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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物语集》

_5 周作人 译(日)
  且说这个猴子抽出爪来以后,跑了不多远就回过头来,带着海边获救的神情望着救了它的渔妇。渔妇便说:“你险些被人打死,是我再三央求才把你饶了。这绝不是××的恩情,你就是兽类也应该明白。”猴子本来是要跑回山去的,听了这话像是懂了似地直奔渔妇放孩子的那块大石而去。渔妇正在奇怪,不想这只猿猴跑过去抱起孩子就向山里跑去,那个在旁边照看小孩的孩子也被吓哭了。渔妇听见哭声,回过头来一看,原来猴子抱着自己的孩子正往山里跑去,就说:“这个猴子把我孩子抱走了,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那个要打死猴子的女子便说:“这回你可尝到苦头了吧,脸上有毛的东西,是不知恩的。那时我若把它打死,不仅我有所获,连你也不会丢了孩子。真是可恨的家伙!”她们两个人便跑着去追,说也奇怪,猴子向山里逃的时候,并不把她们甩得太远,她们追得急,它便快跑,她们赶得慢,它也慢走,总是相隔五六十来步远。后来她们见已进入深山,索性不再跑了,向猴子说道:“这个惹人恨的猴子,你本来是要丧命的,现在把你救了,你不但不感激,反把我娇养的儿子抢去,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即使想吃这个孩子,也该顾念活命之恩,把孩子还给我啊。”这时猿猴已走进深山,抱着孩子攀上一棵大树了。母亲来到树下,吃惊地仰望大树,只见猴子抱着小孩坐在梢头的一枝树杈上。另外的那个女子便说:“我回家告诉你丈夫去。”就返身跑回去了。
  渔妇停在树下,望着树上哭泣,猴子把一枝大树杈拉弯,把孩子夹在胁下,晃摇着孩子,孩子放声大哭。孩子哭声一止,猴子就又让他再哭,山里的一只鹫,听到孩子哭声,疾飞前来打算攫取,母亲一见,以为自己孩子即使不被猴子抢走,也一定被这只鹫攫去,反正没有生机,越发痛哭起来。这时猴子又把拉弯了的树杈,更拉弯了一些,看看鹫飞到时,撒开爪一放,树杈正好打中鹫头,鹫便倒栽下去。后来,猴子又把这树杈拉弯,再把孩子弄哭,就又飞来一只鹫,照样又打落了一只。这时,母亲才恍然大悟,知道猴子原来并不是为了抢孩子,而是打鹫给我想报答恩情。于是就哭着说道:“猴子哪!你的心思我明白了。现已打落不少,快把孩子平安地还我好了。”正说着猴子已用同样方法打落了五只鹫。
  后来,猴子缘着一棵树走下来,把孩子轻轻放在树根边,又窜到树上去坐着搔痒。母亲悲喜交集,抱过孩子哺乳。这时,孩子的父亲气喘咻咻地跑来,猴子便穿过树枝跳跃而去,霎时不见了。妻子指着树下打落的五只鹫,把经过告诉了丈夫,丈夫真有说不出的惊奇!他把鹫的尾羽拔下,母亲抱着孩子,回家去了。后来,他们就把鹫的尾羽卖掉换钱花用。猴子虽然报了恩,但是这位作母亲的却不知担了多少虚惊。
  由此看来,禽兽尚且懂得报恩,何况是有心之人,更应该知恩必报了。而人人又都说,猴子的伎俩真是高明得很。
  第三十六篇铃香山蜂螫死强盗
  古时,京中有个贩卖水银的商人,他经商多年,获利甚多,积累了无数财宝,家道非常富足。
  这个商人多年来就跑伊势国的生意,经常只带一些赶马的童子,用一百多匹马驮运各色绢、丝、棉、米等物,往来于京伊道上。后来他渐渐年老,仍是照样来往,从来也没被强盗劫去过一张纸,因而越来越豪富。他不仅没受过盗窃损害,也没遭过水火灾情。尤其是伊势国这地方,强盗就是父母的东西也绝不放过,不分亲疏,不论贵贱,只要有机可乘,便不惜昧起良心,施展伎俩,把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唯独这个水银商人尽管无昼无夜往来此地,却不知为了什么竟无人劫取他的财物。
  后来,不知怎的竟来了一股强盗聚集了八十多人在铃香山上杀人越货,夺取行旅的货物和公私财宝。几年来,无论是朝廷,或是本国官衙,都奈何他们不得。正在这时,这个水银商人,又带了一些童子赶了一百多匹马驮了各色财物,从伊势国进京贸迁,这次他还携带女眷和路上吃用的食物。这八十多名强盗,觉得是一笔送上门来的好买卖,便决定抢夺这批财物。他们在山上把这群马帮前后截住,围在当中厉声威吓,这一来,童子们都吓得逃散了,驮货的马匹全都被他们劫取到手,女眷们的衣服也被统统剥下,赶下山去。
  当时,水银商人穿着浅黄色的砑光外衣,闪光缎面、青绸里的猎衣,里面套着三件白里透着淡黄的棉袄,头戴草笠,骑着一匹驽马,好容易逃了出来,奔上山岗。这八十多个强盗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就都走下山谷,你争我夺,任意俵分起赃物来了。他们认为无人敢来干涉,所以都松下心来,水银商人站在高峰上,仰望着天空高声喊道:“在哪里?在哪里?快来呀!快来呀!”不消片刻时分,只见从天上飞来一只三寸多长看来令人害怕的大蜂,嗡嗡地落在商人身旁的大树枝上。
  水银商人一见,越发加急祷念着喊道:“快来呀!快来呀!”就见天边忽然起了两丈多长的一道红云,连行路之人都惊动了。强盗们还正在拾掇抢来的财物,这云就向他们所在的谷中缓缓飘落下去。落在树上的那只大蜂,这时也飞向谷中去了。这时才看清楚那云原来是一群蜂子成群飞来。
  且说这许许多多的蜂子纷纷飞到每个强盗的身上,把他们全都螫死。一个人身上即使落下一二百只,也是难以招架的,何况每人身上都有二三百只呢,他们虽然拍死了几只还是没能逃出活命。强盗们丧命以后,蜂群飞走,天空也仿佛晴朗开来。于是,水银商人走到谷中,把贼人行抢多年积存的许多物品,以至弓和箭囊、马匹、鞍鞯、衣服等物,全部运回京里去了。这一来,他就越发富裕起来了。
  这个水银商人特在家里酿酒,酿的酒不作别用,专供蜂饮。这种养蜂以备万一的办法,叫做祭蜂。他一向不受强抢窃夺的损害,全仗着这群蜂。这伙强盗不知底细,硬来抢劫,结果才被螫死了。
  由此看来,连蜂都知道报恩,有心的人更应该受恩必报了。还有,切不可一见大蜂就把它拍死,它会像本文所述,带领很多蜂来报仇的。至于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朝代,就无从稽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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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报蜘蛛之仇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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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篇蜂报蜘蛛之仇未遂
  古时,有个蜘蛛在法成寺阿弥陀佛堂的檐下结了个网。这个网结得很长,一直通到佛堂东边池塘里的荷叶上。
  人们看到这个蛛网,都说:“这个蜘蛛拉得真远啊!”正说之间,有只大蜂突然从网边飞过,就挂在这网上了,这时,不知藏在哪里的蜘蛛,就沿着网急奔过来,去缠那只大蜂,那只蜂被缠住了,看来无法逃脱。看管佛堂的和尚一见大蜂将死在蛛网之上,有些不忍,就用树枝把它轻轻打落下来,大蜂落在地上,因为双翅被蛛丝缠紧,仍然飞不起来。和尚又用树枝按着它,把蛛丝去掉,这只大蜂才得飞走。
  过了一两天,飞来一只大蜂,在佛堂檐下嗡嗡环绕,紧跟着也不知从哪里又飞来二三百只同样大小的大蜂。这些蜂都落在蜘蛛结网的附近,沿着檐前檩下的空隙处搜寻不停,却没有找到蜘蛛。过了一会儿,这群蜂又顺着蛛网飞到东边池塘上,在那拉着蛛丝的荷叶上嗡嗡乱飞,它们在那里也没找到蜘蛛。片刻之后就都飞走了。
  这时,看守佛堂的和尚,一见这种情景,非常惊奇,心想这一定是以前被缠在蛛网上的那只蜂,引这些蜂来找蜘蛛报仇的,蜘蛛也理会到这一点,因而躲藏起来了。等到蜂群飞走以后,和尚便去察看结有蛛网的檐下,不见蜘蛛,就又走到池边,只见结网的那片荷叶,就像被针刺了一般,遍体都是孔眼,他想蜘蛛一定是在叶底下,不料叶底下也不见,原来它爬在××上躲在蜂刚刚螫不着的水面去了。池里有低垂下来的荷叶和繁茂的杂草,它藏在那里,才使大蜂没能找到。
  这件事是看守佛堂的和尚看过这些情形之后,告诉别人的。
  据和尚说,即使是具有智慧的人,也很难想到它会藏在那里。大蜂邀来一群蜂报仇也是当然的,因为互相报仇,是禽兽的常事,不过,蜘蛛能够预料到蜂来报仇,懂得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性命,结果巧妙地躲过了毒手,真是难得。看来,蜘蛛比蜂是高出一筹。
  第三十八篇母牛触杀狼
  古时,奈良西京附近有个务农为业的平民,家里养着一头生了一个犊的母牛,到秋天就经常放到田里,傍晚,再由孩子们赶回来。
  一天,这家主人和孩子们都把它忘了,没往家赶。傍晚,当母牛和小牛正在田里吃草,跑来一只大狼,在附近绕来绕去,想吃小牛,母牛怕狼吃掉它的牛犊,也就随着狼左右旋转。狼绕来绕去,绕到一条像瓦顶泥墙般的田埂前边,这时母牛蓦地向狼顶去,狼被顶住肚子仰天倒在田埂上动弹不得,母牛深怕稍一松动,反而会被狼挣脱咬死自己,于是后腿用力,拼命顶住不放,狼支持不住就被顶死了。牛也许不懂得狼已经死了,还是不敢松劲,在这漫长的秋夜里,它就这样踏紧后腿顶了通宵,小牛就在旁边哀鸣。
  一个邻家的小孩也是到田里赶牛的,直到狼围绕着牛转,这段光景他都看到了,只是年幼不懂事,天一黑就赶牛回家并没有向别人提说。这家养牛的主人,在天亮以后,提起:“昨夜忘了赶牛回家,牛可能为了贪草吃走失了!”这时,邻居的那个小孩子才说:“你家的牛昨夜就在那个地方,同狼转影壁来着。”主人一听大惊,赶忙走去一看,只见母牛死命抵住一只大狼不动,小牛卧在旁边哀鸣。母牛看到主人到来,才把狼放开。狼已经死得都××了。主人看罢很是惊奇,知道这是昨夜母牛见狼来吃小牛,便用力死命地把狼顶住,因恐松开后狼会逞凶,所以整夜抵住没敢放松。这头牛真聪明啊!他赞不绝口地把牛牵回家去。
  由此看来,即便是禽兽只要有胆量和智慧,也能同样置敌于死命。这是件千真万确的事,是住在那附近的人传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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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文热恋本院大臣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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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本朝及宿报
  第一篇平定文热恋本院大臣的侍女
  古时,有个姓平名唤定文字平中的人,出身华贵,仪表英俊,谈吐文雅,可算是当时的超群绝伦的人物。因此,一般妇女,不论已婚或未婚,都乐于接近他,至于宫中、府中的侍女们更不用说了。
  当时本院大臣府里,有个叫侍从君的侍女,容貌俊美,性情聪颖,平中由于经常到本院大臣府里走动,听说这个侍从君如何秀美,就朝思暮想起来。起初他是用书笺传情,却没得到侍从片纸只字的答复。平中在悲叹之余,不肯死心,就又写了封简直像在哭诉的信说:“哪怕你在回信里写上‘信患’两个字,给我些安慰也好。”
  平中在差人由侍从那里拿着复信回来时,便忙不迭地夺过来一看,只见在一张薄纸上贴着从他信上扯下来的他写的“信患”那两个字。平中看后,是又气又急,简直是难以去怀。
  这是二月来的事情,平中心想痴心无益,就断了妄想的念头,以后也就再没通信。等到了五月廿日前后,平中在一个不断降雨的黑夜,就又想起了侍女,他想如果在今夜这样的天气走去求她,恐怕就是狠心如鬼的人,也能怜我这片痴情吧!想罢之后,他就在风雨不息,眼前不辨咫尺的黑夜中,来到了本院大臣府上。他唤出已往传话的女童说:“我实在迫切相思,冒雨求访问的。”女童去不多时回来说:“主人现在尚未就寝,不便离开左右,请稍候片时,等主人安息之后,就暗地和你会面。”平中听后,心中非常兴奋,暗想今晚果然不虚此行,像这样夜里来访她,怎能不打动她的心呢!他这样想便在漆黑的门洞里等着,大有一刻千秋之感。
  片刻之后,传来一阵准备就寝的声音,接着听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仿佛已轻轻取下门的排钩,他大喜过望,就像做梦一样,近前一拽门,门果然就随手而开了,简直不敢信以为真。由于过度兴奋,浑身都颤抖起来。平中稍稍定了定神,轻轻地走进室内,立刻感到满室芳香。他向床铺摸去,果然摸到有个身穿单衣的女子卧在铺上。他从头摸到双肩,只觉得面容娇小,发似冰寒,喜得神魂飘荡,浑身越发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忽听女的说:“了不得,忘了大事!隔扇还没扣上挂钩呢!我去把它扣上。”平中信以为真,忙说:“请快去吧!”于是女子匆匆起来也没罩上外衣,就穿着贴身的内衣和裙裤走了。
  平中脱衣躺在铺上等待,听到隔扇扣挂钩的声,以为她稍停一会就会回来,不想脚步越走越远,直至声息全无。平中等了一会,觉得事有跷蹊,便起身走向隔扇一摸,感到挂钩果然挂好,用手拉了拉以后,才知道是由外边倒扣上的。这一来平中是又气又急,简直要跺脚大哭一场。他痴呆呆地靠着隔扇,泪如雨下,一面心想,这样作弄我,真是可恼,早知她要溜走就该和她一起去扣挂钩。这必是她想要试试我的心,所以才这样做的。她看我这样容易上圈套,还不知怎样笑我愚蠢呢?想前想后越感气恼,心想还不如根本看不到她呢!接着又想现在又不能张扬,索性在这里睡到天明再说。但在接近天明时,他听到人们的行动声音后,又觉得不能老躲在这里不出去,并且被人发现了也太伤体面,所以就在天亮以前急忙地离开了这里。
