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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_18 乔万尼·薄伽立(意大利)
讲得有声有色呢,幸亏她不是第一个讲,否则别人的故事都要黯然失色了;今天我们还有一
两个人没讲故事,只怕谁也不会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了。不过话虽然这样说,我还是准备按
照原来的命题,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
从前法国有一位贵族,名叫伊纳尔,是罗西雄地方的伯爵,只因为他身体衰弱多病,家
里常年请着一个医师,名叫热拉德·德·拿包纳。伯爵有一个独子,名叫贝特朗,长得十分
英俊可爱。他小时候,有个女孩子,常跟他一起玩儿,叫做芝莱特,就是那医师的女儿。这
女孩子年纪虽幼,却是情窦早开,竟私下爱上了贝特朗。伯爵死后,贝特朗承袭父荫,前往
巴黎侍候国王。
自从他一走,芝莱特在家里郁郁不欢;过了不久,她自己的父亲也去世了。她真希望她
有一个相巧的机会,可以到巴黎去找贝特朗;可是她家里别无亲人,又继承了一大笔财产,
所以受着严格的监护,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她到巴黎去的借口。她已经长大,到了可
以出嫁的年龄,却仍旧钟情于贝特朗,她的亲戚来替她做媒,提了好多人家,都被她一一谢
绝,却又不肯明白说出她不肯嫁人的理由。
芝莱特听说贝特朗到了巴黎之后,出落得越发风流潇洒了,害得她更加朝夕思念,旧情
难忘。这时候,法国的国王胸部患了脓疮,治疗失当,变成瘘管,十分疼痛难受,经过许多
名医诊治,却都不见起色,病情反而越来越恶化了。到后来,国王也灰心绝望,回绝了一切
医师,再也不愿意乞灵于药石了。
芝莱特听得这个消息十分高兴,认为不但可以借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到巴黎去,而
且,如果国王的疾病正是她所设想的那一种,那么说不定她还有希望跟贝特朗结为夫妻呢。
原来她父亲生前,传了不少秘方给她,她现在就照着国王的症状,采集了几种草本,配制成
药粉,骑马上道,向巴黎进发了。
一到巴黎,她首先就打听贝特朗的下落,探望了他之后,这才去求见国王,请求国王准
她看看他的病症。国王看她是一个又年青又漂亮的姑娘,不忍拒绝,也就让她诊视患处,她
看了之后,越发有了把握,就说:
“陛下,如果你准许我替你看病的话,那么凭着天主的帮助。不出八天,我可以把病完
全医好,一点也不会叫你感到痛苦,或者觉得麻烦。”
国王听了她这话,觉得好笑,对自己说道:“连最高明的医师都束手无策,一个小姑娘
又懂得些什么呢?”所以他谢了她的好意,告诉她:他已经决定不听任何医师的话了。那姑
娘就说:
“陛下,你大概看我是一个年青的姑娘,不相信我会有什么本领吧,不过我要告诉你,
我所以能对症下药,并不是仗着自己精通医道,而是凭着天主的帮助,和家父的传授——家
父名叫热拉德·德·拿包纳,生前是一个名医。”
国王听得她这么说,心想道:“这个姑娘莫非真是天主派遣来的?她既然自称在短期内
可以把我的病医好,又不会叫我吃什么苦。那么何不让她试一下呢?”这样决定之后,他就
向芝莱特说:“姑娘,给你这样一说,我倒想打消原来的主意,让你来医病,不过,假如你
结果不能把我医好,那时候你怎么说?”
“陛下,”她回答,“请你先派人把我看管起来,如果八天之内,我不能医好你的病,
那么你把我活活烧死好了。假使我医好了你,那时候你又赏些什么给我呢?”
