅的时候，就要注意调身体。刚才说到的下着安心，一定要牢牢记住。第二点，不要让体热往上涌。第三点，保持身体下半部的温暖，使体温上下平衡、内外均衡。第四点，在任何时候要注意把头顶露出来，不要贪图暖和，把头裹得紧紧的。头一定要露出来。为什么和尚要剃光头？为什么老佛爷不戴帽子？这是和修禅定绝对有关的。修禅定一戴帽子，肯定火往内逼，人就吃不消。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使我们的心安定下来。身安则道隆，身安则心安。修行就是为了要安心。心安于当下。一切从当下做起。一切都不能等待。因为身体的变化、精神的变化，都是在片刻间。
有些人坐禅走火入魔。因为体温过高，头部的温度过高。头部的温度高就容易走火。走了火就入了魔。走火并不是一个精神现象，它是有物质条件做基础的。那就是体内的温度，头部的温度过高。高到一定的程度，猛然之间神经错乱。神经错乱了，就很容易着魔。有一些发高烧的病人，胡言乱语，见神见鬼，那是体温过高引起的。由此可见，体内的温度超过了一定的界限，就会走火。走火是顷刻间的事情，所以千万要注意调身体。
禅是清凉地，是清凉境界。所谓清凉地，就是说我们众生老是处在烦恼的状态中。“烦”字有个火旁。烦恼就像火一样，烧得众生的身心不安宁。修行的法门常常被比喻作甘露门。数息观和不净观，叫做二甘露门。不净观对治贪欲。贪欲就是一盆火，要用不净观来熄灭。数息观对治散乱。散乱也是一盆火，也要用甘露水来扑灭。烦恼就是火宅。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无明火、烦恼火反应在身体上，就是体温超过了正常的界限，这是很多致命之病的根源。比如说脑膜炎，它会引起高烧；比如说血癌，也会引起高烧，高烧持久不退，又不能及时治疗，会引起许多并发症。
保持体温的正常，既是健康的关键，更是修禅的关键。要想禅修不走火不入魔，一是要有正确的修行方法，二是要有正常的身体，不能让体温增高。这是关乎到法身慧命能否正常成长的一件大事。
第十二讲禅七的神圣性
（2007年12月30日晚上）
第一个七在环境比较安静、气温比较低的氛围中度过了，明天就开始第二个七。第一个七，大家止语坚持得比较好，不过从第五天开始就差一点。希望常住在打七期间，尽量减少人员的往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应酬，尽量使参加禅修活动人员的流动性不要太大。如果从第一个七开始有一百个人，第二个七减少了十个八个，第三个七又减少十个八个，这是很正常的。最好中途不要再接收新的人员参加禅七。中途接收新成员，往往会对先来的人有影响。特别是从来没有参加过打七的人中途插了进来，这些人对禅修不习惯，就会对原来的人有比较大的影响。对于中途希望加入的人，特别是从来没有参加过的，第一次想在中途**来的人，尽量劝说，希望他们从明年再开始，这样才能保证坚持五个七的人在这三十五天中，功夫真正能够上路，不会受太大影响。
这种影响有几个方面。第一，初来的人不知道规矩，来了以后饮食起居都不能按照要求来做。第二，新来的人也会带来许多信息，会在原先的人中间交流传播，影响参加者的心态。第三，特别重要的是，从来没有参加的人在中途**来，方法不懂，他会对这种修行方式不适应，讲课的人也不可能每个七都从头来一次。所以，希望客堂把持一个度，如果是经常来参加禅七的老居士，那些修持有经验的人，可以个别地中途吸收；从来没有参加过的，千万不要中途**来。禅修活动与其他修行形式是截然不同的。
我们经过七天，有许多人在用功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进步。特别我们这一次的禅七，还有一位从欧洲来的洋教授，也和我们一起行香坐香，一起生活。实际上她在印度和中国西藏地区经常参加禅修。不过，她来到四祖道场，就很喜欢这个地方，觉得这个道场的气氛很浓，很适合禅修。她说在这里进行禅修，心情容易稳定，修行容易进步。虽然她不能完全听懂汉语，但每天坐香以后，赵兴居士都会将我讲课的内容给她翻译一次。一个外国人能够不远万里来到四祖寺参加禅七，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她从欧洲到这里来，虽然不像过去那样漂洋过海，但坐飞机也要很长的时间。一个外国人，都这样倾心中国的禅修，倾心中国的禅宗道场，同我们一起过比较艰苦的寺院修行生活，这对我们寺院来说，对我们所有的同修来说，也是一种很大的鼓舞，使我们更加有信心把禅七活动办好。
每个人都要有决心在禅修上下苦功夫，对禅修，对禅法，对明心见性，要充满信心。禅宗的根本就是明心见性，就是开悟。开悟是禅的根本精神，如果不想开悟，就不要参禅，也可以说就不要学佛。因为学佛、参禅，都是为了要开悟。我们每天念诵三皈依：“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体解大道就是开悟！不开悟，怎么能够体解大道呢？怎么能够发起无上心呢？无上心就是成佛心。其他一切事情，都有超过它的；只有成佛这件事，是无上的。所谓无上正等正觉，再没有任何法门、任何思想境界、任何觉悟程度能超过佛陀的。佛陀是圆满大觉。
我们学禅，就是要以悟为期。前几天讲了许多方法，所有的方法，目的都是为了要开悟。排除一切杂念，排除一切干扰，目的就是为了有利于开悟这件事。
僧团办道场的最大任务，就是要弘扬正法。正法有两种。一种是教正法，一种是证正法。教正法就是经教的内容；证正法就是在学习了经教的内容之后照着去修行开悟，去体验。教正法是佛祖实践过的经验，我们学习佛法，就是要重新来体验佛祖已经证得的那些境界，我将此归结为“重走佛祖路”。
每个人都应该从内心深刻透彻地认识这个问题，我们是在重走佛祖路，这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不要打完一个七就悠悠忽忽，打完一个七任务就交差了，打完一个七就没有劲头了。那还有四个七怎么坚持得了呢？
常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为大众重走佛祖路付出全部精力。一是我们自己要这样去做，二是要维护禅堂的安静，维护大家用功办道的氛围。所谓堂内坐禅，堂外禅坐，没有一个人例外，没有一个人忙别的事，都是在忙重走佛祖路这件事。有的是直接走，有的间接走，有的是在为重走佛祖路服务，其目标都是一致的。
我们上上下下，不能有丝毫放松，要加强管理，加强督促，加强检查，使每一项工作能够到位，使每一个人都要认识这件事的重要性。有些初发心的沙弥、行者，不了解打禅七的重要性，情有可原，但当执事的要督促、要管理、要呵斥，不能任其放逸。在这件重大的事情上放逸了，因果很大！
这是一个培养大众法身慧命的活动，每一件事都关系到大众能不能够在这一刻开悟。如果耽误了，那就是因果，那就是罪过。如果成就了，那也是因果，那是无上的善因善果。
各位一定要从续佛慧命、开佛知见、培养大众慧命的高度，来看待打禅七这件事；一定要从佛教的生死存亡、寺院的道风建设、落实常住用功办道的根本任务的高度，重视打禅七这件事。任何时候都不能忽略这一点，都不能粗心大意。
第十三讲要继承禅门古风
（2007年12月31日上午）
禅堂是一座大冶洪炉。大冶洪炉是炼钢铁的地方。我们在这里修禅的人，功夫没有上路，禅定没有成功，还没有明心见性，就好像是铁矿石一样。经过大冶洪炉，把渣滓去掉，成为有用的钢材。我们在此坐禅，亦复如是。经过坐禅，把多生多劫的无明、烦恼、习气一点点去掉，让本有的光明、智慧、功德显现出来。可见，禅堂是出人才的地方，出祖师的地方，出生诸佛菩萨的地方。禅堂对于一座寺院有如此的重要性。
作为一座寺院，以什么为中心呢？以禅修为中心。禅修在什么地方体现出来呢？就体现在禅堂的这一支香上。这支香坐好了，寺院的中心任务就算得到了落实；如果这一支香不能坚持，寺院的中心任务就落空了。常住的一切工作都要以禅堂为中心，一切工作都是为禅堂服务，为禅堂服务就是为修行服务。
常住当班首的，当执事的，当清众的，内寮外寮，都要明确：禅堂的这一支香是一座寺院中最神圣的事情。自古以来，禅堂是出人才的地方，寺院大小执事都是从禅堂逐步培养出来的。一直到解放前，也还是这个规矩，没有说哪位执事没住过禅堂，没有说哪位执事不懂禅堂规矩，更不用说哪位执事没有一副好腿脚。只是在解放以后，佛教有一段时间出现了断层，老规矩、老传统没有能够继承下来，更不要说发扬光大，所以就对修行这些事感到有些生疏，对出家究竟为何也不十分清楚。当然问起来“你为什么要出家呢？”“我要了生脱死，成佛作祖！”但是，怎么样了生脱死，怎么样成佛作祖，不太清楚。
