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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_15 乔万尼·薄伽立(意大利)
妇家的花园,爬上窗前的大树,看见窗子早已打开,一眨眼,他已经跳进房中,投在少妇的
怀抱里了。他那漂亮的情妇早已等他等得不耐烦了,此刻可欢天喜地,搂住了他,说:
“多谢神父的帮忙,他老人家给你指点一条到这里来的道路!”
他们俩纵情欢乐了一阵子后,就拿神父的愚蠢当作笑柄谈着,又拿那班梳羊毛的、打羊
毛的、织羊毛的人讥笑了一番,愈谈愈高兴,玩儿得好不痛快。分别之前,他们又订下密
约,此后,再不用神父他老人家来烦神,这一对情人又度了好几个春宵。
我但愿慈悲的天主,容许我、和普天下有情的基督徒,及早进入那幸福的国土吧。
-
上一页  故事第四
费利斯修士教给普乔兄弟一种修成圣徒的秘法。普乔在苦修的时候,费利斯就乘机去和
他的妻子寻欢作乐。
菲罗美娜讲完之后,第奥纽着实赞美那个少妇的聪明机伶,还说菲罗美娜最后所做的祷
告真有意思,女王笑了,回头对潘菲洛说:“好吧,潘菲洛,你来讲一个有趣的故事,让大
家再高兴一下吧。”潘菲洛立即应承,说道:
女王,世上有许多人专心致志想登天堂,不料自己没有进成天堂,反而把别人送上天堂
去了,我现在讲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这事发生在不久以前,我们的邻居那儿。
且说在圣潘克拉契教堂附近,住着一个善良殷实的人,叫做普乔·狄·林尼厄利,晚年
笃信宗教,列入方济各会的第三品修士,称做“普乔兄弟”。他家里只有一个妻子和一个使
女,他又无须经营什么生意买卖,所以一心修行,经常逗留在礼拜堂里。他生性愚鲁,脑子
迟钝,每天勤诵祈祷文,赴讲道会,参加弥撒礼,甚至俗人唱赞美诗,他也从没缺席过。他
还要斋戒,叫自己的皮肉受苦——据外界传说,他还加入了“自笞僧团”呢。
他的太太叫做伊莎蓓达,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妇女,看来还是娇艳丰满,好比一个熟透
的苹果。无奈她的丈夫年事已高,又一心修行,总叫她过这种斋戒的圣洁生活,她觉得腻烦
透了;有时候,她想跟他睡觉,或者想跟他逗趣调笑一下,他就会一本正经地把我主基督的
生平、奈达乔神父的传道、玛大琳的哀泣等等搬出来——拿这些话来满足她的要求。
这时候,有一个叫做费利斯的修士从巴黎回来,他也是圣潘克拉契教团的弟兄,长得很
俊俏,年纪虽轻,智慧学问却高人一等,普乔兄弟极为钦佩,跟他成了至交,逢到有什么疑
难的事总是向他去请教,又因为这位兄弟在他跟前总是显得一本正经,所以有时常请这位兄
弟到他家来吃中饭或是吃夜饭。他的太太因为丈夫这样敬爱他,所以对他也倍觉亲切,招待
得十分周到。
这位兄弟三次五次来过之后,觉得他家的主妇这样娇嫩丰满,料想她心中一定有什么不
如意的地方,就决定尽他的可能,来弥补她的缺憾,也好替普乔兄弟尽一分心力。因此他不
时用眉目向她传情,果然唤起了对方胸中的热情和同样的欲望。两人既然心心相印,他一有
机会,就向她吐露了自己的心事,对方听了倒也十分中意,只是这位太太不肯到外面去和他
幽会,而家里呢,丈夫又寸步不离——他从来也不出门的。所以难于下手。
这位兄弟好不焦急,幸亏他左思右想,有了个主意,尽管普乔兄弟不出家门,自己还是
能够到他家里去跟主妇过夜,却叫他一点不起疑心。所以有一天。他趁普乔兄弟去看他,就
向他说道:
“普乔兄弟,我一向知道你最大的希望是要修成一位圣徒,不过照我看,你走的却是一
条弯路,现在教皇和那些大主教等,他们都另有捷径,只是他们不肯把这诀窍公开出来,唯
恐这样一来,一般俗人再没哪个肯捐献给教会,而那班全赖捐助维持的教士就要完蛋了。可