“我看你好象还不曾嫁人,”国王说,“如果你能把我的病医好,那我替你体体面面地
配一门好亲事。”
“陛下,”那姑娘回答,“你肯替我作主配亲,我真是十分满意,不过我希望丈夫要由
我自己选择——不过决不选择你的王子,或者王室的后裔。”
国王立即答应了她的要求,于是芝莱特立即替他看病,不到规定的期限,果然把他的宿
疾医好了。国王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健康,就说:
“姑娘,我应该替你的亲事出力了。”
她就说:“那么。陛下,请你把贝特朗·德·罗西雄赐给我吧,我从小就钟情于他,直
到现在,我还是深深爱他。”
国王觉得把贝特朗给她做丈夫,这可得郑重考虑一下,不过他早已有话在先,不能背
信,就召那年青伯爵进宫来,对他说道:
“贝特朗,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也受了很好的训练,应该成家了,我现在替你选择一位
小姐给你做妻子,你将来带着她回到故乡去,治理那一个采邑吧。”
“陛下,那位小姐是谁呢?”贝特朗问。
“就是那一个替我医好恶疾的小姐。”国王说。
贝特朗当然认识她,新近还跟她见过一面,觉得她长得很美,但是嫌她出身低微,不能
跟他高攀,所以带着不屑的声气“陛下,你要我跟一个女郎中结婚吗?老天在上,我决不要
这种女人做我的太太!”
“那么,”国王说,“你难道要我对人失信吗?我答应过那位姑娘了,她医好我的病,
我就让她挑选一个丈夫作为对她的酬劳,她现在就要你娶他做妻子。”
“陛下,”贝特朗回答,“我是你的臣子,我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支配,你也可以把我赐
给随便哪一个你所喜欢的人;不过我可以明白对你说,我对这样一门亲事,永远也不会满意
的。”
“不,”国王对他说,“你将来会满意的,那位小姐长得又美又聪明,又是那样一心爱
你;我包管你娶了她,比娶一位名门小姐,还要美满幸福呢。”
贝特朗不敢多说什么,国王就吩咐布置盛大的结婚典礼。到了那天,一对新人在国王面
前结了婚,但是那新郎实在出于无奈——他爱自己胜过爱他的新娘。婚礼刚完,他就向国王
告辞,说是要回到家里再和新娘圆房,说罢就上马而去了;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他并没有
回转家乡,而是赶到土斯卡尼去了。到了那儿,他听说佛罗伦萨人正在跟西恩那人交战,就
决定加入佛罗伦萨的军队。那儿的人很优待他,派他做一名军官,带领一队人马,还支给他
一笔很高的饷银,这样,他就在军队里安顿下来。
新娘看见丈夫不别而行,心里好不难过,但是总希望眼前暂且忍耐一下,将来有一天他
会回心转意,重返家乡。她独自回到罗西雄,地方上的人士都很尊敬她,认她做伯爵夫人。
她来到邸宅之后,就着手整顿家务——原来这里长久缺少一个当家人,一切都弄得杂乱无
章,把产业都荒废了。靠了她勤勉从事,苦心规划,家事重新给安排得井井有条,真是一个
少有的贤良主妇。那班家臣和仆役看见伯爵夫人这样能干,个个心悦诚服,都说伯爵把她丢
下,实在太欠理了。
夫人把采地经管得有条不紊之后,就派两个骑士去向他报告,并迎接他回来;如果他是
由于她的关系而不愿回来,那么也不妨让她知道,她为了成全他的心愿,可以另找安身的地
方。不想贝特朗冷冷地说道:
“家里的事情,随她怎样打发吧,我可是决不回去找她,除非是——我这个戒指会套在
她的手指上,她的胞怀里会抱着我的亲生孩子。”
他那只戒指据说有避邪的功能,所以他非常珍爱,戴在手上,时刻不离。两个骑士觉得
这样两个条件分明是无从办到的,可是怎么也没法向他讨个情,只得回去见过夫人,把话实