  事后平中心想如能听到她些丑事,也许就能断绝这种念头,可是偏又刺探不出她的任何风声。在焦思闷想之后,他忽又想到,凭她生得如何貌美,但她那便器里的东西总该是与我们一样。如果能一看这些污秽东西,或者可能消除这种痴情吧!于是他便来到洗涤马桶的地方等候抢便器来看。他若无其事似地窥视在女侍房前,忽见走来一个年在十七八岁的女童,看她长发披肩,离夹袄下摆只有三寸,苗条非常,身穿一件红梅色面、藏青色里的薄袄罩,露出翻卷着的深红色的裙裤边,一手提着用淡红黄色薄绸包裹的便器,一手用红纸画扇遮着脸。平中一见分外高兴,就跟在她身后,乘着四处无人,跑过去就把便器夺过来,也不管女童如何气愤,便慌张跑进一座空屋子里,从里边落了锁,任凭她站在外边啼哭。
  他一看这便器涂着金漆,想打开又舍不得,不打开又看不到这里面,并且觉得果真由这只迥异常人所用的便器就消除了眷恋那个女子的心肠,也有些舍不得,于是就守在旁边,犹疑了好久。后来一想终久不能长此守下去,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便器的盖子,岂料刚一打开,立刻芳香扑鼻而来,他心中感到诧异,忙向里一看,只见在半桶淡黄色的水里漂浮着三截拇指粗细的黄里透黑、长约二三寸的东西,不用问这一定是那东西了,但是却有一股馥郁香味,他就用一根木棍把它叉起,送到鼻尖一闻,馥郁之气颇像黑方薰香用沉香、丁香、甲香、薰味香、白檀香、麝香配制而成的一种薰香。。平中看到这些出人意料的事物,联想到女子的风情,更是颠倒如狂,急欲一亲香泽。接着他就拿过桶来喝了一点,觉得是丁香的香味,再尝尝叉出的那个东西,苦中带甜,馥郁无比。
  平中本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想来想去,恍然大悟,他发觉桶里装的水,原是用丁香煎熬过的,而漂在上面那三截东西,则是把用薰香蜜饯过的山芋,再用粗笔管故意作成屎橛的模样。
  他想,这种作弄人的伎俩,还是易于想出,但是能料到平中来抢便器,这就不是任何人都能具有的智慧。遇到这样聪慧过人,不同凡俗的佳人,怎能不得会见,就此罢休呢!越思越难以自拔,接着就病倒不起,终于死去。
  这件事受到世人的责难,认为平中真是无聊已极,男女双方都是作孽太多,所以说人千万不可沉溺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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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文的情人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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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平定文的情人出家
  古时,有个姓平名定文号平中的人。由于他性极好色,就经常逗留在京城的东西市上,寻芳猎艳。到中年以后更是沉迷得留连忘返。
  一天,侍奉皇后的宫中女官们,乘车过市,恰被平中看见,他回家之后就写了一封情书。女官们接信之后,传出话来问他说:“车里的人很多,你的信是写给谁的呢?”平中就作歌答道:
  车中女官知多少,
  痴心独恋绯衣人。
  平中所说的人,是武藏国守××的女儿,那天,她正好穿大红表里一色的衣服,这样,女官们就怂恿她回复平中一信。
  武藏长得确实是艳丽非常,有许多王侯公子为她倾倒,但她自视太高,不肯轻许,但是,这一次她见平中如此钟情,也就不能自持,终于和平中私会了。
  相会那天的次日清晨,平中回家后并未遣人送来后朝古时男女相会的次日,男子例须即通信问候,即是称为“后朝”的书简,不然便算是负约。的书信,她虽满心忧烦,但也没有告诉人,等到黄昏,仍不见他到来,她终夜辗转直到天明。第二天仍然没有信来,到了夜里人也不来。而在第三天早晨,偏又听到了用人们说:“对于这样一个出名的轻佻薄幸公子,小姐竟轻易以身相许,你看他纵然有事缠身,分身无术,也该有封信来。”这些话更深深地打中她的心病,所以,越发忧伤愧悔,哭泣不已。
  当天晚上,她还抱着万一希望,又等了一夜,可是直到第二天早晨,仍然是人信两无,这样过了五六天,每日不进饮食,只是哭泣。用人们看到心中不忍,劝道:“小姐这样摧残自己,太不值得,不如放掉这种忧思,另选婚配。”她听不进这番劝说,竟趁无人之时,把头发剪去,决心为尼了。用人们见她如此,都惊慌得围着她痛哭起来。可是为时已晚了。
  女子削发后对她们说:“我自认薄命,很想一死,却又做不到,所以削发为尼,一心修行。你们不必再来解劝,也不必大惊小怪。”
  平中久无音信的原因为他本是宇多上皇的殿上近臣,常奉诏命公干,在他和武藏相会的第二天回家之后,本想立刻写信,偏巧突奉诏命,着他立刻进宫。他因此就顾不得一切,飞速进宫,后来又扈从上皇行幸大井川,在那里伴驾五六天,一想到武藏将不知如何焦急时,更是不胜忧烦,但是也只有苦盼车辇早日回銮罢了。就这样苦盼了五六天,才得扈驾还幸京城。平中到家以后,急想去会武藏,把经过情形详细地告诉她。忽听有人说:“有书呈上。”一看原来是武藏的乳母之子,他惊慌不安地把来人叫到门前接信一看,只见在芳香的纸里包裹着剪下来的一绺头发,笺上有一首歌,歌词云:
  天河天河的“天”与“尼”,日文同音,双阙“为尼”的意思。与我无情分,
  如今却使泪长流。
  平中看罢,肝肠寸断,方寸大乱,忙向来人讯问原委。来人说:“小姐业已削发为尼,不单使侍女们为此伤感痛哭,想你看了这绺头发也将为之痛心。”说着哭了起来。平中对着书信,又听来人一说,也流泪不止。但见事已如此,无法挽回,随即哭着写了回信云:
  世事伤心泻洒泪,
  奈何仓猝入天河。
  写罢,平中对来人说:“听到这些消息,使人哀痛,我就亲去探望。”
  后来他前去探望,只是女子深居一室,拒不见面,他向使女们哭诉说:“你家小姐不该这样性急,不察明真实情况,就那样做了。”
  无论如何,男子的薄情,是无法辞其咎的。因为尽管忙到如何地步,一去五六天之久,总该写封信来,但竟无片纸只字寄来,如何能怨女子焦急难堪呢!但是,也有人说,这女子竟为此事轻易出家,也是前世的果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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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江国守的女儿私通净藏圣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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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篇近江国守的女儿私通净藏圣僧
  古时,有位近江国守,姓×名××,既富有家资,又多亲丁,在成群的男孩子之外,并有一位爱女。
  这位女儿自幼就非常娇丽,发光人。父母把她娇养闺中,顷刻不忍离身。许多王孙公子虽然纷来求婚,只因国守妄想把她送进宫中,所以概加峻拒,因此,还是待字闺中。后来姑娘忽然被妖物迷住,她的父母为此忧愁不堪,多方设法祈祷,还是毫无灵验。正当忧愁烦闷的时候,听说有位净藏圣僧,道行超凡,法术无边,简直是位现世菩萨,世人对他无不敬重。
  于是,国守就以重礼厚帛,去邀这位高僧来为女儿祈禳逐妖。净藏到后,国守大喜,经过祈禳,妖魔果然现露原形,这位小姐也就病体痊愈了。国守挽留说:“请圣僧多住几日,继续为我女儿祈祷。”这样,净藏就又住下了。净藏在府中,隐约看到小姐的美貌,因而产生了爱欲的念头。国守的小姐仿佛也看穿了净藏的心意,日子久了,不知怎样得到了机会,他们竟暗地里私通了。
  这样的事虽然瞒着,人们自然也会知晓一二,后来就哄传于世了。净藏听到世上的批评,羞愧难当,就不敢再到国守府去了。他在愧恨之余说:“我这丑恶名声,已经腾传于人口,只好匿迹潜踪了!”如是就躲藏起来了。
  后来,他来到鞍马山,就在这山深处隐遁苦修。或许是前世孽缘,他常想念那病人,映在他的心上,使他思慕不已,无法修行。一天他睡醒之后,发现在卧榻旁有封书信,遂向伺候他的弟子问道:“这封书信从哪里来的?”弟子答说不知。净藏拿书拆开一看,认出这是怀恋的人的笔迹,他就深为吃惊地读下去,只见上写:
  鞍马深山纵幽邃,
  仍盼伊人早归来。
  净藏纳罕不已,暗想这信究竟是谁送来的呢?如何能找到这里呢?本想放弃这些念头,专心修道,但爱欲之情,终究占了上风,遂在当夜悄悄进京,来到国守府,把自己的来意,请人传给了小姐,小姐听后,立即请他进府相会,当夜,净藏又赶回鞍马山去了。
  净藏回山以后,仍然思慕难忘,遂又修书悄悄寄给小姐,上写:
  情根才断音书到,
  闻得莺声魂又销。
  小姐回书道:
  闻得莺声才想起,
  可知平素淡相忘。
  净藏又写道:
  薄情人不怪,
  恨世为何来。据原书注解,这首和歌可能不是和前首在同一时期吟咏的。
  二人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传书递笺,闹得人尽皆知。国守本来心爱女儿,只想把她送进宫中,为了女儿的婚事,不惜开罪公卿,如今也就不再疼爱她了。
  总怪女子不知持身自爱,如果操守坚定,即使净藏用尽心机,不也是枉然徒劳吗?所以世人都说这是她自取其咎,贻误终身,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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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务省大辅之女在近江郡司家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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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篇中务省大辅之女在近江郡司家为婢
  古时,有位中务省大辅姓××名××,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这位大辅家境贫寒,多年以来靠着赘婿兵卫府次官××××,总算竭力设法维持过去,赘婿也留恋情谊,无意离去。后来大辅去世,只剩下母亲一人,更感到有点困难,不料母亲人身染疾病,多日不愈,女儿越发忧心如焚。不久,母亲也与世长辞,这个独生女只落得孤身一人终日悲泣,无计可施。
  天长日久,家里的用人也都渐渐走散,一天,女子便向她丈夫兵卫府次官说:“双亲在世时生活还能勉强维持,现在落得这样穷困,对你照顾难周。你在朝中为官,袍服如此褴褛也太难堪,请你好自安排,不要以我为念。”丈夫听罢,好生不忍,便说:“我焉能把你抛弃。”仍然留在家里。但是,冠带服装一天破似一天,实在无法将就,于是女子又对丈夫说道:“即使你离开这个家以后,如果想念我,也可以归来看望,照这样下去怎能在朝中继续供职,实在是太难看了。”丈夫见她辞意坚决,终于离家他去。
  丈夫走后,女子在家更是寂寞凄凉,只带着一个年纪幼小的女童,过着要吃无吃,要穿无穿的苦日子,最后迫不得已,这个女童也辞工而去。
  女子的丈夫当时虽说有些不忍,可是入赘到另外一家为婿,不仅一直没来看望,甚至连封书信都没有。女子的日子日告困窘,最后只落得在圮坍残破的正厅一角寄身,过着孤苦的日子。
  在正厅的另一角,有位长期借居的老尼姑,她可怜女子的遭遇,常常送她些水果食品,多年以来,女子就仰赖老尼姑的周济维持生活。一天,来了一位年轻人,宿在老尼姑家里。他是该国郡司的公子,上京来给庄园领主府上看家护院的。他向老尼姑说道:“我需要一个侍女,请你物色一个现在闲空着的姑娘。”老尼说道:“我年老很少出去走动,如何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姑娘。不过这座正厅里,恰好有位美妙的女子,她出身名门,如今过着苦难的生活。”郡司之子听了心中一动,就说:“烦你带她来见见我吧,如果真的生得美貌,那我就把她接回家去配成夫妻,也胜似她过这种苦日子了。”老尼姑答应说:“我就把这意思转达过去。”
  郡司之子托付老尼姑以后,就常常催问回信,老尼姑就借送水果食物的机会,顺便道:“你这样下去如何是个了局。”又说:“我那里有位从近江国来的公子,父亲也有相当的地位,他央求我对你说,既然你这样孤苦,莫如随他回乡度日,辞意十分诚恳。我看你就答应下来,总比无依无靠好些。”女子回答道:“不,这怎么行呢。”老尼姑只好告辞而去。
  尽管如此,郡司之子还是念念不忘女子,当天夜晚就手持弓箭在女子房院前后行走,吓得众犬吠声四起。女子听了越发害怕,更感孤独难堪。天一亮,老尼姑走来,女子就说:“昨晚简直把我吓坏了!”老尼姑说:“正因为这样我才劝你和那位公子下乡同居,今后还不知道更有多少辛酸困苦呢!”老尼姑觉得女子为势所迫,心意已经活动,就在当夜把郡司之子悄悄带到家中。
  郡司之子结识了这个京城的大家闺秀,怎肯中途分离,就想带她一同返乡,女子见事已如此,只好离京随他而去。不料郡司之子还有原配妻子和父母住在一起。妻子生性嫉妒,一知此事,就吵闹不休,弄得郡司之子再也不敢接近京里带来的女人,结果一位京城娘子竟变成了郡司的奴婢。就在这时新任国守,即将由京前来莅新,人人为迎接新国守,闹得忙乱不堪。
  过不多日,新任的国守大人果然到任,于是郡司的家里也顿时骚动起来,忙着操办大批的果品礼物,准备送往国守衙门。这位由京城来的女子,多年以来就伺侯郡司,所以被称为京姐,由于给国守衙门送的礼物,需要很多奴婢搬运,郡司就差她同去。
  这天,国守正在府衙,他一眼看出京姐的举止仪态,与其他搬运礼品的奴婢不同,就把随车小厮唤过低声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那个女子是怎样的人,黄昏时分把她带进衙来。”小厮一打听,有人告诉他说:这是某某郡司的奴婢,于是把郡司找来说:“国守大人看中了她,吩咐黄昏时分把她带进府来。”郡司大吃一惊,赶忙回到家中,吩咐京姐薰香沐浴洗发,把她用心打扮了一番,并向他的妻子说道:“你看京城里的人一打扮起来能有多美!”