是你是我的朋友,承蒙你待我这样好,我愿意把这诀窍教给你,因为我确信你会照我的话实
行起来,而且决不会把这事讲给随便哪一个人听。”
普乔兄弟一听这话,热心得不得了,再三恳求他的指点,立誓非得费利斯兄弟的许可,
决不把这个秘密说给哪一个人听,而且,只要他能力所及,他一定立即实行。
那修士就说:“既然你向我作了保证,我就可以告诉你了。你要知道,教会里的神学博
士都认为,凡是要修成正果的人,必须要实行我所教你的苦行。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认识清
楚,我并不是说,一旦苦行修完之后,你本来是一个罪徒,从此就不是了;不是这样的意
思。我是说,你在苦修以前所犯的种种罪孽,可以因此而洗净,获得赦免,你以后再有罪
过,上天也不会把你列入应遭天谴的条例内,自会用圣水替你把轻罪洗净了,就象这会儿替
你消除那人间的罪孽一样。”
“想要苦修的人,首先必须彻底供认一切罪过,此后就必须十分严格地斋戒四十天,在
这期间,不但必须避开跟一切女人接触,就连你自己的太太也不可亲近。你还要在家里留出
一块可以望得见天空的地方,在那儿放着一张大桌子,每天第二遍晚祷钟的时候,你就去到
那儿,把背心贴在桌子上,双脚着地,两手摊开,就象钉在十字架上的样子。你不妨在桌子
上钉几枚木钉,给你的手臂做支撑,不过你必须仰望上天,不许动弹,终夜这样,直到天
明,如果你精通神学,那最好反复念某几篇祈祷文,我可以把这些折祷文的名字告诉你;不
过你并不是学者,那么你每夜必须念‘我的天父’三百遍,再念‘圣母颂’三百遍,来敬礼
神圣的三位一体。当你仰望苍天的时候,应该把天主创造天地的荣耀刻刻记在心头;你既然
作出钉在十字架上的姿势,尤其应该思念基督受难的苦痛。
“晓祷的钟声响后,你可以上床入睡,不过衣裳可不能脱去,到了早晨,你必须起床,
赶往教堂,至少要望三坛弥撒,念五十遍‘我的天父’和五十遍‘圣母颂’。此后,你可以
斟酌情况,略为料理一下简单的事务,但不可过于分心,于是稍进饮食,到了打第二遍晚祷
钟的时候,你必须再去教堂,背诵某种祈祷文,这个我可以抄给你,假使不念这种祈祷文,
苦修就等于没用。到了夜祷的时候,你就得照式照样再来一遍。假使你能这样坚持苦修,就
象我从前所做到的那样,而且的确是真心诚意,那么毫无疑问,不等你苦修满期,你就已经
会感受到奇妙的永久的幸福了。”
普乔兄弟回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消什么一年半载的工夫,我一定能够做到。凭
着天主的名义,我决定在礼拜日就实行起来。”
于是他告辞回家,并且得到费利斯兄弟的许可,把这回事对太太说了。那主妇猜准修士
叫他整夜站在一个地方的用意何在,觉得这真是一条妙计,就说是回事,以及凡是一切对他
灵魂有益的事,她无有不赞同的,还说为了祈求天主使他的功德圆满,她愿意跟他同时斋戒
——其余那些花招,她可不敢尝试。
夫妻商量停当,到了礼拜日,普乔兄弟就开始苦修。那位道行高深的修士他老人家早和
主妇约好,一等天黑,不愁被人看出,就赶到她家来和她过夜;还带来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他们俩一块儿吃、一块儿喝,又一块儿睡到天明。等修士起身去后,才轮到普乔兄弟上床睡
觉。
普乔兄弟苦修的地方,正好紧贴着他太太的卧房,中间只隔着薄薄一道板壁,有一夜,
那修士和主妇两个都乐而忘形,普乔兄弟觉得地板似乎有些震动。等他念到“我的天父”一
百遍的时候,就暂时停顿一下,呼喊起太太来,问她正在干什么呀,可是他自己的身子,还
是贴在台面上,不敢动弹。
这位太太倒也富于风趣,也不知这时候她正骑在圣班纳台多还是圣约翰·奎尔贝特的驴
子上,竟大声答道:
“真的,我的丈夫啊,我正一股劲儿地在翻来复去呢。”
“翻来复去?”普乔兄弟又问,“干吗呀?你说的‘翻来复去’是什么意思?”
