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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_36 乔万尼·薄伽立(意大利)
儿了。马索见了,心里暗暗高兴,谈得更加眉飞色舞了。卡拉德林忍不住插嘴问他,他所说
的那许多具有魔力的宝石在哪儿可以找到。
马索就说这种宝石大都出产在“本谷地”国,“巴斯克”省的“贝林松”城里,那儿可
真是了不起,葡萄藤是用腊肠捆住的,花一个铜子就可以买一只大鹅,外加奉送一只小鹅。
那儿有一座完全用帕玛|2~乳酪砌成的高山,居民整天到晚没有事做,只是用通心面、炸肉
卷放在阉鸡汤里,煮成鲜羹,抛在地上,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拾来吃,附近还流着一条小河,
河里纯粹是最美好的白酒,一滴清水都没有。
“哎呀,”卡拉德林嚷道,“这真是一个好地方!不过请告诉我,他们把阉鸡做成羹之
后,又拿阉鸡怎么办?”
“巴斯克地方的人把阉鸡全都吃了。”
“你到过那里没有?”卡拉德林问。
“你问我到过那里没有?”马索回答他说,“嘿,我别说是到过一次两次,一千次两千
次都有啦!”
“那地方离这里有多少里路呢?”卡拉德林问。
“多少里路程?”马索说,“一百万里都不止,哪怕你花一个晚上也算不出一个答数
来。”
“这样说来,那地方比阿布罗齐还远啦?”卡拉德林又问。
“当然罗,”马索回答,“还要远一点呢。”
卡拉德林本是个笨蛋,看见马索讲得一本正经,全无半点说笑的神气,因此只道句句都
是真话,深信不疑,就这样说道:“可惜路程太远了些,我拿不出那么一大笔盘缠来;要是
近一些的话,老实说吧,我一定要跟你去一次,即使光是为了看他们把通心面尽往地上扔、
让我吃个饱也是好的。不过天主保佑你吧,请告诉我,那儿有没有那种具有魔力的宝石
呢?”
“喔,多着呢,”马索回答他说,“那儿有两种十分稀奇的宝石,第一种是‘赛第涅
诺’和‘蒙第奇’磨石,把这种宝石做成磨子,麦子倒进去,就磨出面粉来。所以那地方流
行着一句谚语,说是天主赐我们恩典,‘蒙第奇’给我们磨石。谁知我们这里独多这种磨
石,根本不当它一回事,就象那边的人不把翡翠当作一回事一样;说起那儿的翡翠玉石,堆
得比莫莱罗山还要高,一到夜里,我的天哪,发出灿烂的光辉,真是好看煞人!对你说了
吧,如果有准能够把磨石琢磨成一对滑溜溜的宝石,镶成戒指,拿去献给那儿的苏丹,那你
要什么,苏丹就给什么。
“还有一种宝石,我们珠宝商叫做‘鸡血石’,提起这种宝石的魔力可真了不起,你只
要身边带着这种宝石,那么只有你看得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你。”
“这真是无价之宝啊,”卡拉德林说,“不过请教你这第二种宝石要到什么地方去找
呢?”