  当天夜晚,郡司让京姐穿戴整齐,把她送进衙里。原来这位国守就是京姐的前夫兵卫府次官。
  国守把京姐唤至身边一看,觉得非常面熟,共衾以后更是如胶投漆,就说道:“你究竟是何等样人,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她没料到他就是自己前夫,只回答说:“我本是京城之女,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国守听了也就认为她不过是郡司由京城雇来的侍女,可是又觉得貌美,就夜夜召来侍寝,越看越觉得面熟,又对她说:“你在京里究竟做些什么营生。或许是前世因缘,才使我忘怀不下,你不必隐瞒,从实讲来。”京姐不敢再隐瞒,就哭着把自己的身世从头到尾诉说了一番,最后说:“我恐怕你与我前夫沾亲带故,所以一直没有实说,你既再三追问,只好实说出来。”国守听罢心想,怪不得我看有些蹊跷,她果然是自己前妻,心里一酸不禁滴下泪来,但他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正在这时,忽然由琵琶湖上传来涛声,京姐问道:“这是什么声音?真正有点可怕。”国守随吟道:
  湖上浪涛惊酣梦,
  永愿琵琶不别抱。
  接着又说:“我不就是你的前夫嘛!”这时终于哭出声来。她听说他就是自己前夫,感到万分惭愧,只见她一语不发,浑身越来越冷,缩成了一团,国守吃惊,连说:“这是怎么回事!”女子便自死去。
  仔细想来,这件事真是可怜。女子一定是在听到国守就是自己的前夫后,感到这一切都是前世的冤孽,于是羞愧难当,气绝身死,男方也未免有些思虑不周,他应该不动声色地将女子收养起来。至于女子死后的情形,则不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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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妻离婚嫁作摄津国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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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篇穷人妻离婚嫁作摄津国守夫人
  古时,京里有个身无一技之长的赤贫汉子。
  这个汉子既无父母兄弟,又没有亲戚朋友,连个固定的住处也都寻找不见,无奈只好去给大户人家当差,但也得不到主人的重视。他为了谋个较好的差事,曾经更换过许多主人,可是一直不能出头。这人的妻子年轻貌美,性情娴雅,同他过着艰苦的生活。一天,汉子多方考虑之后,向妻子说:“我本想和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谁知日子越过越穷,或许因为你我夫妻命相不合,才招来这样恶运,我想不如就此离开试试你我的命运,你以为怎样?”妻子说道:“我不以为然,我认为这都是前世的果报,就是饿死也要死在一处。可是空口说白话也不能使日子好起来,如果苦日子真是你我一起招来的,那分开来试一试也可以。”夫妻二人就哭着别离了。
  分别以后,妻子就到××××府上充当侍女,因为她年轻貌美,聪明伶俐,很得主人的怜爱。不久,主人丧妻,就命她照料身边琐事,天长日久,竟成了主人的侍寝。后来主人见她一切很合自己的心意,又把她扶正为妻,一切家务全都委她掌管。
  不久,这人升为摄津国守,女子也随着越发尊贵了。她的前夫,本想和妻子分离以后来试试运气,可是越来越落魄,终于难在京城立脚,流浪到摄津国境内,给人家当了长工。汉子原非庄户人家出身,对于耕田种地、伐木砍柴件件都不熟习,东家见他作不了农活,就派他到难波海浜去割芦苇。正当割芦苇的时节,可巧摄津国守偕同夫人到任莅新,路经难波海浜。这位国守在这里停下车来,观赏了一番,然后摆下酒宴和随从人等开怀畅饮。国守的夫人也在车中和侍女们欣赏着难波海浜秀丽的风光。
  这时,她在许多在海浜割芦苇的农人当中,发现有个长得有些不凡的人。仔细一看觉得很像自己的前夫,她怕自己一时看花了眼,就又定睛细看,果然不差。夫人见自己的前夫衣衫褴褛正站在水里割芦苇,心想他前世究竟造下了什么孽,如今落魄到这般地步,不觉落下泪来。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唤过人来吩咐道:“你去割芦苇的人中间,把那个汉子唤来!”差人奉命跑去喊道:“那个汉子,夫人唤你!”汉子万没想到国守夫人会派人唤他,仰起脸来直在那里纳闷。差人又高声喝道:“快走吧!”汉子这才停下手来,把镰刀插在腰里,来在夫人车前。
  夫人逼近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前夫。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污泥的花黑半截粗麻布单衫,连个袖子都没有,戴着一顶破帽,浑身泥污,肮脏不堪。腿窝里正叮着一只马蟥,弄得血肉模糊。夫人好生不忍,就命人拿些酒饭来给他吃,他就在车前大吃起来,那样子十分可笑。
  夫人回过头来向侍女说道:“我看这个割芦苇的汉子在那些贱民中,着实可怜。”吩咐从车中取出一件衣服道:“赏给那个汉子。”这时夫人在张纸条上写了一首诗,夹在了那件衣服里,只见纸条上写:
  不因刈苇逸分别此歌取语音双关,“不因刈苇”双关为不是相处不好的意思。,
  为何住在难波边。
  男子没料到夫人赏他衣服,正在纳闷,接过来一看,衣服里夹着一张写着诗句的纸条。汉子看罢才知道国守夫人原来就是自己的前妻,不觉愧悔交集,深感是自己前世的宿孽,因说道:“请赐笔砚一用!”他接过笔砚写了一首诗呈了上去:
  别后仍未脱乖舛,
  唯恐难波住亦难。
  夫人一看倍增感伤,汉子就此远走他方躲藏起来,不再去割芦苇了。后来夫人也从未向人讲过此事。
  这全怪汉子不知道一切都是前世的果报,只恨自己的命运坎坷。这件事是夫人年老以后讲出来的,后人辗转相传,直传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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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国人收养他人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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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篇大和国人收养他人之女
  古时,××国有位国守名唤××××,他本是京城王侯家的公子,后来不知为何缘故外放国守,富有家财,诸事称心。国守有个外遇,是个显贵人家的侍女,一年,国守的夫人和这个侍女不相前后地怀了身孕。
  不久,二人分娩,生下来的同是女孩。国守对于处理这件事很感困难,但又想不出办法,只得实话实说,告诉了妻子,妻子听罢,动了恻隐之心,就说:“既是这样,那就把她生的女儿接到家来抚养,也好给女儿作伴。”国守听她说得如此同情合理,很是高兴,就把这庶出的女儿连同乳娘接到家来。两个女儿住在一室,当中只隔着一层隔扇。
  嫡母的心地慈祥,把庶出的女儿当作亲生看待,丝毫也不厌烦。但是这个嫡出女儿的乳母,却是一个心思狠毒的妇人,她把庶出女儿看成是眼中钉,用尽心机想把她收拾掉。有个大和国来的妇人,因事前来找她,乳娘就想把庶出女儿交给这个妇人带出扔掉,主意打定,当夜就趁着庶出女儿的乳娘睡熟之际,偷偷走进室中把小女儿抱走了。她把小女儿交给大和来的妇人说道:“这孩子弄得我心里不得安宁,你把她抱去,随便扔到一个什么地方喂狗算了。希望你千万不要向外人乱讲。你我交往非止一日,知道你为人非常可靠,才托你办这件机密大事,可看出我是怎样倚重你了。”这妇人接过孩子就不分昼夜地奔往大和。她走在中途,忽然遇到许多仆从簇拥着一位乘马的贵夫人。
  原来当地城下郡住着一位藤大夫,他有钱有势,深以缺乏子嗣为忧,多年以来就常到长谷寺礼佛求子。马上的夫人正是藤大夫的妻子,这时正好从长谷寺烧香回来。
  大和国的这个妇人本想按照乳母的吩咐把孩子扔掉,可是见孩子生得非常俊俏,就不忍心那么做。藤大夫的夫人起初以为这妇人抱的是她的亲生,就不在意地走过去了。后来仔细一看,妇人衣衫褴褛,可是怀中抱的将近百天的女孩却生得非常美丽,就疑心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藤大夫的夫人盼子心切,想到这里就派人去问:“这是你亲生的孩子吗?长得真俊啊!”妇人回答道:“这不是我的孩子,是位显贵人家的姑娘,因为她一落生母亲就死去了,所以才吩咐我把她送给一个想要孩子的人家,我到这里就是打听哪里有人想收养孩子。”藤大夫夫人听罢大喜,就命人传话说:“我因为没有儿子,每年来到长谷寺拜佛求子,如今碰见你想必是前世因缘,你赶快把孩子给我吧!”妇人听了大喜就把孩子递了过去,藤大夫的夫人接过孩子来说道:“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我既然收养她,就要打听个清楚明白,也免得将来成为一件憾事。你只管暗暗对我说,我全是为的这个孩子,即使知道她的父母是谁,我也绝不向外张扬。”说着就从身上脱下一件主服,高高兴兴地赏给妇人。这妇人本来出身微贱,没有什么志气,得到衣服,喜出望外,就把乳母再三嘱咐她的话忘记干净,说道:“我所以不说,是怕张扬出去,如果你保证严守秘密,我可以说给你听。”藤大夫的夫人起誓赌咒地说她绝不向外人去讲,于是这妇人说道:“其实她是某某人的孩子。”夫人一听孩子的出身不是平民的子嗣越发高兴,以为是观音保佑。她生怕妇人反悔,就抱走孩子,匆匆离开了那里。
  她把孩子带到家中,夫妻尽心抚养。
  再说那孩子家里自从丢了孩子以后,全家不安,派人四处寻找,始终没有下落也就只好作罢。这样一来越发把嫡出的小姐宠爱如掌上明珠,小姐长到十五六岁,父母把右近少将××××招为赘婿。这位少将少年英俊,性情风雅,女儿的父母把他待如上宾。这位小姐也长得俊俏无比,互相爱恋,形影不离。不料,小姐忽然得病,日见沉重,父母虽然为她多方医治祈祷,全无效果,终于死去,父母和丈夫悲痛之情,可想而知。
  后来,少将由于悼念死者,对于世事心灰意冷,不仅无心利禄,也感人生乏趣,遂不续娶,唯一希冀只盼能见到一位与亡妻相貌相似的人儿。这时,在大和藤大夫夫妻娇养下的那位庶出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比死去的嫡出小姐更胜几分。
  这位小姐原来诞生在京城七条附近,这年为了祈求出生地的土地保佑,就特从大和来到京城,打算在二月第一个午稻荷神社举行初午祭那天前去参拜。当小姐从京城步行去参拜稻荷神社时,恰好和为了排遣,刚参拜过神社归来的少将相遇。少将一看这位美貌多姿,仪态典雅,衣饰华丽的年约十七八岁的佳人,真是娟秀绝伦,而当那位小姐无意中一抬头,从笠下看出她的娇容,有几分像死去的妻子,就更感到她妩媚动人了。
  少将这时目眩神迷,遂唤过侍童来吩咐道:“你跟着这位小姐,看她往哪里去。”侍童就跟在后面,随从发现有人跟踪就作色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混在我等随从之中?”小童笑道:“就是那边站定的少将,命我来打探你家小姐的居处。”仆从们又说道:“小姐的家不必……,下有脱文。你只回复少将说她住在‘席子里’就是了。”侍童听罢,就返身报告了少将。少将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小姐已经走去,无法再问。后来有位在大学任教的博士来访,在闲谈中少将顺便道:“‘席子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博士答道:“根据旧闻掌故,‘席子里’就是大和国境内的城下地方。”少将听了心中暗喜:原来她就住在那里。他虽然还摸不清小姐的身世,但是已经心迷意乱为之颠倒了。
  因为他一心惦念着那位小姐,所以决心寻踪去找,于是带领着跟踪小姐的那个侍童和一名熟悉大和附近情况的家将,一名马夫悄悄骑马奔向大和。一行人虽然找到了城下这个地方,但不知道小姐究竟住在哪里。后来见到一所迥异寻常人家的高大房屋,外面围绕着绿柏薄板编的篱笆,心想那位小姐或许就住在这里,于是下马站在门前。这时侍童看见上回陪伴小姐到稻荷神社参拜的使女从房里走了出来(以下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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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近卫府××××少将下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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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篇右近卫府××××少将下镇西