这位太太一向生性活泼,这时就笑出来了——不用说,她自有她发笑的理由,答道:
“干吗呀?你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嗳,我已经听你千百遍讲过这句活了:‘晚饭停
一餐,一夜把身翻。’”
普乔兄弟本是个脑子简单的人,深信她是因为斋戒节食,所以饿得在床上打滚,不能入
睡,就说:“太太,我早就叫你不要斋戒,现在既然斋戒了,就别去想它,只管睡吧。你把
这只床摇荡得厉害哪。连整个屋子都震动了呢。”
“你不必顾虑,”那主妇说,“我自个儿的事自个儿会留心的;你还是用功修炼吧。”
普乔兄弟就不再说话,继续念他的“我的天父”。
第二天晚上,那主妇在另一间屋子里安放了一张床铺,跟那位道行高深的修士他老人家
夜夜幽会,说不尽的欢乐,直到普乔兄弟功德圆满,这才罢休。
每天清晨,修士去后,主妇就回到自己的床上,不一会,普乔兄弟也回房来睡觉了。普
乔兄弟就这样夜夜苦修,坚持不懈,他的太太却正在跟修士寻欢作乐。因此她常笑着对修士
说:
“你教普乔兄弟勤修苦炼,他却超度我们做了活神仙。”
真的,她在丈夫手里边活,一向半饥不饱,现在遇到了那修士,好比吃到了一桌丰盛的
酒菜,叫她如何再舍得下?所以普乔兄弟苦修期满后,她仍旧和修士在别的场所继续来往,
暗地里享受她的乐趣。
这样,我在结束这个故事的时候,又得回到开头所说的那几句话来。普乔兄弟苦苦修
行,一心想登天堂,不料反而把别人送上了天堂:那个修士和他的太太。那个修士,把通向
天堂的捷径指点给他;他的太太,跟他生活在一起,就象生活在荒漠里,幸亏费利斯兄弟本
着慈悲心肠,让她获得了甘霖。
-
上一页  故事第五
齐马把骏马让给一个骑士,交换的条件是让他跟骑士的太太谈几句话。她不发一言,齐
马代她回答了;后来的事,果真照齐马所回答的话实现。
潘菲洛所讲的普乔兄弟的故事,引得小姐们都笑了起来,女王又吩咐爱莉莎接下去讲一
个,爱莉莎立即遵命。她的声调神情带点儿矜持,这是她向来的习惯,并非在使什么性子。
她这样开言道:
世上有些聪明人,仗着自己精明懂事,就以为别人一无所知,因此存心要愚弄别人,结
果往往反而落得自己上了当。所以我认为无缘无故地跟人家钩心斗角,耍手段,实在是一件
愚不可及的事。当然,别人未必个个都同意我的说法,那么趁现在轮到我说话,让我讲一个
皮斯托亚地方的骑士的故事吧。
在皮斯托亚地方,维琪莱西一族里有个骑士,叫做法朗赛哥,为人精明能干,家道富
裕,只是性格却十分贪婪。他奉命前往米兰,担任地方官职,旅途所需的东西,都已准备就
绪,只是还少一匹合意的坐骑,却找来找去没能找到,否则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动身赴任了。
他一时不知到哪儿去找才好,心中很是焦急。
本地另有一个青年,名叫理查,出身低微。手头却非常有钱,穿着十分阔绰,招摇过
市。因此大家把他叫做“齐马”,意思就是“花花公子”。他一直爱慕着、追求着法朗赛哥
的妻子,怎奈那位太太不但模样儿漂亮,品行也十分端正,所以齐马只是枉费心机而已。这
一回他买到了一匹土斯卡尼最出色的骏马,骨骼均匀,皮毛优美;他把这匹马看成自己的宝
贝一般。
大家都知道齐马热恋着法郎赛哥的太太,所以就有人怂恿法朗赛哥去向齐马情商,也许
齐马看他太太的情面,会把骏马慨然相赠也未可知。法朗赛哥贪欲成性,果然派人去把齐马
请了来,口头上要求齐马把骏马转让给他,心里却只希望这位哥儿肯把马儿送给地。对方听
了他的话,满心喜欢,就说:
“大爷,你如果要买我这匹马,那么任你给我多少金银,我也不会答应;如果你跟我商
量,要我奉送给你,那倒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先要让我当着你的面,跟尊夫人说几句
话,而且要请你站远些,只能让她一个人听到我的话。”
法郎赛哥只想贪图便宜,又以为齐马年少可欺,就一口答应下来,说是他有什么话,尽