说了。
夫人听到伯爵对她这样无理,难过极了,可是千思万想,觉得假如她果真能够依他,把
这两点办到,那么或许还可以叫她的丈夫回心转意。她决定了进行的方针之后,就把当地重
要的绅士和一些忠厚长者邀请了来,用悲戚委婉的声气告诉大家,她怎样真心爱着伯爵,为
了他怎样任劳任怨,结果伯爵又是怎样看待她。最后又说,她不愿伯爵永远流放在外,而自
己却占有他的产业;她宁可把这一生从此奉献给天主,去朝拜圣地,济贫扶伤,好挽救自己
的灵魂。她请求他们接管采地,并且派人去通知伯爵,说是她为了好让他回来,已经出走,
再也不回到罗西雄来了。
她讲到这里,大家听得一阵心酸,不禁掉下泪来,都再三挽留她,却是始终没法叫她打
消原来的主意。她向天主祷告,为他们祝福,随后收拾了许多钱财饰物,只带一个使女和一
个表妹,全都穿着香客的衣服,也不让人知道她们往哪儿去,就这样出发,晓行夜宿,径直
来到佛罗伦萨。
到了那里,她们就在一个善良的寡妇所开设的客店里住了下来,生活十分安静简单,象
是三个穷苦的香客似的。
伯爵夫人一心要打听丈夫的消息,事有凑巧,在她到达的第二天,贝特朗骑着马,带着
一队兵从客店门前经过,给她看见了,虽然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却故意问女店主,那位军爷
是什么人。那个善良的女主人告诉她说:
“他是外国来的绅士,叫做贝特朗伯爵,人挺有风趣,而且彬彬有礼,城里的人都很喜
欢他,这会儿他正一股劲儿地爱着我们邻居的一位小姐呢。这位小姐也是名门出身,可惜现
在穷了;她真可以算得上一位最贞洁的小姐,只因为缺少陪嫁,所以到现在还没能嫁人,和
她的老太太住在一起,母女二人相依为命。那位老太太也是十分慈爱贤良,她要是没有这位
母亲的话,也许已经叫伯爵勾引上了。”
伯爵夫人把她所说的这些话记在心里,又把其中详细情形都一一打听明白,然后拿定了
主意如何去进行这件事。她问明了那位老太太的姓名住址,过了几天,就穿着香客的服装,
私下去访问她们,看见那母女二人,果然十分清苦。她先问候她们,然后说是有话想跟老太
太商量,不知是否方便。那老妇人听说有事,就站了起来,把她请进内室,一同坐下。伯爵
夫人首先说道:
“老太太,我想你的运气不怎么好,我呢,也是个苦命的人,不过要是你肯出一下力的
话,你就可以同时帮助了你自己又帮助了我。”
那老太太回答说,只要是正当的办法,她岂有不乐意替自己着想的道理。于是伯爵夫人
接下去说:
“我必须先得到你的誓言,要不然,我信任了你而你却欺骗我,结果只有把你我的希望
都断送了。”
“你尽管放心,有什么话对我说好了,”那位太太说,“我决会对你言而无信的。”
于是伯爵夫人把自己的身分告诉她,又把自己从小就恋爱着伯爵,以及后来的经过,源
源本本都讲了出来。老妇人听她说得十分恳切,加以这事她也略有所闻,所以深信不疑,对
她产生了同情。伯爵夫人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一番之后,接着又说:
“你看,我是多么不幸,要使我的丈夫回心转意,我先要做到那两件事,那又是多么困
难啊。我觉得除了你,再没有哪个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了,因为我听说伯爵——我那丈夫——
一心爱上了你的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夫人,”那老太太回答说,“我说不准伯爵是否爱上了我的女儿,不过看样子,他倒
的确是对她挺热情的。但是就算真有这么一回事吧,那我怎样才能帮助你达到你的目的
呢?”
