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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之花

_7 夏尔啵德莱尔(法)
啜饮迷人的温情,销魂的快乐。
电光一闪..复归黑暗!——美人已去,
你的目光一瞥突然使我复活,
难道我从此只能会你于来世?
远远地走了!晚了!也许是永诀!
我不知你何往,你不知我何去,
啊我可能爱上你,啊你该知悉!

骷髅农夫
骷髅农夫
一些散乱的解剖图,
河岸扬尘,撒了一地,
许多死入股的书籍,
古代木乃伊般睡熟。
素描的主题虽阴郁,
有一位年老的画人,
用他的严肃和学问
居然能把美来赋予。
人们看到,神秘恐怖
变得更加完美无遗,
仿佛农夫翻耕土地,
这些剥皮人或骸骨。

这块土地翻了个透,
悲伤而顺从的衣人,
用你们脊梁的苦辛
或者没了皮的筋肉,
收获何种奇特食粮?
离开尸堆的苦役犯,
你们用力拉,要装满
哪个包租人的谷仓?
你们想(命运大艰难,
骇人又明确的象征!)
证明哪怕就是墓坑
也难保许诺的睡眠;
虚无己把我们出卖;
甚至死亡也在欺骗,
无止无休,没了没完,
唉!也许我们真应该
前往陌生的国度里,
把沉重的铁锹深插
我们流血的赤脚下,

为粗糙的大地剥皮?

薄暮冥冥
薄暮冥冥
那些人期待你,夜啊,可爱的夜,
因为他们的胳膊能诚实他说:
“我们又劳动了一天!”黄昏能让
那些被剧痛吞噬的精神舒畅;
那些学者钻研竟日低头沉思,
那些工人累弯了腰重拥枕席。
但那些阴险的魔鬼也在四周
醒来,仿佛商人一样昏脑昏头,
飞跑去敲叩人家的屋檐、门窗。
透过被风吹打着的微弱灯光,
卖淫在大街小巷中活跃起来,
像一队蚂蚁那样把通道打开;
它到处都开出一条秘密之路,
犹如仇敌正把突然袭击谋图:
它在污泥浊水的城市里蠕动,
像一条盗窃人的食物的蛆虫。
这里那里,厨房在嘶嘶地叫喊,
剧场在喧闹,乐队在呼呼打鼾;
赌博做成了餐桌上的美味珍馐,
围满娼妓和骗子,她们的同谋,
那些小偷,不肯罢手,不讲仁慈,
很快也要让他们的勾当开始,
他们就要轻轻橇开钱柜门户,
好吃喝几天,打扮他们的情妇。
在这庄严的时刻,我的灵魂啊,
沉思吧,捂住耳朵,别听这喧哗。
这正是病人痛苦难当的时候,
沉沉黑夜掐住了他们的咽喉;
他们了结命运,走向共同深渊,
他们的叹息呻吟充塞了医院,
不止一人不再找那美味的汤,
在黄昏,在炉畔,在亲人的身旁。
他们大部分人还不曾体味过
家庭的甜蜜,也从未有过生活!

赌博
赌博
绿色台布,围着没有嘴唇的脸,
没有血色的唇,没有牙的牙床,
手指因为可怕的兴奋而痉挛,
搜索着空口袋和微颤的乳房;
肮脏的顶棚,一排暗淡的吊灯,
一些巨大的油灯把光亮射向
几位名诗人阴云密布的额顶,
他们把带血的汗挥霍得精光;
这就是那幅黑色的画,夜梦里
我看见它在我的慧眼下呈现。
而我,在这沉寂的巢穴的一隅
看见我支着时,冷静,无言,歆羡
散羡这许多人的顽固的情欲,
歆羡这些老娼妓阴森的快乐,
他们当着我的面愉快地交易,
一方是往日名声,一方是美色!
我的心害怕歆羡这些可怜人,
他们朝洞开的深渊狂奔不住,
喝饱了自己的血,最后都决心
宁苦勿死,宁入地狱不求虚无!