管跟他太太谈好了;说罢,他就离开客厅,来到太太房中,告诉她: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把齐
马的骏马拿了来,只消她出去跟他敷衍一下就行,不过不管齐马说些什么话,千万不要跟他
去搭腔。
太太对这回事很起反感,不过丈夫的话她不得不听,就勉强答应了,跟着他来到客厅,
且听齐马有什么话要跟她说。齐马把交换条件重新和主人讲定以后,就和主妇在大厅的一
角,离众人远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这样开口道:
“尊贵的夫人呀,凭你这样绝顶聪明的人儿,想必早已洞悉我对你的这一片爱情有多么
深了。天下有哪一个姑娘比得上你的美丽娇艳呢?不用说,你仪态万方,心灵高洁,足以使
最高尚的男子倾心拜倒,所以我用不到向你多说,从来没有哪个男子爱他的情人,能象我对
你那样忠贞热烈了。只要我一息尚存,我一定始终如一地爱着你,这还不算,有一天我离了
人世,只要天上跟下界一样,也有那男女的爱情,我将永远地爱着你,千年万年没有个穷
尽。那许多身外之物,不管是贵是践,你决不能算是完全在你的掌握之内,只有我,只有我
的东西才真正完全是属于你的。有确切的事实证明,你总可以信得过,你吩咐我做一件事,
让我在你的面前聊表寸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哪怕叫我做全世界的主人,我也不会感到更
大的光荣呢。”
“你已经听到了我的表白,既然我是属于你的了,那就不能怪我竟敢日夜为你祷告,因
为只有你才能使我得到一切宁静、安康和幸福,没有了你,我在这世上再没有快乐可言。我
是你最恭顺的奴隶,我的灵魂正在爱情的火焰里燃烧,它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你——你是
我的救星、我的福星,你过去对我是那样铁面无情,我现在祈求你发点儿慈悲,怜悯我的一
片愚诚吧,那样,我也可以安慰我自己说:从前我为你的美貌而害了相思,现在由于你的慈
悲,我也算没有白白地做一辈子人。万一我的祈求打动不了你那高超的心灵,那么我就必死
无疑,而人家一定会说我的命是送在你手里。且不说我的死亡不会替你增添光彩,就是你自
己的良心也觉得过不去,等到你心平气和的时候,你少不得会对自己说:‘唉,可怜的齐
马,我悔不该当初对他这样无情啊!’可是到那时候,你懊悔也来不及了,结果只有使你的
良心感到痛苦而已。”
“为了避免这种不幸,趁你还来得及救我的时候,发点儿慈悲,可怜可怜我,别看着我
死去吧。我将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呢,还是变成最苦恼的人,全凭着你一句话。我知道你有
一颗富于仁爱的心,我这样热烈地爱你。你总不见得狠心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吧。我在你面
前,实在非常惶恐,心里忐忑不安,只希望你可怜我,给我一个圆满的答复,使我高兴起
来。”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长叹一声,又掉了几滴热泪,等候那位太太的回答。当初齐马追
求她的时候,曾经向她百般献媚,在她的窗下唱过小夜曲,她都无动于中——现在听了他这
番无比热烈的情话,居然因怜生爱,涌起了她以前从没有体味过的感觉。尽管她遵照着丈夫
的吩咐,默默无语,可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声温柔的叹息表示了她是多么乐于给齐马
一个回音。
齐马等了一会儿,见她一言不发,不免奇怪起来,再一想,就猜出了骑士的诡计;他盯
着她看,只见她不时脉脉含情地瞅他一眼,又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发出细微的叹息,使他顿时
生起了希望,心里一乐,就有了主意,他用那位太太的口气代替她作了回答,这样在她耳边