  古时,右近卫府有位少将名唤××××,是个容貌清秀,性情潇洒,喜好管弦的风雅人物。
  一年九月中旬,他乘着皎洁的月色出门访友,走到××和××中间,隐约听到透过树林丛一所很是荒凉的房子,传来了筝声。少将本来很好弹筝,就想下车来访问这位弹筝的雅人。他走进大门,在中门廊下观看,只见西厢房竹帘微卷,有位年约二十的绝色佳人,正面对套间弹筝。皎洁的月光照着她那双在琴弦上来回跳动的纤手,简直妙不可言。
  少将看得出神,忘记了要去的地方。他见女子身边除一个侍女外别无他人,以为这是不可失去的良机,就闯入室内。女子见人进来,大为惊恐,但又无法藏躲,只好勉强迎接。少将因见女子十分惹人爱怜,就更倍加温存。女子究竟胆小,一到天亮就苦苦催少将起身说:“天将晓,请速归去。”少将只好在万般叮咛之后,离开那里。
  从那以后,一直无缘再会,少将为此悲感不已。这位小姐原是××××的女儿,早已丧母,父亲续娶后,对于照管女儿有些冷淡,所以她独自留在母亲生前所住的这座宅院里。
  不久,她父亲升为太宰府日本古时设于筑前的官厅,管理九州、壹岐、对马,兼任当地国防、外交等事务。的次官,即将离京往镇西莅任,突然想到平日不大照管的女儿,这时对她说:“你一个人留在京中,不成事体。”就决定带她同去。少将听到这个消息,更感忧烦,心想她在京中即使一时难得聚首,总还有个希望安慰,如果同她父亲到镇西,那就相会无望了。少将虽然心感悲伤,但又无法阻拦,女子终于随父到镇西去了。
  小姐走后,少将觉得了无生趣,最后相思成疾,几至不起,心想能够和她再见一面也好,因此就向朝廷请准了假期,然后又禀告他父亲大纳言××托词去“朝山进香”,竟悄悄离京直往镇西。他只带领一个随从、一个侍童和一个马夫,随处歇宿,途中一切开支也是由这两个从人供给。过了几日,来到了太宰府,他不敢径直登门拜访,便设法把前在京中和小姐初次相见时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唤了出来,她看见吃惊地说道:“哎呀,这可不得了,你怎么会到这地方来了!”就跑去告禀小姐,小姐听了心中也愿和少将相见。
  少将见得小姐就说:“我觉得不久于人世,这番是为了最后一面而来的。”小姐说:“难得公子如此见爱。”一夜无话,次日天明,少将让小姐随他一同乘马回京。小姐口里虽说:“这如何使得。”但是没法拒绝,只好听天由命随他启程。这时正当腊月中旬,大雪纷飞,北风凛冽,他们只顾急急赶路,不觉日已西沉。后来雪越下越大,天也越黑了,终于连个宿头也没有碰到,最后无奈只得在一棵树旁下马,准备暂避一夜,细一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回答道:“这里叫山井。”他们手捧河水烧水做饭,让小姐吃用,大家也都吃了。自从离京以来,就靠这几个仆从变卖所带的绸布勉强糊口,今天来到这个人烟稀少的所在,更觉前途茫茫,万分凄凉。他们在一望无垠的荒郊里交谈过去,述说将来,全都感伤落泪。
  这时,少将说声告便,就向无人之处走去,许久不见回来,小姐觉得奇怪,就告诉从人去看,不料少将却不见了。小姐吃惊,走到田中观看,只见田埂旁边只有少将一只袍袖。小姐惊叫了一声:“这可怎么好!”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仓皇地往远处再看,田埂那边还有少将穿的一只靴子,仆从们走过去,拾起来一看,原来只剩下了一只脚心。众仆人看到,悲痛得简直无法形容,就把这只鞋送到小姐面前伏地痛哭。小姐茫然了一会,随即哭倒在地。
  过了两天,太宰府次官听说这事,就从镇西派来许多人沿途打听,少将的父亲大纳言听说少将往镇西去了,也派人出京寻找,同时到了这棵树下,京里的来人望见他们欣喜问道:“少将现在哪里?”随从一时答不出话来,半晌才如此这般地据实说了一番。来人一听大惊,不禁痛哭起来。镇西的来人见此光景,就催小姐返回镇西说:“事已至此,哭也无益,请速回去。”但是小姐悲痛不已,伏地不起,来人(以下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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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纳言的小姐被府中侍卫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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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篇大纳言的小姐被府中侍卫劫去
  古时,××天皇朝代,有位大纳言名唤××××,他虽有许多男孩,但只生一女。这个女儿生得丽质天成,容貌娇艳,大纳言十分宠爱,片刻不离开她的身旁,只想把她送入宫中给天皇作妃子。大纳言府上有个看家护院的带刀侍卫名叫××××。
  这人因为常在府里当差,自然可以隐约地瞧见这位小姐。他见小姐美貌无双,忽然产生了爱慕之心,他明知道二人身分悬殊,无疑是痴心妄想,但从此再也不想别的事情,只是昼夜一心地想念小姐,日久天长就相思成疾,懒进茶饭,只落得奄奄一息了。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条妙计,一天他找到小姐的贴身侍女说:“我有一件机密大事本想禀告老爷,现在打算先回禀小姐,请你替我通禀一下。”侍女问道:“你有何事回禀?”他答道:“此事极其机密,不能由别人代言,我在老爷手下当差多年,内宅外宅常出常进,所以我想请小姐来到廊下亲自秘密回禀。”侍女听后便悄悄据实回禀了小姐。小姐说道:“也不知他有何机密大事要向我回禀,不过他确实是老爷的心腹,我也无须避嫌,待我亲自问他。”这人听了侍女传话以后,喜出望外,心中不禁乱跳。原来他已下定自杀的决心,他想:我这样下去终究难免一死,不如把小姐劫走,叫我称心如愿之后,再投河一死。
  这人暗暗计划以后,感到余生无几,心里也自感伤,只是初衷难改,遂又催问侍女说:“那事情怎样了,我急待回禀呢?”侍女禀知以后,小姐就走出角门,站在廊前隔帘听他回话。
  当时夜静人稀,这人逼近廊前,他本来无话可讲,跪在那里呆了半晌。当时,他的思想纷乱已极,心想:这真是自寻绝路的一种举动,但又情欲难熬,最后,就不顾生死闯入帘内,抱起小姐,如飞一般地奔出府去。
  这一来,从大纳言起不论上下人等整个府中人都乱作一团,都说:“小姐失踪了。”只是没有方法寻,只好作罢。虽知这个侍卫也在当夜失踪,可是万没料到小姐是被他劫走,只以为是被什么王孙公子诱骗了去。至于传话的侍女虽然亲眼看到侍卫劫走了小姐,却因惧罪,怕牵连自己,只是随声附和。
  却说那个侍卫,眼看闯下了这般大祸,不敢在京久停,就想逃到远处,不论山野之中,只要同小姐在一起,于是佩弓带箭,搀扶小姐上马,携带两名心腹随从,向陆奥而去。昼夜趱行,到了陆奥国安积郡的安积山中,看这里外人绝难找到,就砍伐树木盖了一座小屋,把小姐安置在里边,然后领着心腹仆从下山,到村里求些食物带回来给小姐充饥。
  多年以来,只要丈夫下山觅食,小姐就孤身一人留在家里,后来,她怀孕了。一次丈夫又下山觅食四五天不见回来,她因等得心焦,就走出屋来探望,发现山后有一潭泉水,就想到久已没有揽镜自照,不知容颜改变得如何,及至走近泉边一看,原来自己的面容已然憔悴得非常可怕,一时羞愧难当,就自言自语地吟道:
  安积山中泉水浅,
  我心也不比泉深。
  吟罢并用笔写在树上,然后返回茅屋。她追思往事,百感交集,想自己在家时父母以及家人万般爱护,不知是前世什么孽缘,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想起来悲痛无比,竟至感伤而死。
  后来,丈夫让仆从拿着求得的食物赶回一看,小姐早已死去了,他大吃一惊,及至看到树上的诗句,思前想后更觉悲惨,就走到屋中卧在妻子的尸身旁边也感伤而死了。
  这个任人皆知的故事,大约是侍卫的仆从传说出来的。可见一个女子总应时怀戒心,即使是身旁的男仆,也不可不加防范。
  第九篇信浓国弃姨山的来历
  古时,信浓国更科地方有个人把年老的姨母接到家里,像母亲般地奉养多年。他的妻子却从心里厌恶这位姨母,觉得她老态龙钟、弯腰驼背地在家里充婆婆,十分可厌,便常在丈夫面前说姨母的坏话,丈夫听了说道:“这事真叫人心烦!”姨母虽然不愿多事,可是家庭中总有些纠纷,加上她年岁日老,竟至直不起腰来,所以妻子更加讨厌她,恨她不早死去,便向丈夫说:“你这位姨母的心术坏极了,不如把她扔到深山里去!”丈夫起初还不愿意,可是经不起妻子的催逼,于是就起了抛弃姨母的念头。这天正是八月十五,月光分外皎洁,他向姨母说道:“咱们走吧,老婆婆们都在寺里念佛诵经,我带你去看看吧。”姨母听了就说:“那真是件好事,咱们去吧。”他们原住在山腰底下,于是丈夫背起姨母一步步登上高峰,他约摸姨母万难走下去了,便把她丢下,一人逃回家去。
  姨母虽然“喂喂”连喊,可是这人连头也不回地直跑回家去。
  这人回家以后,心想多年以来自己奉养姨母如同亲娘,而今被妻子所迫,竟把她丢在山中,叫人怎能心安,他对着高高升在山颠上的明月,更难入睡,怀念姨母万分伤感,就自言自语地吟道:
  仰望更科月,
  愧对弃姨山。
  于是又登上山颠将姨母接了回来,孝养如初。
  世人切不可听信妇女之言,妄生恶念,像这类的事恐怕如今还有。从此以后,这座山就改名弃姨山。后来故事里就常用弃姨山来形容人的追悔心情。这座山本来叫做冠山,因为它的形状像一顶礼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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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公子去妻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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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篇下野国人去妻复返
  古时,下野国××郡有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后来丈夫不知何故变心,抛弃了妻子,另结新欢,并把她家中的所有什物,全都运到新人家里,前妻看见这般光景当然十分伤心,可是又不能拦阻,只好听任丈夫所为,眼看着所有什物都已运走,剩下的只是一个喂马槽和名类聚抄云:“槽名与舟同”,所以日文原作“马船”。。
  这家有个马童名叫真日文“”通“舵”。丸,丈夫就打发他来搬运这个马槽,前妻对马童说道:“我看你今生今世不会再到这里来了。”马童答道:“请夫人不要这样看我,我怎能不来呢?”说着拿起马槽就走,前妻又说道:“我有一句话你能替我转告主人吗?”马童答道:“我一定遵命转告。”她就说道:“我写信他也未必肯看,你只口头替我说一说吧。”接着吟了一首诗:
  大海茫茫怎渡济,
  从今舟楫两无踪。
  马童回去如此这般地禀报了主人。主人听后回心转意,就将搬走的一切什物,重新送回前妻家中,夫妻和好如初,不为其他女子而动心了。
  看来,有情有意的风雅人物就该如此。
  第十一篇某公子去妻复返
  古时,有个名门公子,至于他的姓名,这里姑且不谈,这人生得聪明非凡,而又潇洒多情,后来外放国守。
  他和妻子结婚多年,只因另外贪恋一个浮华女子,就把旧人完全忘却,长年在新人身边,致使前妻苦度着凄凉的岁月。
  一次,这人离京到摄津国的庄园去游玩,路经难波海浜,眺望海浜的秀丽风光,忽然看到许多小蛤蜊,和一簇簇生长繁茂的水松,觉得非常有趣,就捡了些,打算叫人送给自己心爱的情人欣赏把玩。这人既是风雅人物,他的侍童当然也很不凡,他唤来侍童吩咐道:“你把这两件东西小心送到京里呈给夫人,然后传我的话说这两件东西别具风雅,特送夫人玩赏。”谁知侍童错会了主人的意思,带到京里以后,没把它送给新夫人,却把它送到前妻家中,并把主人的话学说了一遍。夫人绝没料到丈夫会把这样有趣之物送给自己,“等回京后一同赏玩。”便问道:“老爷现在哪里?”侍童答道:“现在摄津。这是老爷在难波海浜拾起叫我送给夫人的。”夫人虽然怀疑是侍童没听清楚错送了地方,仍然将东西收下,并吩咐侍童回禀老爷“一切照办。”侍童赶回摄津复命说:“东西业已送到。”主人也以为自然是送到新夫人那里了。再说前妻自收到这两件东西后一看果然招人喜爱,就用水盘养好,摆在眼前观赏。