现在佛教界整体在提倡道风建设，这是一个根本任务。我们一定要在道风建设上狠下功夫，要把优良的传统加以继承发扬，不要忘记佛教的宗旨，不要忘记出家的宗旨，不要忘记寺院的中心任务。天下的寺院，大概有70%左右都叫某某禅寺，而这70%的禅寺有一大半没有禅堂，叫做禅寺没有禅堂，名不副实。那些有禅堂的禅寺，又有多少能够坚持禅修呢？又有多少能够坚持冬天加香打七呢？所以说禅寺禅寺，有名无实。如何使禅寺做到名副其实，就要靠我们努力地提倡，发扬禅宗寺院冬参夏学的优良传统，使所有的出家僧尼真正成为有学有修、学风纯正、道风过硬的僧伽人才，中国的佛教就算是走上了健康发展的道路，中国佛教也就能够为二十一世纪人类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的发展发挥它的积极作用。如果佛教僧团在学风、道风上，不能符合时代的要求，佛教在二十一世纪还能不能发挥积极作用，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四祖道场是天下禅宗祖师创建的第一座道场，这个位置是祖师给我们留下的一笔其他寺院无法取代的历史财富。我们有幸住在四祖道场，拥有这一笔宝贵的财富，就要好好地使用它，珍惜它，让它在今天的时代发挥应有的作用。今年常住决定打五个七，今年常住的僧团年轻人逐步多了起来，进禅堂的人也逐步多了起来，这都是一些好的苗头。我想，再经过三年五载的积极努力，仅出家众就能把禅堂的座位坐满，那才是四祖寺要兴旺的一种表现。我想，我这个要求也不是很高。把这个禅堂坐满，大概也就七八十个人。如果能够有七八十位出家人坐在这个禅堂，一年打五个七、七个七、十个七，那就有一点希望了。那本公老和尚修这个寺院的一片苦心，就可以得到一点点回报、一点点安慰。如果没有人来坐这一支香，那我们就辜负了本公老和尚的一片苦心，更是辜负了四祖当年创建此道场时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一片苦心。因此，常住的上上下下，思想上一定要非常非常清楚，我们所说的用功办道、所说的修行、所说的寺院建设，每时每刻不要忘记：中心工作在禅堂。
禅堂这么重要，所以禅堂的维那师父、班首师父责任重大。维那师父座位旁边有一个香案，香案上有一块木牌，那块木牌上面写着：“大众慧命，在汝一人。汝若不顾，罪归汝身。”由此可见，维那师父的责任之重大。那块牌子叫做“慧命牌”，说明大众慧命都寄托在维那师父身上。维那师父能够坚持这一支香，调好众生，教好规矩，带头管理好禅堂，是使禅堂能够落实常住中心任务的关键。在禅堂里，各位班首师父起的是修行表率的作用。有时候和尚不在寺院，班首师父就要代替和尚说法，代替和尚在修行上指导大众。维那师父管事务，班首师父管法务，这种分工，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东单，维那师父以下有悦众，悦众过了就是东单头。东单头未来的出路就是当维那，或者请到各个寮口做主要的执事。西单，除了班首、书记，然后有西单头。西单头就是书记、班首的候选人。西单头往往要在禅堂熬上十年八年，才可以请作书记；书记经过三年五载，才能够请作班首。作为班首，一定是在修行理路上、见地上很清楚的人，能够指导大众修行，一香板打下去不会打错。作为东单头，也要熬上个三年五载，才可以去当悦众，或者请到外寮当副寺，当二单、三单的知客。古代的寺院之所以能够如法如律，首先一点，就是所有的管理人员，班首、执事，都是在禅堂里经过三冬九夏训练出来的，都有极好的素质、极好的修养。
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历史。当今寺院的一切执事都是现炒现卖，没有人，所以很苦恼！虽然是这样，我们明知这条路不好走，还是要坚持走下去。坚持这种古风，坚持这种清风，坚持这一股清贫的作风。困难重重，难度很大！但是，中国佛教的出路，一座寺院的出路，必须要走清贫的路、清风的路、古风的路，必须要重走佛祖路。否则，前面无路可走！
这是历史的必然，这是社会的需求，这是时代的呼唤。我们在座的年轻出家众，有志出家为僧，有志到此深山过清贫生活，就一定要向古代祖师学习，向四祖学习，向百丈祖师学习，向虚云老和尚学习，向本公老和尚学习，这样才不会辜负我们走这一条艰难道路的初心。
第十四讲末后风光
（2007年12月31日晚上）
今天是2007年最后一天，用农历年来说，今天就算是除夕之夜，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腊月三十日。古代有大德把修行功夫能不能过硬，在关键时刻能否发挥作用，比喻是“腊月三十日到来如何抵对”。
腊月三十日就是一年最后的一天。一年最后一天不是过年的好日子吗？为什么要比喻为一个难关呢？我们没有经过事情的人，没有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就不知道腊月三十日的含义是什么。在旧社会，穷苦的人过不了日子，整年就靠借账过日子。农民种地主的田，要交租子，一拖再拖，拖到腊月三十，还是得交；穷人欠了富人的债，也是一拖再拖，拖到腊月三十了，债主逼上门，欠账就要还钱。因此，腊月三十这一天，是一个算总账的日子。
本人在旧社会经过的时间不是很长，只有十五年左右，还没有当家过日子。家里出身很贫穷，父辈肯定年年到腊月三十这一天日子不好过。但在解放以后，我也经过腊月三十日债主上门讨债的情形。我在主持修复柏林禅寺的时候，所有的工程都是欠款。不是欠工钱，就是欠料钱。一拖再拖，拖到腊月二十几了，讨债的人坐了一屋子，还是没有办法拿出钱来。只有逃债，腊月三十日之前就跑到石家庄躲起来，或者跑到北京躲起来，过了腊月三十日再回柏林寺。正月初一没有人要债，正月十五以前没有人要债，从初一到十五有半个月的时间，可能寺院有一点点收入，所以过了十五要债的人就来了。
这就比喻我们修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怎么来应对自己生命中潜在的种种烦恼，怎么来面对生命垂危之际的种种痛苦。那就好像是逼债一样，好像是要还钱一样，你有没有那个资本，还不还得了？腊月三十日这一天你过不过得去？所以修行要在平时用功夫，不要等到腊月三十日手忙脚乱。大家想想看，欠了别人十万八万，到了腊月三十日这一天拿不出钱来，逼债的人又坐着不走，是不是手忙脚乱呢？
在生死关头，如何潇洒地打发腊月三十日这一关，这就是学佛修行的根本问题。在历代的高僧传上、传灯录上、各种往生传上，看到有众多的大修行人，到了腊月三十日这一天，坐着走的有，站着走的有，躺着走的有，甚至倒立着走的也有。那就是潇洒自如地度过了腊月三十日这一关。这个末后关头，就是对每一个修行人最终的考验。是手忙脚乱，还是来去自由，历代祖师给我们做了很好的榜样。历代的祖师都是说走就走。
我们这一堂，居士比出家人多。在居士里面修行好的，到了腊月三十日，大模大样地走掉，潇洒自如地走掉，也大有人在。其中有位庞蕴居士，是唐朝马祖会下的一位大菩萨、大居士、大修行人。庞居士说：“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栾头，共说无生话。”庞居士有妻子，也有儿女。儿女不婚嫁，全家都修行。而且庞居士也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为了磨炼自己的意志，把全家的细软财产在湘江上沉到水底不要了，然后就过自食其力的农耕生活。庞居士女儿会编竹篮子，庞居士的儿子会耕田，庞居士本人和庞婆都配合儿女来服务，过那种清贫乐道的生活。
庞居士到了晚年，要离开人世，显现了一段末后风光。有一天，庞居士对女儿灵照说：你到门外看看，是否日正当午？如果日正当午，你就快告诉我。灵照走到门外一看，日正当午，就回来告诉父亲：日正当午，不过有日蚀。庞居士听到此言，就走到门外看个究竟。灵照趁着父亲下了禅床走到门外的时间，即刻登上父亲的禅座，合掌就走了。父亲回来一看，莞尔一笑：我女锋捷！这样地来赞许女儿，既没哭也没啼。如是，庞居士就延长七天的时间再走。到了第七天，州官于前来看望庞翁。
两人在一起谈禅论道，最后庞居士告诉于说：“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如影响。”然后，庞翁头枕于的大腿，走了。多潇洒！这个时候，庞婆看到女儿七天前走了，老头现在也走了，她就到地里去告诉正在锄地的儿子，说：你父亲已经走了！大家想想，她儿子是什么反应呢？她儿子二话没说，就在地里扶着锄头柄，站着走掉了。多洒脱！庞婆看到这种情形，不是像我们今天的人，今天的老太婆，即使念佛几十年，看到老头也走了，儿子也走了，女儿也走了，那还不哭天抹泪呀！庞婆不是如此。当时他们家正住在今天襄樊地区的鹿门山下。鹿门山麓有一块大石头，庞婆走到石头跟前，就说：“立亡坐化未为奇，不及庞婆撒手归。两手拨开无缝石，不留踪迹与人知！”喝一声，石头开成两半，她往石头缝里一钻，石头又合拢去了！庞婆也走了，而且走得干净利索，钻到石头缝里去了，任何踪迹都不留在人间。
这就是庞居士一家的风流事迹。这才是真正的风流、真正的潇洒。在生死岸头能够有如此的自由自在、游戏神通，这才是真潇洒、真自由！这是全家信佛的千秋典范。我们今天，全家信佛的人有很多；全家信佛信得很虔诚、很潇洒的，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相互成就的，也很多。但是，百尺竿头还要进步，要向庞翁一家学习，到腊月三十日还能留下一段风流韵事，那才是真正的大自在、大解脱。
尽管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年年过腊月三十日，是否对这一天有切肤之痛的感触呢？要在这个地方考问自己，要在这个地方认真地思考。如果说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来临了，我们怎么样来打发？是躺在床上死去活来，还是潇洒自在地走掉呢？包括我自己在内，都要深刻反思，要在这份问卷上作出一个最漂亮的答案！