“老太太,”伯爵夫人说,“这倒不用你费心;现在且先让我告诉你,假使你帮了我这
个忙,你会得到什么好处。我看你的小姐相貌这样美丽,论年龄也该找一个夫家了,她现在
所以还留在你身边,听人家说——也想必是因为家境清寒、缺少嫁妆的缘故吧。将来你帮助
了我,我也要报答你,准备送你一笔钱,让你可以把你的小姐体体面面地嫁出去。”
那老太太本来手头很窘,听说有人愿意资助她,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不过她究竟是大户
人家出身,又说道:
“夫人,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替你出力,只要能够正大光明地办到,我一定乐于效
劳,至于说到报酬,以后你随意斟酌好了,我决不计较。”
伯爵夫人说:“你不妨托一个可靠的人去向伯爵传话,说是你的小姐愿意和他相好,只
怕他只是虚情假意;现在听说他有一只戒指,常戴在手上,是他最心爱的饰物,如果他确是
倾心相爱,那么请他先把那只戒指送给她,否则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如果他听了这话,
真把戒指送来,那么你得把戒指交给我,随后你再托人去传话,说是你的小姐约她晚上到她
家去欢聚;就这样私下把他领到这儿来,让我冒充你的小姐跟他睡觉,但愿凭着天主的恩
宠,我因此怀了孕;这样,我手上戴着他的戒指,胸怀里抱着他的孩子,我就可以叫他回到
我身边来,从此不再做一对挂名夫妻了。假使真有这么一天,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
老太太起初觉得这事有关她女儿的名誉,不好轻易答应下来;不过再一想,帮助一个贤
德的女人,使她的丈夫回心转意,夫妇和睦,也是一件好事。她相信伯爵夫人的动机是纯正
的,所以就答应下来了。过了几天,她照着伯爵夫人的指示,和伯爵取得了联系,把他的戒
指拿到了手(伯爵真有些舍不得把它送人呢),让伯爵夫人冒充她的女儿和他睡觉,一切安
排得周密妥贴。也许由于伯爵平素的渴望终于如愿,再由于天主有意要成全她。在初欢的夜
里她就受了孕,后来足月临盆,居然还是一胎二男呢。那位老太太设法使伯爵夫人和她的丈
夫幽会,非止一次,每次都布置得十分谨慎,不曾漏出一点风声,所以伯爵始终以为他是和
他所爱的人儿睡在一起,绝没想到是自己的妻子,到了第二天清晨分别的时候,他常常拿些
珍贵美丽的首饰送给她,伯爵夫人都小心地保存起来。
后来伯爵夫人发觉自己已怀了身孕,就不愿继续麻烦那老太太,向她说道:“老太太,
感谢天主和你的帮助,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我应该怎样报答你才好?等了却了这一件
心事,我就要离开这儿了。”那意妇人听说她已经达到目的,表示十分高兴,又说她做这事
是为了成人之美,并非希望得到报酬。
“老太太,”伯爵夫人说,“你真是太好了。你要什么尽管说好了,这也谈不到报酬,
我只是尽我的一分心意罢了,况且别人有困难我也应当助一臂之力。”
那老妇人确实境况困难,只得勉强开口请求伯爵夫人给她一百个金镑,好替她的女儿添
置些嫁妆。伯爵夫人看见她这样不好意思,要求的数目又这样小,就给了她五百金镑,另外
还送了她许多贵重的首饰,也值到这么多钱。那老妇人真是喜出望外,再三道谢,伯爵夫人
于是向她告辞,回到客店去了。那老妇人恐怕伯爵以后再到她家来(或者派人带信来),因
此带着女儿到乡下一个亲戚家里暂住。不久,伯爵听到家臣的报告,伯爵夫人已经出走,又
经他们的一番劝说,就回到自己的庄园去了。
伯爵夫人听说伯爵已回返家乡,不胜欢喜,她自己仍留在佛罗伦萨等待分娩,后来一胎
二男,都酷象父亲。伯爵夫人小心抚养两个孩子,又过了一阵,觉得该是动身的时候了,就
离开佛罗伦萨,悄悄来到蒙贝叶,在那里耽搁下来,住了几天,不曾被人识破。于是她向人
打听伯爵的近况,知道在万圣节那天,伯爵将要在邸宅内举行盛大的酒会,宴请当地的骑士
和贵妇人。到了那天,她依然是香客装束,回到家中,登上大厅,正当是宾主入席的时分。
她也顾不得自己穿着一身粗衣陋服,抱着两个孩子,从人堆里挤了过去,终于找到了伯爵,
这时她百感交集,仆倒在伯爵的脚下,哭着说:
“我的夫君,我就是你那苦命的妻子,为了好让你回家来安居乐业,我情愿天涯海角,
到处飘零。我现在恳求你,看在天主的面上,遵守你上回叫两位骑士带给我的诺言吧,因为
你所提出的条件我都已办到了。看吧,我的怀里不止抱着你的一个儿子。而是抱着两个呢。
这里又是你的戒指。那么照你的诺言,现在你应该认我做你的妻子了吧。”
伯爵听见这番活,怔住了。他认出这果然是他的戒指,就是那两个孩子,他也看出跟自
己十分相似,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伯爵夫人于是把经过的情形,从头至尾都说了出来,满堂的人听了她的叙述,无不惊