马索告诉他,这种宝石只有在缪诺纳河才能找到。
“这宝石有多大?是什么颜色?”卡拉德林又问。
“这种宝石大小不一,”马索回答他,“有的大,有的小,不过颜色几乎全都是黑
的。”
卡拉德林把这些话都记住了,便推说有事,告别了马索,打定主意要去寻找这种宝石;
不过他觉得勃鲁诺和布法马可是他的再好不过的朋友,理应也让他们知道,有福共享。这天
上午他就到处去找他们,要他们立即跟他一起去寻觅宝石,免得别人捷足先得。他这样找了
半天,直到中午过后,才猛地想起这两个人在替法恩扎女修道院工作;他也顾不得天气酷
热,自己有没有别的事情,就心急慌忙,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到那里,一看见他们就嚷道:
“朋友,只要你们肯听我的话,我们就要成为佛罗伦萨的最大的富豪了。我方才听到一
位诚实可靠的先生说起,在缪诺纳河那儿出一种宝石,你只要把这种宝石佩在身边,别人就
看不见你了;所以我想我们应该赶快到那儿去把这种宝石找来,免得让别人先拿了去。我们
一定能够找到宝石,因为我知道得很详细;找到之后,我们只消把宝石藏在袋里,来到金银
兑换商那里,把他们柜台上的金钱尽往袋里扫,好在谁也不会看见我们;那我们岂不是可以
立即致富,也不必再象蜗牛一般,整天在墙壁上涂抹了。”
勃鲁诺和布法马可听到这活,心中暗暗好笑,两人相互丢了个会意的眼色,都装出十分
惊叹的样子,称赞卡拉德林竟想出这样一个好主意来。勃鲁诺又问他那宝石叫什么名堂,可
是卡拉德林这个呆子早把那个名字忘了,只得这样说道:
“我们只要知道它的功用,名字记不记住有什么关系呢?我想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好吧,”勃鲁诺说,“那么它的形状是怎样的呢?”
“各种形状都有,”卡拉德林说,“不过几乎全都是黑色的;所以我想我们只消看见一
块黑石子就拾一块,总会把宝石拾来的。我们别耽搁时光了,让我们就此动身吧。”
“等一等,”勃鲁诺说;接着又回头对布法马可说道,“卡拉德林的话说得不错,不过
照我看来,这会儿就去并不适合,因为太阳正在半天空中,直照着缪诺纳河,把那儿的石子
都晒干了,就算那儿有黑石子,也给晒成白石子了’所以你必须一清早乘太阳还没升起的时
候去,那你才能找到黑石子。再说,今天是工作日,在缪诺纳河一定有许多人在工作着,我
们这时候就去,给他们识破了,他们会抢着拾黑石子,宝石可能就此落在别人手里,我们岂
不是白忙了一场?如果你以为我说的话还有道理,那么照我看,这件事应该早晨去办,那么
才能把黑石子和白石子分辨出来;而且还得在安息日去办,这样人家才不会看见我们。”
布法马可在一旁极力赞同勃鲁诺的说法,卡拉德林终于同意了在那个礼拜日的早晨,三
人一同前去找寻宝石。他又再三叮嘱们,这事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走漏风声,因为这回事别
人也只是私下告诉他的。然后他又把关于本谷地的种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告诉他们,还发誓说
这完全是真情。
卡拉德林告别之后,两人就商量好到那天应该怎么办。
卡拉德林巴不得礼拜日快快到来,到了那天,他一清早就起来,会齐他的朋友,一同出
了圣盖罗城门,来到了缪诺纳河,走入河床,顺流而下,开始找寻宝石。卡拉德林求宝心
切,所以总是一路当先,连跳带蹦,忽而向东、忽而往西,看见一块黑石头,就扑过去拾了
起来,藏在怀里。
他的朋友跟在后面,偶然也拾起一两块石子,卡拉德林走不多远,胸襟里已经塞满石
子,只得兜起下摆(他的衣裳不是照埃诺|4~式裁制的,所以很宽大),用腰带系好,做成
一个大袋子;可是不多一会,这袋子又塞满了,只得又把披肩当做袋子,这袋子不久也装满
了。
布法马可和勃鲁诺看见卡拉德林已经装足了石子,而且又快到吃中饭的时候了,他们就
依照预定的计划实行起来。勃鲁诺首先问道:
“卡拉德林到哪儿去了?”
布法马可明明看见他就在面前,却故意东张西望,回答道:
“我不知道呀,不过方才他还离我们不多远呢。”
“方才,说得好!”勃鲁诺嚷道,“我可以向你担保,他自己此刻正在家里吃中饭啦,
却把我们丢在缪诺纳河里象呆子一般寻黑石头!”
“唉,”布法马可接嘴说,“他不断骗我们又去哄骗哪一个?天下还有哪个象我们这样
傻的,竟会拿他的话信以为真,特地赶到这缪诺纳河边来寻什么宝石!”