第十五讲开发自家宝藏
（2008年1月1日上午）
今天是2008年元旦，新年时分，我们还在山中打禅七。从修道的人来说，日日是好日，天天在过年，也天天不过年。平常心是道，哪有年月日时呢？
人间正是新年，山中结社修禅。
人人精神抖擞，时时正念现前。
静听钟鸣板响，共结菩提胜缘。
在此新年之际，常住还是一如既往，天天粗茶淡饭，希望各位耐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贫。修道人的生活，就是平平淡淡。淡中有至味，淡中有道味。
社会上过新年，都有几句祝福的话。过去是说“学习进步”，现在说“恭喜发财”。我们修道的人应该怎样对待一年开始的这一天呢？我们要下决心，在新的一年中开发自己内心的无尽宝藏，使自己成为一个精神上、道德修养上富有的人。我们本身具有的宝藏，任何人都拿不走，任何情况下也丢失不了。这个宝藏，从无量劫以来始终不移地陪伴到此时此刻，只是我们不认识自己的宝藏。这就是迷惑。
从前，马祖会下有一位大弟子，叫做大珠慧海禅师。他是浙江人，从小出家，后来听说马祖会下佛法兴隆，禅风浩荡，就前往参拜。他见了马祖之后，马祖问他：“从什么地方来？”慧海说：“我从越州大云寺来。”马祖又问：“来此拟须何事？”意思就是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呢？为什么事情？有什么要求？慧海说：“来求佛法。”马祖听了慧海的话，就说：“你啊！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做什么呢？”慧海听了马祖如此的开导，就感到有些迷惑，进一步请问马祖：“哪个是慧海自家的宝藏呢？”马祖说：“就是现在问我者，是你自家的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莫向外求！”慧海听了此言，忽然有省。这就是马祖开示慧海禅师的话，是禅门有名的公案——如何是自家宝藏。
实际上，这个宝藏天天在发挥作用，只是我们用而不知。不懂得回光返照，不懂得反躬自问，只知道向外驰求，所以把自己的宝藏埋没了，却到心外去求法。这就是我们凡夫的迷惑。
历代禅师、祖师都是这样开导我们，佛陀也是这样开导我们。佛陀告诉我们：我们这个身体，是由色受想行识五蕴组成的，就像一座山，这座山中有宝藏，众生迷惑，不知道认取自家宝藏，不知道自己有宝，而变成乞儿。这就像我们现在所说的：捧着金饭碗乞讨。我们衣里有明珠，内心有宝藏，被无明烦恼所覆盖，不能发挥作用。实际上，自己的宝藏每时每刻都在发挥作用，只是我们不能回光返照。
南北朝有一位志公和尚，是一位非常神奇的大德高僧。他是浙江东阳人。有一天，一朱姓人家的妇女听到树上鸟窝里有婴儿的哭声，这家人家就搬了梯子爬到树上去看，果然是个婴儿，就抱回抚养。这就是志公和尚出生的奇迹。这位大师一生有许多不寻常的事迹、公案。他讲了几句话，值得我们很好地领会。
志公和尚说：“终日拈香择火，不知身是道场。”我们天天在做事情，天天在动作运为，是在做什么呢？这就是道场啊！道场就在当下，道场就在一切处，就在一切时中。他还说：“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欲识大道真体，不离声色言语。”大道就是我们的真如佛性。我们的佛性就在目前，就在当下。只是我们处在迷惑之中，看不到它。大道在起作用，我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知道大道的真体，是这声色言语。耳听声，眼见色，口能言语，这就是大道的本体，这就是大道的真体。就隔了这么一点点东西，就是薄薄的一层窗纸捅不破。把这一层薄薄的窗纸捅破了，就豁然开朗，大放光明，所以说大道只在目前。目前是哪里呢？目前就是当下。我们修行的人，往往是舍近求远，舍自求他，不顾目前，只是在打妄想，想着明天怎么样。不要想明天，把整个生命的精力都放在此时此刻，每一念都如此，每个片刻都如此，哪有不成功的道理呢？
天台宗的大祖师说：“道源不远，性海非遥。但向己求，莫从他觅。觅即不得，得亦非真。”这是慧思禅师说的话。慧思禅师是天台宗的大祖师。天台宗一向是代表教下，禅宗是代表宗下。宗下的人说“道在当下”，教下的人也说“道在当下”。道源不远，性海非遥。但向己求，莫从他觅。
我们时时要回光返照，开发自家的宝藏。在这个新年之际，每一个人都要想到不空过时光，不要分心，不要往家里打电话，不要发信息，照顾当下。经过差不多九天的时间，功夫有一点点进步，不要在遇到境缘的时候就分心，使自己的功夫退步。止语好好坚持，不要串寮。回到住处，要好好照顾功夫。时时保持正念，时时正念现前，不要说人间杂话。千万千万不要空过这三十五天的时间。
在新年之际，就讲这几句勉励的话，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开发自家的宝藏。
第十六讲弥勒肚皮（1）
（2008年1月1日晚）
在汉传佛教中，与中国人最有缘的菩萨有两位。一位是观世音菩萨，一位是示现为布袋和尚的弥勒菩萨。这两位菩萨的形象，在中国汉传佛教中已经基本定型。观世音菩萨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形象，弥勒菩萨是一位肚皮能够包罗乾坤的、胸怀广大的、满脸笑容的出家人形象。布袋和尚本身就是一位出家人。
这两位菩萨的形象，既体现了佛教慈悲喜舍、宽容大度的精神，也正反映了人间多么需要慈悲精神、包容精神。人间的事，斤斤计较者多，悭贪不舍者多，人我是非者多，斗争者多。作为佛教，有两大根本精神：智慧与慈悲。能够在度众生的法门中，充分体现慈悲喜舍和宽容大肚，就是悲智具足、悲智双运的精神。
特别是布袋和尚。在汉地，从南北朝一直到五代时期，弥勒菩萨经常示现人间，教化人间。五代时候的布袋和尚有一首偈子：“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弥勒经常示现在世人前，但是世人并不认识他，世间的人没有办法来学习弥勒菩萨的那种宽容大度。弥勒菩萨的那种宽容大度，世间的人怎么学也望尘莫及。
五代时候的布袋和尚，到现在也就将近有一千年的时间。他当时在浙江奉化一带的各个寺院来回走动。“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这是布袋和尚的一首偈语。他憨憨呆呆，邋里邋遢，成天背着一个大布袋，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全部都在那个布袋里。有时候，他化到了食物，吃一口，往布袋里扔一点；吃一口，往布袋里扔一点。寺院的和尚看到他，都不知道生恭敬心，以为这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大家都瞧不起。但是，不管别人怎么瞧不起，他总是那个样，不改常态。自己就以那种故意的装呆装傻，忍受人间的种种不礼貌、不恭敬，甚至是辱骂。
他为什么要那样呢？菩萨在修行的过程中，一定要有那样一个阶段，使自己无始劫以来的无明火、嗔恨心，彻底地得到转化。现尊贵相，没有人敢欺负，只有现下劣相，人们才敢戏弄他、欺负他。作为行菩萨道，要把自己的嗔恨心从根本上转化过来，只有逆境中毫不动心了，才真正转化得了。
布袋和尚的一生，留下了许多偈语。他的每一首偈语，几乎都是在体现他怎样转化自己的嗔恨心，消除自己的我慢，彻底地破除执著。这种精神，值得我们修行人认真地思考学习。在我们的生活中，心态不平，心态不和谐，棱角很明显、很暴露，这样的人有的是。出家人六种和合，出家人是六和众，布袋和尚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典范。
布袋和尚有一首偈语：“是非憎爱世偏多。”世间上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事，多得不得了，我们应该怎样对待呢？“仔细思量奈我何？”把这些是非憎爱看透了，一切法缘起性空，一切憎恨心、无明火、诟骂、欺凌，你把它当作是空穴来风，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是哪一个人，当他无明火起来的时候，他自己就陷入到无限的痛苦当中。他自己在烦恼，自己在痛苦，我们何必要把他人的痛苦又来痛苦自己呢？完全没有必要。他在骂我，一笑了之；他在憎恨我，少说一句话；他在欺负我，让他三分。这样，彼此就不会结冤仇，自己的心态不会受到影响，健康也不会受到影响。
第十六讲弥勒肚皮（2）
每发一次无明火，就是对自己身体的一次严重摧残。因为在发无明火的时候，在生大烦恼的时候，神经全都紧张起来，体能处在极度消耗的状态。身体有限的一点能量，就在发无明火的当下消耗掉了。我们每一个人都生过气，都发过无明火。回想一下，无明火发完以后，有时候身体几天都恢复不过来，甚至会住医院，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现在有许多疾病，如血管病、高血压，这些病大多是由于无明火大、脾气大所导致。