叹,伯爵知道她所说的都是真情实话,更是感动,觉得她的坚忍和智慧,真可钦佩;又看到
她给他养了这样一对可爱的婴儿,再说,自己当初确实跟他有言在先,现在那许多男女宾
客,又都一齐来相劝,他终于不再固执己见,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搂她、又吻她,承认
她是合法的妻子,也承认了她怀里的婴儿是他的亲生孩子;于是请她换过装束,恢复原来的
身分,重新相见,在座的人,都尽情欢乐,酬酢的宴会变成了合欢的盛宴,闹了几天,这才
罢休。
地方上的臣民听见了这段事迹,也无不欢喜,传作美谈。从此以后,伯爵不但尊她为正
式配偶,而且始终非常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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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故事第十
阿莉白要出家修行,遇着修道士鲁斯蒂科,教她怎样把魔鬼送进地狱。后来阿莉白被人
找回来,嫁给耐巴尔做妻子。
第奥纽静听着女王的故事,等她讲完,还没讲故事的就只差他一人了;于是不待吩咐,
他就含笑开始道:
可爱的小姐们,或许你们还没听说过魔鬼怎样给送回地狱去的故事吧;现在我就来讲这
样一个故事,好在跟诸位今天所讲的故事主题也并不离得太远。也许你们听了之后,体会到
故事的精义。就明白爱神虽是欢喜逗留在那富丽堂皇的宫廷楼阁中、而难得光顾穷苦人家的
茅屋小舍;可是有时候他却把他的力量同样显现在那参天的森林里,那嶙峋的山峦间以及那
荒凉的岩穴中,因此我们就能感悟到人类万物竟无一不是受爱情的支配的。
现在,就言归正传吧。话说在巴巴利的加夫沙城,从前有个富翁。在他的儿女之中,有
个美丽可人的女儿,叫做阿莉白。她虽然不是一个基督徒,可是听得好多本城的基督徒都是
满口赞美着耶稣基督,崇拜着天主,不觉也生了向慕之心。有一天,她向一位教徒请教,人
们侍奉上帝、怎样才能事半功倍呢。那人告诉她,侍奉天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弃绝尘世的一
切羁绊,就跟那些逃避到撒哈拉沙漠里去的隐士那样。
那女孩子才只十四岁,头脑又简单,她听得这话,其实也并不是受了什么教义的感动,
仅是凭着幼稚的一时热情冲动;就瞒过家人,第二天清晨独自一个人偷偷地向那沙漠进发
了。她凭着这一股热情,一路上经历了几天的辛苦,终于来到了那一片荒漠的地区。她远远
望见一间小茅屋,就踉跄地往那儿走去,看见正好有一位圣洁的修士站在门口。
在这人迹罕至的荒漠里,出现了一个小姑娘,不免叫这位修士十分惊奇,就询问她是来
干什么的。她回答说,受了天主的感动,一心皈依真教,要寻求一位修士指点她怎样侍奉天
主。那修士看见她又年青又漂亮,生怕收留了她会遭受魔鬼的诱惑;所以用好言赞美了她的
虔诚的志愿,拿出了一些野菜根、野苹果、枣子来给她吃,又倒些清水给她喝了,说道:
“女儿,离开这儿不远,住着一位圣洁的修士,对于侍奉天主之道,他比我懂得多,你
还是去请教他吧。”
他就这样把她打发上了路。等她找到了那位修士,得到的回答跟第一次一样。她只得再
往前走,遇到一个很年轻、很虔诚、很和善、叫做鲁斯蒂科的修士,她又把自己的来意从头
再说了一遍。那个年青的修士有心想试一试自己的过硬的道行,所以不象两个老者那样打发
她走,竟把她引进自己的小屋里。到了晚上,他铺了几张棕叶,算是床,叫她就睡在这上
面。这么安排之后,还没歇了多少时候,肉欲的引诱已经开始向他的性灵逞威了。这位修士
这才发觉过于估高了自己的克制功夫;经不起魔鬼的几番猛攻,他只得屈服告饶了。圣洁的
思想、祈祷、苦修等等,全都给他丢在脑后,他一心只是思量着那少女的青春美貌;又在胸
中盘算着该用怎样的手段才好满足自己的欲望,又不致让那姑娘把自己看成淫荡无耻的人。
他先问了她几句活,发觉她还从不曾跟男人打过交道,果真是天真无知,就象她那一副模样
儿。于是他看出,正可以借着侍奉天主为名,来引诱她给自己满足欲望;因此就滔滔不绝地
向她讲解魔鬼是天主多么大的一个对头,接着就让她懂得,侍奉天主,最能讨得他老人家欢
心的,便是把魔鬼重新送进天主禁锢它的地狱里去。
那女孩子就问怎么个送法呢,鲁斯蒂科回答道:“你等会儿就明白了,你只消看着我,
我怎样做、你也就跟着怎样做。”说罢,他把身上薄薄几件衣裳全都脱了下来、露出一个赤
裸裸的身子。那女孩子就跟着他也把衣裳剥个精光。于是他跪下来,象是要祷告的样子,同
时叫她跪下来,正朝着他。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跪着,鲁斯蒂科看见一个丰腴的肉体呈露在他眼前,他那一直被压制
着的肉欲冲动起来了。阿莉白看得很奇怪,就问:
“鲁斯蒂科,你下身那个直挺挺的是什么玩意儿呀——我怎么没有呢?”