卡拉德林听着他们的谈话,只道自己运气好,已经找到了一颗宝石,所以他虽然在他们
身边,他们却看不见他,心里好不得意,于是就不作一声,决定回家去了。布法马可看见他
转过身来,又向勃鲁带说道:
“我们该怎么办呢?还是回去吧?”
“我们回去吧,”勃鲁诺回答说,“不过我要向天主发誓,从此以后卡拉德林永远别想
再作弄我们啦。如果他此刻象整个早晨一样,就在我们眼前,那我非要用这块石子对准他的
脚跟扔去不可,也好叫他有那么一个月,忘不了他给我们吃的苦头!”
他话刚出口,就已经举起手来,猛地把石头掷去,正打中卡拉德林的脚后跟,痛得他一
只脚提了起来,嘴里直喘着气,可是他还是忍住着不发一言,继续往前赶去。接着,布法马
可也拿着他方才拾好的一块石头,对勃鲁诺说道:
“你瞧,这块石头倒还不错,我但愿它能够打中卡拉德林的腰肢!”
他话才说完,一块石头已经应声落到了卡拉德林的背心上。总而言之,两人一路上你说
一句,我说一句,一边说一边不断拿石子向他身上扔去,直到他们离开缪诺纳河,来到圣盖
罗城门,这才把捡拾起来的石子丢掉,在关前站停了一会儿,卫兵们事前已得到他们通知,
假装不曾看见卡拉德林,让他走进城去。这件事真叫他们笑坏了。
卡拉德林的家在马奇那街的转角,他一走进城,直往家里奔去。也是事有凄巧,注定他
要闹个大笑话。他方才沿着河流回来,这会儿穿过大街小巷,竟不曾遇到什么熟人,也没有
谁向他打一个招呼——可能这时候大家都回家去吃中饭了。他的妻子名叫苔莎,是个秀丽规
矩的女人。当他带着那许多石子奔进家中的时候,正好站在楼梯头,她正因为久等他不归,
心里很不自在,所以一看见他,就骂道:
“你真是活见鬼!直到这时候人家饭都吃过了,才回家吃饭!”
卡拉德林一听见这话,知道自己分明是给妻子看见了,又气又恨,嚷道:
“嗨,你这个贱人,你在这里吗?你毁了我的法术啦,老天在上,我可要叫你知道我的
厉害!”
他说完这话。先跑进小会客室,把兜里袋里的石子都倒了出来,然后气势汹汹,奔到他
妻子跟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摔倒在地,也不管她双手握紧,哀声求饶,他使尽平生
气力、拳脚交加,把她打得遍体鳞伤,没有一块好肉。
再说勃鲁诺和布法马可在城门边和卫兵说说笑笑,过了一会儿,就远远跟在卡拉德林后
面;来到他的门口,只听得他正在毒打自己的妻子。于是他们便装作才从城外回来,高声叫
着卡拉德林。他面孔涨得血红,喘着气,满头大汗,从窗口探出头来,请他们上楼来。这两
个朋友装着上了当,很不高兴的样子,走进屋来,看见屋子里堆满了石头,他的妻子头发蓬
乱,衣裳给撕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躲在墙角里哭泣,十分可怜。卡拉德林自己却解开了
衣裳,气急败坏地倒在另一个墙角里。两个朋友把这一对夫妻打量了一通之后,说道:
“卡拉德林,这是怎么一回事?屋子里堆满了石头,你是打算造房子吗?”他们看见卡
拉德林并不回答,就接着问道:“这又怎样说起?苔莎夫人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你分明把她
打了一顿。这一切究竟为的什么啊?”