布袋和尚的偈语还说：“宽却肚肠须忍辱，豁开心地任从他。若逢知己须依分，纵遇冤家也共和。若能了此心头事，自然证得六波罗。”六波罗就是六波罗蜜。布袋和尚的肚皮大大的，他携着的那个大布袋，大家都叫它乾坤袋。乾坤者天地，乾坤者宇宙。整个宇宙都能在这个布袋中包罗无遗，世间还有什么事情容纳不了呢？世间一切事，是是非非，名闻利养，喜怒哀乐，一袋子包罗无遗，都不要管它，都把它当成垃圾处理掉。大家想想，那该有多舒服啊！修行人要练就这样一副好肚皮。布袋和尚的大肚宽肠，很有意思。
仔细想想布袋和尚的形象，再来对照一下自己的心量，两者比较比较，就会得出一个结论，就会想到自己有很多事非常可笑。为什么不知道学学布袋和尚呢？“布袋布袋，乾坤一袋”。全部都把它装进去，消化掉，转变掉，所以他“大腹便便，笑口常开”。布袋和尚坐在寺院的山门口，不管是三九严寒，还是三伏酷暑，他总是笑口常开。张三来是这个样，李四来还是这个样，以平等心对待所有的人，对待所有的事。
平等心就要在包容中养成，平等心就要在切身的人我是非当中去养成。我们有时候坐下来议论议论，好像能够说得头头是道，真正遇到与自己切身利益有关系的人和事的时候，理论往往不能解决实际问题。那该怎么去养成呢？就要在日常生活中，凡事都退让，凡事都被动，凡事都不要向前，要退后。不该听的事不要去打听，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出口，不该想的事不要去胡思乱想。
在具体的境缘中养成平等心，养成宽怀大度，那就是所谓实践，那就是把理论同实际的生活结合起来。能够在日用中落实佛法的精神，那是修行最重要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们坐在禅堂专修，其目的也是为了要在日常生活中能够落实佛法的精神，落实修行的心态，落实“在修行中生活，在生活中修行”的理念。
在日用中落实修行的理念，是对修行人最为实际的考验。说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寸。知道一大箩筐，在日用中能够点点滴滴去落实，那就很不错。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各种不顺心的事、各种丢面子的事、各种损害自身利益的事，应付这些情况，就想想坐在山门口的那位布袋和尚，想想他的乾坤袋，想想他的大肚皮，想想他的满脸笑容。如果真的能够立刻转变我们的心态，修行就有那么点意思。如果遇到实际有损自身利益的事情，连想布袋和尚都懒得想，假使旁边有同参道友提醒一句：想想布袋和尚吧！能够回心转意也不错。如果来一句：去你的吧！那就完了。一个人在实际的境缘当中，要生起觉照，要回光返照，并不容易。
今天的社会提倡和谐，这是一种了不起的举措。和谐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我们姑且不论。这两个字能够经常挂在人们的嘴边，这也有无量的功德，也会给人间带来无限温暖，也会在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上抹一点润滑油。在我们人世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有很好的一面，也有特别紧张的一面。想一想，非常可怕。
我自己从小生活在比丘尼的身边，生活在小庵小寺里，从小就养成一种很软弱的性格，一切都是逆来顺受，一切都想以德报怨，一切都想吞到肚皮里吃掉就完了，不必争人争我、争是争非。这种性格的养成，和小时候所处的环境有极大的关系。因为我所在的小庙，在一个村子的旁边。小庙里就我一个小和尚，村里的孩子多得很，村里的孩子都比我厉害，村里的孩子谁都可以欺负我，但是我对谁都不能够有半点的不礼貌、不忍耐。因为那样一种环境，慢慢地就习惯了那种忍耐的生活，甚至于有时候是一种屈辱的生活。没有斗争的心，没有争强斗胜的心。总感觉到在这个世间，我永远是一个弱者，永远都不会成为强者。几十年就这么被动地过来了。
弥勒菩萨的形象、弥勒菩萨所说的偈语，在我的思想里打下了很深很深的烙印。特别是有几句话：“有人骂老拙，老拙说他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这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从小我就知道这几句话，老人会告诉我，应该怎样求得自己的平安，求得自己的安全，求得自己能够在那种环境当中生存下去。所以布袋和尚的这些话，几十年，起码有六十年以上，成了我对待一切人和事的座右铭。我记得在整风反右运动时，这些话、这些思想，都受到过严厉地批判，说这是敌我不分。当时那样的分析，听起来也有些道理。但是，要改变我的这些心态，却是很不容易。拿今天构建和谐社会的精神来说，把这些话用在个人修养上，还是有用的。
布袋和尚的精神、布袋和尚的形象，正是僧团六和敬精神的具体化，也是人间需要笑容、需要包容、需要宽容的一种折射。我们佛弟子，信奉的是慈悲平等的教义，如果拿布袋和尚作为我们处世待人的典范，我想，那就真正能够做到“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布袋和尚的精神，就是忍辱波罗蜜，就是众妙之宝。
第十七讲人身三宝（1）
（2008年1月2日上午）
古人说，人身有三宝。人的三宝就是精、气、神。人若能善养三宝，就会身体健康，寿命延长，人生幸福，事业成就；如果不能善养三宝，就多灾多病，折福折寿。
人有身口意，如果勉强比附一下，身主精，口主气，意主神。修养身口意，就是在保养精气神。精的消耗和贪心有关，气的消耗和嗔恨心有关，神的消耗和愚痴心有关。精气神、身口意、贪嗔痴，关系密切。能够把身口意修养好了，就能息灭贪嗔痴，就能长养戒定慧，就能充实精气神。
所有这些，都和禅坐有密切关系。我们在坐禅的时候，放松身体，少说话，或者不说话，不要胡思乱想，把注意力集中在所做的功夫上，这本身就符合调养精气神的要求。精气神的消耗，与人的多动、妄动有密切关系。身体胡作非为，消耗精力；口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话多，消耗气力；妄想多，胡思乱想，天南海北，成天都在心里翻腾，就消耗神力。精力、气力、神力，这是人的生命之源、健康之本。能够使精力充沛，气力旺盛，神力安定、安适、安静，我们的身体自然就健康长寿。
健康长寿是人类自古以来的追求。健康长寿不仅仅是多活几天。从自利方面来说，有个好身体，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更旺盛的精力，修行用功、积累学问、成就事业；从利他来说，有个健康的身体，可以更好地回报大众、利益社会、成就众生、庄严国土。所以健康长寿是自利利他不可缺少的基本条件。
通过坐禅，就能达至健康长寿。每天定时打坐，每年定期专修，放松身心，调养气息，安定心神，自然就能健康长寿。进而在此基础上淡化烦恼，开发智慧，对健康长寿更是有决定性的作用。
我们可以回过头来，看看世间那些不知道爱护身体的人，其健康状况是怎样的。有许多年轻人，不知道按时作息，晚上深更半夜不睡觉，甚至于有所谓过夜生活，三朋四友，胡作非为，清晨两三点钟还不知道休息，白天又要勉强应付上班，精神恍惚，面黄肌瘦，不想吃，不想喝。因为不能休息，心神不安定，就有心火攻上来，口是苦的，没有胃口。
凡是火重的人，口就苦；凡是四大调和的时候，口里的唾液就是甜的。我们在禅修时，乃至在平时，怎样检验身体健康的状况呢？一是试体温，一是看唾沫是苦的还是甜的。我们在禅堂打坐，一定会感觉到每咽一次唾液，都是甜甜的。如果打坐的时候还感觉到唾液是苦的，那就要加强身体的调整，继续放松，要多喝开水。多喝开水能够降体温，能够调剂四大的平衡。口苦，肯定是火大增盛，多喝开水，可以滋润腑脏、补充水分，就能推动血液循环，有利于体内毒素和废物的排泄。
在打坐的时候，要懂得掌握身体的健康情况。比如说小解太频繁，对年老的人来说不可避免。年轻人、中年人，包括有一些身体很健康的老年人，能够做到“前松后紧”，就是身体健康的表现。所谓“前松”，就是小便适当多一些（指每次量多、有力，而不是次数多，又小不出来），但也不能太多，也不能故意地憋尿。所谓“后紧”，就是大解每天不要太多，最好是每天一次，而且要按时，不能今天这个时间，明天那个时间。一个人的身体做到“前松后紧”了，一定是很健康的身体。再就是唾液。唾液是甜的，口里不发苦，不涩，那也是健康的表现。
第十七讲人身三宝（2）
所有这些，都和调养精气神，珍惜人身三宝分不开。道教特别讲精气神的重要，佛教虽然在这个方面讲得不多，但在调五事中也包括了这方面的内容。佛教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对于身体，觉得这个臭皮囊，如果太爱惜它了，太注重它了，又会增长贪心，增长欲望。但是，保持身体健康，佛教是不排斥的。
佛教在讲健康时，常以“安”字来概括。比如说：身安、心安、神安。精气神调养好了，身能安，心能安，神也能安。“神”这个词，佛教用得很少。因为佛教总在避免“神我”这个概念，所以很少单独使用“神”这个词。不过，在修禅定，要求达到“神清气爽”，这是佛教的概念。这个“神”，是指神智、心念。神清，就是脑子不糊涂，心念很清楚。当下的念头清清楚楚，还是糊里糊涂？当下的觉照能不能提得起来？这都和神有关。所以我们每坐一支香之前，维那师父都要提醒我们“打起精神来”。我们坐在这里调息，息有四个阶段，所谓“风喘气息”，息的这四个阶段也就是道家所说的气，特别是第三个阶段的“气”和第四个阶段的“息”，更是气的初步调和状态和深细状态。佛教虽然没有连起来讲精气神，但是也分别地讲到精气神的重要性。