说道:
“我的齐马啊,我当然一向知道你对我的爱情是最真挚深厚的,现在听了你这番话,我
比从前更了解你了,我觉得很高兴——我怎么能不高兴呢?从前我对你似乎冷酷了些,但是
请你不要看见我外表冷淡,就以为我内心也是这样无情无义;不,我一向爱着你,把你看得
比谁都可爱。只是在外表上,我不能不又是一个样儿,一来因为人言可畏,二来是我珍惜自
己的名誉。现在机会来了,使我能够向你坦白表示我的情意,并且能够报答你对我的深情。
你放心吧,你尽管乐观好了,承你的情,因为要见我面,就把自己的骏马送给法朗赛哥,再
过几天,他就要到米兰上任去了,这你也是知道的。我凭着一片真心和热爱答应你,等他出
门之后,不出几天,你就可以和我在一起,共同享受我们爱情的至高无上的幸福了。”
“我只怕以后再没有机会跟你讲话了,那么不如现在就跟你约好:如果你看见我那朝着
花园的卧房的窗口,挂起两块手巾,那就是我的暗号,你当天晚上就可以从花园的小门里进
来和我相会,不过你要小心,别让人看见。我在房里等候你。那时我们就可以整夜厮守在一
起,尽兴畅欢了。”
他这样代他的情人说了一番话之后,又恢复了自己的身分答道:“最亲爱的夫人啊,听
了你这千金一诺。我真乐得魂灵儿出了窍,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才好,更不知道该怎样感
谢你才好。就算我能用言语来表达,哪怕说了千言万语,也不足以传达出我心头的感激。我
只好让聪明的你自己去想象我这无从表白的情意吧。我只能对你说,你叮嘱我这样做,我决
不会辜负你,那时候,我一定要竭尽心力来报答你的无比恩宠。现在我不多谈了。我最亲爱
的夫人啊,愿天主给你快乐,叫你称心如意!愿天主祝福你!”
那主妇始终不曾开过口,于是齐马站起身来,向骑士那儿走去;骑土赶紧走上前去,笑
着说道:
“怎么样?我已经履行过我的诺言了吧?”
“不,大爷,”齐马回答他,“你答应我跟尊夫人谈话,谁知你却让我跟一座大理石像
谈话!”
那丈夫听他这么说,可高兴极了,对于自己的妻子因此越发信任了,就说:“现在你的
马可天公地道属于我啦。”
“不错,大爷,”齐马回答说,“早知我向你讨这个情,只落得有名无实,那我还不如
干脆把这匹马送给你的好;我真懊悔没有这样做;现在这样一来,你倒算是付出了代价,买
进一匹马,而我还不是等于白白地送了你?”
骑土听得他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他既然弄到了骏马,过了几天,就动身出发,到米兰
上任去了。
那位太太独自留在家里,时常想起齐马的那一番话来。想起他是多么真心爱她,为她而
牺牲了自己的骏马,又看见他经常在家门口走来走去,就对自己说:
“我在作什么打算呀?我何必辜负自己的青春呢?我那当家的到米兰去了,这一去就得
半年,他几时能够补偿我这虚度的春光呢?难道要我等到人老珠黄不成?再说,你哪儿去找
到象齐马这样一个情种?我独个儿在家里,又用不到顾忌谁。那我为什么不趁眼前这大好机
会,及时行乐一番呢?错过了机会是不可复得的呀。况且这回事谁也不会晓得;就算有一天
被人发觉,那时再忏悔也不迟,总比这样守着空房、成天懊悔来得好些呀。”
她这么左思右想之后,一天,果真照着齐马所说的话,把两条手巾挂在面临花园的窗
口。
齐马望见手巾,这份高兴可不用说了;天色一黑,就悄悄来到她家花园,发觉园门只是
虚掩着,就溜了进去,来到屋门前,看见她早已等候在那儿。她一看见情人来了,心花怒
放,赶紧迎上前去,他搂住她就吻,直吻了千遍万遍,这才跟她上了楼,进入卧室,于是不
再延迟,两人一起登上了床,享受着无比的爱情的幸福。这一次幽会只算得一个开场白。骑
土在米兰逗留的时期,齐马常去找她,甚至骑土回家之后,还是和她经常来往,两人真是享
尽了旖旎春光。
-
上一页  故事第六
理查爱上菲利佩洛的妻子,知道她本性善妒,假意跟他说,菲利佩洛要和他的妻子在浴
室幽会。她冒充理查的妻子来到浴室,去和丈夫同睡,结果发觉她是跟理查睡在一起。