  过了十多天,这人从摄津回京,笑问新夫人道:“上次叫人送来的东西还在吗?”她便答道:“你曾叫人送来礼物?是什么呢?”这人说道:“我在难波海浜看见个小蛤蜊和一簇簇生长繁茂的水松,很招人喜爱,就捡了些派人急忙送给你玩赏。”新夫人道:“我没接到这些东西,是叫谁送的?若是送来了蛤蜊可以烤了吃,水松可以拌醋吃。”这人见她如此粗俗,心中很是不快。
  于是他到外边,把侍童唤至身边问道:“你把那些东西送到哪里去了?”侍童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主人的意思,便把错送到前妻那里的情由说了一遍,主人一听怒喝道:“还不快去给我取回来!”侍童见做错了事,急忙跑到前妻那里命人进去禀报事情的经过,夫人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是送错了,便忙从水盘里捞起蛤蜊和水松,用陆奥国出产的浅黑纸包好交给侍童带回,并在纸上写了一首诗道:
  蛤蜊与我本无缘,
  水松更难共赏玩。
  侍童拿回来禀告了主人,主人来到外边接过一看,两件东西都完好如初,暗暗佩服前妻的雅怀,进屋打开纸包一看,只见纸上还写着一首诗。看罢很是感伤,把说“蛤蜊烤着吃,水松拌醋吃”的后妻的粗俗和前妻的风雅对比,登时回心转意,立刻拿着蛤蜊回到前妻那里。夫妻相见后想他必把后妻所说的话讲给前妻听了,此后他就忘掉新欢,和前妻同栖了。
  风流人物自当如此,后妻的粗俗言语如此令人扫兴,前妻的行径又那样风雅,当然会使他回心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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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野国人去妻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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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篇下野国人去妻复返
  古时,下野国××郡有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后来丈夫不知何故变心,抛弃了妻子,另结新欢,并把她家中的所有什物,全都运到新人家里第十二篇丹波国人之妻能诗
  古时,丹波国××郡住着一个这样的人:虽然是生长乡间却也颇解些风流,他娶妻妾二人,毗屋而居。原配是当地人,很受丈夫冷遇,新宠是京里的女子,很得丈夫欢心,这样,那个原配自然要受着凄凉况味了。
  这家房后靠着一座山,一年秋天,丈夫正在新宠室内,忽然从山上传来鹿鸣之声,便问新宠道:“你听这鸣声如何?”新宠说道:“我觉得鹿肉煎着吃香甜,烤着吃适口。”丈夫听后大为扫兴,心想,我原以为京中女子必谙风雅,对于鹿鸣的古歌会感兴趣,想不到竟庸俗至此。接着便又去到原配家中问道:“你可曾听到鹿鸣之声?”原配答道:
  鹿鸣在求爱,
  独居久无闻。
  丈夫一听分外伤感,再把新宠所说的话拿来一比,觉得那个女子更没有什么风情,遂把她送回京去,又和原配团聚如初了。
  仔细想来,这人虽是乡间人,却善于体察女子的心事,所以才有此举,原配也是娴雅的女子,才作出这首富有深意的诗来。
  第十三篇夫死后不嫁二夫
  古时,××国××郡有个女子,经父母给配了丈夫,不久丈夫死去,父亲想把她另嫁别人,女儿听后忙对母亲说:“我若能有和丈夫偕老的缘分,丈夫何至中途死去,之所以而今寡居,正是我前生的孽缘,即使再嫁,也恐难免妨克,今后请不要再提此事了。”母亲闻言大惊,忙将女儿所言转告父亲,父亲便道:“我已年老,余生无几,我死之后,你靠何人!”仍然要给女儿择配。女儿对父母说道:“既然如此,我家燕巢中一双已孵雏燕的燕子,现在把这雄燕拿来杀了,然后在雌燕颈上系一标记放走,如果来年雌燕另偕雄燕归来,就请与女儿配夫。燕子虽是飞鸟,夫死之后恐也不会再配,何况比飞鸟有心的人呢!”父母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把家中筑巢孵雏的燕子捉来,杀死雄燕,在雌燕颈上系了一根红线放走。
  第二年春天,只见颈系红线的雌燕是只身归来,未偕雄燕,也没有营巢产卵竟自飞去。父母看罢说:“果然有这等事。”就打消了给女儿择配的念头。女儿作诗道:
  雌燕尚知不再配,
  父母当可谅儿心。
  仔细想来,古时女子深重情义,与近来的女子确乎不同。雌燕在雄燕死后,虽不产卵孵雏,它却仍返故巢,实在可怜。,前妻看见这般光景当然十分伤心,可是又不能拦阻,只好听任丈夫所为,眼看着所有什物都已运走,剩下的只是一个喂马槽和名类聚抄云:“槽名与舟同”,所以日文原作“马船”。。
  这家有个马童名叫真日文“”通“舵”。丸,丈夫就打发他来搬运这个马槽,前妻对马童说道:“我看你今生今世不会再到这里来了。”马童答道:“请夫人不要这样看我,我怎能不来呢?”说着拿起马槽就走,前妻又说道:“我有一句话你能替我转告主人吗?”马童答道:“我一定遵命转告。”她就说道:“我写信他也未必肯看,你只口头替我说一说吧。”接着吟了一首诗:
  大海茫茫怎渡济,
  从今舟楫两无踪。
  马童回去如此这般地禀报了主人。主人听后回心转意,就将搬走的一切什物,重新送回前妻家中,夫妻和好如初,不为其他女子而动心了。
  看来,有情有意的风雅人物就该如此。
  第十一篇某公子去妻复返
  古时,有个名门公子,至于他的姓名,这里姑且不谈,这人生得聪明非凡,而又潇洒多情,后来外放国守。
  他和妻子结婚多年,只因另外贪恋一个浮华女子,就把旧人完全忘却,长年在新人身边,致使前妻苦度着凄凉的岁月。
  一次,这人离京到摄津国的庄园去游玩,路经难波海浜,眺望海浜的秀丽风光,忽然看到许多小蛤蜊,和一簇簇生长繁茂的水松,觉得非常有趣,就捡了些,打算叫人送给自己心爱的情人欣赏把玩。这人既是风雅人物,他的侍童当然也很不凡,他唤来侍童吩咐道:“你把这两件东西小心送到京里呈给夫人,然后传我的话说这两件东西别具风雅,特送夫人玩赏。”谁知侍童错会了主人的意思,带到京里以后,没把它送给新夫人,却把它送到前妻家中,并把主人的话学说了一遍。夫人绝没料到丈夫会把这样有趣之物送给自己,“等回京后一同赏玩。”便问道:“老爷现在哪里?”侍童答道:“现在摄津。这是老爷在难波海浜拾起叫我送给夫人的。”夫人虽然怀疑是侍童没听清楚错送了地方,仍然将东西收下,并吩咐侍童回禀老爷“一切照办。”侍童赶回摄津复命说:“东西业已送到。”主人也以为自然是送到新夫人那里了。再说前妻自收到这两件东西后一看果然招人喜爱,就用水盘养好,摆在眼前观赏。
  过了十多天,这人从摄津回京,笑问新夫人道:“上次叫人送来的东西还在吗?”她便答道:“你曾叫人送来礼物?是什么呢?”这人说道:“我在难波海浜看见个小蛤蜊和一簇簇生长繁茂的水松,很招人喜爱,就捡了些派人急忙送给你玩赏。”新夫人道:“我没接到这些东西,是叫谁送的?若是送来了蛤蜊可以烤了吃,水松可以拌醋吃。”这人见她如此粗俗,心中很是不快。
  于是他到外边,把侍童唤至身边问道:“你把那些东西送到哪里去了?”侍童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主人的意思,便把错送到前妻那里的情由说了一遍,主人一听怒喝道:“还不快去给我取回来!”侍童见做错了事,急忙跑到前妻那里命人进去禀报事情的经过,夫人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是送错了,便忙从水盘里捞起蛤蜊和水松,用陆奥国出产的浅黑纸包好交给侍童带回,并在纸上写了一首诗道:
  蛤蜊与我本无缘,
  水松更难共赏玩。
  侍童拿回来禀告了主人,主人来到外边接过一看,两件东西都完好如初,暗暗佩服前妻的雅怀,进屋打开纸包一看,只见纸上还写着一首诗。看罢很是感伤,把说“蛤蜊烤着吃,水松拌醋吃”的后妻的粗俗和前妻的风雅对比,登时回心转意,立刻拿着蛤蜊回到前妻那里。夫妻相见后想他必把后妻所说的话讲给前妻听了,此后他就忘掉新欢,和前妻同栖了。
  风流人物自当如此,后妻的粗俗言语如此令人扫兴,前妻的行径又那样风雅,当然会使他回心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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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科藤尾寺尼姑建造八幡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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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篇妻化为弓又变鸟飞去
  古时,××国××郡住着这样一个男子,他有个姿容秀丽体态轻盈的妻子,二人恩爱异常,片刻不离。一天夫妻就寝后,丈夫梦见心爱的妻子向他说:“我和你虽然恩属夫妻,但是现在就要远行,不能再照看你了。我要给你留下一件遗念,请你就像对我那样爱怜它吧!”说到这里丈夫就从梦中醒来。
  丈夫醒后,一看妻子不见,大吃一惊,赶忙起来到左近寻找,结果踪影全无,正在纳罕,忽然看到枕边架着从没有过的一张弓。他暗想莫非这就是梦中妻子所说的遗念,仍然希冀妻子归来,可是等到后来终于不见。他怀念妻子,倍增感伤,却也无计可施,偶然想到这张弓或许是鬼神变化时,有些恐惧。但是,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只好把这张弓立在近处,每当早晚思念妻子的时候,就拿在手中拂拭,不离身边。
  这样过了几个月,竖在前面的那张弓忽然变成一只白鸟冲出户外,向南遥遥飞去。丈夫惊异地出来一看,只见白鸟凌云而去,他随后追踪寻问,不觉来到纪伊国,发现这只白鸟又变成了人。他想:不出我之所料,果然不是寻常之物,就返回家来作了一首歌:
  清晨围场打猎人,
  来往多如纪川波。
  这首和歌和近来的和歌大不相同,清晨是指清早用镜的时候,围场指的是狩猎的原野。这首歌读来颇费理解,不知所云。
  再说,这个故事,也有些离奇怪诞,不近情理,但因旧书中有此记载,照录于此。
  卷三十一本朝及宿报
  第一篇东山科藤尾寺尼姑建造八幡新宫
  古时,村上天皇朝代,在粟田山以东,山科乡以北有座佛寺。这座佛寺起初叫藤尾寺,寺南另有一座佛堂,堂里住着一个老尼。这个尼姑颇有资财,过着优裕的如意生活。
  老尼自幼虔信八幡大菩萨,经常去八幡宫礼拜。她想我既然这样信奉大菩萨,经年累月朝夕祷告,何不把大菩萨请到这佛堂附近,也好虔心礼拜,了却多年的心愿呢。立即选择地点,建造了一座轮奂富丽的宝殿,把大菩萨虔诚供奉起来。过了几年以后,老尼又产生一个心愿,她想:八幡本宫按照大菩萨生前的誓愿每年在八月十五日举行放生法会,我这座新宫何妨也在同一天举行放生会。于是就仿效本宫的作法,从年初起在各地举行放生会,最后在八月十五日再举行放生会,放生会的仪式和本宫完全相同,还请来许多有名的僧众,在佛前演奏优雅的音乐和美妙的歌舞,老尼由于富有,所以发给僧人的布施和乐工的工钱,也异常丰富,一切都不亚于本宫。
  新宫的放生会,每年都这样盛大隆重,过了多年以后,本宫的放生会渐渐赶不上新宫。舞师乐工贪图工钱多,争着到粟田口新宫的放生会来,本宫的法会就有些冷落了。本宫的僧俗神官很为这种事发愁,经过商议,派了一个人对粟田口的老尼说:“八月十五日的放生大会是按照大菩萨的誓愿举行的,从古至今从无间断,并不是什么人想出来的。但是,自从你在同一天单另举行放生会以后,本宫例行的放生会就有些冷落了。因此,希望你这里的放生会不在八月十五日举行,推迟几天另选其他日期举办。”
  老尼答道:“放生会是按照大菩萨的誓愿在八月十五日举行。这里办的放生会,同是出于崇敬大菩萨的心愿,所以不能更改日期,必须在八月十五日举行。”
  去人回来将老尼的话一说,当即惹起本宫僧俗神官等人的愤怒,他们商议说:“我们要立即到新宫去,捣毁宝殿,把那里的圣体请回来供在本宫。”于是许多神官都蜂拥冲向粟田口的新宫。他们把老尼昼夜崇敬的新宫宝殿捣个稀烂,把神体请回本宫,供在护国寺里。这个圣体至今还在护国寺,很有灵验。
  粟田口的放生会从此停办,老尼因为举行放生会事先并未呈请朝廷批准,所以也不能申诉。
  人们都认为老尼如果听从本宫改期的劝告,答应另选日期举办,这个放生会也就能并存到今天。这也许是由于天意××如此,也许是由于老尼虽尊崇大菩萨,却要和本宫争胜,举行从古未有的豪华的法会,因而遭到大菩萨的憎恶。后来,本宫的放生会一年比一年隆重,至今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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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庆阿阇梨还俗改名高向公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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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鸟羽乡的圣僧等建造大桥举行供养法会