通过坐禅，既可以使精气神得到调剂，也可以使精气神得到补充。通过坐禅，身体和精神都得到充分休息，体内的消耗就会相对减少。如果是腿好的人，坐下来基本上就很轻松。我看到个别居士，下坐以后腿憋得很厉害，自己要注意。如果下坐后腿十分疼，就要自己按摩一下，再起步。从位置上站起来，要稍微停一下，不要马上就走动。特别是上年纪的人，起坐以后，要站立十到十五秒钟，再径行。径行要先慢再快，不要一下坐就拼命地跑。跏趺坐之所以疼，无非三个方面的原因。一、关节在一小时或者四十五分钟之内不能活动；二、肌肉在关节盘曲时得不到放松；三、两只腿的筋拉长了，软组织也拉长了。刚下坐不宜有剧烈的活动，需要让腿部的关节、经络和肌肉有一个恢复的过程，只宜先慢慢行走。等一切都正常了，再加快步伐，让全身的筋骨活动开来。这些都是调身的方法，要自己掌握。
坐下来之后，身心怎么样才能放松呢？妄念的止息，是心态放松的关键；呼吸的匀称，是整个身体放松的关键；姿势正确也很重要。坐下来，身体的任何部位都不要故意用力气，不要故意挺腰杆，或者故意把呼吸缩短或者延长。一切都要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就能做到身心安定。任何一个部位稍有勉强，不但坐不安稳，时间长了还会导致疾病。所以在用功夫的过程中，一是要觉照当下的念头，二是要保持精神饱满、气息调柔、心神安定，把人身的精气神三宝保养好。达到这些基本要求，是觉照当下一念力度（专注与持续）的物质基础。
修行如果没有物质基础，修行就没有保证。比如说，如果每天不进食物，不喝水，不吸收新鲜空气，身体内部的能源不能得到及时补充，身体就吃不消，修行就不能上路。在食物上，千万注意不要吃得太杂，不要吃得太饱，也不能过饥。要使三种食物得到均衡的补充。
所谓三种食物，就是固体食物、液体食物和气体食物。从身体的长期保养来说，气体食物最重要。有好的空气，精力就能旺盛，身体就能健康。吃得再好，喝得再好，没有好的空气，身体健康不了。空气就是气体食物。所以保护环境很重要，人的生存没有一分钟一秒钟离得开气体食物。液体食物增加体内的水分，固体食物补充体内的能源和营养。体内的地大和火大靠固体食物来调剂；体内的风大靠气体食物来补充。人体的活动，体内各个系统的运转，风大起关键性的作用。气息是否顺畅，血液循环是否顺畅，和风大的鼓动分不开。
有许多人，在生命垂危之际，胸口痰吐不出来，要拿吸管把痰吸出来；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口痰出不来，就咽气了。那就是因为风大没有力量，体内的发动机发动不起来，人体的一切活动就停止了，一期生命就结束了。
地水火风四大，就是滋养人体三宝的基本能源。保养精气神，就是节约体内的能源。体内能源充足，生命力就旺盛，修行打坐就有基础，每一支香就能真正打起精神来。如果体内没有能源，精神就提不起来。
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净化身口意，保养精气神，自我修养的全部内容都在这里。要落实这些要求，必须从每一支香不空过做起，必须从当下做起，必须从生命的每一片刻做起。
第十八讲不二法门
（2008年1月2日晚）
前两天我曾讲到南北朝时期的宝志公。梁武帝请他到宫中讲《金刚经》，宝志公升上法座，静坐须臾，便问大众：“听到没有？”大众都不言声，志公便下座了。志公无说，大众无闻。无说无闻，就是无上妙法。
禅宗兴起以后，许多禅师上堂说法时，往法座上一坐，一言不发，片刻之间便下座了。马祖当年升上法座，百丈就把席子卷了起来，马祖见到百丈卷了席子，就下座不说了。古人的作略，处处都在显示玄机，处处都在显示无上妙法。
就像《维摩经》所显示的那样：维摩居士生病了，佛派弟子去看望。大家都知道维摩居士辩才无碍，声闻弟子、诸位菩萨，都不是维摩居士的对手，都不敢去，只有文殊菩萨答应下来，率领众人前去探望。《维摩经》上有一品，叫做《入不二法门品》，前去探望的众人，都从理论上讲了什么叫入不二法门，最后轮到维摩居士，叫他说说什么是入不二法门，维摩居士却默然无言。最后，文殊菩萨赞叹说：维摩居士才是真正入了不二法门。
不二法门者，无说无示，不是言语可以表达。有言语可以表达的都不是不二法门。因为有言语就有分别，有言语就是二，就不是不二。不二是绝对的，不是相对的。
禅堂就是修不二法门的地方。禅堂本身就是一个不二法门。有许多禅堂的门口就挂着这样一块牌匾：不二法门。禅是唯一的，禅是完整的，禅是一个整体，所以是不二法门。
各位不要理解错了，不二不是一，不是二当然就不是一，有一就有二。不二在佛经上，叫做“绝对待”。所谓对待，就是有主有宾，有你有我，有是有非，有有漏有无漏，有有为有无为。这些都是对待的。法身是绝对待的，显示法身的境界也是绝对待的，我们每个人自心的本体同样是绝对待的。自心的本体、诸法的本体、诸佛的本体、万法的本体是一致的，都是绝对待的，而且都是同一的，都是同一个境界。所谓诸法平等，平等就是指诸法绝对待的那种境界。它在诸法上叫做法性平等，在有情上叫做佛性平等。佛性是绝对待的，法性也是绝对待的。
佛性、法性是什么呢？志公禅师说：能听声音的是佛性，能说话的是佛性，指挥说话的那个是佛性，指挥你听声音的那个是佛性。参禅就是参这个，就是要找到自己真正的主人翁是个什么面目。临济禅师有两句话：“但看墙头弄傀儡，抽牵全仗里头人。”我们众生在迷惑当中，吃饭、穿衣、睡觉、走路，动作运为，就像玩木偶戏一样，只知道在那里乱说乱动，找不到自己的主人翁。这就是我们流浪生死的根本原因。
自己的主人翁在哪里呢？有一位讲经法师去参拜马祖，请问马祖如何是佛，马祖没有做正面的回答。等到这位讲经法师不得要领要离开马祖的时候，就在作礼而退之际，马祖突然喊他一声：“阇梨！”阇梨是对法师的尊称，就是阿阇梨。法师回头看马祖一眼，马祖就说：“是什么？”这一句“是什么”，这位讲经法师当下明白了：就这么回事！疑团打破了。问了半天不得要领，直到真正接触到自己的娘生面目时，他忽然明白了。
古人求法修行，是把一个疑团朝如斯、夕如斯地放在心上，念念不忘。大慧宗杲禅师打了一个比喻说：疑团在心中挥之不去，也解决不了，也找不到答案，好比狗咬了一块滚烫的糍粑。因为糍粑是很粘牙齿的，狗子想把热糍粑吐掉，粘在牙齿上吐不出来；想咽下去又烫得慌。疑团横亘于心，就是那样一种滋味。如果我们疑到了那样的地步了，要打破疑团的时刻也就快到了。
那个时刻的境界是怎么样的呢？心里没有第二念，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四方八面无依无傍，截然独立。到了完全没有妄想、没有杂念、没有分别的地步，叫做“照体独立”。身心世界全部成了一个疑团，没有第二念了。
我们做功夫，参话头是这样，念佛也是这个样。念佛念到一心不乱，并不是说你总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么念，而是整个身心世界就只有这一念。念而不念，不念而念。这一念打成了一片了，针插不进，水泼不入，那才叫一心不乱。不是说手上在掐珠子，嘴里在叽里咕噜地念就是一心不乱。那还是有二念，不是一心。一心不乱完全是一种功夫达到铜墙铁壁的境界。
我们打七，第二个七也有三天了。从第一个七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天的时间，每个人检验一下，看自己的功夫用到什么程度了。是一心，还是二心，还是三心？每一支香坐下来，有几分钟功夫能够成片？一天有几支香做到了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有几支香是顷刻之间就开静了？有几支香是磨来磨去，左看钟右看表，睁眼看张三，闭眼想李四？自己可以检验。功夫到了什么程度，天不知道，地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时间过得很快，三十五天差不多过了三分之一。光阴迅速，时不我待。希望大众努力精进，使功夫打成一片，成为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铁板一块，才不辜负我们这一期一会的无上大因缘。
第十九讲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2008年1月3日上午）
修行这条路要坚持走下去，确实有很多困难、很多障碍。仔细把这些困难、障碍想一想，实际上都是自己内心在计较、分别。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一琢磨、一计较、一分别，问题就来了。
我们在迷惑的时候，总是不能够观照自己，总是想要改变别人，这是万万做不到的。不但是普通人做不到，任何一个有权威的人都做不到，都只能够以自己想法来改变自己。不要希望能够改变别人，不要希望别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只有自己经常回光返照，把内心的障碍、内心的墙壁一点一点拆除掉，让这颗心真正空掉，让心里有一点空间，让心里平平坦坦的，不要有沟，不要有坎，不要有荆棘。