“女儿呀,”鲁斯蒂科回答道,“这就是我刚才说起的魔鬼呀,你看,它把我害得好
苦,我简直没有办法对付它!”
“赞美天主!”那女孩子说,“那么我比你幸运得多了,因为没有这促狭的魔鬼来缠绕
我呀。”
“你说得不错,”鲁斯蒂科说,“可是你虽然没有魔鬼,却另一样我所没有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呀?”阿莉白问。
“你身上长着一个地狱,”鲁斯蒂科回答道,“我深信天主派遣你到这里来,就为的是
拯救我的灵魂,好让它得到安宁;因为这个魔鬼把我折磨得好苦哪!要是你看我可怜的话,
让我把这魔鬼送到地狱里去吧,那你就给了我最大的安慰,同时你也替天主做了一件功德,
会叫他老人家大为高兴,而且你这样做,你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的愿望也就实现了。”
那个虔心诚意的姑娘听了这话,连忙说:“很好,我的神父,我原是为侍奉天主而来
的,既然地狱就长在我身上,那么就听凭你高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把它关进去吧。”
“我的女儿,愿天主祝福你!”修道士说,“让我们现在就动手把它关进去吧,免得它
以后再来跟我捣蛋了。”
说完,他就把那个姑娘放上小床,叫她怎样睡好,好把那遭受天主谴责的魔鬼关进去。
这女孩子的地狱里原是从来没有关过魔鬼的,所以不免感觉到一阵痛楚,禁不住嚷起来了:
“噢,神父呀!这个魔鬼可当真邪恶哪,它真是天主的对头,无怪要受到天主的惩罚,就连
把它打回地狱的时候,它还是不改本性、在里面伤人!”
“女儿,”鲁斯蒂料说,“以后谅它不敢这样放肆了。”
为了煞那个魔鬼的凶性,鲁斯蒂科接连把魔鬼打入地狱六次,制服了魔鬼,他这才下了
床,急于休息一下。
可是在以后的几天里,魔鬼还是昂首怒目,好不嚣张,亏得那个柔顺的女孩子十分出
力,乐于收容它;久而久之,这种服役叫她感到有趣极了,她对鲁斯蒂科说:
“我想,城里的人说得真对——他们说,侍奉天主是人生最快乐的一件事。我生平做过
的事情,再也没有一件能象这把魔鬼关进地狱里去叫我浑身畅快,通体舒服的了。所以我觉
得那些不去侍奉天主、反去干别的事的人,真是再蠢没有啦。”
难怪她从此以后,老是要埋怨鲁斯蒂科道:“神父,我到这儿来,为的是侍奉天主,而
不是来闲混的呀,我们怎好坐着贪懒呢?快让我们把魔鬼关进地狱去吧!”