卡拉德林带着石子赶了这么些路,又不顾死活地打了他妻子一顿,大好的希望成了泡
影,心里又气又急,所以弄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里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布法马可看他不
回答,就板着脸说道:
“卡拉德林,你听着:不管你为什么生着这么大的气,你总不该这样作弄我们呀,你只
说带我们去找什么宝石,却把我们象两个傻瓜似的丢在缪诺纳河里,自己竟悄悄溜走,连
‘再会’或者‘去你的’都不说一声。我们觉得老兄真是太缺德了,以后你也别想再来寻我
们的开心啦。”
卡拉德林气吁吁地说道:“朋友,别生气吧,你们误会啦!我——唉,真倒楣哪!——
已经把宝石找到了,你们只要听下去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了。方才你们在路上互相问着我到
哪儿去的时候,我离你们十码也不到呀。后来我看见你们转回来,依旧看不见我,我就走在
你们头里,彼此只隔着几步路,先赶回家了。”
他于是从头讲起,把他们当时说的做的全都搬了出来,又让他们看留在自己背上和脚后
跟上的伤痕;然后他接着说:“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当我带着这里的许多石头进城的时
候,那守城的卫兵一句话都没跟我说;你们知道,这班卫兵平常是多么麻烦,他们要把东西
一样一样都检查了,才肯放你进去。来到街上,我碰见好几个朋友和熟人,他们本来一定会
招呼我、请我去喝酒的;可是现在他们别说跟我讲一句话,就连半个字都没有,因为他们看
不见我呀。谁知到了家里,偏偏叫这个该死的瘟女人冲撞了一下,你知道,不管怎么样的宝
贝,一碰到女人可就毁啦。本来,全佛罗伦萨要算得我最幸运了,现在我就成了最倒楣的人
啦。你想,我怎么不要狠狠地揍她一顿?这种女人!就是杀了她也不足惜呀。唉,当初我第
一眼看见她——当初我把她娶到家里来的时候,真是晦气呀!”他越说越冒火,竟又要奔过
去打她了。
勃鲁诺和布法马可听了他这许多话,也真亏得他们能够忍着不笑出来,还要装出非常惊
奇的样子,一面还不住地点头证明他说的不错,后来看见他又怒火直冒。要动手打他的女人
了,这才站起来把他挡住了。劝他不必这样,因为这不是她的过失,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他
既然知道一切宝贝碰到女人就会不灵,那么早就该叫她预先躲起来,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现。
可惜天主不曾使他有先见之明,这或许是因为他命里不该得宝吧——或者是因为他拾到了宝
石不曾立刻告诉他的朋友、却存心瞒过他们,因此得到这个报应。
他们就这样横劝竖说,费了多少唇舌,才使他和他那哭哭啼啼的妻子和解了;他们于是
告辞而去,让他对着一屋子的石头,去自怨自叹。
-
上一页  故事第四
费埃索莱的教士想勾引一个寡妇,她暗中叫使女做替身,陪教士睡觉;一面派兄弟去把
主教请来,让他亲眼看到教士做的什么勾当。
爱莉莎的故事叫大家听了都很好笑;女王看见她已经讲完,回头吩咐爱米莉亚接下去讲
一个,于是她立刻开言道:
尊贵的小姐们,我们已经讲了好几个故事,都是说明那班修士、神父,以及各式各样的
教士怎样百般的勾引调戏我们女人;不过教会里的这种败行实在太多了,一时哪里说得尽,
所以我打算再讲一个教士的故事。这位教士看中了一位有身分的女人,他不管这件事做得做
不得,也不问人家愿意不愿意,竟然一味痴心妄想,可是那个女人很聪明,略施小技,叫他
碰了个大钉子。
大家知道,费埃索莱在从前是一个很繁荣的城市——我们从这里可以望得见它的一座小
山。现在这古城虽然已经荒凉了,但始终是一个驻有主教的教区。在大礼拜堂附近,住着一
个有身分的寡妇,叫做碧卡达夫人,她有一个田庄,一座不太大的宅子。因为手边并不怎样
宽裕,一年里多半住在那儿。她的两个兄弟和她住在一起,都是温雅有礼的青年。
这位寡妇年纪还轻,依然娇艳动人,她常到礼拜堂里去做祷告,谁知堂里的一个教士垂
涎她的美色,为她神魂颠倒,后来竟开口向她求欢,说了许多肉麻的话。
这位教士年事已高,可是智能却很低;他秉性傲慢、态度骄横,自以为高人一等,因而
目空一切,言语行为,十分可憎,真是没有一个人不讨厌他的。如果说,世上真有人敢于对
他不敬,那就要数到那位寡妇了,她非但对他没有好感,简直是看见他就头痛。不过她究竟