爱莉莎把故事讲完之后,女王十分赞赏齐马的聪明,于是吩咐菲亚美达接下去讲一个故
事。她微笑答应。遵照女王的意旨,这样开言道:
我们这座城市,虽然形形色色,应有尽有,各种话题都讲个不完,但是我觉得,有时候
谈谈别处的传闻,也很有趣,所以我打算象爱莉莎那样,讲一段外乡的事迹。这故事发生在
那不勒斯,讲的是一个女人,怎样正经,怎样冷若冰霜,可是她的情人比她聪明,用巧妙的
手段,叫她还不曾开出爱情的花朵,先就尝到了爱情的果实。大家听了,一方面可以拿这过
去的事来解闷;同时,万一自己遇到这类事,也可以特别谨慎些。
那不勒斯这座古城也许可说是意大利最可爱的一座城市了。从前城里住着一个青年,名
叫理查·米奴托罗,他出身高贵,家道富有,这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太太虽然秀丽可爱,他
却另有所爱,看中了卡苔拉。论这位女士的姿色,大家都认为压倒了那不勒斯城里的一切美
女。她已经出嫁,丈夫叫做菲利佩洛·斐希诺菲,是个跟理查身分差不多的年青绅士。卡苔
拉本是一位贤慧的淑女,所以一心一意爱她的丈夫。
理查热恋着卡苔拉,凡是情场中追求女人的手段,他都试过了,可是都不中用;他灰心
到极点,却又斩不断、摆不脱那情丝的束缚,真叫他求死不能,活在世上又觉得乏味。他的
亲眷中有几位太太,见他这样悲伤,都劝他快死了这条心,免得徒劳无功,自寻苦恼。她们
说,哪个男人都不在卡苔拉心上,她就只关心自己的丈夫,她的醋劲儿很大,几乎天上飞过
一只鸟儿,她都恐怕会把她的丈夫抢走。
理查听说卡苔拉这样会妒忌,倒顿时有了一个主意,觉得正好利用她这弱点来达到自己
的目的。于是他装作对卡苔拉已经死了心,把自己的爱情转移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本来是
他为卡苔拉而唱着小夜曲,比武献技,现在他照模照样把这番殷勤献给了别人。不消几时,
全那不勒斯的市民——连卡苔拉本人在内——都以为理查已经不爱卡苔拉,而另有对象了。
他这样不断地向别人献媚求爱,到后来,不但人人深信,就连卡苔拉对他也改变了从前那种
冷淡回避的态度,见面的时候,总是很亲切地招呼他,把他当作一个老邻居看待。
按照那不勒斯的风俗,每年到了热天,绅士淑女常集合起来,一起到海滨去野餐。理查
听得卡苔拉也约好几个朋友,要到海滨去玩儿,他就和几个朋友跟到那儿。卡苔拉的女伴们
看见理查来了,请他加入到她们的小团体里来,理查假装很不愿意的样子,直到三邀四请,
才算勉强答应。卡苔拉和那些姐妹们开始拿他新近的恋爱来取笑他,他假装作对他的新欢热
情得不得了,这使她们愈发谈个不休。到后来,象通常出外游乐那样,姐妹们分头玩耍去
了,只剩卡苔拉、理查和两三个女伴还留在原处。理查隐约说起她的丈夫菲利佩洛也许在外
面另有所欢呢,这话果然挑起了她的妒意,恨不得马上要把他这句话盘问个明白。最后,她
实在忍不住了,只得请求理查,看在他所爱的情人面上,把菲利佩洛的事跟她说个明白。理
查就说:
“你凭着我情人的名义来向我讨情,那叫我怎么还能拒绝你呢。这样吧,我把这回事告
诉你,可是你得答应我,在你没有亲见目睹、证实我的话以前,你不能对你的丈夫讲,也不
能告诉旁人。要是你高兴的话,我有办法让你亲眼看见这回事的。”
那位美人儿给他这么一说,越发相信了,立即答应,还发誓决不对旁人说起这事。理查
就带着她从人群里走开,拣一个不怕被人听到他们谈话的地方,说:
“夫人,假使我现在还象从前那样爱着你,那我决不敢把这回事告诉你,叫你难受。现
在,我这片痴心妄想己成了过去的事,那我不妨把全部真相对你说了吧。我不知道,菲利佩
洛是不是因为恨我向你求爱,或者呢,认为你已经爱上了我,要出一口气——不管怎样,他
当面从来不曾对我有所表示;却在暗中等待时机,乘我不防备的当儿,就要下手干那他唯恐
我已经对他干下的事——这就是说,想要勾搭上我的太太。我发觉他这阵子托人做牵线,私
下去求了她好几次,凡是你丈夫所说的种种话,她都告诉了我;而且照着我教她的话来回答
你的丈夫。”