  古时,鸟羽村有座大桥,从来就架在桂川河上,桥坏了以后就无人来往了。
  在××时候,有位圣僧,看到自这座桥坍塌后,过河的人都须在水里跋涉,心中不忍,就决心修桥以利行旅。他东奔西走募化布施,用得来的财物,重新兴建了这座大桥。
  大桥竣工以后,募化来的财物还很有剩余,这位圣僧就又去劝世人并请本村的人们帮助,用这笔财物举办了一次盛大的供养法会。讲师是请××担任的,并准备四色僧斋,请来大山寺、三井寺所有的得道名僧,共有一百多名。震旦和高丽的舞师、乐工等,一律着用震旦衣装。京中上中下各阶层的人,也都各有布施。前台、后台、僧棚,扎得分外华丽,还摆着两面大鼓。到了那一天,京中的上中下一切人等,都来听经。(以下缺文)
  第三篇湛庆阿阇梨还俗改名高向公辅
  古时,××朝代,有位湛庆阿阇梨,是慈觉大师的弟子,他精习真言,通晓内经外典,尤其工于艺技。
  湛庆经常为朝廷和民间修持佛事,当忠仁公忠仁公即藤原良房。患病时,曾召湛庆祈禳。湛庆的祈祷非常灵验,忠仁公痊愈后把他留在家中,对他说:“你且多住几天。”一日有个年轻侍女,到湛庆面前来××僧斋,湛庆一见动了凡心,就用言语挑逗,海誓山盟终于结成了孽缘,从此湛庆破戒堕落了,后来这事隐藏不了,弄得举世皆知。
  湛庆一向信奉不动明王,远在这以前,一天,他梦见明王指点他说:“你对我信心很诚,我必加护于你,但因前世宿缘,你当因××国××郡××人的女儿身犯淫戒和她结为夫妇。”说罢他便从梦中惊醒。
  湛庆醒后,非常发愁,他想,我为什么要因女子而破戒呢,不如按照明王的指点去找到她,一刀杀死以免破戒。想到这里,他就托词云游,只身到了××国。到当地一打听,果真有这样一户人家。湛庆喜出望外就装扮夫役模样,偷偷到那户人家窥探。当他正在那家门前张望时,看到一个长得端端正正的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正在院里玩耍。湛庆就向从那家走出来的一个女仆道:“跑出来玩耍的那个小姑娘是谁?”女仆答道:“她是我家主人的独生小姐。”湛庆一听,暗暗言罢,知道就是梦中指点的女子,当天就转身离去。
  次日,他再到那家庭前等候,只见那个小姑娘又出来玩耍。且喜当时无人,湛庆扑上去,将她捉住用刀砍断了她的脖颈。心想幸而此刻无人知晓,等得来人发觉,便不妙了,于是他就急忙逃回京城去了。
  湛庆原以为了却大事,不料多年的道行一旦败于这个侍女之手,他想:那一年,我亲手杀死了不动明王梦中指点的女子,不料今天却为这个女子破了淫戒,想来实在令人不解。在二人拥抱而卧时,湛庆一摸侍女脖颈,觉得有条很大的伤疤,仿佛是火炙疤痕似的。他便问道:“你这伤疤是怎么得的?”侍女答道:“我原籍是××国,是××的女儿。不料小时在院中玩耍,被一个陌生人,砍伤了我的脖颈。事后,家人发觉,乱成了一团,但因凶手在逃,只好作罢。后来不知是谁用火炙将我的伤口缝合起来,才得侥幸活到今天,和你结成今日的姻缘。”湛庆听罢,既感到吃惊,又觉得可怜,心想明王因为我和女子有宿缘,才托梦指点,不禁深受感动,哭诉往事,女子听了也很感动。从此二人就结成了夫妇。
  忠仁公见湛庆败坏佛戒,就说:“湛庆和尚身为佛门弟子,败坏佛戒实属不当。但是他精通内经外典,也不可弃之不用,应该让他立即还俗,报效朝廷。”这样决定以后,就命湛庆还俗,改名公辅,本姓高向。他供职朝廷后,立即叙官五品,世人称他为高大夫。他本来就很有才干,处理公务颇有建树,终于升为赞岐国国守,由此,家道也越来越富裕。
  由此可见,人有才能技艺,就能这样受到任用。这位高大夫还俗之后,由于他精通真言密法,还给极乐寺正了一次佛位。原来极乐寺供有金刚界和胎藏界两界木像,可是佛像的座位早就颠倒了。虽然有人主张说:“应该找人纠正过来。”实际也请过许多真言师挪移,可是他们人人言殊,莫衷一是,总也没得纠正。高大夫听说此事,便来到极乐寺,他看了两界佛像,说道:“这些座位的确都安错了。”就用禅杖指点着说:“这尊佛像该在这里,那尊佛像该在那里。”只见在他指点之下,各尊佛像都自动地移到禅杖所指的地方。这是许多人亲眼看到的。当高大夫要到极乐寺挪移佛像的消息传出后,有不少相当显贵的人跟着去看,他们一见各尊佛像安置妥当,都感动得留下泪来。
  高大夫兼通内外经典,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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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巨势广高出家又还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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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篇画师巨势广高出家又还俗
  古时,一条天皇朝代,有位画师名唤巨势广高。他在当代画坛独步,技艺不逊古人,广高本来就很有道心,加上一次身患重病,长久不愈,觉得人生苦恼便出家了。
  后来广高的病好,天皇听说,便传旨说:“身在佛门,虽然不妨作画,但宫中画院却不便任用,应立即着他还俗,进宫供职。”旨意一下,广高本心虽不愿还俗,可是上谕催迫,难以违抗,也只好应名了。
  后来,天皇把广高交给近江国国守××××看管蓄发,国守奉旨后便将广高幽禁在东山某处,派人看管,广高幽居蓄发的地方是座新修的佛堂,他因终日不能见人,甚是无聊,就在佛堂后面的隔扇上,画起地狱图来。这几幅地狱图至今尚存,前往看画的人多不胜数。据说画得极为传神。今日的长乐寺,就是他画地狱图的那座佛堂。
  广高还俗后,供奉内廷多年,很多高官显宦的府上都有他画的隔扇、屏风。摄政关白大臣府上的传家宝物中,就有广高画的一帧屏风画。这幅画非常珍贵,只在举行大宴,或年初宴请公卿时,才摆设出来。(以下缺文)
  第五篇大藏省书吏宗冈高助疼爱女儿
  古时,大藏省有个最下级的书吏,名唤宗冈高助。他出门时,总骑一匹垂鬃的栗色驽马,外面穿的裙裤,里边套的夹袄和脚上穿的袜子都不用绸缎,而是用粗麻布制成的。虽然说高助官卑职微,这身打扮也未免过于寒酸。他家住在西京堀河以西,近卫门以北,是个八户之长日本古代户籍以乡户为单位,是由若干房户组成的,这里可能是由八家房户组成的乡户之长的意思。。他家的正门是座唐式门楼,正对着南边的近卫门。他在门楼东边,盖起七间住房供自己居住。
  他在房后又用绿柏板围了一道玲珑剔透的篱笆,在篱笆墙里盖起一座小巧的五间日本尺度,一间即六尺。见方的厅堂,作为两个爱女的绣房。他把这座小小厅堂××××,里边张挂着幔帐,冬天挂印有朽木花样的锦帐,夏天挂透风的罗幛,前面摆着一个梳妆匣,描着蔓草花纹的泥金漆画。他为了伺候女儿,雇了二十多个侍女,还有四个女童,侍女平常也穿着丝绸外褂,女童日常穿着罩衫,每位小姐由十名侍女、两个女童伺候着。这些人原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因父母死后,无以为生才被他蒙哄欺骗招雇而来,因此没有一个粗手笨脚的。无论身材容貌,言谈举止都落落不俗。他家上上下下的用人,都经过精心挑选,所以都是一表人材。连侍女的下房里面,也有屏风、幔帐,铺席××××,即便宫里府里也不过如此。还给她们应时按节更换衣裳。谈到两位小姐的衣装,那就更讲究了,穿的绫罗绸缎,都是特找巧匠织染而成,不论是花样、颜色都瑰丽多采,鲜艳夺目。进膳时每人一个小饭桌,用的是全套银制器皿。
  众家丁也是他用甜言蜜语骗来的那些潦倒落魄的王孙公子,虽然都改换了装束,但仪表××举止文雅,丝毫不像下人。高助出门虽然那样寒酸,但是去看女儿时,却换上绸袍,系上紫红色的裙裤,套着绯红色的夹袄,并且都是用香薰过的。妻子也是脱去穿着的深蓝小棉袄,换上里外一身新衣方到女儿房中去的。高助疼爱女儿真可说是竭尽心力了。
  那时住在仁和寺的号称池上的宽忠僧都,建造了一座佛堂,要举行开光法会,高助就到僧都那里请求说:“听说开光法会,备极隆重,不知届时可否允许小女们来瞻仰?”僧都道:“甚好,你可在适当地方,搭个看台,让她们来看。”高助听后分外高兴地回到家中。高助尊崇这位僧都已非一日,经常有所报效,佛堂这次开光,他也捐了不少财物,所以才有这次的请求。
  在佛堂开光的头天傍晚时分,有两辆牛车载着两只小船在灯笼火把簇拥之下被赶进庙来,卸在水池岸边。僧都一看便问:“这是哪里来的?”有人回答说:“是大藏省书吏高助贡献的小船。”僧都心中纳闷,不知小船是作什么用的。这两只小船原是高助早就打制好的,这次又连夜在船上加上了种种装饰,上面搭着锦棚,旁边挂着带走水的帘子,帘子里面还有上层色深、下层色浅的幔帐,四周有漆得丹红的栏杆,底下搭着藏青色的布团。
  这天天一亮,小姐们分乘十几辆敞着车窗的崭新轿车,陆续到来,车帘下露出五彩的衣襟日本古代习俗,妇女在乘车坐船时一定要把衣襟露在帘子外边。。在车前开道的有十几人,他们都系着裙裤,穿着各式的上衣,手持火把簇拥赶到。她们刚一登上船,四周挂着的帘下便露出了璀璨夺目的各色衣襟。身穿团花衣裙,垂髡的女童,分乘在两只船上,手持划桨摇了起来。在水池南边,还搭了一个布棚,专供开道的仆人们落脚。
  天光大亮后,开光法会就要开始,朝中公卿、殿上人和应邀前来的高僧,俱已到齐。
  当这两只船围着池边缓缓划行时,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使岸上陈设的大鼓、钲鼓、舞台和幔也都逊色。悬绸结彩的画艇,露在朱栏外重叠的绚丽衣襟,映着波光,不像是尘世景象。朝中公卿和殿上人一见这般情景纷纷问道:“船上是哪个宫院来看热闹的女官?”由于僧都在事前一再吩咐过:“绝不能说那是高助××家的船。”所以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虽然有些奇怪,再三追问,但是始终也没打听出是谁家的船来。
  以后,高助也总是这样,一有机会就叫女儿去看热闹,可是谁也不知她们究竟是谁家眷属。由于高助如此疼爱女儿,所以不论朝中小吏,各宫院的侍卫,以及各衙署的判官人等的儿子都纷纷托人说媒,想作他的女婿。可是高助怎肯把他们放在眼里,就连情书也不收受,并且说:“我的女儿最低也要配个出门有人喝道的郎君。即使是近江、播磨这样大国国守的公子,如果出门无人喝道,又怎能配做我的女婿!”因此,这两位小姐一直没得婚配,而在父母相继下世之后,她的兄长又不顾父亲生前的遗嘱,竟独霸了家产,丝毫不肯照看妹妹,这一来,侍候她的家丁侍女也都星散离去,这两位小姐无限伤心,茶饭懒进,终于病倒,就在无人问闻之下相继死去了,现在大藏省书吏时延,就是高助的孙儿。
  古时,在这样官卑职微的人中,也有抱着这种非凡气度的人物。但是,如果只有这种气度而没有豪富的资财,就是想疼爱女儿,也难做到这种地步。
  据说高助家资巨万,比现职国守还要富有,所以才能如此豪奢夸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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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少弁师家朝臣遇女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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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篇贺茂神社祭日老翁在一条大路竖立木牌
  古时,在贺茂神社举行大祭的一天,一条和东洞院之间,从清晨起就立着一块木牌,上写:“此处系老翁观览之所,外人不得擅入!”行人一看,都远远避开。以为是阳成上皇为了看热闹,特立的这块木牌,既然连步行的人也都不敢停步,车辆不消说更要避开这里。当[文武百官扈从斋王到贺茂神社敬献玉帛的行列]就要路过那里时,走来一个身穿淡蓝色上衣和裙裤的老翁,傲然自得地挥着扇子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就站在牌子前边,十分安闲地看起热闹来,等行列过完,他也就回去了。
  事后人们诧异地纷纷谈论说:“阳成上皇特地立了块牌子预定看热闹,怎么没来呢?真奇怪!”又有人说:“刚才那个看热闹的老翁有些可疑。想必是这个老东西为自己好独占地方,立了块木牌,让人以为是阳成上皇竖立的。”这些言语不久就传到了阳成上皇的耳里,他吩咐说:“传来那个老翁,仔细问一问!”公人奉旨后,查明那个老翁是西八条的坊长。