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给他厮缠不过,就故意这样说道:
“神父,能够得到你的爱情,那是多么荣幸啊;我应当爱你,而且是深深地爱你。可是
我们的爱情不能超越纯洁的范围。你是一个教士,是我性灵的父亲,而且你又上了年纪,这
一切都可以使你不至于有什么非礼的举动;再说我已是一个寡妇,不能象姑娘家那那谈情说
爱了。你知道,一个寡妇应当是洁身自好的,所以我希望你原谅,我不能象你要求于我的那
样爱你,也不愿接受你那种爱。”
那教士给她这一番话说得无可奈何,但是他并不因为一回碰了钉子,就死心塌地、畏缩
不前了;他还是厚颜无耻,一封又一封的情书写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托人带口信给她,甚至
每当她来到礼拜堂的时候,又用语言百般挑逗她。那寡妇看见教士死缠住她不放,再也忍受
不了,决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因为除此以外,再也没法摆脱他了。
她先把教士怎样追求她,和她自己所定下的计策告诉两个兄弟,得到了他们的赞同。过
了几天,她又到礼拜堂去。那教士看见她来了,立刻迎上前去,依然是得意洋洋,嬉皮笑
脸,跟她扯谈。这一回,寡妇对他特别亲热,一见面就温柔地瞟了他一眼,后来跟他走到一
个僻静的场所,听他把老调唠叨了一番,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神父,我听人说,一个城堡,不管怎样坚固,也经不起日夜攻打,终于要失陷;我现
在的情形分明就是这样,你不断地用甜言蜜语、种种温柔的行动,向我进攻,你已经把我的
决心攻破了;承蒙你这么爱我,我只有答应你的要求了。”
“夫人,你真是太好啦!”那教士喜坏了,嚷道,“老实对你说吧,我时常在奇怪你怎
么偏能支持得这样长久呢?别的女人我一向只消两下子就搞上手了,所以我这么对自己说:
‘就算女人是银子做的,也不值一文钱,因为她们都是经不起铁锤一敲的。’不过眼前别提
这些话吧——我们几时可以约一个地方欢会呢?”
“我的爷,说到几时,那么只要你什么时候方便就行,因为我没有了丈夫,尽可以支配
自己的晚上;至于约一个地方,我心里可没有谱儿了。”
“怎么没有谱儿?”教士嚷道:“就在你家里岂不好吗?”
“神父,”那寡妇回答道,“你知道我家里有两个年青的兄弟,他们和一班朋友日夜进
进出出,我家的房子又不大,你果真要来,必须紧闭着口,一言不发,也不能有一点声响,
而且还得象瞎子般在黑夜摸索,才好行事。如果你肯答应这样做,那么在我家里也好;因为
我的卧房他们是不来的;不过他们的房间就紧贴着我的卧房,只要你轻轻说一句话,隔壁马
上听到了。”
“夫人,”教士回答说,“就这样将就一两夜也不要紧,以后我再想法安排一个比较方
便的地方好了。”
“神父,”寡妇说,“这一切都由你作主好了;不过我求你必须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
人知道。”
“夫人,”教士说,“你尽管放心好了;不过我想我们最好今夜就成了好事吧。“
“最好没有。”那寡妇回答道;于是她告诉他应该怎样前来,又和他约定了时间,然后
告别回家。
寡妇家里有个女仆,年纪不小了,一张脸儿可长得真难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
样丑陋的女人来,原来她长得鼻梁塌,嘴巴歪,嘴唇皮儿厚,门牙露在外面,一双斜白眼,
眼皮又红又烂,再配上一身青铜色的皮肤,你简直以为她不是在费埃索莱过的夏天,而是在
西尼加利亚过的夏天。这还不算,她的臀部一边低一边高,走起路来,右脚有点儿带跛。她
的名字本来叫西乌达,但是因为她长得象一只癞皮狗,所以大家管她叫做“西乌塔扎”。她
生得这样奇形怪状,倒也罢了,谁知她还不肯安份呢。当天寡妇把她叫了来,对她说道:
“西乌塔扎,如果你今天晚上替我做一件事,我就赏你一件新衬衫。”
西乌塔扎听到衬衫,马上接嘴道:“太太,只要你肯赏一件衬衫,哪怕叫我投到火里去
我都愿意,别的更不必说了。”
“那就好了,”她的女主人说,“今天晚上,我要你在我的床上跟一个男人睡觉,还要
对他千恩百爱;不过你千万不可以说一句话,免得给我的兄弟听见,你知道,他们就睡在隔
壁房里,过后,我就给你一件衬衫。”
“跟一个男人睡觉!”西乌塔扎嚷道,“如果有必要,对付六个男人,我也不怕!”