那修道士只好陪她侍奉天主。可是她偏又问了:“鲁斯蒂科,我想不通,为什么魔鬼进
了地狱还要溜出来呢?要是它留在那儿,就象地狱那样乐于接受它,收留它,那么它就永远
也不肯出来了。”
经不起那女孩子三番五次的请求,鲁斯蒂科在他们俩一起侍奉天主的欢乐中,身子给淘
空了,他那件紧身衣服象是挂在衣架子上一样;在别人汗流浃背的当儿,他还要喊冷呢。他
只能向那女孩子搪塞道:“魔鬼如果从此再不敢气焰嚣张,那就不必惩罚它,把它扔进地狱
去了。而我们托天主的福,已经收服了它,它这会儿正在低头祷告,向天主求饶呢。”
就这样,他总算叫那个女孩子安静了一个时候。可是过了一阵,她看鲁斯蒂科再也不来
求她把魔鬼送进地狱里去,她急了,说道:
“鲁斯蒂科,也许你的魔鬼是受了惩罚,不敢再来缠绕你了,可是那地狱却不肯放过我
哪。我从前叫我那地狱来帮着你制服你那凶暴的魔鬼,所以你也应当叫你的魔鬼来救救我地
狱里的急呀。”
可怜的鲁斯蒂科,他吃的不过是野菜根、喝的只是清水,实在难于满足她的要求,只得
向他说,要解除地狱里的煎熬,一个魔鬼顶不了事,他只能尽他的一分力来帮助她而已。这
样,他就偶尔跟她敷衍一下,可是次数那样稀少,就象撒一颗豆到狮子的嘴里,简直无济于
事。那女孩子因为不能尽心尽意地给天主服役,难免常常口出怨言。
正当阿莉白的地狱跟鲁斯蒂科的魔鬼,一个要求过高、一个已经无能为力、而时时在那
儿发生龃龉的当儿,加夫沙城里遭了一场大火灾,阿莉白的父亲,以及她那许多兄弟姊妹、
亲亲眷眷,全都葬身在火场中。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她父亲的唯一的财产继承人了。城里有
个叫做耐巴尔的青年,他终日游手好闲,把家产都花光了,听说阿莉白仍然活着,就到处打
听她的下落,居然在官府还没有按无人继承的条例把那笔财产没收之前,把她找到了、硬是
把她带了走——阿莉白心里老大的不愿意,鲁斯蒂科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那青年把她带到了城里,娶了她做妻子,凭她的名义,把她父亲的偌大一份遗产继承到
手。
在那个青年和她同房之前,当地有一些妇女问她在沙漠里是怎样侍奉天主的;她就回
说,她侍奉天主之道是把那个魔鬼送进地狱里去,而耐巴尔硬是要把她领回家,害得她再也
不能给天主出力,可真是缺德哪!
她们又请教她:“你是怎样把魔鬼送进地狱里的呢?”她就指手划脚地说给她们听,她
们听了,一个个都笑得翻倒了,她们一边笑一边对她说:“孩子,别愁啦,这儿的人都很懂
得干这回事呢,耐巴尔他会一模一样地跟你一块儿侍奉天主的!”
要不了多久,这个笑话就传遍全城,竟成了一句时髦的口头禅:最讨天主欢心的,就是
把魔鬼送回地狱去。后来这句话远渡大洋,传到了我们这儿来,直到现在还流行着呢。
年青的小姐啊,你们如果希望获得天主的恩宠,那么快快学会怎样把魔鬼送进地狱去
吧,因为这回事不但叫天主喜悦,而且还让双方受用呢,好处可多着哪!
第奥纽把故事讲得那样妙趣横生,真叫那七个纯洁的姑娘笑倒了,她们笑了又笑,直笑
了一千次都不止呢。等他把故事讲完,女王知道自己的任期已满,就摘下头上的桂冠,给菲
洛特拉托戴上了,还打趣道:
“咱们等着瞧吧,瞧那豺狼领导起一群羔羊儿,是不是比羔羊儿领导起狼群来得好。”
菲洛特拉托笑着回答道:“要是大家肯听我的话,那豺狼早就教会羔羊儿怎样把魔鬼送
进地狱去了,就跟鲁斯蒂科教会阿莉白一样;所以你们不要叫我们豺狼,因为你们自己根本
就不是羔羊。现在既然轮到我来做国王,我一定要尽力做好。”
“听着吧,菲洛特拉托。”妮菲尔接着说,“你要教我们,说准你自己也会从中得到教
训,就象马塞托在女修道院里学了个乖一样。等到你的一副骨头儿叮呤作响,那时候你没有
舌尖儿也会开口说话啦。”
菲洛特拉托觉得自己不是小姐们的对手,就不敢多说笑话,开始执行王政。他把总管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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