我们回光返照一下，所有的烦恼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每个人都好好的，就是自己不好。自己一好了，天下太平。佛说：以佛眼观众生，众生都是佛；以佛眼观山河大地，山河大地就是净土；以佛眼观察人间，人间就是极乐世界。各位道友！好好地改变自己，不要自己给自己找苦恼。
经常有居士走到方丈室问：我怎么修？我怎么这么多烦恼？我怎么感到一切都不顺心，一切都不好？实际上一切都好！就是自己在分别计较。谁好谁不好？自己找烦恼。自己没烦恼，一切都好。
古人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们不要做庸人，要做有智慧的人，要做大丈夫。尽管我们这一堂，男众少，女众多，女众也要有丈夫气概，那就当下女转男身。《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上说：只要念观音菩萨名号，观音菩萨能够让你女转男身。在心里转，在心地上转。像观世音菩萨一样大慈大悲，有无缘慈，有同体悲，那还有什么男女相呢？那还有什么是非人我呢？没有是非人我，哪里去找烦恼啊？记住啊——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有了无缘大慈，每一个人都有缘；有了同体大悲，所有的人都是一个人，没有彼此。
有的男众也有烦恼。烦恼从哪里来呢？也是人我是非，也是张三长、李四短。表面上看是男子汉大丈夫，心地却不是那么回事。同样要学观世音菩萨，逐步养成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这就是修行，这就是落实佛法，并不是唱高调。如果不从这个地方下手，修行怎么落实得了呢？修行哪一天才能修到家呢？哪一天才能成菩萨，哪一天才能成佛呢？要成菩萨，要成佛，一定要从平等心开始。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就是究竟的平等心。培养平等心，你也不必拿出任何财物来，只要有这种心态，你就快活得很、自在得很！你就成了个无事人。这样的好事我们为什么不做，偏要自找苦吃呢？这样的快乐不去享受，偏偏要自找烦恼，何苦来哉！
这样自找烦恼，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在这么做。包括我自己在内，往往也是自找烦恼、自找没趣。事情过后，回想一下，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何必如此呢？为什么当下那一念就觉照不了呢？还是熟处太熟，生处太生！要让生处转熟，熟处转生，逐渐习惯菩萨的精神，观世音菩萨的精神、布袋和尚的精神。大肚宽肠，慈悲喜舍，任何人我是非、烦恼障碍，统统装进乾坤袋里。乾坤一袋装，人生最快乐。
第二十讲生处转熟熟处转生（1）
（2008年1月3日晚）
做功夫不容易上路，功夫不上路的时候也不要着急。四祖大师告诉我们要“守一不移”。不要改变宗旨，不要改变方法，不要东闯西撞，一定要记住“守一不移”。
“守一不移”是一个古老的方法。从佛陀时代一直传到中国来，中国佛教界修禅的，都讲守一。守一实际上就是制心一处。能守一，万事毕，就怕守不住。守一是一门功夫，是一门长期的功夫。悟前做这个功夫，悟后还是要做这个功夫。不管见地有多高，功夫不到，见地只能帮助我们看路途，代替不了功夫。
古人动不动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不杂用心。不杂用心就是守一不移。赵州和尚说他“四十年不杂用心”。赵州和尚开悟的时间很早，二十几岁就开悟了。他做了四十年的保任功夫。四十年不杂用心，四十年守一不移。
大家想想看，无始以来的习气毛病，要在短时间内清除干净，那是办不到的。所谓“现业流识”，时时都在起作用。我们怎么样才能从内心深处，从八识田中，把这些无明烦恼的种子转化过来呢？使无明变成智慧，使烦恼变成菩提，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转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功夫上路同样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要使功夫上路，不是一帆风顺的。因为我们的心态总在起变化，“心本无生因境有”。遇到不同的环境，内心就会起变化。口说无心，其奈境何？面对环境，心总在分别。因为我的执著、生命的执著，一下子转化不过来；要无我，这个“无”把握不住。一边在说无我，一边就在生烦恼。
做功夫是一件很微妙、很微细的事情，所以比喻成“如鸡孵卵”，动作不能粗鲁。老母鸡孵卵时，如果动作粗鲁了，小鸡还没出来，鸡蛋给打破了。要很仔细、很认真地照顾功夫。所谓“调”，调就是很仔细的功夫。我们做菜要调味道，油不能多了，盐不能多了，一切作料都不能多了，要把它调到恰到好处，有滋有味，那叫做调。调心态，比煮菜调味要难千万倍！
尽管这个身心世界好像并不陌生，实际上对做功夫的这个身心世界，我们陌生得很。这就叫“生处”。很陌生的地方，摸不到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使功夫打成一片。和功夫打成一片了，那就是生处转熟。转就是变，生处变成了熟处，陌生的地方变成了熟悉的地方。比如我们初到四祖寺来，觉得禅堂很陌生，找到了禅堂找不到斋堂，找到了斋堂又找不到休息的地方。这么简单的事，也得要三两天的时间来熟悉它。用功夫这么微妙的事情，要使生处转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生处转熟的同时，也就是使熟处转生。原来那些很熟悉的念头，那些妄想，要逐步疏远它。不使熟处转生，生处就很难转熟；同样，不能生处转熟，熟处也很难转生。两者是同步的，生处转熟一点点，熟处就会转生一点点。大家衡量自己修行用功有没有进步，静下来可以想一想：世间尘劳中的事情，我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回忆？那就是熟处还没有转生；对于修行这一件事，还需要着意地去提，才能想起做功夫，不着意提，或者提的力度不够，就忘记了，那就是生处还没有转熟。一消一长，经常在较量。
对于这些功夫上的微细处，要自己在做功夫的时候一点一点体会，一点一点探索、总结。要把这些都变成自己的东西，那就有受用了。如果今天听到老和尚这么说两句，就这么做一做；明天听到老和尚那样说两句，就那样做一做，那永远都不是自己的。要把听到的用到功夫上去，坚持守一不移，不要经常改换题目。
第二十讲生处转熟熟处转生（2）
具体讲到观呼吸，呼吸的入、住、出，是很微细的生理状态和心理状态。呼吸在何处？如果说能听到呼吸的声音，或者能感觉到呼吸就像一口口水可以咽下去，咽到了哪个地方可以知道，那不是功夫。如果那样做功夫，一定会出毛病。因为观呼吸的功夫是很微细的。在调息的过程中，就不能让呼吸有声音，不能让呼吸很粗，不能让呼吸很明显。
调息调到恰到好处，调到息相出现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呢？“绵绵密密，若有若无”，是这个状态。绵密者，不间断；若有若无，就是呼吸到了很细微的程度。如果不是很注意地去体会，呼吸就好像没有了。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要调到那种程度，才是呼吸的最佳状态，才是息相出现的状态。息有四相：风、喘、气、息。要记住这些基本的要领。呼吸处在风的状态不行，呼吸处在喘的状态不行，呼吸处在气的状态还是不行，一定要调到息的状态。
息的状态就是刚才讲的“绵绵密密，若有若无”。好像平静时的脉搏一样，跳动得很微弱，但是很健康。息相出现的时候，才能真正达到神清气爽，神智清明，气息流畅。爽就是流畅，一点障碍都没有，一点结滞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那就是息相出现的状态。我们现在数息或者随息，并不等于息相就出现了，而是要经过数息、随息的过程，长期地调，息相才能出现。所以千万不能着急。一着急，息就粗了，息就有结滞，息就有声音，息就变成不调了。
本来禅堂都是讲参话头，不直接讲调息。因为这一堂人，出家众是少数，在家众是多数，而且作为在家人，各人所修的法门各不相同，只能讲到一般的要求。能够在一个七、两个七，乃至五个七期间，在原有功夫的基础上，再提高一步两步，那就是功德无量了。如果非要改变各自原先所用的功夫，让大家都来参话头，结果话头还没上路就离开寺院了，回到了家里，功夫也就荒废了。话头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来参，不容易有效。话头还没有上路，就在动中修，就在日常生活中修，也不容易。所以还是希望各人根据自己所做的功夫，在七天、十四天、二十一天乃至三十五天中，加强努力，使功夫有所进步，使做功夫的力度有所加强，心态安静，烦恼淡化，心地清明，为动中修夯实基础。现在的禅七，基本上只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在过去，七八十年以前，打禅七还有那种气氛，全是出家人在一堂。当然现在也还有个别寺院，打禅七不许居士们参加，只有出家众在一起共修。如果是那样，从指导禅修的人来说，他就可以抱住一个题目，天天就只在话头上来提醒大家，启发大家。可以真正做到一堂人都在一个共同的功夫上开发心地。像我们这样的禅七，很难做到那样。