  老翁见是阳成上皇派人传唤,立即赶来。宫里的执事奉旨审问道:“你假冒上皇名义,在一条大路上擅立木牌,吓唬行人,结果是自己得意扬扬地来看热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接着催促道:“快从实招来!”老翁禀道:“不错,牌子是我立的,但是牌子上面并没有上皇所立的字样。我已年过八十,还有什么心思去看热闹,只因小孙今年才在内藏寮补了一名杂役,也要扈从斋王通过这里,我非常想看看这个孙儿,可是年岁又这么大,挤到人群里还不被踩死。想到这里,才想立了块牌子,让人不敢靠近,以便安安稳稳地看上一番。”阳成上皇听到回奏以后,很夸奖老翁的机智,说:“这倒是一个聪明的老翁,立牌子,可说是异想天开,想看孙子,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吩咐说:“快放他回去吧!”老翁很得意地回到家中,对老伴说:“我想的主意绝错不了,连阳成上皇都夸奖呢。”
  据说人们不赞成上皇夸奖老翁的这种举动,但也有人说老翁想看孙子,确是人之常情。
  第七篇右少弁师家朝臣遇女而死
  古时,有位右少弁名唤藤原师家。他有个情意投合的情人。
  这个女子生性孤傲,有什么伤心事也都藏在心里,从不表示。因此,少弁对她也不愿露出薄情,极力温存体贴,但有时因朝中繁忙不能分身,或被倡女纠缠,也就在外过夜,女子见他经常如此,心感冷寂,十分难过,但不肯明言。这样一来,二人就日渐生疏,感情大不如前了。女子虽然口无怨言,心里却闷闷不乐,尽管彼此之间没有情意疏远的迹象,终不免断绝了来往。
  大约过了半年以后,少弁又从这女子门前经过时,正赶上她的家人从外回来,就进去说道:“少弁刚由这里过去。从前他常来走动,我记得和娘子很要好啊。”女子听罢,便对家人说:“你去请他到家来稍坐片刻,我有话对他说。”少弁一听,也想起前情,因此转回车来走进屋内。只见女子正对着经函,身穿一件软绵绵的绸袄,系一条花纹雅致的生绢裙裤,虽是一身家常打扮,却分外整洁,觉得她的眉眼口鼻是那样清秀,楚楚动人。少弁暗自纳罕,心想,我并不是今天才看见她,为什么过去就没理会呢!想到这里不禁后悔起来,本想打断女子念经,立即求欢,但是又觉得分离日久,不可过于鲁莽,于是就另找些话题向她攀谈。可是女子一言不答,仿佛一切要等念完经后再说。他望着女子××清秀的脸庞,越发产生一种难以遏止的迷恋,心想,如果旧欢重拾,一定和她永不分离,并且暗发誓愿,从今以后留在这里,若有简慢女子之处,甘愿受罚。他一边想一边再三向女子解释,说他数月未来,实非出自本心,女子仍不回答。这时法华经已诵至第七卷药王品,她读了又读,一共读了三遍。少弁问道:“你怎只顾念经不答我的话呢?请快把经念完,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但是女子一边念:“于此命终,即往安乐世界,阿弥陀佛,大菩萨众,围绕住处,生莲花中,宝座之上。”一边就扑簌簌落下泪来,少弁说道:“真令人着急,难道你和尼姑一样发起道心了?”这时他一眼瞥见女子那充满泪珠的眼睛宛如霜露雨湿的样子,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他悔恨自己几月以来的薄情,也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一想到如果她有意外,该当是多么令人断肠呢,不由得暗暗责备起自己来了。
  这时,女子已经念完经卷,双手搓着以琥珀为饰的沉香念珠,低头默祷,过了半刻,只见她眼睛向上一翻,脸色惨变。少弁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女子说道:“我是想生前再见你一面才让人叫你进来的,从此永别了!”说完气绝身死。少弁惊慌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忙喊“来人”,好久无人应声,过了半晌儿,才出来个老妇人一边问什么事,一边跑着走来,她见少弁在屋便道:“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因为事出意外,也难怪她惊慌失措了。女子不听少弁分辩,就像切断了头发似地猝然死去,他虽然触到了这样的秽气日本古时如遇人死亡,在场的人就算触秽,须蛰居避忌三十天。,却也无须蛰居忌避,就想离开这里,但是女子的声音笑貌,始终萦回脑际,十分悲痛,心想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收场!少弁回到家里不久就也得了病,不几日也死去了。
  据说,这是女子死后灵魂不散,索走了他的性命,少弁和女子有一段姻缘,冤魂自然知道他的住处。也有人认为,这女子临死还念法华经,来世定能托生福地,但是,她一见少弁就恨恨不已痛心死去,恐怕这又是深重的罪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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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入灯光而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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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篇影入灯光而死的女子
  古时,有个伺候女御的年轻女官名唤小中将。她不仅身材苗条,容貌秀丽,心地也很良善,因此,宫中的女官没有一个不疼爱她的。她还没有一定的男人,只有美浓国国守藤原隆经朝臣,时常和她往来。
  有一天小中将在淡紫袄上套了一件大红单褂,在女御的殿中应差。当天傍晚时分,在添油的灯光里,突然映出小中将的身影,也是在淡紫袄上套着大红单褂,不仅身材面貌和站在那里的小中将不差分毫,而且以袖掩口的眼神粉额以及垂发都唯妙唯肖。众女官看了说道:“怪呀!真像!”可是并没有一个有阅历的懂得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的老年女官在场。大家聚在一起看了半晌热闹,就把灯芯剥下来了。
  大家对小中将说:“我们看见你的影子了。”小中将埋怨说:“那该多么难看的,你们不早剥下来,却看了又看,真令人难为情。”后来,年老的女官们听到此事,都说:“那是××,唉!你们这些人,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就给剥落了。”但事情已经过去,说也无用。
  过了二十多天,这个小中将,好端端地突然泻起肚来,在下房里躺了两三天。说是难受,就告假回家去了。后来,隆经朝臣忽然想去采邑,就借道女御宫中辞行,顺便来找小中将,听膳房里的女童说:“小中将已然回家。”他便赶到小中将的家里。隆经到时正好是阴历初七八月亮已经偏西的时分,小中将待在西角门里,隆经推门而进,他因为明晨就要启程,本想说一声就马上回去,但是一看小中将身子不快,面带病容,比已往更惹人怜爱,就打消回去的念头宿在那里了。
  二人恩恩爱爱谈了一夜,天亮以后,当隆经临走时,小中将还是恋恋不舍不放他走。勉强诀别,走出门来,一路上总惦念着小中将,到家后便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大意说:“别后念念难忘,此行定当早回。”他自差人送去后就等候回音,所以一见差人持信归来,赶忙接过拆看,只见信上并无许多言语,只有“鸟部山鸟部山在京都以东,是有名的墓地。”三字,隆经看罢更增怀恋,便将信揣入怀中,放在贴身的地方,这才出门办事。一路上还不断取出观看,觉得字迹也很娟秀可爱[足慰相思。]本来他应该在采邑多逗留几日,只因为想念心中的人,就赶忙回来了。
  他一到京城,首先便赶到小中将家,不料小中将家里的人对他说:“她已经死了,昨夜刚葬埋在鸟部原野。”隆经闻听,伤痛之情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这也确是件令人伤心的事。
  据说遇到人影映入灯光中时,必须把剥落的灯芯给本人服下,还要虔心祈祷。众女官不知这是很忌讳的事,没把剥落的灯花给小中将服下,这就断送了她的性命。
  第九篇常澄安永在不破关梦见留京的妻子
  古时,有一名唤常澄安永的人,他是维孝亲王的下级家丞。一次安永为了去征收亲王封户的赋税,来到了上野国。他在那里住了许多时候,才重返京城,途中宿在美浓国不破关。
  却说安永京里家中有个年轻妻子,他自从来到外边就很是牵挂,一直放心不下,如今更觉得精神不安。他想:家里一定出了什么事,等明天天一亮就赶紧动身回京。他刚来到守关人的哨棚里翻身躺下,便沉沉睡去。这时安永梦见有人手执火把从京城方向朝关上走来,看时,手执火把的乃是个少年,另外带着一个女子。当他正捉摸来者是何人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哨棚的旁边,这时方才看出少年所带的女子原是自己神思梦想的留在京中的妻子,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却见二人就在隔壁住了下来。
  安永扒在壁孔上偷看,只见少年和自己的妻子并坐在一起,还取出锅来烧饭,二人共食。他见此光景心想,原来在自己离家以后,妻子已经和这个少年结成夫妻,不禁怒火中烧,按捺不住怒气,持念一想,我倒要看他二人究竟如何,只见妻子和少年吃完以后,就相抱而卧,过了一刻,竟苟合起来了。安永一见,立萌杀机,就闯了进去,不料灯光熄灭,人也不见了,他的梦也就醒了。
  安永惊醒以后,看是一场梦,心想,莫非家里真出了什么事,越发睡卧不安,天一亮就立刻动身,昼夜不停地奔到京中,到家一看妻子安然无恙,不禁大喜。妻子一见安永归来便笑着说:“昨晚梦见咱家来了个陌生少年,把我骗到一个从来没到过的地方,见那里有间空屋点着灯,就走进去烧饭和少年同吃,当我们二人饭后同寝时,你突然闯进来,少年和我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梦便醒了。我正觉得奇怪,不料你回来了。”安永听罢说道:“我也是因为做了这样的梦放心不下,才片刻不停地赶回来。”妻子听了也觉得非常奇怪。
  由此看来,夫妻二人是在同时做了同样的梦,这真是巧合。也许是彼此两地牵挂,方有此梦。或许是精灵幻入梦景,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据说人出外时,且不可过分怀念妻子。这样易于梦魂颠倒,使人心神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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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张国勾经方梦见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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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篇尾张国勾经方梦见妻子
  古时,尾张国有个勾经方,号叫勾官首,他是个家赀豪富,诸事遂心的人。
  经方除了同栖多年的妻子以外,还在当地结识了一个情妇。虽然嫉妒是妇人的通病,他的妻子经常为此和他吵闹,经方由于和情妇感情很好,难舍难分,仍是瞒着妻子偷偷和她往来。他的妻子总是到处打听,结果探明经方还是到情妇那里去,不由妒火中烧,气得神魂暴跳,面目变色。
  后来,经方因事必须上京,定期启程。到了动身的前夕,他很想设法去看看那个女子,可是怕引起妻子的嫉妒,不敢明去,便撒个谎,说是国守衙门传他,却到情妇家里去了。经方和她躺着谈心,不觉睡熟了。
  睡梦之间,经方梦见妻子突然闯进来破口大骂:“好啊!你们多年以来就这样睡着,还敢在我面前谈干净话么。”直骂得不堪入耳,还插到二人中间,闹个不休,经方就从梦中惊醒了。
  经方醒来心烦意乱,就匆匆离开女子回到家中。天亮后,他一边打点上京的行装,一边在妻子身旁搭讪着说:“昨晚在国守衙门忙了一夜,没能早回来,现在简直难受极了。”妻子说:“赶快吃饭吧!”经方心虚,一看她颈后头发,一起一伏,有些怒意。经方又奇怪又惧怕,正在凝视,只听妻子说道:“你啊,亏你有脸说得出,昨晚你不是到那个女子家里去了,提起你和她同床共枕的那副丑态来,[真怕脏了我的嘴。]”经方忙问:“你这听谁说的?”妻子道:“不消问了,我是在梦里亲眼见的。”经方一听更觉奇怪,便问道:“你梦见什么?”妻子说道:“昨晚你一出去,我就想你必是要到那个女子家去,于是晚上就在梦中到了她家,看见你和她正躺在一起谈心,说些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就说:‘好啊!你不是说不到这里来吗,怎么又和她睡在一起了呢!’我就伸手去撕拽你们,女子和你才慌忙爬起来。”经方越发奇怪,又问:“那么,你说说我讲什么来。”妻子便把经方在那里所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和他在梦中所见丝毫不差。经方当时真是诧异不置,尽管这样,他还是没把梦中情景告诉妻子,只是后来对别人偶尔提到过这桩事。