“就在今天早晨,我刚要出门到这儿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正在跟我的太太交头接耳
的谈什么话,我立即猜到她是怎样的人物就把我的太太叫了来。问她那个女人来干什么。我
太太说:‘她就是给菲利佩洛牵线的人,前几天你叫我故意给他一点希望,那回音就是由她
带去的,现在他又派这个女人来询问我,到底预备怎样发付他。还说,如果我答应的话,他
可以设法私下跟我在本城的一家浴室里见面。不,他简直是在跟我纠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
一定要叫我跟那个男人周旋,不然的话,我早就打发他,叫他以后再也不敢对我望一眼。’
我觉得这事情闹大了,不能容忍下去了,所以我想把这回事对你说了,让你知道,你这样一
片忠心对待你的丈夫,几乎要了我的命,可是他却是怎样回报你的。
“请别以为我这话是凭空捏造的,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让你亲眼看见,亲身接触到。
我叫我的太太这样答复那等候着回音的女人,说是她准备在明天午后,等大家午睡的时候,
跟他在浴室里相会,那女人得到这个答复。就欢欢喜喜地去了。我想,你总不会以为我真会
把自己的妻子送到那儿去的吧,不过要是我换了你。那我就要想法叫他在那里找到的不是别
人的女人而是我;等我跟他上床之后,我就好叫他知道他是跟谁睡在一起,少不得还要着实
叫他受用一番,把他羞得无地自容,这样,他对你的侮辱,对我的侮辱,就一下子都得到了
报复。”
卡苔拉听完了他的话,也不想想说话的是谁,也不考虑到这里面是否别有用意,却只凭
着一般妒劲,立刻相信了他的话,而且追忆起从前的种种情景,居然越想越对,越想越气
恼;她在盛怒之下,说是决意照他的话做去——这事做来并没什么困难——假使菲利佩洛果
真来了,她可要羞得他无地自容,叫他以后看到女人的时候,永远忘不了那一番教训。
理查听她这么说,可高兴极了。觉得自己这条计策真妙,看来大有成功的希望,便极力
怂恿她这样做,又捏造了一些别的话,使她深信不疑,同时,又请求她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
回事是从他那儿听来的,这一点她郑重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理查赶到他跟卡苔拉说起的那家浴室,去找那女主人,把自己的意图说明
了,恳求她尽力帮助。那位好女人一向受到他的照顾,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在她的浴室里有
一间暗室,四壁没窗,不透一丝光线。她把这间暗室布置起来,放了一张床铺,弄得十分舒
适。理查吃完中饭之后,就在这张床上躺了下来,等待卡苔拉光临。
再说卡苔拉听了理查的话,深信不疑。晚上回到家来,满腹怨愤。恰巧菲利佩洛那天回
来,因为有着心事,没有象平日那样对她亲热。她看到这种情景,愈加怀疑了,暗中跟自己
说:“那还用说,他一定是在想着明天跟那个女人偷情的乐趣呢。可是他这简直是在做
梦!”她几乎整夜都在想着这件事,考虑明天在浴室里遇到他之后,该怎样好好教训他一
顿。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到了第二天午睡的时候,卡苔拉按照预定的计划,带着侍女,来
到理查跟她说起的那个浴室,找到女主人,问她,菲利佩洛是否在她的浴室里。那女主人已
经受过理查的嘱托,就问:
“原来你就是来找他说话的太太?”
“是的,”卡苔拉答道。
“那么,”女主人说,“请进来吧。”
自寻烦恼的卡苔拉就由她们领着,来到理查躺着的房中,她脸上披着一条面纱,随手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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