大约从明朝开始就有禅七。一个冬天不是一两个七，而是整个冬天三个月的时间，集中三五十个禅和子，硬是在功夫上逼着你开悟，要你见性。主七的人天天拿着竹篦子，看到谁的火候到了，功夫打成片了，一棍子打下去，要他答话。答对了，几棍子；答不对，还是几棍子。像那样来逼，往往能够见到效果。
像我们这样的禅七，年纪老的七十几岁，走路都走不动，打两棍子就要送医院了，所以很难用那种狠辣的方式，只能够采取平和的方式。古代也有所谓的“参和平禅”和“参猛烈禅”。参和平禅没棒没喝，参猛烈禅不是棒就是喝。和平禅以曹洞宗的方式为主，猛烈禅以临济宗的方式为主，所谓“临济将军，曹洞士民”。
我们的禅堂，挂的是临济宗的钟板，行的基本上是曹洞宗的方法，大家在一起和平共处。各种法门和平共处，各个年龄段的人和平共处，出家人、在家人都在一起。这就体现了佛门广大、法雨普施、无根不被。这也是当前这个时代弘扬佛法的一个特点。说是“特点”，就比较冠冕堂皇；如果说是无奈，那又未免显得很消极。在今天这个时代，要聚集三五十个出家人在一起打禅七，不是棒就是喝，恐怕三天都打不下来，人就跑光了；再说，那样的主七和尚也很难找！所以说，我们现在这种打七方式，实在是出于无奈。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转化被动的局面，使四众弟子都在禅七中、禅修中，每年有所提高，每一个禅七有所提高，每一天有所提高，每一支香都有进步，那我们还是能够报佛祖深恩。希望大家千万千万不要空过，不要着急，更不要懈怠。
第二十一讲如说而行（1）
（2008年1月4日上午）
修习禅定，环境很重要。选择坐禅的处所，要求清净、卫生，是一切闲杂人员、牲畜都不到的地方，所谓“阿兰若处”。阿兰若就是寂静处，没有喧闹，没有干扰，心才能定得下来。
我们现在是一百多人集体共修，每一位参加者都要想到相互成就，相互理解。所谓相互成就，就是自己在这七天、十四天，乃至更长的时间里，尽量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自己不给他人添麻烦，就是在成就他人。添麻烦有好几种，一种是话多，影响他人静修；一种是东西乱拿乱扔，给服务人添麻烦；第三是不讲卫生。因为常住有工程，地面不干净，我们走路就要尽量注意，走没有灰尘的地方。尽量不到灰尘多的地方去，鞋就不会沾上泥土，就不会把灰尘带到禅堂来。这都是相互成就的行为。这样做，就是培养利他的心。把地搞脏了，不仅是增加服务人员的麻烦，也影响整个场所的环境卫生。卫生条件不好，容易感染疾病。所以处处要用心。
在集体生活中，要处处想到他人，成就他人。成就他人的同时，也就是成就自己。因为自己就在群众当中，大家好了，自己也一定会好。这种思想，就是把个人放在大众中。“将个人融化于大众”，这是我提的一句口号，没有真正得到落实。人做事没有理念，就等于没有灵魂。人做事没有理念，做事就没有章法，没有目标，很随意，东一下、西一下，兴之所至，不考虑他人，不考虑后果。
实际上，修行用心，真正打坐修禅的时间并不多。即使是像我们这样禅七专修，把一天的时间计算一下，还是闲散的时间多，真正在禅堂里的时间并不多，还不到24小时的一半。即使在禅堂的这一半时间，是不是真正在修？另外还有一半的时间怎么安排？也不要空过。时时把心放在道上，修行就容易进步。少管人我是非，少管张家长、李家短，不要参与到是非当中去。本来是非就不对，掺和的人越多，是非就越大。流言止于智者，是非无非就是流言蜚语引起的。有智慧的人，听到流言蜚语，摄进乾坤袋，咽到肚皮里，是非就没有了。所以说流言止于智者，流言到有智慧的人那里去了，一口吞掉，再也不说了，是非没有了。
照顾自己的功夫，不要挂在口头上，是要真正落实在行为中，落实在一天24小时的分分秒秒中。一天24小时都能照顾自己的功夫，修行一定会进步很快。我们修行进步得慢，学习进步得慢，事业成功得慢，都是来自我们不能专心致志地做某一件事。能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虽然这是个比喻，一毛钱就可以买几根针，何必要用铁杵来磨呢？就是说，人要不怕困难，有决心做某件事，即使那件事情不可能，也会变得可能。因为意志的力量，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成就一切事业。
佛陀在世的时候，有一位老比丘非常愚笨。佛陀派遣五百位证了阿罗汉果的比丘，每天轮流教导这位老比丘。三年时间下来，他竟然一个偈子都没有学会。究竟应该怎样对待这位老比丘呢？佛陀观察因缘，知道老比丘开智慧的时间到了，就亲自去找这位愚笨的比丘。老比丘见到佛陀来了，就向佛陀诉说他的经历。佛陀说：“不要紧！我告诉你两句话，你能够如说而行就可以了。”这两句话的内容，其实就是我们经常说到的净化身口意三业：“守口、摄意、身莫犯，如是行者得度世。”能够把三业管住了，真正照这样去做，就可以度脱生死苦海。佛陀反复教了几次，这位老比丘居然能够记得住，背会了。然后佛陀又从身口意三业方面，详细向他解释防护身口意三业的要点。身三、口四、意三。身三：不杀、不盗、不淫；口四：不妄言、不绮语、不两舌、不恶口；意三：不贪、不嗔、不痴。然后讲到四禅八定的修行过程。佛陀说完之后，奇迹出现了。这位老比丘闻佛说法，当下心开意解，证得了阿罗汉果。愚笨的人只要用心、专心，机缘成熟了，照样可以得道证果。
第二十一讲如说而行（2）
这位老比丘名叫般特。他证得了阿罗汉以后，有一天，一个比丘尼的精舍要请他去说法。因为在舍卫城有五百比丘尼，佛陀每天都派一位阿罗汉到比丘尼的精舍说法，这一天刚好轮到般特阿罗汉。由于般特的愚笨在整个舍卫城谁都知道，这些比丘尼就说，“今天般特来说法，他平常什么都不懂，看他今天说什么。”大家供养了，吃了饭，然后般特升上高座，就把佛陀告诉他的一番道理，在比丘尼面前重复说了一次。比丘尼听了以后，无不惊讶，而且都得到了受用。又过了几天，国王请佛与比丘到皇宫前去应供。佛陀为了改变般特原来在众人心中愚笨的印象，希望通过般特的神通扭转大家的看法，佛陀就故意把自己用饭的钵盂交给般特捧在手中。佛陀进去，大众进去了，门卫就不让般特进去，说：“你这么愚笨的人，不应该受此供养。供养你这么愚笨的人，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呢？”把他拒之门外。到了吃饭的时间，佛陀的钵还在般特这里，般特就把手一伸，手伸得无限长，一直从门外伸到佛陀的法座上。大众和国王大臣只看到一只手拿着钵，却看不到拿钵的人，就问佛陀这只手从哪里来。佛陀就说：“这是般特的手。我让般特与我持钵，你的门卫不让他进来，他就显示神通，手臂伸得长长的，将钵盂递给我。”听完佛陀的话，大众、国王，都生起了惭愧心。不要把一个人看作是不可改变的。经过如说而行，再笨的人，再愚痴的人，也能够成道证果。
当时的国王名叫波斯匿王，他请问佛陀：“般特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大的改变，获得这样不可思议的神通呢？”佛陀说：“学不必多，行之为上。”尽管般特就只会一首偈子，但他是如说而行。教他清净三业，他就清净三业。把三业净化了，彻底做到了十善，再加上修行禅定功夫，所以他就能获得神通变化。他所学不多，但他是如说而行，不打折扣。然后佛陀又说了几首偈语开示大众：“虽诵千章，句义不正。不如一要，闻可灭恶。”听闻许多佛法，不解其义，不如说而行，不如得到一个要领，如说而行，就能够断除诸恶。“虽诵千言，不依何益。不如一义，闻行可度。”“虽诵多经，不解何益。解一法句，行可得道。”
这都是讲，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指导实践。学了很多道理，与实践不相干，与行为不相干，学的道理越多，障碍越大，所以言和行要一致。
我们集体共修，坐下来这个形式好像是在修行，如果坐下来还是在打妄想，那就形式和内容脱节。有修行的形式，没有修行的内容。如果下座以后，回到房间，还是说世间杂话，住在寺院与住在家庭又有什么分别呢？总而言之一句话，要如说而行。不怕我们烦恼重、障碍多、智慧少，只要有一个法门，守一不移地做下去，一定有效果。佛说的话，是真语、实语。佛陀告诉我们，只要如说而行，在正法的指导下，修行一定有结果。
第二十二讲一行三昧和一相三昧（1）
（2008年1月4日晚）
四祖大师的法门，有两种三昧：一种是一相三昧，一种是一行三昧。四祖大师讲到一行三昧时，就是根据《文殊说般若经》念佛名号的法门而开导的。
所谓一行三昧，就是专心称一佛名，使念佛的心与佛心打成一片。如果念佛的心与佛心不能完整地打成一片，三昧就不能现前。所谓三昧者，正定、正受、等持。等持，就是能与所之间没有距离，平等一致地成为一个整体。三昧是种种定境的通称，三昧的境界无量无边，所有的三昧以一行三昧为根本。不通过一行三昧，不可能得到其他更加殊胜的三昧。一行者，心无二用，法无二用，安心一处，称一佛名。即此念佛之心就是佛心，离心无别佛，离佛无别心。