我没有忘记,..
我没有忘记,..
①和维纳斯,
一片疏林遮住了她们的躯体,
傍晚时分,阳光灿烂,流金溢彩,
一束束在玻璃窗上摔成碎块,
仿佛在好奇的天上睁开双眼,
看着我们慢慢地、默默地晚餐,
大片大片地把它美丽的烛光
①波莫娜是罗马神话中司果园和果实的女神

您曾嫉妒过..
您曾嫉妒过..
当木柴在晚上噼噼啪啪地响,
我看见她泰然坐在安乐椅上,
如果在那十二月的蓝色寒夜,
我发现她蜡在我房间的角落,
她从永恒的床上庄严地走来,
用慈母的眼注视长大的小孩,
当我看见眼窝深陷有泪流下,
对这虔诚的灵魂我作何回答?

雾和雨
雾和雨
在这广阔的原野上,狂风凛冽,
长夜里风信鸡的嗓子都哑了,
我的灵魂比暖春时节更欢畅,
将充分展开它那乌鸦的翅膀。
许多阴郁的事情塞满我的心,
上面很久以来一直落着白霜,
哦灰白的岁月,全世界的女王,
你永远的苍苍幽暗最是温馨,
——除非在无月的夜晚,我们两个
在有风险的床上把痛苦忘却。

巴黎的梦
巴黎的梦
这一片可怖的风光,
从未经世人的俗眼,
朦胧遥远,它的形象
今晨又令我醺醺然。
奇迹啊布满了睡眼!
受怪异的冲动摆布,
我从这些景致里面
剪除不规则的植物,
我像画家恃才傲物,
面对着自己的画稿
品味大理石、水、金属
组成的醉人的单调。
楼梯拱廊的巴别塔,
成了座无尽的宫殿,
静池飞湍纷纷跌下
粗糙或磨光的金盘;
还有沉甸甸的瀑布,
犹如一张张水晶帘,
悬挂在金属的绝壁,
灿烂辉煌,令人目眩。
不是树,是廊柱根根,
把沉睡的池塘环萦,
中间有高大的水神,
如女人般临泉照影。
伸展的水面蓝英英,
堤上岸边红绿相间,
流过千万里的路程,
向着那世界的边缘;
那是宝石见所未见,
是神奇的流水,也是
明晃晃的巨大镜面,
被所映的万象惑迷!

恒河流在莽莽青昊,
无忧无虑,不语不言,
将其水瓮中的珍宝,
倾入金刚石的深渊。
恒河流在莽莽青昊,
无忧无虑,不语不言,
将其水瓮中的珍宝,
倾入金刚石的深渊。
一切,甚至黑的色调,
都被擦亮,明净如虹,
而液体将它的荣耀
嵌入结晶的光线中。
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甚至没有一线残阳,
为了照亮这片奇景,
全凭自己闪闪发光!
在这些奇迹的上面,
翱翔着(可怖的新奇!
不可耳闻,只能眼见!)
一片寂静,无终无始。

我重开冒火的双眼,
又看见可怕的陋室,
我重返灵魂,又痛感
可咒的忧虑的芒刺;
挂钟的声音好凄惨,
粗暴地敲响了正午,
天空正在倾泻黑暗,世界陷入悲哀麻木。

晨光熹微
晨光熹微
这个时候,邪恶的梦宛若群蜂,
把睡在枕上的棕发少年刺疼;
夜灯如发红的眼,游动又忽闪,
给白昼缀上一个红色的斑点;
灵魂载着倔强而沉重的躯体,
把灯光与日光的搏斗来模拟;
像微风拂拭着泪水模糊的脸,
空气中充满飞逝之物的震颤,
男人倦于写作,女人倦于爱恋。
远近的房屋中开始冒出炊烟。
眼皮青紫,寻欢作乐的荡妇们,
还在张着大嘴睡得又死又蠢;
穷女人,垂着干瘪冰凉的双乳,
吹着残火剩灰,朝手指上哈气。
产妇们的痛苦变得更加沉重;
像一声呜咽被翻涌的血噎住,
远处鸡鸣划破了朦胧的空气;
雾海茫茫,淹没了高楼与大厦;
收容所的深处,有人垂死挣扎,
打着呢,吐出了最后的一口气。
冶游的浪子回了家,力尽筋疲。
黎明披上红绿衣衫,瑟瑟发抖,
在寂寞的塞纳河上慢慢地走,
暗淡的巴黎,揉着惺忪的睡眼,
抓起了工具,像个辛勤的老汉。