到了晚上,我们这位圣徒如约而来;两个兄弟依着寡妇的调度,尽在自己房内高谈阔
论,让隔壁一声声都可以听到。他只得悄悄溜进寡妇的卧房,在黑暗中摸索到床边,就爬了
上去;床上正睡着她的替身西乌塔扎。一切不出寡妇所料,我们的圣徒以为是把情人搂在怀
里,就不作一声,把她连连亲吻,她也回敬他;于是教士和她寻欢作乐起来,偿了这许多日
子来的相思债。
寡妇一手布置了这场趣剧,现在就关照她的兄弟可以进行底下的计划了。
他们轻手轻脚走出宅子,直奔大广场,去见主教。也许老天有意帮忙,那天天气很热,
主教本来就在找那两个年青人,想到他们家去喝酒解暑;现在看见他们来得正好,就说了自
己的打算,和那两个青年一起来到他们家中。凉爽的小庭院中,火炬点得通明,兄弟两个就
在那儿摆出美酒款待贵客,等主教畅饮过后,他们就说道:
“今晚承蒙主教赏光,驾临小舍,不胜荣幸,我们现在有一样小小的东西,想请主教过
目一下。”
主教不知就里,满口应承;于是兄弟中一人高举火把在前领路,主教和其余的人跟在后
面,直来到教士和西乌塔扎同睡的房间。这时候,那教士已经匆匆忙忙骑马奔驰了十来里
路,终于筋疲力尽,不管天气有多热,把西乌塔扎搂在怀里,睡着了。
青年高持火炬,把主教和众人引进房里,让大家把这番光景看个一清二楚。也许因为人
声嘈杂,那教士猛然惊醒,看见火光透明,房里站满了人,他又急又怕,慌忙用被蒙住了自
己的头。主教厉声斥责他,叫他伸出头来,看看究竟是跟哪个睡在一起。
那教士这才睁开眼睛,看清自己中了寡妇的圈套。他又上当、又出丑,这时候世界上还
有哪个象他这样狼狈不堪的?他只得听从主教的命令,穿好衣服,给赶出寡妇的宅子,被押
回自己的房里,随即给监禁起来,听候处分。
事后主教查问为什么教士会到他们家来和西乌塔扎睡在一起。两个青年把这回事源源本
本都说了,主教听罢,很夸奖寡妇和那两个兄弟的手腕,因为他们不曾用流血的方法来报
复,而是叫他自取其辱。
至于那个违反戒律的教士,主教下令叫他苦苦忏悔四十天。可是他为了想吃天鹅肉,何
止受了四十九|3~天的罪。最叫他受不了,气得快发疯的是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一走
到街上,孩子们就要指着他说:
“看,这就是跟西乌塔扎睡觉的那个男人!”