四祖大师在《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这篇开示中，一开头就强调一行三昧是修行的根本。以后，五祖、六祖都强调一行三昧。一行三昧在四祖大师的开示里面，是讲称一佛名，并且要随佛方所，没有指定说要称哪一尊佛的名号。由此可见，无论称哪一尊佛的名号，随其方所都可以，只要做到一心不乱就行了。前天我也讲到，所谓一心不乱，就是自心与佛完全没有距离，铁板一块，那才是一心不乱。
修一行三昧，要以一相三昧为指导。一相三昧是理论，一行三昧是功夫。一相者，就是观察法界一相平等无分别。这种理论高屋建瓴，一下子就把我们的心胸拓开了，提升了，扩大了。要观察整个法界是一相，没有差别。一般说整个法界包括十法界。四圣六凡，平等一相。要把这个观念建立起来，也不是说一句话就能办到的。
一行三昧与一相三昧，两者相互促进，相互推动。理论认识上去了，实践要跟上；实践上去了，理论认识也要跟上去。所谓一行一相就是这个意思。一行，没有第二念；一相，平等无差别。如果修行的时候心有分别，己心、佛心就有距离。在修一行三昧的时候，一定要建立这种平等无分别的智慧，才能逐步提升修行的境界。
这在《六祖坛经》里面也有很具体的开示。这两点是禅宗在五家宗派还没有建立以前的根本法门。一行三昧和一相三昧，从今天的禅宗来说，还是这个路子，只是没有提这个名目而已。一行三昧和一相三昧，所有的修行都是走这个路子。离此路，离此法，没有第二条路，没有第二个法。因为这是通途法门，是根本法门。修出世法是如此，即使是世间法，也只是说法不同而已。世间法也是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实践要有理论的指导，理论要用实践来落实。不过那是世间法，不可能做到一行，也不可能做到一相，所以是有为有漏；出世间的修行，一行一相，无为无漏。
离心无别有佛，离佛无别有心。任何人都是这回事，任何场合都是这回事，任何时间段还是这回事。做得到，做不到？做得到，一行三昧成功了，一相三昧成功了；做不到，努力努力再努力！做功夫不要怕艰难，做功夫有一道一道的难关。要把所有难关都突破了，一行三昧才能成功，一相三昧才能成功。这些难关包括前几天讲到的昏沉、散乱，那是经常性的，每支香都会出现。散乱有些什么表现呢？打妄想是一种表现，打退堂鼓是一种表现，畏难情绪是一种表现。看到这里不对劲，看到那里不如法，就是没有看看自己，这都是散乱的表现。
第二十二讲一行三昧和一相三昧（2）
特别要注意的是，不要打退堂鼓。这两天我一再强调，做功夫要做长期打算，不要以为打五个七就到家了。离家还远得很！所以千万不能打退堂鼓，要勇往直前。
修行虽然有一个目标，严格讲修行永远是一个过程。大乘菩萨所修的是四无量心，是四弘誓愿，所证的是无住涅槃；三大阿僧祇劫就是修行的一个过程。成佛以后不是在涅槃境界里休息，不是在享清福；成佛以后还要度众生，还要自觉自愿地承担众生的苦难，度众生的任务永远完成不了。四无尽，众生是度不尽的。如果说有哪尊佛能够把众生度尽了，这个观念首先就是不对的，就成了断灭见，成为一因论，或者只有果没有因了。因果、凡圣、烦恼与菩提、生死与涅槃，永远都是成双成对，永远都是对立的，永远没有终结的时候。“无始终，无内外”才是佛法，才是因缘法。
修行不要以为到了极乐世界就好了，到了极乐世界就可以和阿弥陀佛在一起清闲自在了。多少人在念他？全世界有多少人在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辛苦啊！今天要接引这个，明天要接引那个，到了西方极乐世界去了，还要一个个地安排。九品莲台，你在哪一品，他在哪一品……当然，这是形象地说，实际上阿弥陀佛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教化众生、度脱众生的事业。
哪里有一个人想成菩萨又不度众生呢？不要想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就安闲自在，再也不到人间受辛苦了。要有吃苦的精神，要有承担的精神，要有为众生承担苦难的精神。有这种精神，吃苦不是苦，或者说吃苦不苦。没有这种精神，享乐也是苦。乐尽苦来，一切无常，哪里有永远受乐的事情呢？只有准备为众生承担，具足这种精神的人，就是大乘根器。具足这种精神的修行者，就一定成就得快。
有了为众生承担苦难的精神，在修行过程中他就能发大心，立大誓，行大行，证大果。在大志覆盖下，在大行大果的覆盖下，一切烦恼都是小事，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分别它。我们要想大的，要做大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要放在眼里，自然就心胸坦荡，障碍消除。不以辛苦为辛苦，不以障碍为障碍，不以困难为困难，就超越了所有的困难，就能勇猛向前。
修行人要发大愿，立大誓，不要光想一个人。只想一个人好，好不了。只有把自己这一点点心力都奉献给众生，才会有无穷无尽的动力，战胜困难，攀登高峰。那就是一行三昧，也是一相三昧的精神。心量不大，平等不了；心量不大，心、佛、众生有差别。修行必须战胜很多难关，首先就要战胜自己心胸狭窄的关卡、一切从我出发的关卡、畏首畏尾的关卡。首先是战胜自我，把自我的下劣心、分别心、贪图安逸享受的心能够战胜得了，修行就一定会一往直前。人最难战胜的是自我。我们就是要从最难的这一点下手。佛教的修行，首先就是要破除我执，首先要战胜自我。把自我战胜了，修行的障碍、修行的根本问题就解决了。
两个七差不多结束了。明天一天，后天半天。回想一下，两个七怎么过来的？有多少时候功夫是相应的？有多少时候功夫不相应？功夫相应的原因在哪里？不相应的原因又在哪里？自己总结总结。发扬成绩，克服那些不足之处，在今后的几个七当中，减少障碍，增强信心。将己心与佛心、己心与历代祖师的心、己心与一切众生的心完全打成一片，时时刻刻进行深度地、微细地沟通，心里就没有障碍了，修行就没有障碍了。一定不要固守自己执著分别的阵地，一定要自觉地拆除障碍，打通自己与诸佛菩萨、与一切众生之间的墙壁。不把这个墙壁打破，自我战胜不了。打破了这道墙壁，就战胜自我了。战胜了自我，修行用功就能够快马加鞭，一日千里。
第二十三讲体妄即真（1）
（2008年1月5日晚）
用功时，调呼吸要顺其自然，千万不能故意做什么。比如说，故意让息延长，让息深入。入、住、出都不要人为地控制，都要顺其自然。我们只是数和随，这本身就是在调，并不是说离开了数和随，另外还要用其他方法来调。如果有意让呼吸延长，人为让呼吸达到丹田，那很容易致病。呼吸是无形的，只是一口气，无形无相，它就是风，没有颜色，没有形状，它是物质的一种运动状态，是物质的属性，并不是实实在在的物质本身。不要有意在呼吸上附加什么，只是加强数或随的力度而已。所谓加强数或者随的力度，只是加强注意力，这种注意力和呼吸本身不是一回事。虽然是随呼吸，但是随是你的意念，而呼吸是胸腔内部的风的运动。
有居士递条子问到这个问题，所以顺便提醒大家一句。一定要想到风是气体的运动，它不是固体的。既然是气体，就只能在意念上随或者数，不是对呼吸本身人为地进行控制，要顺其自然。功夫做久了，胸腔内积存的、不利于呼吸深入顺畅的黏膜，就会自自然然地疏通。现在呼吸出入的通道还不是很畅通，时间长了，随着功夫的深入，呼吸出入的通道畅通了，人就舒服了。身体要自然挺直，记住这个口诀：自然挺直。自然把腰板挺直，千万不要靠着墙壁，不要倚，不要靠。靠墙壁是致病的原因之一。靠墙壁不但呼吸不畅通，时间久了，靠的部位就会疼。更严重的，还会吐血！一定要知道倚墙壁的严重后果，不要图一时舒服，睡也睡得着，但是后果严重。
佛教的全部修行，是以禅定为本。一切诸佛菩萨，从因到果，六波罗蜜一个也不能少。六波罗蜜当中，禅定居第二位，智慧居第一位。顺数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但六度是以智慧为统帅，以禅定为体。智慧就是见地、正见。在正见的指导下，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才叫做波罗蜜。外道也修禅定，但不叫波罗蜜。世间的人也做好事，拿许多钱出来做社会慈善公益事业，也不是波罗蜜，只是人天福报。只有在智慧正见的指导下，所行的禅定及一切善法才是波罗蜜。波罗蜜者，到彼岸。到彼岸者，解脱生死。人天善法，有为有漏；解脱生死是究竟善法，无为无漏。
禅定以开悟为本。开悟就是要亲证正见。我们是在正见指导下来修行。这第一步的正见，是从闻法得来，是从善知识那里得来，不是亲证。只有开悟以后的正见才是亲证。开悟以后的正见，和自己整个生命是一体的，是由生命内部——由此心在破除执著以后所显示的般若正见。
悟以体妄即真为本。离妄无真，离真无妄。在迷，全真即妄；在悟，全妄即真。真与妄，只有迷悟之分。众生与诸佛、凡夫与圣贤、此岸与彼岸、生死与涅槃，都只有迷悟之分。迷则一切都是生死法，悟则处处都是涅槃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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