酒魂酒魂
一天晚上,酒魂在瓶子里说话:
“人阿,亲爱的苦人儿,你快听着,
我在玻璃牢里、红色的封蜡下,
唱一支充满光明和友爱的歌!
“火热的山丘上,我知道要几多
辛劳、汗水和炎炎的人的阳光,
才形成我的生命,把灵魂给我;
我不会害人,不会把恩情遗忘,
“因为我感到巨大的喜悦,当我
进入劳累过度的人的喉咙时,
他灼热的胸是坟墓,很是暖和,
比呆在冰冷的酒窖远为惬意。
“你可听见主日歌的迭句响起,
‘希望’,在我呼呼跳的胸中鸣叫?
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卷起袖子,
你会高声地赞颂我,兴致很高;
“我让你欣喜的妻眉眼闪光泽,
我让你儿子有力量,容光焕发,
对于这生存之屠弱的竞技者,
我就是油,让角斗士筋肉发达。
“我这植物琼浆在你体内落下,
永远的播种者①播下的好种子,
好让诗从我们的爱情中发芽,
如一朵稀世之花向上帝显示!”
①这首诗最初发表于
1850年
6月号《家庭杂志》,是
1861年版《恶之花》的第
104首,在《酒》一组中。
①指上帝。

醉酒的拾破烂者
醉酒的拾破烂者
常见一个拣破烂的,跌跌撞撞,
摇头晃脑,像个诗人撞在墙上,
毫不理会那些密探,他的臣民,
直把心曲化作宏图倒个干净。
他发出誓言,日授卓越的法律,
把坏蛋们打翻,把受害者扶起,
他头顶着如华盖高张的苍穹,
陶醉在自己美德的光辉之中。
是啊,这些人饱尝生活的烦恼,
被劳作辗成齑粉,为年纪所扰,
巨大的巴黎胡乱吐出的渣滓,
被压得啊弯腰驼背,精疲力竭,
他们又来了,气味如酒桶一般,
跟着一些久战沙场的老伙伴,
小胡子搭拉着像古旧的军旗,
战旗,花饰,还有胜利的弓矢,
在他们面前起立,庄严的魔力!
在号角、阳光、喊杀声和战鼓的
震耳欲聋、光彩夺目的狂欢中
把光荣带给陶醉于爱的民众!
因此,纵贯无聊的人类的历史,
酒是帕克多河①,耀眼的摇钱树;
它用人的喉咙歌唱它的功绩,
因天赋而像真王一样地统治。
对这些默默死去的不幸老人,
上帝让他们睡去,有感于悔恨,
为了消除其怨怼,把麻木慰藉;
而人加上了酒,这太阳的圣子②!
①传说弥达斯在此河中沐浴,河水变成金沙。
②把酒称为太阳的圣子,仿佛酒取代了上帝,已露出人对上帝的反抗这一主题。

醉酒的孤独者
醉酒的孤独者
睹徒手指间最后的一袋埃居①;
瘦削的阿德丽娜②之放荡的吻;
温存可人却使人颓靡的乐音,
像人类之痛苦的遥远的嗟吁,
这一切都不及,啊深深的酒瓶,
隆大肚藏有的透肤的脂精,
为了虔诚的诗人那焦渴的心,
你给他倒出希望、青春和生命
——而高做,这清贫者珍视的品行,
使我得意洋洋,就像那天神!
①法国古币名。
②指荡妇。

醉酒的情侣
醉酒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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