  心有所思,必然成梦。人们说嫉妒是妇女的深重罪孽,可见经方妻子的罪孽该有多么重了,死后一定变蛇。
  第十一篇陆奥国安倍赖时去胡国空返
  古时,陆奥国有个武将名唤安倍赖时。这个国的边陲地方住着一种夷族,他们扬言:“我们不顺从朝廷,非得抗战不可。”陆奥国国守源赖义朝臣闻报正待发兵征讨,听说赖时通谋夷族,就决定先伐赖时,赖时道:“从古至今受到朝廷征讨的不计其数,但是没有一个能战胜的。我虽然自知没有过错,但既然受到申讨,也难以逃罪。不过,[我不能轻轻送掉性命。]听说从这个国的边境可以隐约望见海北有块土地,我想先到那里看看,若果真可以安身,我就率领情愿与我共患难的人们渡海到那里居住,总比留在这里送死的好。”于是修造了一只大船,随赖时前去的有他的儿子厨河二郎贞任、鸟海三郎宗任弟兄等人,以及亲随家将,约有二十人。
  船上连随从、伙夫加在一起共有五十人左右。还载有可供暂时食用的大量白米、酒、水果、鱼、鸟等物,解缆不久,就到了遥遥望见的那块土地。
  但是到了一看,满是悬岩峭壁,丛林密布,无岸攀登,只好远远围着山脚划行查看地势,左近都是一片辽远的芦苇。后来发现一条入海的大河港口,就划进港里去了。他们满想找个当地人作向导,始终没找到。又想找个登岸的地方,可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丝毫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河水深不见底,仿佛是个深沼似的大湖。他们以为上游或许能有人烟,就溯河而上,但是,一切都和河口一样,杳无人烟,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们虽然感觉奇怪,还是继续向上游划去,一直走了七天,仍然没有找到人家。于是大家说:“河总不会没有源头的。”又划了二十天,还是一无所获,他们不灰心,继续向上划去。
  在第三十天的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轰响,船上的人怕是什么人来袭,就把船划到高大的芦苇丛里隐藏,透过芦苇空隙向轰响的那边张望,只见一个用红××包头,就像画上的胡人模样的人[单枪]匹马闯了出来。船上的人,正琢磨他是什么人,见在他身后紧跟着又出现了无数胡人。他们一起来到岸边勒住马头,船上人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言语,以为被他们发现了,吓得越向芦苇深处藏去。这些胡人好像鸟叫一般地啁啾了半晌,便策马渡河,看来约有一千骑,步行的人们紧靠着骑马人一同渡河过去,方才那阵遥遥传来的轰响,原来就是这群胡人的马蹄声。
  等这群胡人渡过河去以后,船上的人们心想,我们划了三十天,并未看到一个渡口,他们在此处既能涉水而过,想必是个渡口。于是战战兢兢地将船只缓缓划到那里,不料和别处一样,深不见底,并不是什么渡口。这才知道胡人是像筏一般地把马编在一起,游过河去的。步行的人是拉住马渡过去的,船上人却看成是趟过去的。赖时以及随从人等看到这般光景就商量道:“无论再往上走多远,恐怕也是一片汪洋,弄不巧还会遭什么意外,那就太犯不上了,莫若趁粮食未尽,早早回去。”于是顺流而下,渡海回到本国。后来过了不久,赖时就死去了。
  原来听说,胡国在震旦遥远的北方,现在看来,莫非是和陆奥国边陲的夷地隔海遥遥相对。这件事是赖时的儿子宗任法师在筑紫时对人提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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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大峰的僧人误入酒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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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篇镇西人偶至度罗岛即今朝鲜济州岛。
  古时,镇西××国××郡有个商人,约了许多人共乘一船,渡海远去陌生的国度贸易,回国途中,遥遥望见在镇西西南方的海上有个大岛,岛上像是有人居住。船上的人们看到这个岛心想,原来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大岛,何不上去找些食物,于是就划船傍岸,一同登上岛去,上岸之后,有的去观察地形,有的去找××作箸,都四散走开。
  就在这个时候,忽从山那边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大家怕在这样地方遇到什么鬼怪,认为还是早些离开为妙,就奔回船上,驶向海里,他们为了知道这些脚步声,究竟是些什么人,就从船上向岛上张望,只见走来了一百多个汉子都头戴软胎礼帽身穿白色衣裤,船上的人看罢心想,来的原来是人,这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但只一想,在这个生疏的地方,他们人多势众,很可能遭受杀害,还是离远些为妙,于是就越发把船划得离岛远远的观看动静。这伙人赶到岸边,见船已离岸,便跳下海来追赶。船上的人原本都习过武艺,各自带着弓箭兵器,于是个个拿起弓来,把箭扣在弦上喝道:“什么人敢如此追赶!若再近逼就要放箭了!”这伙人并无弓箭和防身兵刃,或许看见船上人多,又各执弓箭,望了半刻就一声不响地返回山中去了。船上的人当时很纳闷,但怕这伙人再追,就离开那里驾船驶向归途了。
  他们回到镇西以后,纷纷传说此事,有一老者听了后便说:“那个地方一定是度罗岛,我听说岛上的人长得虽然和常人一样,却是吃人的,如果有人不知底细误入岛中,他们就一拥而上,捉住杀死吃掉。你们还算聪明,没等他们赶来就逃开了。如果让他们逼到跟前,恐怕再有千百支弓箭,也难以抵挡,一个也难逃活命。”船上的人听了这番话,大吃一惊,越想越觉得可怕。
  以后,人们就把那些什么肮脏东西都吃的似人非人的贱民叫做度罗人,××想,船上的人是听老者说后才知道什么是度罗人。这件事是上京的镇西人传说出来的。
  第十三篇路过大峰的僧人误入酒泉乡
  古时,有个虔信佛道一心修行的僧人,在路过大峰的时候,走错了路,走进了一个他从来没到过的山谷,撞来撞去最后走到一个大村镇。
  僧人心中大喜,想找个人家打听打听“这个村子是什么地方”,正走之间望见村中有一泓清泉,泉上叠石为墙,并有覆盖,很是幽雅。他赶上几步想喝点泉水解渴,一看泉水却是黄的。他想这泉水怎么发黄呢,仔细一看,原来涌出来的不是水,而是美酒。
  僧人正惊愕地望着泉水发呆,就从村里走出很多人来,问道:“你是什么人?”僧人回答说,自己在路过大峰时走岔了路,糊里糊涂走到了这里。内中就有一人说道:“那么,随我来!”说着带着僧人便走,僧人吓得面无人色,心想这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莫不是带去杀我,但又不敢不走,只好跟随这个人身后向前走,走不多时,来到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只见很多人出出进进,煞是热闹。从门内走出一个年长的男子问僧人来此经过的原由,僧人又按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于是这个老者便请僧人进入室内给他吃了些食物,然后叫来一个年轻的汉子吩咐道:“把这个人带到那个老地方去!”僧人想这老者必是乡长,可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呢,不禁有些踌躇,就听这个年轻人说:“随我来!”说着带他就走,僧人虽然害怕,但也无法逃脱,只好跟着他走,来到一座荒僻的山下,汉子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把你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杀你。我们一向是把误入此境的人一律杀掉,以免他们回去揭露这里的情形。所以,外人至今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村落。”僧人一听吓得魂飞天外,哭着哀告道:“我虔修佛道,为了普度众生,在路过大峰的时候发起菩提心,历尽了千辛万苦,不料走岔了路,误到此地,以致要断送性命。人生终有一死,我并不以此为苦。但是,你们无故杀害修行佛道的人,却是莫大的罪孽,不能救我一命吗?”汉子说:“你说的确有道理,本想可以把你放走,只怕你回去讲出这里的情景。”僧人说:“我回去绝不谈这里的情形就是。人生最宝贵的是性命,只要能保住命,我怎敢忘掉你的恩情。”汉子说:“你是个僧人,又虔修佛道,我就救你一命吧。只要你答应不说哪里有这样一个所在,我可以暗地把你放走,谎报说杀死就是了。”僧人大喜,便赌咒发誓,一再表示绝不走漏消息,汉子便说道:“既然如此,望你谨守誓言,千万不要乱讲。”再三叮咛之后,指示路径放他回去,僧人向汉子礼拜,并且说永世不忘这大恩大德,然后洒泪而别。他沿着汉子指的路,不久就走到来时的路上。
  僧人本是个不守信义随口乱讲的人,回到家乡,便把那许下的誓言丢开,逢人便谈论这件事,听了的人也都啧啧称奇,于是僧人越发把那个乡村的景况和有什么酒泉等等,绘声绘色地说个不停,因此,有些年轻好事的人说:“听你讲的这些话,怎能不去看看。如果那里住的是什么鬼神,也许能吓住人,听来也不过是些普通人,就是再凶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一定要去看看。”
  于是就有五六个胆大力壮武艺高强的年轻人,各带弓箭,手持兵刃立时要和僧人一起前去,有一些老年人便说:“这真是无聊的勾当,他们是本乡本土,必有准备,你们人地生疏,怎能占得便宜。”就阻止他们前去,但是,这些人以为话已出口,不肯听从,加上僧人从旁怂恿,终于行成。
  这一行人去后,他们的父母亲属都不放心,很是焦急。加上当天没回来,第二天又空盼了一天,又过两三天还是不见回来,他们越发忧愁不安,但也无计可施。这一行人始终也没见回来,他们的家人悲愁长叹,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探望,后来就音信杳然了。
  看来他们是全被杀死了,而且连个确实消息都未能传回来。这个僧人讲说此话,真是毫无益处,如果他能不说,自己不死,也不至连累这许多人,那该多么好呢。
  由此可见,人绝不可言而无信,胡说乱道。固然僧人不应该胡说,但是去的那些人,也未免太愚蠢了。此后,再也没听人传说那里的情形。这件事是由亲自听到僧人讲说的人传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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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误入深山被打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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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篇路过四国边地的僧人误入深山被打变马
  古时,有三个虔修佛道的僧人,结伴到四国边境地方云游,所说的四国的边境就是伊豫、赞岐、阿波、土佐等地的海浜。他们走着走着,走进一座深山,不想失迷了道路,只好求佛保佑他们找到海浜。
  他们最后走到一座绝无人迹的深谷,越发感到恐慌愁闷,正分开荆棘前进时,忽然看到一块平地,四周还围着篱笆。他们想,这里必有人家,就高兴地走进门里观看,果然有几间房屋。他们因失迷路途无处安身,如今哪怕屋中有鬼怪,也顾不得许多了,于是走到房前说:“讨教了。”这时候听屋内有人问:“谁呀?”他们便说:“我们是失迷路径的修道僧人,请指给我们应该往哪里走。”就听屋里说:“请稍待片刻。”不多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和尚,面貌狰狞,十分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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