这样,那位聪明的寡妇摆脱了厚颜无耻的教士;最快乐的是西乌塔扎,她得到了一件衬
衫,还享受了一个良宵。
-
上一页  故事第五
法官正在法庭上听审,三个青年把他的裤子拉了下来。
爱米莉亚把故事讲完,大家都赞美那位寡妇的聪明,女王望着菲洛特拉托说:“现在该
轮到你讲啦。”他立既回答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于是说道:
各位可爱的小姐,方才爱莉莎提到马索这个青年人,使我放弃原来想讲的一篇故事,改
说一段他和他同伴们的趣事,虽说中间不免有几个字眼不太文雅,你们会觉得不好意思出
口。可是这故事有趣极了,况且也不伤大雅,所以我决定给大家讲这个故事。
我们城里的长官有好多回都是由马尔凯斯地方的人充当的,也许你们大家都听到过,这
地方的人,品格都很卑鄙,他们都猥琐无聊,简直是些蠢货,而且见钱眼开,赴任的时候,
常带着一批法官和公证人同行,这班人并不是法律学校出身,倒象是从田亩里、从皮匠摊上
拉来的。
有一个马尔凯斯人到我们这里来做长官,随带了好多法官,其中有一个自称为尼古
拉·达·圣莱比第奥大爷,论他的模样,倒是跟一个锁匠很有些相象,常和别的法官一起出
庭,审理刑事案件。
一班市民尽管并没有什么诉讼,却也欢喜到法庭去走走。有一天早晨,马索寻找他的一
个朋友,来到了法庭上,偶然看见这位尼古拉先生,觉得十分触眼,就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
遍,只见他头戴一顶油腻得发了黑的法帽,腰带上系着一个小小的墨水壶,身穿一件法袍,
却比斗篷还长,总之他的一身打扮都是不伦不类、不登大雅之堂的。可是最惹马索注目的,
是他下身的一条裤子,因为他的斗篷又窄又短,坐下来时,遮不到前面,所以可以看到他的
裤子只齐到小腿。马索这样把他打量了一会儿,就舍下原来要找的那个朋友,另外去找了两
个跟自己一样爱胡闹的朋友来,一个叫里比,另一个叫马泰乌佐,对他们说道:
“你们如果肯听我的话,那么跟我到法庭去吧,也好见识见识天下少有的一头怪物。”
他于是把他们带到法庭,让他们看到了那个法官和他那条裤子;两人老远望见就不觉失
笑,后来他们走近法官的座位,觉得在那长椅底下很可以藏一个人,那法官的踏脚板又已经
破烂得不象样了,躲在底下的人很可以在这里把手伸进伸出。马索就对他的朋友说道:
“让我们把他的裤子扯下来,这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其他两个朋友都觉得这事不难办到。大家商量好之后,第二天早晨又跑到那里,等到法
庭上已经挤满了人,马泰乌佐趁着大家不注意的当儿,爬到那法官的椅子底下,蹲在他脚
边。于是马索和里比走到我们这位法官老爷的两边,各人拉着他衣服的下摆。马索先说:
“老爷,老爷,我求你看在天主面上,别让那一个在你身子那一边的贼骨头逃跑。叫他
赔还我的一双长筒靴吧!他偷了我的长筒靴,死不承认,可是不到一个月前,我还看见他拿
出来补鞋底呢。”
里比却在另一边大声抗辩道:“老爷。别听他的话!他是一个丧尽天良的大坏蛋,他知
道我来控告他偷我的马鞍袋,所以竟颠倒黑白,反咬我偷了他的长筒靴。其实那双长筒靴放
在我家里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给你带许多证人来,譬如我贴隔壁
的邻舍特莱卡,卖牛肚子的女人格拉莎,还有一个在圣玛利亚扫垃圾的男人,当他从乡间回
来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他的。”
马索几乎不等他说完,就在另一边高声反驳,对方也不甘示弱,拼命叫喊起来,那法官
只得站了起来,把身子凑向他们,好听清楚他们究竟闹些什么。马泰乌佐看见机会来了,连
忙从破板的窟窿里伸出两手,拿住法官的两只裤脚管,用力一拉,那法官本是个瘦皮猴子,
屁股上又没什么肉,所以那条裤子经不起这一拉,竟当场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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